狄青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顾明楼
韩琦看着那信件,心志愈发坚毅起来——这场战事,哪怕最后只有他一个人,也要无所畏惧地打下去!
尹洙见韩琦俯身拿起那轻飘飘的信封,又听得他嗤笑道:“无约而请和,故技重施。”
说罢传唤诸位副将,叮嘱加强防备、按兵不动,且看他李元昊有什么打算。
...
请降书送往渭州的同时,三川口战役之前被俘的塞门寨寨主高延德、也带着李元昊请降的口信前往了延州。
高延德在官署衙门里待了整整半天,半天里,李元昊请降的消息已在延州城里传遍了。
有人想起三川口之战的前车之鉴,心情忐忑而愤懑;有人仰仗着如今的鄜延路之固,摩拳擦掌意图反击。
狄青自早晨便被范仲淹叫走了,直至入了夜才回来;张衷二人早已等在他屋里,瞧见他便迫不及待地阖了门细问对高怀德的处置。
狄青一边卸下甲胄,一边道:“我方才正是护送高延德出城去。”
张衷急道:“让你送他出城范大人该不会信了他吧”
“范大人不仅客客气气地送了他回去,还写了一封长信让他交予李元昊,”狄青气定神闲地笑道,“我看了一眼,那信上写的‘国家以仁获之、以仁守之者百世’,都是劝诫招抚之辞。”
李宜叹服道:“李元昊让高延德前来求和、分明就是诈降,范大人还能谆谆教导,真不愧是大家风范。”我看书
狄青笑道:“如今鄜延路固若金汤,李元昊生怕咱们固守城池、让他无机可趁,这是故意使计激我们出战。”
“你们说的这些我怎么都听不懂,”张衷急不可耐道,“李元昊他到底想干嘛”
狄青目光一凛:“他想干嘛,咱们等着瞧就是了。”
...
二月初十,泾原路探报,德顺军怀远城附近有大批党项军队囤积,略估之下近万人。
消息传入渭州半天内,泾原路兵马调动频繁;翌日一早,便有两万余将士集结完毕,由镇戎军出发,前往支援怀远城。
天还未亮,镇戎军城内城外皆是隆隆地马蹄声夹杂着甲胄碰撞的铿锵,听来让人心生畏惧。
晨起洒扫的周家妇人听了这动静,忍不住开了侧门、向隔壁的妇人探听消息:“刘嬷嬷,这,怎么又要打仗了”
唤作刘嬷嬷的老妪两鬓花白、面容也略显沧桑,闻言笑道:“去打西夏人呢,不远,就在怀远城。”
“你家大郎真去啦”周妈妈面露忧色,长叹道,“你就这一个儿子,怎么舍得让他刀尖子上卖命去。”
刘嬷嬷满不在乎地笑道:“你没听官府的人说呢这回西夏人就几千个,咱们这头招募的民兵越多,就越容易打胜仗。”
“到底是打仗呢,刀枪无眼。”周妈妈紧蹙眉头,捂着心口连连叹息,“我这心里总是舍不得。”
“这回领兵的是任大将军——就是打到白豹城去的那个——我家大郎说,跟着他准能挣个官身回来。”刘嬷嬷一板一眼地同她分析,眉眼中是掩不住的坚定。
周妈妈是个胆小浅薄的妇人,闻言笑道:“我啊,也不求什么官身了,我家大郎能安安稳稳一辈子、把虎哥儿给盘大,我也就知足啦。”
刘嬷嬷闻言忍不住地叹息:“可惜我那苦命的孙儿,还没生下来就和他娘一同去了,我心里啊,是顶顶羡慕你的福气。”
“等你家大郎挣了官身,还怕娶不到可心得媳妇吗”周妈妈忙奉承道,“到时候可别忘了请我吃喜酒啊。”
两人说话间,城外大军已启程离开镇戎军,往六盘山去了。
...
此番出战之大将,除却白豹城一战成名的任福任行营主将,更有桑怿、武英、朱观等猛将为副,其麾下数千名精骑步兵、并泾原路招募所得一万八千名义勇,一行大军两万余人,浩浩荡荡往六盘山去。
大军还未翻过六盘山,却听闻西夏人闻风丧胆,望风而退,从怀远城往西南方后撤,途中转攻了六盘山脚下的张义堡。
任福得此探报,即刻下令前往支援、追击西夏部队。
大军翻过六盘山,还不曾在怀远城落脚休整,就马不停地往南赶去支援张义堡。
任福长子任怀亮方及弱冠,值此良机来军中历事,趁大军歇息的间隙提醒父亲:“韩大人叮嘱父亲解了怀远城之围后要向西南方得胜砦进发,军队休整后再向南边羊牧隆城驻军,沿途不可与西夏人发生冲突。”
任福拍了拍自家儿子的肩膀,提点道:“战场之上,情势瞬息万变。我们还未翻过六盘山,西夏人就得了消息后撤往张义堡劫掠;若我们不追击、反而前往得胜砦休整,西夏人杀个回马枪又当如何”
第99章 好水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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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西夏立国以来,韩琦力主全力打击西夏以绝后患,又因其方略周密、策论精妙而闻名,堪为主战派首脑之选。
虽是如此,韩琦却绝非激愤狂热的好战之徒——尽管西夏人肆意戏弄、挑衅、示威,韩琦却始终保有痛定思痛的清醒。
此番大军进发,韩琦严令主将任福持重前行,一旦解了怀远城之围,务必向南前行、往腹地得胜砦休整,尔后再往正南方羊牧隆城驻军备战。
据探报,西夏军队此番进攻乃是经天都山南下,直开往泾原路治所、韩琦所在的渭州。
而韩琦部署之下的大军行进之路、正是与西夏人进犯之势并行,二者绝不会因遭遇而交战;任福一部只消隐匿前行、出敌之后,与渭州大军合围并包、打李元昊一个措手不及。
如今怀远城危局不战而解,任福多少有些蓄力而难发的悻悻之情,难免生出追击敌军的念头来。
任怀亮此时见父亲执意违拗上级指令,苦苦劝诫道:“韩大人行前多番叮嘱——‘苟违节度,虽有功,亦斩。’父亲报国心切,却也当顾及祖母年迈,三思而行啊。”
任福不以为意地摆摆手、朗声笑道:“此番支援张义堡,也是为解决怀远城后顾之忧,我这一份赤子之心、韩大人自会体谅!”
...
自庆历元年二月初十,探报到达渭州,宋军一天内翻过六盘山,盛兵怀远城下。
西夏人望风而逃,撤退途中袭击六盘山脚下的张义堡;任福闻讯即战,率领尚未落脚的两万名大军前往支援。
张义堡守将常鼎、刘肃正全力抗敌时,忽见一队人马浩浩荡荡杀到,领头的先锋骑兵挂的是“宋”“任”二字大旗。
张义堡守城将士见状、士气大振,涌出城门冲破压境大敌、与援军并肩抗敌。
镇戎军这一队精骑、几员大将,个个都是勇冠三军的好手——
有前锋桑怿天生神力,使一对凹面双锏,刚强横猛、蛮力可破钢盔铁甲,手起锏落间砸碎几人头骨;
又有武英策马冲散夏军阵列,所到之处人不敢当,有相拒者,枪搠鞭打,无不被杀;
更有朱观、一手长枪使得出神入化、所向披靡,片刻刺数十人于马下。
几人同场杀敌,端的是如虎添翼,威力骇人;西夏军队溃败如山倒,丢下伤兵残将、粮草辎重,忙不迭地往后回撤。
宋军正士气高涨,任福乘势再打、穷追不舍,沿路屡战屡胜、屡胜屡战,斩获粮草辎重万余、大振军心。
夏军难堪重压,南逃中分作两路——一路沿着笼洛川西进,另一路继续南下、直扑往大宋境内笼竿城,大有往渭州进发的姿态。
任福屡次心生犹疑,追击中亦曾派出大量哨兵往四周查探敌势头,却不曾见夏军来援的行迹;又因这一路西夏军队回撤方向正与羊牧隆城暗合、加之情势大好,着实没有不乘胜拿下的道理。
任怀亮三番五次地提醒任福撤兵回得胜砦、经得胜砦往羊牧隆城去,任福不堪其扰,怒道:“何等迂腐至此!此处离羊牧隆城不过数十里的脚程,折头北上回得胜砦去、再南下往羊牧隆城这等劳军劳力的做法休得再提。”零久文学网
“既是如此,还请将军即刻折头西进,按令往羊牧隆城驻军。”任怀亮争执不过,只得退一步再劝。
“荒唐!”任福怒不可遏,厉声喝道,“韩大人调我等往羊牧隆城包抄敌军后方,却是置自身与渭州军民于敌前!西夏人这等败势仍旧一路南下、直扑笼竿城,大有亡命之态,笼竿城一破,敌军即可盛兵渭州城下。”
任怀亮闻言愣在原地,瞧得任福甲胄之下的脖颈青筋暴起,因频于发号而嘶哑的嗓音带着强烈的愤懑:“让西夏人跑到渭州城下,那是打老子的脸,打韩大人的脸,打我堂堂大宋王朝的脸!老子就是被斩了,也不能让这群蛮子这样践踏羞辱!”
说罢也将宋军分派往两路去,一路由朱观率领、追击逃入笼洛川的夏军;另一路则跟随任福追往笼竿城。
任怀亮骑在颠簸的马背上,却忍不住地恍神——家里年迈的祖母、羸弱的母亲,在这煌煌天威面前,卑微轻巧得叫人说不出口。
...
幸而那一队南下的西夏人马并无进军渭州之意,南下逃出十余里后,终于也折头西撤。
自镇戎军出发,宋军一路急行,直至第三日傍晚已是人困马乏、粮草殆尽,如今见这一队夏军已有回撤之事,任福便下令放缓行军速度。
待到全军行至羊牧隆城外的一片滩涂平原之上,夜色已入更了;各部将士安营扎寨、埋锅做饭,人人皆是踌躇满志之态。
任福亦是胜券在握。
分兵之际,他特意派人往羊牧隆城送信,让王珪即刻出兵、全师北上,堵截笼洛川口的夏兵,策应朱观——想必此时两部已大战告捷;而他率兵追击的这一队西夏人更是穷途末路,溃不成军。
明日一早,待他与朱观、武英、王珪三人合兵,彻底击破这一股败兵,尔后再往羊牧隆城驻军休整。
如此一来,他也不算是有违节度;即便有不妥之处,终归也歼灭了万余敌军,只算作功过相抵也罢。
...
第二日五更,任福一部早已造了饭,拔营前行。
桑怿领前锋一千余人埋头猛进、一路疾行,只为追上那一队西夏残兵、强留再战。
不料这一追数十里,竟然毫无敌军踪迹,桑怿心存疑虑,有意放缓了行军速度以待后军。
此处正是黄土高原的腹地,毗邻葫芦河,高大的山梁之间、只有一处河谷可以通行,民间称此地为“好水川”。
桑怿经由河谷缓缓前行,几乎能望见前方数里之外、羊牧隆城的烽火台,似乎只有一步之遥。
他心中知晓、渡过好水川,此番出兵便已告捷,可油然而生的惴惴不安让他勒马停住,不敢稍进一步。
桑怿正犹疑着、几欲掉头回军时,却见前路当地摆着一列数十只泥封的盒子,再靠近些,那盒子里似乎有隐隐动静和声响。
第100章 武死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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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大的山梁静默地伫立在天地之间,似乎要将冬日这残存的暖阳也遮蔽了去。
任福经由这狭窄的河谷之地和桑怿汇合时,心中也生出了同样的惴惴不安。
当士卒捧了那诡异的盒子到他跟前时,这样的不安愈发清晰起来。
这等蹊跷之物本不当示于三军之前、以免动摇军心;可事已至此,若是置之不理、一意孤行,似乎也不是明智之举。
“装神弄鬼之物,瞧瞧里头又是什么!”任福高声喝骂道,似乎要让万余将士都将这无畏无惧听得明明白白。
小卒的长枪轻巧地敲碎了泥封的盒盖,在万余将士的屏息凝视中,灰白的鸽子受了惊似的飞起、扑棱着冲天而起,鸽哨声或如笙簧、或如串铃,热热闹闹地,衬得这河谷寂静得诡异渗人。
柔柔的东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住了,山梁和河谷登时凝固了一般,原本招展着的“任”字大旗也落了下来,贴着斜垂的旗杆一动不动。
冲天而起的飞鸽似乎被这诡异的宁静骇住、忙不迭地往远处飞去,鸽哨声经久不绝、回荡在山谷之中。
...
灰白的信鸽越飞越高,鸽哨声升入高空,变得辽远而悠扬。
——那是西夏人的信鸽。
任福也终于在这辽远悠扬的声响中如醍醐灌顶——这等险峻复杂的地势,正是伏兵待敌的好地方。
鸽哨声还未停住,河谷的尽头便有隆隆马蹄声传来,乌压压的西夏骑兵挟裹着风雷之势冲将而来,身上的甲胄映着冬日的暖阳,闪出骇人的寒光,犹如钢铁猛兽一般、令人望而生畏。
宋军将士大多犹在愣怔间,见此明光忍不住抬手低眉、不敢直视,心中生出了本能的恐惧。
任福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仍在出神、在感慨——
刘平当日在好水川,也是这样的万念俱灰、如雷轰顶吗
桑怿骤然被那明光惊醒,毅然决然率领前锋部队迎头而上,似乎想要用这一队百余人的身躯、挡住那近在眼前的洪水猛兽,为后方列阵争取那微不足道的一点时间。
西夏人的铁甲寒光森森,恍如锻造司里高温炼化的铁水一般、蕴含着摧毁万物的能量;不过一息之间,桑怿一部百余人已被那寒光吞没,而党项人、似乎连步伐也未慢下半分。
螳臂当车、蚍蜉撼树。
任福终于被惊醒,仓皇之间忙高声命令士兵列阵。
众士卒多有心生胆怯之辈,在这号令之下仍是迅速列阵迎敌;盾牌兵上前掩护,后军则搭弓上弦、试图遏制西夏军队的攻势。
箭雨铺天盖地般落下,党项人的骑兵却如刀枪不入一般、丝毫不乱,依旧以风驰电掣的架势、直直扑往宋军而来。
隆隆的马蹄声和所向披靡的气势冲垮了宋军将士的心里防线,党项军队冲过宋军阵列,如踏平枯草之地一般易如反掌。绝世唐门 fo
盾牌兵一排排地被冲散、被击溃、被刺倒、被踏碎。
一马平川的山谷之地,比之一年前刘平所在的三川口更难御敌,只眨眼之间,党项骑兵已斩没前军,杀将而来。
任福在这绝境之中幡然醒悟,重燃了满腔的豪情壮志和杀敌之心,一面号令任怀亮撤往身后左侧高地,一面策马前去迎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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