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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人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关山飞渡
微微皱眉的周先生思虑了一下,说:“这件事需从长计议。”
这不是妈满意的答案,还不待她说话,兄长已经起身:“爸,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妈也起身,客气道:“那就麻烦小朗照顾眠眠了。”
小朗?我好奇地抬头看了眼兄长的脸色,他仍旧处变不惊:“我会的。”
我随他走到门边,夜里的风雪扑来,他的手扶了下门框,像醉酒一样,晃了晃脑袋,片刻接过仆人手中的黑伞,噗一下撑开,先一步走入黑夜。
他的脸被遮住大半,看不清神色,我走到他身旁,夜中积雪深厚,没有仆人来铲雪,我们一脚深一脚浅走在其中,大大的伞往我这里倾斜,挡去大半风雪。
兄长竟向我搭话:“你叫眠眠?”
我答是。
“我第一回当人家大哥,哪里做得不好,你要告诉我。”他的声音中诡秘地带着笑意。
我侧头朝他看,他果然在笑,森森的,我心惊了一下,不小心崴了脚,倒在他胳膊上。
他又笑了,羽毛一样轻轻的,拂在我心头。
我说:“对不起。”欲将手从他胳膊上抽回。
他一把按住,好脾气地说:“扶好,下回我不在,你要倒去谁的怀中。”
我实在摸不清他了,怎么突然换了个人似的?奇怪得很,大约他想给我好相处的错觉,养熟了再杀?我暗自嘲笑着摇摇头。
到了车前,兄长放开我,了伞扔进后座,为我打开副驾驶的门,我无路可逃,缩进去,拽了一把安全带,没有拽动,咔咔作响。
皮鞋踩雪声缓慢低沉地绕了车子一周,另一侧的门被拉开,兄长上来,拧动阀门,两盏车灯骤然亮起,眼前一片雪白。
听说登山运动员未做防护直视雪地时,会出现短暂性失明,叫雪盲症,看来不是假的,我伸出五指捂住眼,好受了些。
鼻间忽然伴随着衣角摩挲涌动来一股烟味,尚未反应过来,兄长的长臂弯住我,我撤开手,他俊美的脸庞就在眼前,几乎和我面贴面,他咧开嘴笑,拉长手中的安全带,替我扣上。
兄长那双枯井般的眸,此刻仿佛下了场春雨,波动起来,有了一派媚色,我怀疑我看错了,不动神色地又撇了眼后视镜。
此时车子已经开上公路,车子很少,稀稀拉拉,我们一路疾驰,雨刷器不停地把撞上来的雪往后扫去。
兄长始终挂着笑,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我果然长得好看,眠眠都偷看我好几回了。”
我没有说话,急忙坐好,乖巧得不像话。
车子冲破风雪,似乎越开越快了,雪砸在车窗上的力道也变大,啪啪作响,我抓住安全带,开口:“大哥,是不是开得太快了些。”
兄长居然不看马路,侧过头盯着我,车一径朝前飞驰,我微微皱眉,回看他。
他歪头笑着问:“你怕了吗?”
明明很平常的一句话,被他问得莫名癫狂,像末日狂徒,死前最后一问。
“不怕。”我说。如果这是他的真面目,我倒开心些。
下一秒,他双手腾空,放开方向盘,捧住我的脸,额头抵住我的,与我四目相对:“眠眠,我很喜欢你,我们下回再见。”
我皱眉,用力推开他,他上身倒在车门,车子开始打滑,我夺过方向盘,兄长也如梦初醒般,大掌盖住我的手,将车子驶回正道。
他的一只手颤抖着把头发往后拨,大开车窗,我听见他说:“对不起。”
我说:“大哥,没关系。”
我那时候还有一个月才十八岁,在桃花镇见惯了伪善的坏人嘴脸,我总觉得这里于我不过南柯一梦,我总归要回到桃花镇,阿森的身边,这个奇怪的兄长不管玩的什么把戏,只要别阻碍我回去,我不会同他计较。
可我错了,大错特错。
每当二十七岁的我梦中惊醒,总要问自己,明明当时已经窥见命运一隅,为什么不竭力逃开,我答不出来。或许因为周朗本身就是魔鬼,我与他血缘的羁绊,使我逃不开注定被禁锢的命运。





良人 17
兄长真的开始教我做菜。
我生日那天,他一大早敲门,驱车带我前往菜市场,吵闹的叫卖,腥臭的案板,污秽的地面,是我所熟悉的,他所不熟悉的。
他硬着头皮用洁白的帆布鞋踏进污水遍布的菜市场,眉头紧蹙,我很自得,甚至感到舒适,深吸一口,各种味道钻进鼻子,我仿佛回到桃花镇,细胞活络起来,一扫阴霾,步子跨大。
有老鼠吱吱地从下水道钻出,再钻走,兄长忙上前紧紧攥住我的手,故作冷静:“别怕,大哥在。”
他的手又大又凉,腻汗在两掌间,我很不自在,却挣不开,我说:“大哥,你弄疼我了。”
兄长斜乜我一眼,不仅没放开,还又紧了紧:“眠眠不喜欢这里?讨厌我了?”
他的思维过于跳跃,我怕他在这里做出奇怪的事,只好顺从地说:“没有。”
他站定,盯着我:“是没有不喜欢这里,还是没有不喜欢我?”
我与他隔开距离,胳膊自然而然被他牵扯出弧度,他白净的面孔被灯光下的尘埃笼罩,灰蒙蒙,我眯着眼,只看清他玫瑰色的唇抿着。
身后有大爷大妈叫道:“小两口吵架回家吵,不要堵在这里。”
兄长一听,诡异地放松了力道,站在我身旁,对着他们带笑陪好,他牵着我停在牛肉摊位前,带着血沫肉屑的刀劈下去,他一点嫌弃的神色都没有,反倒好心情地笑着。
付钱的时候,兄长挤了挤我,我掏出零钱,小商贩打趣道:“媳妇儿管账,好男人呐。”
第二次。
我狠狠皱眉,面无表情对他说:“我们是兄妹。”
小商贩尴尬地道歉找零。
兄长一言不发,面色颇有玩味,我们买了不少,他无可奈何松开我,两手提满肉菜。
他问我会不会做菜,我说谎了,我早就跟阿森学会,最拿手的是阿森爱吃的红烧排骨,我的生日他会做一碗长寿面给我,面是他自己手拉的,真正一根到底,断了就不吉利,这是阿森说的,他逼着我吃完,可我当真吃不完,撒个娇,亲他一口他又肯放松标准。
真是个坏阿森。
我们回了家,兄长支使开小铃,霸占了厨房,洗净用材碗筷,叮叮咚咚,手把手教我识别糖盐醋酒,遇到分不清的,他还沾一点放进嘴巴。
勺用得颠叁倒四,一道甜品齁得我灌下两杯水,他在一旁捧腹大笑,还坏心眼地问我好不好吃。
我明白他是捉弄我,沉默着。
“别生气,”兄长上来摸我的头,筷子夹住甜品送进嘴里,吃得面色挣扎,堪堪咽下去,“看,也没那么难吃嘛。”
说是教我做菜,从头到尾大多是他一个人在做,满满一桌,几乎没有能下嘴的,但我硬着头皮吃下去,还要夸好吃。
兄长煞有其事地拿出一本书,书壳上写着几个浮夸的大字——如何讨女孩欢心。
“书上说,明明不好吃,还要硬着头皮说好吃,那女孩就是喜欢你,”他笑着凑过来,“可见眠眠是喜欢我的。”
无稽之谈,我却没有出口反驳:“我当然感激敬爱大哥。”
兄长“啧”一声,显然对我的话不受用,没有发作,懒懒丢掉书,靠在椅背,从口袋掏出一个方形礼盒,推递过来。
“生日礼物。”
我心里咯噔一下,接过来打开,是一条手链,黑色的折射出璀璨光芒的主钻被镶嵌在一根碎钻组成的链子上,说是碎钻,却也不小,神秘奢靡至极。
只看了一眼,我合上,推还回去:“大哥,我还小,这太贵重了。”
“一点也不,而且,眠眠我喜欢你,你就配得上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我没有动,他的眼神忽然从散漫凝聚起来,鹰隼似的,笑着起身不容置疑地握住我的手腕,替我带上,之后我的手腕除了一圈钻石,还有一圈红痕。
“眠眠,今天是你生日,你应该开心点,”兄长把我的手抬高,黑色的钻石吞噬灯光,他低头对我说,“笑一笑。”
兄长眼睛中的艳色我是见过的,我自若地牵扯出一个镇定的笑,他伏身凑近:“不够发自真心。”
我皱眉微微往后,他一把扣住我的后脑勺把我拉近,我们几乎鼻尖靠鼻尖,鼻息交织,我呼吸一顿,重新绽放出一个笑,他方才满意地放开我。
明明还未夏天,我却出了一身汗。
一头狮子不满足于乖巧的猎物,他要的更是臣服,所以当兄长提出要带我出门春游时,我没有抗拒。
我以为兄长会带我去什么灯红酒绿的地方,结果他驱车同我去爬山。
看着一身宽松运动装,脸上满是明朗笑容的男人,我不有些恍惚,这中间一定出了差错,我站在人来人往的山脚一时呆住,还是兄长在前方唤醒我:“眠眠,发什么呆,快跟上。”
我的体力不算差,在桃花镇和阿森一起爬山挖笋采菌菇,家常便饭,兄长平日都有健身,看起来身强体壮,一个清俊好男儿,结果爬到半山腰,他便插着腰,张开嘴微微喘息,薄汗遍布额间。
“眠眠,你累了吧,我们休息休息。”他半句话喘一口,还笑着呢,眯眼看站在上方石板路的我。
兄长此刻心情一定很好,星眸熠熠闪光,光照射进去,他的右眼一下子闭起来,我想我一定是被山间美色迷住,以为自己回到桃花镇,面前的人不是兄长,而是阿森。
“可我不累啊,”我微微侧头,闻到鸟儿啼叫,一脚踢开石子,石子咕噜咕噜滚下山,“还是说是大哥累了?”
兄长咬着牙,拉住我戴着手链的那只手,逞强道:“我不是怕眠眠累吗,大哥怎么会累,来,接着爬,大哥不累。”
这回,我们并排走,他在我左侧,我一旦快步,他便暗暗用力,将我的速度拖拽得慢下来,一步两阶变成两步一阶。
看着兄长尤自逞强的神色,我不禁觉得好笑,大发慈悲地停下,对他说:“大哥我累了,歇歇吧。”
兄长简直如获大赦,坠拖着我的手腕,不明显地弯下腰,喘着气:“我就…就说嘛,眠眠一定…一定早就累了,走,大哥带你去前面亭子。”
十步一亭,很快到了,亭中已有了几人,是夫妻带着一对孩子,正在外面放风筝,天高风远,一只风筝慢腾腾飘落。
兄长得了凉快,长长吁出一口气,递来水,我说谢谢,又转头去看风筝。
“眠眠也想放风筝?”他问。
想不想呢?只记得那时候年纪尚小,阿森日日捡破烂,不过挣得几个零钱,商店里最便宜的风筝也得几十,它就那样高高挂在墙壁,我们两个小小孩童立在外间,昂头仰视。
最后是我拉着阿森走的,阿森摸摸我的头,对我保证:“别人有的,眠眠以后也一定会有的,我保证。”
阿森眼中有不可忽视的坚定的光,我信阿森,他是世上唯一对我好的人,春天转瞬,夏天到了,他背上的烫痕红肿,该由谁替他去擦?
我难过起来,好春光也黯淡,我打起神回复兄长:“不想。”
他没有说话,起身跑去同孩童交涉,不知道说了什么,那两个孩童竟然欣然将风筝交给他。
他远远地朝我招手,一只手牵着线,我走过去,叶子哗啦啦,天光倾泻,此刻他看起来真像一位好兄长。
还有几步远,兄长大步走来,把风筝交到我手中:“眠眠,去玩吧。”
我咬着唇,他摆摆手,笑道:“明明很喜欢,干嘛不说呢,我是你大哥啊。”
一阵风吹来,风筝自己飘上天,我自然握紧线,一一放,飘得更高,我终于笑了,跑动起来,仿佛这一片风筝,能将我的思念传去遥远的桃花镇。
还给孩子后,我们原本打算走了,没成想风筝飘上树,我自告奋勇,叁下五除二爬上高高的树杈,还发现了一个鸟窝,我咧开嘴,露出桃花镇眠眠才有的笑,对着树下的小朋友摇了摇风筝。
眼神不小心对上不远处神色晦暗不明的兄长,我脚下踩空,差点就要着地,却落入一宽容的怀抱,淡淡冷香。
是兄长,我微微抬脸,他也刚好低下头,望进他看不出情绪的眸,他说——“眠眠该减肥了。”
我立刻臊红了脸,跳下来,仍由他在一旁笑得前仰后合,接下来的旅途,兄长远远地落在我身后,半晌没说话,快到山顶的时候他才喃喃自语:“眠眠是个容易开心的人,却不爱笑,为什么呢?”
他自己给出了答案:“一定是我不够好。”
我装作没听到,叶间筛落下阳光,跳跃在我们脸上,红日高悬,兄长面色极为平静,我差点以为他要丢下我一个人走了,结果他立刻换了开心的脸,牵着我走下山。
这回没有任何停顿,如履平地。
在回去的路上,我不禁问道:“大哥,你跟孩子说了什么,他们愿意将风筝交给你。”
主驾驶座上的兄长对着后视镜里的我眨眨眼:“秘密。”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这个秘密不过是——
小朋友们,我的女友生气了,可以借风筝给哥哥去讨她欢心吗?
原来那时他就有了主意,他首先要周朗犯的便是七宗罪之首——色欲。




良人 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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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人 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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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人 20
老祖回了屋,楼下又渐渐恢复热闹。
兄长把名叫周一的少年喊去门外,眼神没有分一丝给我,随后弯腰进车,飞驰而去,一如我们第一次见面。
或许是得了什么命令,这些人不再来打扰我,只远远用眼神窥探,我望过去,她们又慌忙移开。
我和周一坐在柔软的沙发,一边喝饮料一边谈天,他是个倾诉欲很强的孩子,眉飞色舞同我说了很多。
他既不聊自己,也不过问于我,他兴奋地谈论周朗,说他是长辈口中所有小辈人的楷模,说他如何优秀,而他又是如何敬仰他,眼中光芒不啻于粉丝见偶像。
我一边敷衍地点头称赞,一边望向沉沉黑夜,来了周家以后,我做的最多的事,就是与黑夜为伴,有时候反倒觉得阳光太刺眼,以至于隐隐抵触。
我不由得又想起同妈的谈话,一默,放下杯子,对周一笑道:“表哥,我想回去了。”
周一呆愣一瞬,涨红了脸,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是我话太多了,走吧。”
上了车,我闭目养神,从半睁半阖的缝中看到,周一时不时偷瞄我,我觉得好笑,冷不丁开口:“表哥,看我做什么?”
他有一点被抓包的尴尬,不过很坦然:“因为,你是这么多妹妹里,最漂亮的一个。”
这下换做我呆愣,漂亮吗,我抚摸上自己的脸,曾经也有一个少年这样真挚地夸过我漂亮,只是他现在在做什么呢?
我听见我自己轻声说:“阿森,我好想你。”
从老宅回来后,妈来见过我一次,还是上回那身打扮,太热了,看得我邪火直冒:“妈,你要是来向我贺喜,那大可不必。”
她手上戒子又多了几个,神情倨傲,我想是我受到老祖认可,她又从周先生那里得来的好处,呵,我是什么宝贝疙瘩。
她不气恼,也对,钱才是她的命,有了钱,干嘛跟我过不去,她大概只是来看看我是不是还活着,坐了几分钟便走了。
我枯坐屋中,从中午直到天黑,甚至有些怀念起那个疯狂的兄长,至少他让我感到危险,感知自己还活着,不是一具行尸走肉。
我到底要怎么样才能逃离这里,我想,答案是无解,在我什么能力都没有的情况下,于是我想到了读书。
兄长的想法头一次和我不谋而合,在一个枯燥的午后,他终于想起他还有这样一间宅子,久违的汽车轰鸣,他走进来,带着夏日热浪,面孔是难以消融的雪山。
他不爱笑,不像另一个他。
他除去外衣,换上鞋,无声地走来我面前,我尊敬地朝他行礼:“大哥。”
他低低应声,眼神很快从我身上掠过,我们坐在桌的两面,仿佛在对峙,他推来一本资料,没有开口,在另一头静静注视我。
我翻开,是学校的资料,我很开心,但仍然装作懵懂:“这是…”
“送你去读书,”他眸色平静,“我看你很喜欢看书。”
“多谢大哥。”我很乖。
他吝啬多说一句话,点点头,就要往外走,走到玄关,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多去看看老祖,她很喜欢你。”
这是这段时间我和兄长唯一的会面,之后我忙于学校的事,由于是周家人,即使是插班生,也很快被安排好,第叁天我就去读书了,看着学生证上大大的“周希”二字,我皱眉狠狠合上。
高一下学期的课,我根本一窍不通,到底是想送我来读书,还是想送离我,不让我继续发现他的秘密?
兄长的意思不言而喻,不过我不笨,别人不想让我知道的,我就装作不知道。
课上得百无聊赖,几个星期的时间,我已经开始学会逃课,在最无聊的数学课上逃去操场吹风,画画。
草坪很大,风很干净,我坐在楼梯最高阶上,轻而易举地想起桃花镇的田野,那里有花,有鸟,有风,有阿森,有尽管不如意但很快乐的日子。
我提起笔,低头唰唰画着,一颗球重重砸过来,我的画被砸落地面,笔也折了。
一众肇事者在旁边笑,我认得其中一个女孩,是上次宴会对我恶语相向那个,我不打算理会,拾起破裂的画纸,转身离开。
他们却不如我愿,挡在我身前,打了我。
即使几个孩子的劲根本不能和桃花镇流氓比,却还是在我的脸上留下浅浅的掌印,我的头发被他们揪乱,可笑我心中偏偏清醒得很,我侧卧在地,拳头和脚砸在我背上,我连防卫动作都不屑做出。
很久以后,我在金光一片的心理问诊室里,回想起这个周朗所有折磨我的计划的开端,突然揪住心口的衣领,张大干涸苍白的嘴,像一条搁浅的鱼,重重呼吸。
当一个人放弃了反抗的权利,默默为疼痛窃喜时,她就已经趋于变态了。
小白甜文写多了,发现还是这种写得爽哈哈哈,be警告!
剧情应该会加快了,争取快点写到阿森。




良人 21
那段时间我时常到这些针对,撕烂的书,写着婊子的课桌,拆卸掉一只腿的椅子,奇怪老师从来不管,同学们看我的眼神则越来越怪。
尽管这些孩子比我大一个年级,年纪却没我大,他们会在放学我留下打扫卫生时堵住我。
女孩冲上来抽我一巴掌,我的脑袋被抽偏,她揪住我的头发——我提前将头发披下,小心好阿森送我的皮绳,就藏在书包最底层。
手劲不大,头皮有一点撕裂的疼痛,她的几个同伙分别锁住我的手,壮一点的男生上前要揍我,他看起来有点不忍,回头看她,惹得她不快,他只好一拳打在我肚子,我的胃都揪起来了,可我连疼都不叫。
我的冷静激起她更大的厌恶。
等他们发泄完,夕阳已经变得血红,撒在校园里,我不由得想起在桃花镇中学做保洁的日子,那时候我以为学校是神圣的,天天像个小偷蹲在墙角,渴望听到一点知识,回去同阿森分享。
一捧水扑在脸上,洗去嘴角血污。
司机发现不了,阿玲发现不了,我低着头用校服领子遮住脸,晚餐也请她送上楼,但我通常不吃,撒一把米饭在窗台,偶尔会有麻雀来衔,夜幕是蓝色的,星星月亮一齐闪耀,阿森就和我一起仰望同一片星空,我感到一点快慰。
再过不久,老祖接管了我,倒不是照顾的意思,是她派人接我去宅子,不干什么,看到我脸上的伤也不过问,只会端一碗浓汤,大概是中药,难闻得很,叫我喝下,对身体好。
她看我的眼神不太对,像西游记里通过嗜血保持青春的蛇妖,不过我没机会想太多,喝完药我就沉沉睡去,上一秒我还在看书,下一秒就抑制不住地趴倒。
再醒来往往夜深了,没人请我吃饭,我陷在床榻,一睁眼,无边的黑暗,身体软麻,我叹口气,重新起身写作业。
我不太能碰到兄长,他在躲避我,我也不打算把自己被欺负的事告诉他,他一定是讨厌我的,不管哪一个他。
可我没想过他这么恨我,恨到想杀了我。
那天我像往常一样被人堵在教室,坐进车准备去见老祖的时候,天色有些晚了,我头靠在车窗发呆,车忽然顿了一下,周遭陌生,我认不出是哪里。
有人从车外打开门,用布捂住我的嘴,手脚变得无力,但我的身体对这些有惯性,我一脚踢上他的命门,他没料到我会反抗,被我踢个正着,痛倒在地。
我一边跑一边狠吸气恢复清明,他的同伙已经追上来,我跑进一片枯林,踏在断枝的声音非常清晰,头顶有鸟的怪叫,我躲在一棵树后,听着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大气不敢出。
倏忽,一道有异于他们,且沉稳的步伐响起,一步一步踩断枝丫,仿佛也踩在我心尖,不知道为什么,我感到是他。
随后男人们的惨叫声回荡林间,我大骇探出头,此刻冷月已然高高挂起,给来人铺上银光,他穿着黑风衣,白色的围巾上沾上血,脸上也有一道飞溅来的血迹,手握一柄高尔夫球杆,硬生生砸断了几个男人的背脊和腿,砸得稀巴烂,他还在敲,嘴角勾笑,金属重击人骨,对他而言,宛如美妙乐章,我捂住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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