鸽子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语旦
“爸,爸……别走那么快,我疼……”他的腿脚还不是那么便利,刚走的两步让他的腿又有撕裂的感觉。
易群听他这么说也停了下脚步,面色稍微缓和了一些,却又听得他说:“爸,我想住校。”
男人脸色立马沉了下来,问道:“你再说一遍?你刚刚说什么?”
易畅感觉到在这里提这件事其实有些不合适,但是他就是忍不住脱口而出,怎样都不回来了。他真的不想再被他牵着走,想打就打,想骂就骂。不管怎么样,他都要说……
“我想住校。”他抬头对上他一向恐惧注视的眼。
下一秒他就被掼倒在大理石地上,头磕到石柱的边缘蹭出了血。他一阵晕眩,痛楚之外只剩诧异,他没想到在这样人少却至少公开的场合里他爸都能发作。
男人一步走近他,森冷道:“有几天没被我教训了。”
当男人的脚重重落在自己身上时,易畅脑中突然浮现了她妈妈的样子。她的妈妈端庄美丽,留着黑亮的长发,但是总是坐在那里哭泣。他想起了她从家里离开的那天,她在家门口温柔地抚摸他的脸,嘴角还带着泪珠。
他死死捂着自己脑袋,紧闭着眼睛,瘦弱的身体蜷成一团,扛着男人似乎才刚刚开始的怒火。在黑暗中,他突然很想她,想见到她,想告诉她自己现在很难受。
“你还躲是吧,还躲是吧!你们都一样,你和你姐,你和你妈……”
易群失控地吼着,他完全出于下意识的状态,他只知道他被辜负,他很受伤,他要发泄。
正当易畅快要陷入混沌时,踢打骤然停了下来,他看见有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面前,但不是他父亲。
易畅努力缓缓撑起自己的身体,借助朦胧的月光想看清那个背影。他想起,是那天……
……沈煜升?
身前的男孩指着自己,对旁边刚被揍了一拳神情除了愤怒外还有些恍惚的男人道:“他是你儿子吧?你……”他咽了咽口水,“你打你儿子?”
他刚从教室出来准备回家,在下楼梯时听到了带有怒气的声音,在晚自习期间安静的教学楼里显得特别突兀。他寻着声音过来一看,就看见易畅躺在地上沉默地忍受着一个男人一次又一次的暴力,在看清这个男人的面容后他更是没有办法相信看到的一切。
易群听到他的话仿佛清醒了一些,但他丝毫没有感到羞耻和动摇。他径直走过来拽起已经不太能动弹的易畅,对着沈煜升说:“我的家事还轮不到你个小屁孩管。”
说完他就准备带着儿子绕过他离开。
沈煜升毕竟还是个学生,被他这句话呛得不轻。易父说的对,这是他们的家事,他一个外人怎么干涉,以什么立场干涉,就算干涉了结果又如何?
但是他光是想到刚刚易畅扭曲的脸和额上破碎的伤口,就觉得十分难受。
内心交战之际,他转头看向身后。只见被父亲拽着走的易畅也微微扭头看向他,他嘴角还带着血,头发凌乱,校服皱巴巴的。他似乎没有力气做更多动作,而是微微勾起嘴角,眼神里带着些许感激,和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其他情绪。
当易畅回了眼神,被拖着踉跄地踏上台阶时,他们被挡住了去路。
这个比自己只大一岁的男生就这样张开双臂挡在高半个头的他父亲身前,眼中充满坚定。
易群看着这一幕快气笑了,他仔细想了想,半晌才反应过来这个男生是那天留易畅的那家的小伙子。
“小伙子,你脑子有没有问题啊?”他笑道,“我儿子是你朋友?你上次帮了他我很感谢你。但是你要知道,朋友的有些事情,也是你管不着的。”
“让开!”他说完就使力推他的肩膀,但沈煜升仍然纹丝不动。
正当他要发作的时候,校园的晚自习铃声响了起来,渐渐开始有人往他们这里涌来。
沈煜升趁易群走神时,抓住易畅的胳膊把他牵到自己身后。
易群看着这个板着脸颇有点执拗的男生和他身后沉默的儿子,失笑:“怎么了,小子,跟我抢儿子?”
沈煜升定了定神,朗声道:“就算我管不了你的家事,但是你在校园里打人就是你的不对,如果你再纠缠易畅,我就去保卫处举报你。”
易群愣了愣,没想到这个小孩会认认真真闹这么一出,他越想越觉得荒唐,气得手都抖了。
“你……你给我记着!”他指完沈煜升,又指着他身后的易畅,冷冷道:“易畅你明天,你明天自己给我滚回来!不要麻烦我去接你,不然后果你自己心里清楚!”
直到易群终于放弃离开,易畅都没有再吭一声。
沈煜升稍微舒了口气,关切地问易畅:“你怎么样?伤得重不重?”刚刚他看到易父从不同角度攻击易畅,不知道有没有踢到他的要害部位。
易畅摇摇头,道:“没什么,谢谢你。”
沈煜升自然是不相信的,不过他也没多说什么。他挽起易畅的胳膊道:“我带你去我家。”
他肯定不能让他回去那个家了,谁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易畅忙道:“不用了不用了……”
他已经不想再欠人家那么大的人情了。
但沈煜升却很坚决。“你别再跟我客气了,你到我家先住着。如果你爸来了,我来帮你应付。现在回去难道你不怕吗?”
易畅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对,他害怕,他害怕又独自面对那个人。但是这样的逃避又能持续多久呢?等到他再找上门来,然后再乖乖跟他回去?
这一刻,易畅开始意识到自己的无能,他感到了强烈的绝望。
沈煜升没看出他的内心戏,他看易畅的步履比之前在他家的时候没轻松多少,就蹲了下来,让他爬到他背上。
“快点,我蹲着也很累的。”
在他的催促下,易畅听话爬了上去。他虽然瘦,身高上却没有差沈煜升很多,两个人在校园里还是挺显眼的。有些个路人对他们行了个注目礼,看得易畅选择闭上了眼睛,而沈煜升不为所动,朝着校门口快步走着。
公交车快到站时,沈煜升叫醒了昏昏欲睡的易畅。下车时,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
“不是吧……”他们两人都没有带伞。虽然公交站就在小区大门不远处,但他住的那栋楼离大门还有些距离。
他把易畅带到一个店门外能挡雨的地方,不顾他的推辞把自己的校服脱下将他脑袋罩住,用袖子在他的胸前打了个结。
“凑合一下。”他把他又背了起来,往家的方向跑去。
路上的行人都被大雨打乱了节奏,有些人淡定地拿出备好的伞撑开,有些人零落地站在屋檐下,或是神色焦急地看着面前的雨帘,或是打着电话告诉那边的某个人自己被大雨困住了。易畅趴在温暖的背上,抬头看着那颗后脑勺。背着自己的人头发剪得很短,脖颈处留着清爽利落的弧度,他眼前浮现了他挡在他身前时的那个背影,那时他觉得,他好像是有光一样。
渐渐地,他听不见了雨声和鸣笛声。他低头靠在这个人的肩上,细细感受着他的温度。
鸽子 四、留下
门在连续的敲打下终于开了。
“小升?!你头发怎么都湿了?”许湘往儿子身后一看,更是惊讶不已。
“这是小畅?快快,快进来!”
沈煜升把易畅背到房间里,想让他下来的时候,发现他已经没什么意识了。他紧蹙着眉头,嘴唇微微张着,呼吸的节奏有些混乱。
许湘用手探了探他的额头,疑惑地说:“他发烧了。怎么回事?你们淋了很久的雨吗?”
沈煜升摇摇头,“不是,我们刚刚也就是从公交站顶着雨跑过来。我怀疑是……”
他顿了顿,在母亲更加疑惑的目光里道:“有些说来话长。”
许湘也不想管这么多了,和儿子俩人把易畅安置了一下,就坐下来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听完他磕绊的叙述,许湘沉默了。
“妈,我觉得我们需要叫他姐姐过来一趟。”他上次对易畅的姐姐印象还不错,觉得是一个挺真诚可靠的人,而且易畅看起来对她挺依赖的。但是他不知道易欣并不与易畅一起住,而且远在另外一个城市。
许湘点了点头,她也觉得这样考虑比较妥当。她接了盆热水,到床前给易畅慢慢擦拭。看着这张与她的大儿子有六七分相似的脸,她的心就软得不行。其实她也明白,这是别人家的孩子,这是另外一个人,她不能愚蠢和自私到这种地步,但她总是控制不住自己去关心他。也许是因为有缘,让这孩子一而再地出现在她面前,然而为何每次都是这样伤痕累累的样子……
她用毛巾沾了些水点在易畅有些干裂的唇上,点着点着,她的泪水就落了下来。
“妈……”沈煜升听见母亲微微的抽泣声,有些不知所措。
许湘用手背抹去眼泪,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她必须坚强一些,这么久都坚持下来了,她不能这样放任自己的情绪。
沈煜升见她还是拼命克制的样子,虽不忍但也没说什么。
第二天周六许湘去学校开会办事,沈煜升留在家里照顾易畅。易畅吃了药已经恢复了一些,但意识还是偶尔出于游离状态。沈煜升帮他给易欣打去了电话,只简单地说了一下易畅的现况,易欣在电话里有些怔愣,说今天晚一点会赶到。
易畅睁开眼时,他的姐姐一脸愁容地正看着他,原本该整齐利落的过肩直发此时却非常凌乱,漂亮的柳叶眉紧紧蹙着,脸上挂着泪痕,眼底还有些青色。
“姐你来啦。”他正想坐起来时,头上却劈下来一记手刀。
“你还好意思叫我姐!你什么都不跟我说!什么都不跟我说,你为什么……”她看见他这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情绪一下子冲了上来,即使她是那么心疼自己这个弟弟,还是忍不住责怪他对自己的不信任,还有他徒劳的死撑。她接到电话的时候还在打工,挂了电话没有请假就溜了出来,在火车上的时候她一直在胡思乱想。听沈煜升从头到尾讲了一遍之后,她想现实怎么会比她想象的更加残酷。
沈煜升赶紧拦住她的动作,“欣姐,你冷静一下……”
易畅只是垂着眼没有说话。易欣抹了两把眼泪,回头对沈煜升道:“这次我们又欠了你们家那么大一个人情……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他摇摇头道:“别这么说,我们也是举手之劳。”他看了一眼床上的男孩,目睹他的两次遭遇后,他也开始同情他。都是差不多大的孩子,易畅要忍受的东西比他要重太多了。
易欣伸手试探性地触了触易畅的右腿,他疼地发出了嘶的一声。
“还这么疼……肯定是加重了,一会姐姐带你去医院。”
在这时许湘回来了,她放下手中的东西就走进房间。易欣赶忙起身鞠了个躬向她道谢。
许湘说:“这些都不是什么事。小欣你出来一下吧,我想跟你聊一聊。”
在两人出去后,沈煜升就琢磨着怎么处理易畅身上的伤口。他身上的伤口并不多,就是腿部和脸上有些擦伤,昨天简单包扎后又渗出了一些血,他决定帮他换一下纱布。
他的医疗知识仅限于教科书和电视里也不知是对是错的信息,所以看到易畅有点狰狞的忍痛的表情时他觉得有些羞愧。
“煜升哥,可以帮我把腿动一下吗?好像有点麻痹了。”
沈煜升听罢将他的腿微微扶了起来按摩了几下,突然想到好像腿不舒服的人会把腿架高来放松。但是房间里的枕头不太够用,他想到他哥之前在绑阳台上的小树枝时用过一捆绳子,他可以把易畅的腿固定在床边的衣架上。他让他等一下,开始翻找起来。
他忙了十分钟终于从某个抽屉里掏出了一捆绳子,绳子也算是工细作,表面十分光滑,易畅绑着应该也不会感觉疼。他将衣架推得离床再近一些,仔细将绳子在衣架一角打了个结,做这一串动作时他没有发现易畅的神色渐渐变得有些奇怪。
“这个绳子是我哥之前买的,应该很结实,绑着不容易掉下来,”他边说边调整衣架的角度,“如果不舒服的话我再给你拿几条我妈的围巾垫垫。”
他说完就想拿起易畅的脚踝往绳圈上套,却发现易畅顾不得疼痛猛地折起了他平放的两条腿,浑身都在发抖,眼神里满是惊惧。
“易畅?”沈煜升不明白什么让他那么恐惧,“你把脚放上去就行了。”
他说完又把绳子牵得近一些,易畅随着他的动作一步步地往床头的角落退,他脑袋断断续续地摇晃着,额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嘴里在重复着念着什么。
沈煜升看着这情形额上都渗出了冷汗,他缓缓靠近后,又叫了一声:“易畅,你……”
“我没有要走!我没有要走……你不要绑我!你不要绑我!”
他缩在角落里,目光刚还落在他手里的绳子上,而后却别过脸去闭着眼躲避着面前这个人。他的话像是针一样刺到沈煜升的心里,他忙放下绳子去安抚他,谁知他反应更加剧烈了。
“我不走,我不走!爸你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他拼命扑腾着,仿佛处于一个无法摆脱的梦魇之中,在梦里他的腿和手都被绑了起来,有人用皮带抽打着他……
沈煜升用了好大的力气好不容易将他抱紧,轻拍着他的后背试着让他平静下来。这时他的目光落到了易畅的手腕上。
因为处于比较凉的季节,易畅之前都是穿着长袖,没有人注意到他手腕上的异常。他在他的挣扎中抓起了他的手腕,发现上面有很显眼的勒痕……
这时在客厅里说话的许湘和易欣听到了房内的尖叫声冲了进来,被眼前的一幕吓得不轻。易畅已经稍微稳定了下来,但还是在胡言乱语。
“畅畅怎么了?!”易欣焦急地问道。
沈煜升还是抱着他,对易欣说道:“欣姐,你过来看看吧。”
她紧张又忐忑地握起他弟弟的手腕,上面触目惊心的痕迹让她一时无法接受。这时易畅也看着她,但他还没有恢复过来,眼神里还是充满了惊惧与恳求。她放下了他的手,瘫坐在了地上。
她知道他们的父亲不是个称职的父亲,他没有给过他们足够的体贴和关爱,也做了许多足以给儿女产生错误引导的事情。但是没想到,他的状况会恶劣到这种地步……她想也许是她果决的离开让父亲信心受损神受挫,才会做出这样丧心病狂的事情。她不知道弟弟受了这样的苦多久,但是她知道他的疼痛中肯定有她的一份。
她爬了起来,将易畅揽入怀中。
“对不起,畅畅。姐姐对不起你,姐姐对不起你……”她抚着他被冷汗湿透的背脊泣不成声。
一旁的许湘也默然流着泪,沈煜升别过眼不忍再看。
等易畅清醒过来之后,他发现屋里的三个人整齐地坐在他面前。他有些恍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的姐姐坐在她身旁,看他醒了就扶他坐了起来。她对他说:“畅畅,我刚刚和许阿姨和煜升聊了聊,有件事想征求你的意见。”
他点了点头,“姐说吧。”
“姐想,你从今天开始就住在阿姨家里,不要回去了。学校那边的住宿手续我帮你去办好。”
易畅有些惊讶,“这样不好吧……”
他看了看面前这两位帮了他两次的人,他虽为他们的善意而触动着和感激着,但也晓得无亲无故的,总是麻烦别人实在不好。
“没什么不好的,”易欣道,“许阿姨和煜升都同意你留在这里。不是白吃白住的,姐姐给你付每个月的用。那个家,你别回去了,”她看他弟的眼神知道他在想什么,“爸那边我来搞定,你不用操心。”
她要是让他再伤他一次,这辈子她都不会原谅自己。
这时许湘柔声道:“你不用有负担。我和小升已经考虑好了,你就留在这里吧。”
易畅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许阿姨,我……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报你们。”
许湘笑了,“孩子你别这么想,你也快成年了,和我们小升一样听话,在我们家不麻烦的,”她看了看她的儿子,“煜升有个伴也好,不会那么大了还每天想粘着我。”
沈煜升听到这话感到一丝尴尬,他对易畅笑了笑作为安抚。其实他知道,就算易畅没有那张和他哥哥相似的脸,甚至就算他哥哥还健健康康地在家中,他妈妈也会想把他留下来。
不过他确实自私地希望,易畅能让这个家多出一丝人气,让他辛苦了那么久的妈妈有一个情感的依托。
鸽子 五、哥哥
周日易欣带易畅去看了医生。医生看了他的伤势后确定是右腿骨折,情况有点严重,必须要用石膏固定一个多月,在恢复好后也要尽量避跑步等剧烈运动。
“好的,谢谢医生。”
易欣走出了诊疗室,准备等易畅处理好一起回去。她拿出了手机拨打了几次她爸爸的电话,但都一直没能接通。她叹了口气,决定她爸那边还是顺其自然地来,先把易畅给照顾好比较重要。
她去周边购物中心购置了一些弟弟需要用到的东西,回到医院正好等到他打好石膏正拄着拐杖走出来。
“姐,是不是很傻。”易畅不好意思地笑了。
易欣看他这副样子掐了掐他的脸蛋,笑说:“臭小子,你一直很傻。走吧。”
等红灯的时候,易欣转头看着副驾上的易畅时想起他昨天失控的反应,问他:“畅畅,你还记得你昨晚醒来之前发生了什么吗?”
易畅想了想,他昨天的记忆里有一节断层,好像是做了一场噩梦,但是他也没能想起来具体的情节。看他努力回忆的样子,易欣忍不住打断了他:“算了别想了,不要紧。”
既然已经不会再和他们父亲住在一起,就不会再发生这样恶劣的事。肯定是以前的暴力给他留下的创伤太大,所以他的反应才会如此激烈。
不要让他再继续遭遇,一定就没事了。
回到家时,沈煜升在写作业,许湘在准备晚餐。顶不住许湘的热情,易欣也留下来吃了顿饭。
易欣离开的时候,许湘还坚持让她带上一些她买的新鲜水果。
“许阿姨,您真是……”
在昨天跟许湘交谈的时候许湘对她说,她觉得跟易畅很有缘分,她愿意他就留在他家,不需要支付任何报酬。易欣当然不可能接受这样平白的给予,在她强硬的态度下许湘才接受了她的提议。她虽然还没有毕业,但也算是大半个社会人,她从来没见过这样单纯炽热的善意,也感谢上天能让弟弟遇到这样的一家人。
“叫我湘姨就好。”许湘微笑道。
易欣看了看身边的易畅,“那湘姨,那我弟弟就拜托您关照了。还有煜升,谢谢你们!”
易畅用力抱了抱他的姐姐,静静地目送她离开。
回到房间,他开始整理起他的东西。地上堆起的大袋小袋的东西,都是易欣给他一次性买好的,大件如外套和长裤,小件如手套和袜子。小袋子里还装着水杯和文具,和一些杂七杂八的小零食,每一件都是他以前还和她住在一起时喜欢的款式,他姐姐竟然都还记得。
他一件件地取出,在合适的地方安置好,渐渐地眼眶就有些湿润。其实他的生活没有那么苦,有这样一个时时惦着念着他的姐姐,他已经感到很幸福了。
当他整理完打算出去洗个手时,有人敲了敲门后进来了,是沈煜升。
他环视了一下房间,道:“小畅,这个房间你感觉还习惯吗?”
易畅笑道:“都很好,谢谢煜升哥!只是……”
沈煜升坐在了床沿,看他有些犹豫的样子,说:“有什么问题就问吧。”
“我一直想知道,这个房间是谁的?”他抿了下嘴接着说,“如果不方便说的话也没关系,抱歉冒犯了。”
沈煜升倒没有不开心的样子,他坦然道:“是我哥的。他叫沈煜成,大我五岁。”
其实和易畅料想的差不多,他继续问道:“那他现在……”
“他三年前失踪了,那会他在非洲一个灾区做志愿者,在回来前的一周不见了,”沈煜升垂下了眼,撇了一下嘴角,“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回来。”
虽然他语气平静,但易畅看得出他心里很难受。
“那边有没有消息?”他问道。
“那边搜寻持续了大概一个多月,那时跟我们一直有联系,但是后来没有获,慢慢也就放弃了,”他顿了顿,“跟他一起的人里已有几个被发现尸体了。”
易畅听他这么说觉得心里寒了一下,他安慰他道:“找不到就一定有希望的。”
他想到湘姨,她当时肯定很着急,要忍受自己的家人杳无音讯生死不明,实在是一种残忍的煎熬。突然他意识到自己正住在一个失踪的人的房间里,他觉得自己已经冒犯了人家。
“我住在这房间……是不是不太合适?要不我在客厅或是哪里打个地铺吧……”
沈煜升摆了摆手示意他别这么想,他调整了一下坐姿,手肘撑在膝盖上,对易畅认真地说道:“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他清了清嗓子,说:“其实你跟我哥长得有点像,我妈她看见你的时候……可能想到我哥了。”
易畅有些惊讶,又听得他继续说:“她原来就是个对不认识的人心很软的人,但是从来没有这样对一个人过。我觉得她可能是把你当成她孩子看待了,我讲这些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你不应该被瞒着。”
易畅听他说完,回想起湘姨在家门口将昏迷的他喊醒时的场景,那张布满皱纹却依旧有神采的柔和面容上充满着关切,还有一丝丝让他捉摸不透的焦急和期待。他早该想到,她给他递来的热水和柔软的毛巾,不顾他的推辞夹到他碗里的青菜和炒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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