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墨繁华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纤阳子
前边守在宫门口的侍卫、还在做活的工地,殿内却是这么简陋,林氏把这气窝在心里,这回她也不说了,坐在位上打量着屋里的陈设,听她们姐妹二人说话。
墨汐媛拆了木盒,从长长的木盒里取出画卷,献宝似的把捆紧的画卷递在墨挽歌面前,“是爹爹帮我把画给裱起来的。不过,虽然爹爹裱得好,但重要的是我画得好。姐姐你快拿出来看呀,你一定会喜欢的。”
“只要是妹妹画的,我定是喜欢的。”墨挽歌笑盈盈地接过画卷,解开画卷上的绳子,摊开画卷。
画卷上边的正是墨挽歌本人。画上的女子一身青色嫁衣,头戴凤冠霞帔,青螺眉黛长,一颗红色宝石贴在洁白的额角,画里眉欢眼笑,正是好风光。女子手上拿着一把却扇,清楚地看到扇子上面是一双红鲤。墨挽歌的笑意渐渐褪去,又瞬间变浓,这画的正是她出嫁时的欢喜,黑色眼眸里的是痛苦,原来自己当日是这么美。
“姐姐,你喜欢吗?”墨汐媛睁大了眼睛问道,把小脸凑到墨挽歌的身边。
墨挽歌把画拿远了些,递给浅夏,又把墨汐媛抱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如实道:“姐姐很喜欢。妹妹的画功一日千里,这么小年纪就能画出这么好的画,莫不是神童?”
这话取悦了小丫头,墨汐媛一张小脸满是笑意,“媛儿才不是神童呢!姐姐忘记啦?当日姐姐出嫁,我就开始画了,不过当时画有不足,这是第五幅。”小丫头摊开一只手。
“那也是奇才,媛儿这才四岁呢,能画出这样的画可是难得。”墨挽歌抱着她的手箍紧了些,嗅她的身上的味道,登时觉得自己空荡荡没有着落的心沉下来了。
浅夏把画放到内室的桌上,等着墨挽歌说要放到哪里去。
平日里若是喝茶,也总是会备上细点、点心等物。眼看着浅夏送上茶水却无细点点心可以招待,墨挽歌脸色便有些难看。
墨汐媛搂着墨挽歌,兴致勃勃地说着这两三日的趣事,从喂府里红鲤鱼吃食到打碎了墨赵氏的一个茶盏,墨汐媛说得欢快。
听她说的都是玩乐的事,墨挽歌点了她的额头一下,“媛儿可有看书?夫子教的东西可要好好学。”
墨汐媛登时就不乐意了,从墨挽歌怀里爬出来,“那当然是有啊!对了姐姐,我背诗给你听:黄四娘家花满蹊,千朵万朵压枝低。留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
林氏嗔怪地瞪了她一眼,同墨挽歌说:“她是昨儿才背会的。”
“杜甫杜老先生的诗,于今时此景正合适啊。”一个男声突然闯进来。未见身影先闻声,赵元休话音落下,才走进正殿来。
赵元休走进来。跟在他后边的是两个小宫女,其中一个小宫女的手上拿着食盒,他的手一挥,小宫女就提着食盒上前,从食盒里取出四样致无比的细点,摆在小几上。
即便是有这样那样的原因,对赵元休不满,众人还是得起身向他行礼。赵元休抬手,“起来吧。”
林氏给他让出位置,自己坐在对面的椅子上。
墨挽歌抬眸探究地看着他,他这会过来做什么?
“岳母大人难得进宫一趟,本宫自然要过来见上一面的。”仿佛是知道墨挽歌心里想的是什么,赵元休如是说道:“再说,岳父大人在父皇面前告了本宫一状,本宫被罚面壁思过,整日待在宫里,闲着也是闲着。”
听得此话,林氏和墨挽歌不尴尬。要说他是记恨墨修,他却是笑着说的,要说不记恨,又没必要说了。
“今樱花国是该回门的,偏生本宫被禁足、太子妃又病体未愈,反而劳岳母进宫来了。”赵元休扬着眉头说,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
浅夏急忙沏了茶送过来。墨挽歌又让她送两盘细点到林氏那边。
林氏低头无声笑了笑,复而抬头说道:“原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太子妃身子虽然不是很好,却一直没出什么问题,谁曾想到进了宫却一直病着。臣妇与她父亲商量了,想让她回府养着。今日臣妇进宫这么一看,没想到臣妇已经是老眼昏花,一说是太子妃的住所,竟然被臣妇认成了承恩殿,今日若非宫女提醒,臣妇怕还一直认错了。”
这事让林氏难以平复心情,她到此时都无法接受承恩殿和崇教殿这样的落差,更何况当日铺床的礼仪……
林氏顿了顿,继续说道:“可惜了当日铺床,臣妇竟然给别人的女儿做了好事。臣妇如此不中用,膝下的儿女又还小,也就只有挽歌能照顾一二了。再说这东宫内外,还有一位侧妃能当家,所以,臣妇是想今日带太子妃回去好生将养着,太子殿下觉得如何?”
墨挽歌听过觉得如腊月饮热水,暖到心窝里,忍不住露出笑容。
赵元休端了茶盏,浅浅喝了一口,才开口道:“岳母大人此言差矣,若说将养,东宫定然是要比墨府好的!东宫里有一屋子的太医能照顾、用的也都是上好的药材——论养病,怕是没有再比宫里更好的地方了。”
墨挽歌垂下眸子,抱紧了怀里一直盯着太子看的墨汐媛。
“臣妇并不这样想!虽然墨府没有太医,但却能让太子妃好生休养,而不像东宫这般,明着让太子妃住在偏僻的地方,还美其名曰是清净。说是清净,竟还有工匠在做活,十足的扰人!又谈何静养?”林氏说道。
林氏的态度坚定,毕竟今日进宫就是打定主意要带墨挽歌走的。只要带走墨挽歌,什么时候再回来就是另一回事了。
赵元休笑了笑,气定神闲地喝茶,然后转头看向他的太子妃,意有所指地说道:“岳母大人所言甚是,按说墨府近百人,主子也就那么几个,伺候你的人不少,或许真如岳母说的,你能好生休养。”
就像是一盆冷水自头顶浇落,墨挽歌登时从头冷到脚心,愣在当场。以墨府的性命来要挟她,当真是一击致命呐!
看着她的反应,赵元休满意地弯嘴一笑。自己说的,林氏一定不会认同,让墨挽歌自己说,自己省力气不说,还有效果。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墨挽歌有些力地露出一抹笑,言道:“母亲,你不用劝了。我在这儿挺好的,太子殿下说的没错,宫里有这么多太医,我这一病,太医院所有太医都心照顾着,上好的药材流水般的到我这儿。母亲不用担心。”
林氏愣住了,赵元休说这话她不意外,可是……墨挽歌在东宫受委屈的话,没理由藏着掖着不说出来啊。眼睛在二人身上来回扫了扫,林氏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什么,这个傻丫头,莫不是还心向着赵元休啊!
“其实不然吧,太子殿下迎娶侧妃,侧妃在东宫住得好想必也是颇为受宠的。你这个宫殿偏僻,外边又还在做工,回府养病吧。”林氏定定地看着墨挽歌。
林氏的意思很直白了,赵元休娶了侧妃,又让你住既偏僻又寒酸的宫殿,显见是不把你放在心上,既然如此,你也没必要在这里待着了、更没必要向着赵元休。
听出娘亲的话,墨汐媛转转黑眸抱住墨挽歌的手,“姐姐,你就回家休养嘛!爹爹和娘亲可担心你了。再说了,你不在家,你养的红鲤鱼都不吃东西了。”
墨挽歌心涩,面上笑着,轻点了小丫头的额头,“你这小鬼,方才还说你把我两缸红鲤都喂胖了,如今又说什么胡话呐?”
墨汐媛做了个鬼脸,撒娇道:“我就是想要大姐姐回府住嘛!姐姐都不疼媛儿了。”
墨挽歌摸摸她的脑袋,低声说:“姐姐最疼你了。可是姐姐如今已经是太子妃了,不能随意回府住的。等姐姐身子好了,就回府去,可好?”
话说出口,墨挽歌忽然觉得不妥,转头看向赵元休,问道:“可好?”
赵元休满意地笑了笑,手上拿着茶盖的手一松,把茶盖丢在茶盏上,他笑得无害:“太子妃说的自然是好的。”
落墨繁华 第五十三章:留在东宫
虽然知道墨挽歌是存了气才故意问的,但是赵元休还是露出满意的笑。手上拿着茶盖的手一松,把茶盖丢在茶盏上,他笑得无害:“太子妃说的自然是好的。”
他的话说得暧昧,墨挽歌皱眉,冷冷地别过头。她转头看向林氏,见林氏也盯着自己,便微笑着问道:“母亲,你与妹妹留下来用午膳吧,午后再回去吧?”
林氏没有想到自己提起带墨挽歌回去,墨挽歌会接连反驳自己。这回进宫是打定主意要带墨挽歌回去的,可不能赵元休没怎么阻挠,反而是墨挽歌自己不回去。林氏觉得在这儿用膳比较好,有时间可以仔细问问墨挽歌,再劝她回家。
“那好啊,我们母女三人也好说些体己话。”林氏应道,别有深意地看了赵元休一眼,“太子,您若有事就去忙吧,不用理会我们。”
赵元休这会子倒很好说话,放下茶盏就站起来了,得意道:“那本宫就不打扰你们了,太子妃,你可得好生招待。”
心里有气,墨挽歌没回他,甚至是连个眼神也没给他。
眼看着赵元休离开了,林氏的忧心忡忡就不加丝毫掩饰的表露出来,“挽歌你……你是不是傻啊?我让你跟我回去,太子他都应了,你反而不回,你在想什么?”
墨挽歌搂着墨汐媛晃了晃,讪笑道:“母亲,女儿怎么能回去呢?这才第三日,新婚燕尔的,回去不是让人笑话嘛……再说了,女儿病了也不是他的错,谁也不想看到的。”
林氏却是不信的,“你什么时候在意别人的看法了?你父亲和我都担心你,太子要是对你不好,咱们就回去,求了皇上去。到底也是太子先不义在先,怪不得我们。”
墨挽歌倒也是想,要是在赵元休还没拿墨家人来要挟自己之前,自己立刻就随她们回墨府了。可是……墨挽歌无奈地扁嘴,“母亲,你别把他想得太坏了,怎么说他也是一国储君,又能坏到哪里去?”
林氏颇不认同的摇了摇头,“一个人,不能只看他一个方面。即便他将来是位明君,但对我来说,他只是一味辜负了我女儿的负心人——我是不相信他能够照顾好你的。”
“所以啊,母亲以后可要好好给妹妹选一个如意郎君,不求高官厚禄,只求一世一双人。”墨挽歌抱住墨汐媛,说到这个,墨挽歌又想起墨雨琴来:“母亲可给二妹选了夫家了?她也快及笄了吧。”
林氏翻了个白眼,她这辈子就是与庶出的过不去了。不耐烦地说道:“她是庶出女儿。等她及笄了,就选着与之门当户对的人,若是她自己觉得好的话,那便见对方父母再说一下就是了。我的意思是低嫁,为人正室,有你父亲撑腰,再生个一儿半女的,这辈子也就圆满了。”
“这话对于二妹妹说,想必她一定会同意。如此也好,墨家也就不亏欠她什么了。母亲为她打算周全,她定是会感谢您的。”墨挽歌看她的模样,忍不住笑道。
崇教殿的午膳是念青带来的,两个小宫女跟在她身后,一共提着三个食盒来。
墨挽歌与林氏说话说得忘了时间,等玉盏她们摆好东西进来唤了,她们才恍然已经到了饭点了。
应该是赵元休特意吩咐的,今儿送到崇教殿的膳食每一样都十足的致,不过三个人用膳,居然拿来六菜一汤。
三人吃到一半,林氏就挥退了正殿里的宫女,也把自己带来的人叫下去了。眼看着殿里就剩下母女三人,墨挽歌知道,林氏要说正话了。
“母亲听说,第一夜是侧妃侍寝的,你同我说实话,你到现在还没有侍寝,对吗?”林氏放下筷子问道。
墨汐媛还在这儿呢!林氏就说这话。墨挽歌羞得脸上飞来两朵红晕,咬咬唇,“女儿病了,自然就没有侍寝。”
林氏瞪了她一眼,又让人看不懂的笑了,“既然还没有侍寝,那就不算是他的人。你更不用向着他了!你让人去拾一下东西,待会儿就陪我回府去吧。趁着现在太子被禁足,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前一刻说的话与后边接的话根本就不是同一个话题。墨挽歌差点就没反应过来,无奈叹了口气,“母亲,您是真的别再劝了。女儿不走。”
林氏瞪着她。
墨挽歌咬牙,不得不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了:“母亲,女儿与他是真心的,又有皇上赐婚,怎么都说走就走?再说了,听母亲你这样说,女儿都要觉得婚姻都是儿戏了,都说散就能散。”
林氏气得心窝疼。
墨挽歌自责不已,但是她又不能解释什么,便亲自动手给林氏夹了菜,“还要原谅女儿不孝……爹爹在朝为官这么多年,尽心尽责,不愧对朝廷、不愧对皇上。还请母亲劝劝爹爹,或许可以早日辞官,带上一家子人隐姓埋名过过寻常百姓家的日子,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辞官?”林氏看着墨挽歌夹来的菜,不解地睁大眼睛,巴巴的盯着她等着她解释。
墨挽歌伸长了手盛汤,“女儿的愿望就是阖家平安。之前我与外祖母通过书信,外祖父要辞官,带她去游山玩水。我倒是觉得如果能够远离朝廷的纷争很好,过不必山呼万岁、被人拘着、担心朝不保夕的日子,妙哉。”
林氏皱眉头,感觉墨挽歌话里有话,但是一下子也没能听出来,反复在脑海里想她的话。
“妹妹喝汤吧。”墨挽歌把汤放在小丫头的面前,逗她道:“妹妹,要是这个时候让你放弃在京中的生活,陪母亲、爹爹他们去别处生活,你可愿意?”
墨汐媛拱鼻子,认真且严肃地思索了一会儿,问道:“那姐姐你会不会一起吧?还有弟弟们呢,他们可会一起?”
墨挽歌微愣,复而笑道:“姐姐逗你玩呢!媛儿快喝汤吧。”
小丫头应了一声,一手扶着碗,一手拿着勺子喝汤。
母女三人用过午膳,又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再三确定了墨挽歌真的不跟她们一起离开之后,林氏既无奈又不解地与墨汐媛一起坐上轿子。轿子是墨挽歌要的,这时的她才发现,自己似乎在东宫里还有那么一点权力。
工匠们不停地做活,应该是有人吩咐他们做活时要最大限度地降低声音,坐在屋子里的话,不仔细听是不知道外面在做活的。
陪着林氏、墨汐媛说了许久的话,墨挽歌又乏又困,喝了汤药之后就更衣歇息了。
赵元休傍晚的时候过来的。他虽然是皇帝罚面壁思过,但是需要他做的事情依旧不少,每日就呆在东宫,由进进出出东宫的手下替他办事。人虽然在东宫坐,但是外面的事情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墨挽歌睡着,寝殿没有点烛火。赵元休没有让人通报,自己直接就进来了。寝殿里灰蒙蒙的,深浅不一的木具摆在一处透出灰败的寂静,躺在红色床榻上的女子呼吸间,才让寝殿有了丝生机。
赵元休不急着吵醒她,不疾不徐地打量着这间只是成婚前随意让下人打扫出来的寝殿。目光看到了桌子上的一幅画轴,鬼使神差之间他走了过去,拆开了那一幅画。
《诗经》之中——“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也就是如此了。赵元休看着青衣女子,忽然想起一句诗句来:“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美极。
赵元休抿唇。将手上的画好,放在原处。想了想,又把画拿了起来,在手里掂了掂。最后,他又把画放下了。
墨挽歌在睡梦中,突然感觉呼吸不畅,在梦里仿佛是有人掐住了自己的脖子,于是挣扎着睁开眼睛。
赵元休一只手,手心带有茧子的手就覆在墨挽歌的脖子上。见到女子突然睁开双眼,赵元休满意地笑了,“太子妃,睡得可安稳?”
可怜墨挽歌,在睡梦里被人掐住了脖子,于是力睁开眼睛脱离梦境,可是一睁开眼睛就有人把手放在自个儿脖子上,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他会不会动手掐自己。
“你做什么?”墨挽歌黑眸半垂,看着他的手。
赵元休仿佛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手就放在对方的脖子上,不甚在意的笑了笑,顺便回自己的手。满是戏谑地看着她,反问道:“你认为本宫想做什么?”
墨挽歌冷笑,自觉没有心情同他玩这种游戏,于是撑着手坐起来。分明自己可以继续睡的,他偏要惹她醒来,又不说是要做什么,当真是无聊透了。
“你今日做的事、说的话,本宫很满意。”太子殿下赵元休睨着墨挽歌,笑道:“本宫没想到在太子妃的眼里,东宫会比墨府好。”
知道他是在讽刺自己,墨挽歌扯了扯嘴角,反讥道:“是啊,我也没有想到,分明墨府才是最好的地方,怎的当时就抽了风,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地方风水不好。”
落墨繁华 第五十四章:奴才罢了
赵元休笑着说道:“你今日做的事、说的话,本宫很满意。本宫没想到在太子妃的眼里,东宫会比墨府好。”
心知他是在讽刺自己,墨挽歌讥笑道:“是啊,我也没有想到,分明墨府才是最好的地方,怎的当时就抽了风,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地方风水不好。”
赵元休眼里闪过讥讽,“怎么,以为本宫对你生出几分兴趣了,就迫不及待地要跟本宫叹条件了?认为这崇教殿不好,所以想换宫殿了。叫本宫猜猜,想去承恩殿住?”看墨挽歌装傻地皱眉,他便更恼了三分,“你也不看看你是什么货色,也配住承恩殿?”
思索片刻,墨挽歌才恍然大悟,呵呵笑了几声,反问道:“臣妾是什么货色太子殿下不是最清楚吗?不过,殿下,我这种货色也成为了你的太子妃,那你这个太子当得岂不是……嗯?”
有时候,话留三分不说全了,更能让人愤怒,这会便是。赵元休恼怒得眯眼,“本宫差点忘了你这张嘴,最是伶牙俐齿。”突然间,他又不怒反笑了,“太子妃不敬本宫,想来是奴才不懂事。奴才既不懂事,也就没必要再活着了,依本宫看,打死了事,也省得教坏了太子妃,惹本宫生气。”
“你敢?”墨挽歌瞪大眼睛。屋子里灰蒙蒙的,偏她一双黑眸仿佛珍珠般发出温润的莹光,让人移不开目光。
赵元休看着她的眼睛,忽然冷笑一声,道:“本宫说的话向来是说到做到,太子妃怎么一直质疑本宫?不过几个奴才,还不是本宫说杀就杀了!”
“那也是我的奴才,而非殿下你的,她们要真的做错了什么,那也是我来管教,就不必劳烦殿下你了。”墨挽歌撑在被褥上的手不自觉地绷紧。
赵元休也不急着与她争辩,慢条斯理地伸手捏了她披在亵衣上的青丝,在手指上玩弄,他低声说:“就算她们是你的奴才,本宫也惩得。这普天之下,就连你,于本宫而言,不过也是奴才。”
正如一滴水滴入寒潭死水,荡出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久久不能平静。墨挽歌有些呆滞地张了张嘴。再如何位高权重者,于皇帝太子此等一国之君而言,不过区区奴才,更何况是自己。或许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此番奴才一言,墨挽歌于此深深刻在心底,多少日日夜夜自虐般呢喃,以此为戒。
墨挽歌失神,眼睛仿佛暗淡了几分。
赵元休抿嘴,没想到自己方才就说了那话,不过话已经说出口了,他也不可能回来。于是松开捏着她头发的手,起身冷然道:“起来用膳,你得养好身子,别忘了今日是第二日。”
墨挽歌敛眉,手底下的红色刺痛了她的眼睛。屋子里灰暗,只听到赵元休走出去的声音,她没看到桌上的画卷在男子出去的时候就消失了。
赵元休走出去了。
墨挽歌苦笑不已,手里攥住艳红的被褥,“奴才……不过奴才罢了……”
赵元休走到承恩殿门口时停下脚步,望着里边的灯火辉煌,面无表情地站了一会,抬脚就往里走。
潘诗昀自己用膳的时候,外头突然有一声音响起:“太子殿下到——”
给潘诗昀布菜的侍女意外,潘诗昀自己也意外,主仆二人对视的时间赵元休就进来了,二人连忙屈膝行礼。
赵元休混不在意地挥手,看着桌上的菜肴,走到桌前坐下,“起来吧。”他又看向旁边的宫女,吩咐道:“给本宫添双碗筷。”
潘诗昀站起身,打量了赵元休几眼,又从宫女手里接过碗筷等物亲自摆到赵元休的面前,一边笑着说道:“殿下事务繁忙,也不能忘了吃饭睡觉这等极重要的事儿。臣妾方才派人去前院请您,前院的人说您不在,想必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做,所以臣妾就自己用膳了,没想到您倒是过来了。”
赵元休拿了筷子,指了指对面的位置,也没说他方才去做什么,只是说道:“你坐下,一起吃。”
潘诗昀手持公筷还想给他布菜的,听他这么说,也就把公筷放下了,自己回到位置上。与赵元休用膳到底没有自己一人时自由,有些拘束,潘诗昀吃得慢,看他在吃没有说话的意思,又回目光,状似无意地说道:“臣妾听闻,今日太子妃的母后和妹妹进宫来了,还陪着太子妃用了午膳才走。”
赵元休往自己嘴里扔了块炸肉,嚼着的时候抬眼探究地看向她,仿佛在猜想她接下去想说什么。
潘诗昀嗔怪地看着他,“殿下,今日臣妾本该回门的,不说非要殿下陪着,臣妾也是想回去见一见爹娘的。没成想,太子妃身子不好没能回门,母后也不让臣妾回去。可是!太子妃的母亲来见她,臣妾的母亲可没有来。”
赵元休点点头,指了指鸭子汤让宫女给他盛一碗,才看向潘诗昀,“所以呢,你是什么个意思?”
潘诗昀状似思索,筷子搅动碗里的汤,“回门嘛,三日也是回门七日也是回门,臣妾想,再过几日回娘家一趟,都是在京中,也离得不是很远,半日臣妾就回来。”
“今樱花国宫已经让人送礼回去了,你不回去也没什。不过……你想回就回吧,随你。”赵元休不甚在意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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