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墨繁华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纤阳子
暗自将对自己两幅面孔的人都记着了,宁国公夫人更恨的,是方才义正言辞、直言道自己揣测圣意的墨挽歌!要不是她,自己怎么会失控胡乱说话、怎么会陷入如今这般尴尬的境界。
一切,都是因为墨挽歌!
若是将原先对墨挽歌的怨恨当成鞭炮的话,今日的事就是燃起的火折子。
树影在常青树的摇摆中移动,宣炉里一炉幽幽的烟气,袅袅上升。西斜的阳光落在干净的石板上,反射出耀目的光。不落一颗灰尘的石桌上应有尽有,致的各色糕点、不合时节的新鲜水果、煮沸的热水和盛在金器里的金贵茶团。只是这般美妙的景象,在一群莺莺燕燕中却是黯然失色。
人比花娇,你着绿衣我着蓝裳,头上的发饰也是在有意无意之中相比较。这人的声音如娟娟泉水般美妙,她的声音又如黄莺般婉转,一群妙龄女子的声音竟也丝毫不令人反感。
中秋佳节,只有广寒宫的嫦娥仙子孤身一人只与玉兔相伴,愈发显得孤独。一盘圆月,清冷地散出银色的寒光,与人间的团结欢乐格格不入。
红烛秋光,觥筹交错。皇帝和太子掌灯时分便一同过来了,来时便宴会开始。
墨挽歌坐在李皇后的下首,宴会的气氛的确不错。宫内的舞女展现着自己最为曼妙的身材和舞姿,宫廷乐师弹奏出一曲一曲的美妙乐曲。男席之间推杯换盏,女子这边也是欢快地闲话。
墨挽歌撑着手望着下方,今年在此见不到墨家的人、见不到家里的人,在一众人中,难得见到熟悉的身影——江曦惠。待会寻个机会,与江曦惠说说闲话。墨挽歌再转头间,看向对面的赵元休。
哥哥真是俊郎呐。
男子席位,宴席名单上在太子赵元休后面一排的最后空着一张席位的,可是真当坐着了,却是赵元休后面的位置空了。席位上与其他席位一样,酒水点心月饼一样不少,只是还是不见人影。空着一张席位,怎么看怎么突兀。
赵元休侧着身与旁边的国公爷说着什么,大抵是宴会热闹的缘故,平时如鹰般凌厉的双眸这会子柔和不少。背后橙黄色的烛光给他渡上一层暖暖的亮光,绣着大蟒的衣裳上,大蟒仿佛自己发着光亮。
真是让人移不开目光……
墨挽歌换了一只手撑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看着对面的郎君。因为她怀着孕,桌上并没有酒水,而是茶水,只是茶水易冷,没一会就得换。
红霞换了一盏茶过来,看着墨挽歌撑着手直勾勾地看着对面的太子殿下,小丫头见她这般,自己反倒不好意思了,红着脸放下茶水连忙退下去。
穿着粉色舞裙的舞女们高高仰着头,十来个人呈花朵状围成一团,都做着仰月状。随着乐曲变得激荡,舞女们晃着脑袋开始转换位置,带出一阵清脆的银铃声,腰肢摇曳,长袖挥舞。
正是这个时候,一小太监弓着身子从外头溜进来,一溜烟地到了赵元休身后,压着声音说了一句什么。
墨挽歌好奇地看着,看到赵元休的嘴型,似乎是说了一句“让他进来”。墨挽歌疑惑地皱了眉头,目光顺着小太监出去的动作移动,小太监消失在门外。
没过一会,那个小太监去而复返,后面还有两人。听得那个小太监唱道:“凌大人到。”
凌大人?墨挽歌伸长了脖子,见到的正是许久不见的凌奕然,惊喜不已。嫁入宫中,能够见到宫外的朋友的机会不多。想想上一回见到凌奕然,也是出嫁的时候了,那个时候面对凌奕然的也不是“自己”。
上一次与凌奕然“真正”见面,已经是多年前了。当真是许久不见!
忽然听到唱声,许多人多没能立刻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进来的那人。
若说起朝中年轻有为的朝臣,凌奕然必然有名。凌奕然自小便展现出其过人的武能,也继承其父亲的衣钵,连着几回领兵打了胜战,去年奉旨回京,封了正一品的大大统领。本以为大大统领会继续带兵保家卫国,谁知道他却急流勇退向皇上递交了辞呈,从此在朝中销声匿迹。
过了两月,没想到会在宫中中秋的宴会上再见到他!
他穿着一袭描红梅兰的黑衣,黑衣的摆子来到靴上,脚上的黑靴上各系着镶着红宝石的银链。三千发丝只打成一个簪,别着一根红宝石银簪子。从战场上拼杀下来的人,总会有一股杀气,换言之便是一股压迫人的气息。纵然凌奕然面无表情,也令人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乐曲和舞女不约而同地停下各自的动作,散出一个通道来。正好可供凌奕然通过。子诀随着凌奕然走进来,主仆二人停在正中,面朝皇帝,恭恭敬敬地跪地行大礼。
“微臣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凌奕然一掀衣摆,衣摆落在身前。掩去稍稍凌厉的双眸,额头叩在地上,洁净的地上映出他的脸庞。
子诀跪在凌奕然的身后,随着主子的动作。
只听他这般祝词,在场的人都觉得奇怪。凌奕然如今没有官职在身,已经是平头百姓了,怎么可以自称“微臣”呢?自称不妥,也是要问罪的。众人都是奇怪,转头看向在上位的皇帝,却见皇帝笑盈盈的,哪里有半点不满的样子?
很多人都是一头雾水。
“凌大统领快起来。”皇帝微微一笑,伸出右手在空中示意。
皇帝这一句“凌大统领”的确让人匪夷所思,皇帝是迷糊了还是他们迷糊了?事实证明,他们谁都能迷糊,唯独皇帝不迷糊。
凌奕然直起身子,谢了恩,方才站起来。
“凌大统领为国为民,之前向朕递交辞呈,朕明面上答应了,实则是为了让他替朕暗中办事。前几日,凌大统领方才回到都城。朕交代的事情,凌大统领办得不错,理应嘉奖。”皇帝大抵是真的欢喜,笑容满面,因为病而显得苍白的脸这会子泛着令人欣喜的红润。
凌奕然似乎是扬起唇了,细看又让人认定是自己看错了,他谦虚道:“微臣有幸,不辱皇命。”
“父皇,还是先让凌大统领入座吧。”赵元休站起身,笑着对皇帝提议。
凌奕然面朝赵元休,行礼道:“微臣给太子殿下请安,殿下万安。”
赵元休似乎是看不得凌奕然这般重规矩的样子,有些不耐烦地上前去,一把拉住了凌奕然的手,拉着他往席位走。
皇帝和太子殿下都这个态度了,在场每个人都是有眼色的,心道这个凌奕然真的是不简单。能得皇帝这般重视,君臣二人竟然做了个戏出来,将整个朝廷的臣子都蒙在鼓里。
墨挽歌眨巴眨巴眼,笑盈盈地看着两个哥哥。
乐曲起,舞蹈重新上场。
墨挽歌也没喝酒,只是无趣的舞蹈看多了便想出去走走。于是招了红霞,吩咐她去请江家小姐江曦惠,请她到外面一起走走。红霞去请的时候,墨挽歌便转头认真看着舞女跳舞。
有灵活的官员心道凌奕然的好命,面上则是一派恭喜的模样。
“当真是少年英雄呐。凌大统领在朝中可算是青年才俊,这般得皇上的重用,可见凌大统领能力非凡啊。”
“当初凌大统领递了辞呈,的确让我们意外了好一阵子。现在好了,凌大统领还是一品大大统领,依旧能保家卫国、为皇上尽忠了。”
凌奕然落了座,也不知有没有听到坐在他身后的人说的这些话,半点反应都没有。
赵元休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又回过头去了。
“说起来,凌大统领也有年岁了,可还是孤身一人,朕瞧着,也该找个妻子,携手共度一生了。”皇帝面朝着凌奕然的方向说道。
落墨繁华 第123章:愿外无战事、内无祸患
皇帝想起什么,面朝着凌奕然的方向,说:“说起来,凌大统领也有年岁了,可还是孤身一人。朕瞧着,也该找个妻子,携手共度一生了。凌大统领,你可有心仪的女子啊?若是有,朕即刻便给你赐婚。”
凌大统领才刚坐下没一会儿,听到这话再次起身,向皇帝拜了一拜,这才回道:“微臣多谢皇上美意,只是微臣并未有心仪的女子,得辜负皇上的一番美意了。”
“皇上。”李皇后唤了身边的郎君一声,笑着说道:“凌大统领多年未在京中,又是常年待在军营里边,如何能有心仪的女子呢?依臣妾看,不若皇上您趁着今儿中秋佳节,给凌大统领寻个门当户对又贤良淑德的女子,赐给大统领作正妻,皇上,您认为呢?”
凌奕然稍稍蹙眉,拱手一拜,“微臣多谢皇后娘娘关怀,只是微臣还没有打算婚娶……还、还没有做好准备。”
皇帝倒是第一次见到凌奕然口吃的模样,也是觉得新奇有趣儿。原也没想逼他,不过这么一说罢了。只是看他这般着急,恶趣味地想看他更加着急的样子。于是,皇帝意有所指地说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年纪已经大了,总得寻个伴侣,陪着一起度过下半身。凌夫人今儿个也来了,不知凌夫人是否也觉得凌大统领正适娶妻?”
凌奕然已经二十有余了,要是在别的家里,像他这个年纪估计孩子都有了。也是凌奕然带兵打战拖了许久,他自小又是个有主见的不愿意被安排,以至于凌夫人操心到如今不想再操心,任由他爱如何如何。
凌夫人这会子也坐在宴席上,凌夫人一贯是纵容得体的,端坐在靠前的位置,盈盈地看着对面的自己的儿子。今日她来得晚,进宫正好就是宴会开始的时辰,故而没有先去拜见李皇后,直接就过来了。
听得皇帝扯到自己,凌夫人便笑了下,起身拜了一拜,道:“皇上所言甚是。奕然如今已二十多岁,臣妇亦是日日盼着他能够同臣妇说一句:‘有了心仪的女子,欲娶她为妻’的话,只是迟迟等不到。今儿皇上也发话了,奕然,你若是有心仪的女子,不如趁着这会向皇上求个恩典。”
皇帝发话,自己母亲也这般说了,凌奕然微叹了口气,推脱道:“回皇上,微臣如今只想献出微臣微薄之力来护着我们大宋,愿大宋外无战事、内无祸患。至于儿女私情,微臣还没有想过。”
凌奕然一说完,前头的赵元休一拍手叫好道:“说得好!”
赵元休起身,转头对上面的皇帝,一边举起手中的酒杯,一边说道:“父皇,凌大统领此话甚是有理。儿臣也借凌大统领的话,祝我们大宋外无战事、内无祸患!愿父皇母后寿比南山不老松,愿百姓安居乐业、享千秋太平之福。”
凌大统领和太子的话,让皇帝喜上眉梢。身为一国之君,他一生的愿望也无非三点:寿比南山、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如是而已。皇帝心喜,举起酒杯稍稍一扬,送到嘴边一饮而尽,欢喜道:“有大统领如此尽心为国、太子这般明理,朕心甚慰。”
李皇后面上的笑容也是深了几分,附和了一句。
总之,皇帝的欢喜,宴会的气氛便往上抬了抬,愈发热闹了。
席位正对着,墨挽歌越过赵元休,端详了许久未见的凌奕然。正是觥筹交错的时候,墨挽歌悄然走出宴席。
夜色曼妙,一轮圆盘洒下的银色光辉,将世间万物都镀上一层美好。外头比宴席凉了不少,尤是夜间的寒意加上湿意,耳边少了丝竹管弦声,竟然意外的让人感到轻快。
白玉石栏在摇曳烛火下也显出白日未有的美感,墨挽歌扶着红霞的手走到这边来,倚在石栏上看向远方。
三步一烛火,照得整个宫殿亮如白昼。在院中的太监宫女不少,并非沉默着垂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中秋佳节,他们也三三两两的说话。瞧见有主子走出来,他们很快发觉并立即噤声了。
墨挽歌也反应过来自己出来使得这群人没能继续闲话,不过她也没想这么快就回去。晃了晃脑袋,将目光又放远了。
趁着月色,倒也能看到远处延绵的群山。
“太子妃。”
闻声,墨挽歌回过头,看到江曦惠笑盈盈地小跑过来。温暖的烛火下,她笑出皓齿,明眸映着面前的人。
墨挽歌伸出手,在江曦惠上来时拉住她的手,目光稍稍落在对方的发上,道:“曦惠可真是好看!方才我便发现了,你我心有灵犀,竟都戴着梅花簪子。”
江曦惠头戴着的是白玉梅花簪子,而墨挽歌则是别着一支中间镶着红宝石的古烟梅花银步摇。
江曦惠这才发觉,近距离看着面前太子妃的容颜,脸不由自主地变红了,低声回道:“能与太子妃有默契,是曦惠的福气了。”
墨挽歌一愣,随即笑出来,“在我面前,你便不必奉承了。你不自在我也不自在。”
江曦惠有些意外,点头。
墨挽歌拉了她站在自己身旁,“我在宫中的人手有限,宫外消息不灵通。你在宫外,可有听到墨府的事?”
江曦惠眉心微皱,想了想才回答道:“听我父亲说,墨大人已经在写书来着。至于墨府的事儿,墨二小姐和墨三小姐都要出嫁了,还在筹备中。我娘亲常去与墨夫人闲话,我也随着去了两回,这才知道。二小姐和三小姐应该都是满意自己的亲事,我见过她们一回,没有半点不愿的样子。”
所以,才有很多人说墨大人有个贤良的夫人。林氏虽然强势了些,可对墨大人的孩子都是顶好的,墨家二小姐和三小姐可都是庶出,但林氏还是尽心尽力给她们寻了个好亲事。要知道,大家族里庶出的女儿在大多数人看来,养大不过是为了换取家族利益罢了。
就连江家自己,江曦惠扪心自问,自己母亲定然是做不到林氏这般的。
“那我可得尽早给她们二人多备些嫁妆了。”墨挽歌缓缓点头,这才几月,母亲就给她们寻好了婚事啊。
嫁入皇宫出去已经不易,更何况她还怀着孩子,更是难上加难。
江曦惠看着她的侧颜,心有悲伤。自从青柠和浅夏死去,太子妃在宫中的日子似乎就变得不好过了。偶有消息传到自己耳边,也大多是不好的消息。没想到今日一看,太子妃的气色倒还不错。
只是……
太子妃身份尊贵,没想到连宫外的消息都难以获得,两眼一抹黑。在宫中生存,没有自己的人手简直就是失去了生存的底气。
“想什么呢你?”墨挽歌莞尔一笑,看着算熟悉又算陌生的江曦惠,笑意逐渐加深,若是仔细看她的眼睛,便能发现她的双眸深不见底。
江曦惠回过神来,掩饰地笑笑,也看向远方,“没有。哎呀,太子妃你快看呐,今夜星星也太多了吧!这个星空,也太美了……”
墨挽歌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的确,整片夜空所及之处全都是璀璨的星星,以至于头顶的满月反倒有些被压下了风采的感觉。轻笑一声,墨挽歌回视线。
凌奕然走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墨挽歌扬着一边嘴角轻笑的模样。画的黛眉美丽,使得她的双眼只一扫就摄人心魂。
若说世间有妖的话,墨挽歌定是最出色的妖。
凌奕然走过来,离着还有一段距离就先唤道:“太子妃。”
墨挽歌和江曦惠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声音来源。
墨挽歌惊喜道:“凌哥哥。”
江曦惠则是弯腰行了个礼,“臣女见过凌大统领。”
凌奕然弯唇道:“不必多礼。”
墨挽歌往前走了一步,笑盈盈地说道:“许久不见凌哥哥了。之前哥哥辞官,我还以为哥哥会去寻凌伯父呢。没想到,竟然是父皇让你去做事了。”
这个身体不是“自己”控制的时候,这个身体做的事情“自己”都是知道的,自然也是知道凌奕然的辞官。
今日再见凌奕然,她是意外的。
“我的确,南下找到了父亲了。”凌奕然扫了江曦惠一眼,直言道。
江曦惠往后退了几步,对墨挽歌说道:“太子妃,臣女方才贪杯多喝了两口,这会子头有些晕,臣女到外边走走,待会再过来。”
墨挽歌点头应下了,江曦惠便带着她的侍女往外走去。
随着红霞也退后几步,墨挽歌沉默了会,疑惑道:“不是说,是父皇派你去做事的么?”
凌奕然微微一笑,没有说什么。
见他这个模样,墨挽歌若有所思。若是这么说的话,那当时凌奕然就是真的辞官了?可当时辞官,父皇今晚又为何那样说?
墨挽歌倚在石栏上,很快想出了缘由,点头换了别的话题了:“那凌伯父可是不愿跟你回京来?”
今日进宫赴宴的只有凌夫人和凌奕然二人。
落墨繁华 第124章:星空有什么好看的
墨挽歌往旁边挪了一下,腰靠着冰凉的石栏,很快想出了缘由,点头间便换了别的话题:“那凌伯父可是不愿跟你回京来?”
凌奕然微微点头,想起返老顽童的父亲,也是颇为无奈:“江南风景独好,冬来暖和。父亲身上多有旧疾,天气暖和冬时也容易挨过。江南有府邸,虽说比京中要简陋,可住人是很不错的。父亲说什么也不愿回京,倒是让我将母亲送过去。”
墨挽歌咧嘴一笑,深深看了他一眼,继而转身看向下方,“那倒是,江南确实是养人的好地方。伯母要是也去江南了,与伯母可就可以在那儿颐养天年了,老来也是享福了。只是,若伯母也去了江南,凌哥哥在京中可就孤身一人了。方才父皇说的也是,凌哥哥可早些成亲罢,府中有妻才有归宿,否则可不就如浮萍般了?”
凌奕然看着她头顶的梅花步摇,银制的步摇在烛火下异常耀眼。
许久,侧对着对方,墨挽歌都没听到他的声音,觉得奇怪,便疑惑着鼻音一扬:“嗯?”
侧目间便有阴影覆过来,墨挽歌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原是凌奕然往前走了两步,比墨挽歌高了许多的身影轻易给人巨大压力。凌奕然一袭黑衣,几乎是要融入黑暗中。
“我听说你前段时间被殿下禁足了……”凌奕然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似乎是在隐忍着什么:“宫中生活定是难以尽人意的,你莫要与殿下争执什么,得不偿失罢。今时不同往日,殿下贵为储君,并非之前那位可以玩笑的皇子了。”
墨挽歌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展颜一笑:“我自然清楚如今的形式,怎么会跟殿下对着来呢?凌哥哥可别听风就是雨。在寻常百姓家中,夫妻之间也会有拌嘴,我和殿下也不能俗不是?且说,凌哥哥又是从哪里听来的闲话?”
凌亦然似乎是没想到对方会直接否认了这事儿,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沉默了一会,低低笑了一下:“挽妹妹也长大了,也知晓其中厉害了,这样的话甚好。甚好……”
墨挽歌故意轻松笑了笑:“如今我可是怀了孩子了,将做人母,有些事情也能无师自通了。”或者说,能不像之前那般钻牛角尖了。
“不说我了。凌哥哥这个时候回京,怕也不能在京中待多久吧?”墨挽歌想到方才的猜测,有些话不得不说:“哥哥是要南下,还是北上?可会有什么危险?”
凌亦然缓缓点头,接着说道:“冬来北边雁门关不甚太平。今年冷得早,北边作物少产,粮食不足,百姓多已挨饿,储粮少难过冬。契丹更北,情况自是要比我宋北边更甚,想来必然是因为粮食的问题而常常骚扰边境。总之,忒不太平了。”
这倒仿佛回到多年前在宫中读书的时候了,夫子常以时事为题询问,纵然当初年小,所有人也能侃侃而谈。并未因为其中个有皇女或是其他女子便轻视了谁去。
墨挽歌想起在赵元休书房时看到的折子,若能或者,想来也没有人愿意死去,这样就导致了雁门关以北的人因为粮食去侵犯其他地方的人了。只是苦了北边的百姓了,粮食不足本就难挨,又要加上被侵犯的残忍,这世道未太难道一句公平了。不过,皇帝能让凌亦然在中秋这日赶回上京,又是迫不及待地让其在百官面前露脸,想来是事态紧急:“那这样说的话,哥哥北上是宜早不宜迟了。”
凌亦然点头:“再过几日便要带兵北上了。”
左右是圣旨也会在这两天就下来,这会和墨挽歌提起也没什么。
带兵北上,很大可能是会在雁门关附近与敌一战的。二人心知肚明,却都没有在月圆的团圆佳节提这一句。
二人背对着殿内,无言站了许久。凌亦然道:“外边冷,快些进去吧。”
墨挽歌摇头:“殿内闷得慌,我且等曦惠回来。”
“下次见面时,你腹中孩儿定然已经出世了。”凌亦然的目光不知什么时候落在对方的小腹上。虽然只有四个月大,但因为墨挽歌身形太瘦,因而她的肚子十分明显。
“等哥哥平安回来。”墨挽歌垂眸看了凸起的腹部一眼,眸光深处不可测。周身并未有多少喜悦,反而是覆上了一层忧郁。
墨黑色的薄云随心所欲地遮在金黄的圆盘前,遮去了洒下大地的美妙银色。树叶被微风吹起,沙沙作响,那风灌进这皇宫中,穿进这个或那个缝中,发出一阵刺耳的呼啸声。
凌奕然沉眸停顿,几经犹豫,在风中抬手轻落在墨挽歌的肩上,衣裳上的冰凉从指间传来,凌奕然后知后觉这外面的冷,“快些进去吧,外头太冷了。怎么越长大越不晓得照顾自己。”
墨挽歌的目光从肩上的手上一滑,随即将目光放到别处,笑道:“总是哥哥关心我。哥哥先进去吧,我随后就进去。”
凌奕然回手,侧过身若无其事地补充道:“侍卫之中,上回与你搭话那人,是我的人。你若有事,可让他相助,他定会竭尽所能。”
风有些大了,吹得檐下的灯笼晃来晃去,一瞬间外头光怪陆离。
小福子摊开外裳抖了抖,踮起脚尖迎上去,将披风送到前头的人身上,嘴上还念叨道:“殿下,您快披上一件披风,外头可是起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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