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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墨繁华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纤阳子
赵元休转身正对着桌子时轻笑了两声,拿起自己的筷子,既无奈又好笑地看着赵褆,“你睡也睡够了、吃也吃饱了,我跟你母妃可还没吃好呢。你啊。就在这儿看着我们用膳吧。”
跟一个不知世事的孩子说话,赵元休极其温柔,春风拂面般。墨挽歌听得好笑,心道他这副做派,也不知是做给谁看的。
赵褆倒是买账,不过小小的孩子,也只是无意识的吐了个奶泡泡,从小巧的鼻子里哼出一个奶音而已。
赵元休见此心里软得一塌糊涂,恨不得再把儿子搂在怀里好好爱护,至于方才几次对墨挽歌热脸贴冷屁股生出的气,也因此不知消失到哪个犄角旮旯里了。他笑盈盈地看向右侧的女子,道:“过来吃饭吧,你方才吃的不多,定然吃不饱。”
墨挽歌没有反驳,起身就走过去,在原来的位置坐下。
赵元休伸了筷子,把她原来夹在碗里但是没有吃的东西夹走,放在他的盘里,又用公筷夹了菜,放在她的碗中。
墨挽歌微笑着看着他的动作,他放下公筷的时候,她微笑道:“多谢殿下。”说着,就拿了筷子把碗里换过的菜食吃下。
产房的床不大,睡一人有余而睡两人不足,赵元休就像往日一样,哄了赵褆入睡,再返回寝殿去睡。
墨挽歌刚醒来,神不济容易犯困,前一刻还跟红霞说好吃一些红糖糍粑,红霞还在小厨房做的时候,她就已经倒在床上睡得迷糊了。等得红霞把做好的红糖糍粑拿进来,见得人已经睡着了,颇为无奈的拿回小厨房放着。
这种天气,夜里还凉着,甜食放进纱帐做成的罩子里,了蚊虫,也不会坏。
到了子时,墨挽歌睡足了又醒了,守夜的红霞低声询问饿不饿,墨挽歌又想着红糖糍粑的味道点了头。于是子时,墨挽歌坐在床上,一连吃了四块红糖糍粑。
赵褆夜里总是容易醒,这边墨挽歌吃饱了吹灭烛火睡下,西面的赵褆就哭了。
孩子的哭声钻进了众人的耳里。赵褆若是没有父母在身边,哭声便不止。
墨挽歌睁着眼睛望着头顶,双手攥着身下的被褥,天人交战。也许是母子连心,赵褆一哭,她的心就跟被什么东西揪住了一样,沉甸甸的难受得几乎要呼吸不了。
正殿也是听到哭声就有了动作,守在正殿的小福子当即爬起来,点亮了烛火的时候,睡着并不沉的赵元休已经从床榻上爬起来了,自己披上了衣裳。
赵褆习惯了夜里醒来时能得到父亲的安抚,再吃一次之后,在父亲怀里睡去。虽然只短短半个月,但他对于这种安全感满满睡法很满意。
今日也是如此,赵褆窝在父亲怀里,哭声渐渐止住,又回到乳娘怀里饱餐。
赵元休打着哈欠闭上眼睛,靠在床角闭目养神。不过今日是与往日不同的,他忽然想起产房的人,招了个宫人过来:“去产房看看,小子哭声大得很,想必太子妃也被吵醒了。你同她说,不必挂心,本宫会照顾好小子的,让她安心睡。”
宫女应了声,退出去了。
不多时小福子从外头端了碗莲子羹进来,这是小厨房夜里做的,放在炉子上温着,是为给“会被吵醒”起来哄孩子的太子准备的。
“殿下,您快趁热吃。”小福子笑眯眯的把莲子羹呈上。他是不必守夜的,只是被赵褆的哭声喊起来,左右也无事就起来看看,也就替守夜的人做这事了。
赵元休坐直了身子后接过,吃了两口,目光垂着看着碗里的莲子,对小福子说道:“太子妃要是还没睡,也给她送一碗过去。”
小福子正要退出去,恰好方才被叫去产房看看的宫女回来了,脸上布了几分惶然,“回禀太子殿下,奴婢过去时,守夜的红霞姑娘说,太子妃早睡下了。”
赵元休搅拌的动作一滞,默了默,忽然冷笑着看向小福子:“不必去了。”
赵褆的哭声很大,大到离这里好一段距离的如意殿也听得到,以至于郭氏已经寻了机会婉转地跟他说了两回。就是这种情况,身于西偏殿正对面的人,怎么可能不会被吵醒。
小福子猫着腰,低声说:“殿下,太子妃身子弱,想必是今日太累,才睡得沉。睡得沉了,才没被小殿下吵醒。”
赵元休没说话,也没胃口吃东西了,把莲子羹递给宫人。他忽然意识到,墨挽歌对赵褆的漠视。
不看、不碰、不理,就像不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一样,明明是骨肉相连的至亲,她怎么能够漠视?赵褆也长得水灵可爱,甚至还没有思考能力就那么缠着父母,身为母亲不是应该很疼爱他吗?至少也得像自己这样吧。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赵元休一滞,又回忆自己今日对她的好和她脸上的漠然,心里突然冒出一股焦急来,又很快变化成被拒绝多次的恼意和迷茫——她怎么能不爱赵褆呢?
吃饱之后的赵褆就不愿意待在乳娘身边了,开始闹腾起来。惹得乳娘不得不抱着他送到寝殿去,提心吊胆地交给坐在床边艴然不悦的太子手中。
或许是小家伙感觉到父亲不对劲,感到危险,出于对身边的危险有直接的恐惧,这回在父亲手中也不管用了,哭声不止。
赵元休努力平复心情,怕自己发怒会吓到赵褆,一手轻抚赵褆。无奈赵褆依旧不安,哭声偶尔变小,又很快放大声了。
随着赵褆的哭声一直止不住,赵元休也愈发烦躁,脸色愈发难看,而他的气息变得愤然的结果就是赵褆的哭声越来越大。如此恶性循环,父子二人一个心情极差,一个哭得抽泣不停。
屋子里伺候的人简直恨不得把脑袋埋进地里。太子越气恼,他们也就越危险。
墨挽歌原本听不到孩子的哭声,心放下,又侧耳听了好一会动静。正欲闭眼,就有个宫女来传话,红霞按她吩咐几句敷衍过去。
再一会,那宫女就走了。随着脚步声远去,墨挽歌就闭眼睛了,一副入睡模样。
半盏茶的时间,正殿那边又传来哭声,惊醒了昏昏欲睡的人。墨挽歌睁大眼睛看着头顶的黑暗,身体一动不动,却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昏暗中,红霞面朝床的方向,试探地问道:“娘娘,您睡着了吗?”
墨挽歌没有吱声。
红霞等了一会,就躺下了。耳边孩子的哭声越来越大了,红霞都怕小殿下哭岔气了,心疼不已。娘娘怎么就睡得下呢?她偷偷去看床上的人影,好一会也没能分辨出太子妃究竟睡没睡。
赵元休心知自己恼怒异常,不适再抱着孩子,就把孩子交给乳娘,让她去哄。而自己又坐在床沿,黑着脸叫了人送冷水来。
乳娘哪里哄得下?赵褆哭闹不止,一张脸已经憋的红起来了。乳娘照顾了半月,知道赵褆哭到脸红时有危险,心一横,求道:“太子殿下恕罪,奴婢自知哄不好小殿下,能否把小殿下送到太子妃身边,或许有用……”
“废物!连个孩子都哄不好!”赵元休盯着两个乳娘,眼里的不悦都溢出来了。小子的哭声在耳边缠绕着,挥之不去,心乱如麻。
“奴婢有罪!”两个乳娘哪里敢反驳,只能认罪。
其实在场的人都知道怪不了两个乳娘,两人把赵褆照顾得很周到,只是小孩认人,睡不着时总得在父母身边,谁哄都没用,就是李皇后也是不行。
赵元休看着赵褆的模样,怕他哭到有个好歹,摆摆手,让乳娘带着去了。
门窗外忽然迎来刺目的火光,红霞警觉地爬起来,打量了两眼,门边忽然传来求人开门的声音,红霞便拖了鞋走去开门。看到门外宫人,以及走过来的乳娘、以及在打嗝的小殿下。
赵褆哭到打嗝,脸还红着,还隐有哭声。怕他待会还继续哭下去,乳娘也不敢耽搁,忙抱着人过来。





落墨繁华 第218章:陪着
赵褆哭到打嗝,哭声因此停了,还剩下细碎的呜咽声。被乳娘抱在怀里,他哭红的眼睛看着出现在门边的红霞,眨眼的时候打了个嗝,哭得太猛,吃进去的奶水呕了出来。
乳娘忙抽了块干净的帕子出来,掖在赵褆的脖颈处。
红霞紧张地看着赵褆。
见他不再呕奶了,其间不过几息的时间,小巧的鼻子就抽了抽,随即是他“哇哇”的哭声。缩在褥子里的手攥成小拳头,似乎在用尽全力的哭。
乳娘焦急又无奈,抱着怀里又哭起来的孩子,试探道:“能否让小殿下送到太子妃身边?太子心情不好,小殿下在太子怀里也哭得不止,小殿下这般,奴婢也当真是怕哭怀了嗓子。”小殿下得在太子、太子妃身边才能止了哭声,这是崇教殿人尽皆知的事了。
门开着,哭声如潮水一样撞进墨挽歌的耳里。
红霞犹豫极了,回过身透过昏暗看向床那边的墨挽歌。赵褆在门口哭得厉害,娘娘也必然是睡不了的,可是小殿下在旁边,娘娘也不一定睡得下。
正当红霞还在犹豫要不要让进去的时候,墨挽歌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就传过来了:“红霞,让她们进来吧。”
六月的天已经很热了,不过到了夜里会降温。对于常人来说夜里的温度只能算是凉爽,但是对于刚出生的孩子来说会比较冷,而对于刚从鬼门关回来的墨挽歌也是如此。
屋子外的凉气从敞开的门漫进来,红霞回过身,用火折子点亮了烛火,屋里骤然明亮。进来的乳娘带着一股凉意地靠近,抱着赵褆,脸上没有掩饰去惶恐和自责,她小心翼翼地把还在哭泣的小孩往太子妃身边送。
赵褆还哭着,不过声音不似敲锣打鼓一样了,小脸皱成一团,嘴巴随着呼吸一张一合的。
墨挽歌撑着手坐起来,往里边挪了挪,扯了被褥往里,让出一块足够让小孩睡下的地方。挪进去后并没有立即躺下,她只面无表情地看了真真切切哭声变小的赵褆一眼,右手指尖在空出来的地方点了点。
乳娘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了太子妃一眼,顺着她的指尖看下去,会意地把赵褆放在那里。心里暗叹一声,她是觉得太子妃被打扰了心情不好,就周全地把包着赵褆的褥子拆散些,又同太子妃说道:“娘娘,能否能允奴婢去拿床被褥来给小殿下用?”
墨挽歌把她的动作进眼底,闻言扫了她一眼,回过身从里头扯了件被褥出来。这个时节的被褥已经换成比较薄的了,不过墨挽歌受不得凉,被褥比较厚不说,也会多备一床在旁。
乳娘拉了被褥,小心地拆开赵褆身上的褥子,又仔细给赵褆盖好。
赵褆似乎是感到温暖,哭声小了许多,小巧的鼻子拱起来,一抽一抽的,脸上还挂着水迹。
墨挽歌看了一眼,抬头对红霞说道:“拿块干净的帕子给他擦擦。”看着红霞去拿东西,她就冷着脸对乳娘说道:“今夜放这里可以,从明日开始,他再如何哭也不准送到本宫这里。”
乳娘诧异着,不敢反驳,只能唯唯诺诺地点头。心里暗道为何太子妃对亲生孩子会这个态度……她心疼地看着还在抽泣的赵褆,小殿下身份尊贵,可也不是没有遗憾的……
“今夜放在本宫这里,你退下吧。”墨挽歌打断了乳娘的胡思乱想,直接赶人出去。
太子妃可是皇长孙的生母,乳娘自然不怕太子妃对皇长孙不好,闻言就行了礼,轻手轻脚地退出去。
红霞递上一块干净的帕子,可墨挽歌不接,道:“你给他擦。”
红霞诧异不解地眨眨眼,看着墨挽歌已经板着个脸躺下了。无奈垂下眼,与小子黑如琉璃的眼眸对视,红霞一言难尽地摇摇头,认命地蹲下来,放轻力气小心给可爱的小殿下擦去脸上的水迹。
有个小孩在这里,红霞也不敢灭了烛火,总之太子妃没说,她就装傻充愣了。缩在床边坐着,目不转睛地看着粉雕玉琢的小殿下,似乎已经半点不困了,就看着小殿下就能饱睡似的。
墨挽歌面朝里边,背对着已经安静下来的赵褆,凤眼望着打在墙上的摇曳的阴影,没在昏暗中的一对琉璃黑眸轻轻闪烁下的,是无人能知的茫然和……不安。
身后的赵褆“嘤嘤”地嘟囔了两声,不被褥子束缚的双手攥成拳头,胡乱在被子里挥舞着。虽然隔着两层被子,但是墨挽歌还是察觉到碰到自己背部的一点力气,弄得人难心痒痒的。
红霞一手放在床沿,脑袋枕在自己手上,一手放在赵褆身侧,轻轻拍打着小家伙,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歌谣,哄着小家伙入睡。
不知过了多久,一切都安静下来了,外面只隐约有一点点略过屋檐、树叶的沙沙风声。
墨挽歌动了动又些僵硬的脖子,眸子转动着,慢慢转过身。平躺在床上,余光打量着左边的世界,小子睡着了……红霞枕着她自己的手也睡着了。
墨挽歌慢慢挪动,面朝着睡在身边的小孩。目光如实质似的,细细描绘着小孩的眉眼。
小孩实在是太小了,睡觉的时候也老实,不哭的时候确实是安静如画。他的五官除了黑如琉璃的眼眸,颜色都很浅淡,眉毛很淡,薄薄的唇也是很浅的粉色,小小的手指头朝外也是泛着令人心旷神怡的粉色。一切都是那么美好,令人心里变得柔软。
她看着在睡梦中的小子,努力忽略心里软下来的一角,深吸一口气移开目光,看着桌上快要燃尽的蜡烛。她又回过头,探出手,动作轻柔地碰了碰小子没有闭紧的粉唇。因为她的动作,小子不舒服地咂咂嘴。
墨挽歌的手是温热的,顺着他的脸颊,一个手掌就轻易覆盖了小子的一半脸颊。她挑了挑唇,看着小子微笑,凑在孩子耳边低低说道:“好好活着。”只是声音轻到她自己都听不到……
墨挽歌觉得自己太过矫情了,对孩子冷漠无情才是保护他,又觉得这一点点的温情太令人眷恋。明知道孩子小到只会随心做事,还非得凑在孩子耳边说上一句。
她自嘲地笑了笑。
天亮的时候,赵褆就醒了,小家伙也没哭,手上攥着墨挽歌伸出被褥的一直手指头,不时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红霞醒来时,就见到墨挽歌是朝着赵褆睡的。
红霞看得好笑,轻柔又小心地掰开赵褆的手,等得赵褆松开了太子妃的手指头,就抱着赵褆出去了。难得赵褆醒来没有哭,红霞就怕下一刻他又哭了,吵到太子妃。
念青伤了腰又崴了脚,虽然脚已经快好了,但太医说得好生养着,暂时不能做重活,当然她也不必做什么重活。念青今日一大早醒来很高兴,因为太子妃已经醒了,她卸下了心口的重担,高高兴兴地跑去产房去了。
墨挽歌还没醒,不过玉盏和红霞都在。
玉盏也是刚到,红霞拉了两人到门边,压低了声音说道:“昨夜小殿下哭闹不止,太子殿下也没法哄好,昨夜小殿下是跟太子妃一起睡的。”
玉盏感到意外,不动神色地朝床的方向看了一眼。
念青砸吧砸吧嘴,“太子怎么会搞不定小殿下?以前不是都是太子哄好的吗,怎的昨日太子妃醒了就不行了?”
可不是!玉盏同样疑惑。
红霞朝正殿的方向看了一眼,解释道:“昨夜乳娘说,太子是心情不好,估计是发脾气了。小殿下感到害怕,才哄不好。也是没法了,才送到娘娘这儿来。”
与此同时,小福子亲手帮赵元休挂上腰带,“天一亮,小殿下就醒了,然后就交给乳娘带了。”
赵元休不置可否,漠然地走出去。今日朝会,他醒得比较晚,不能多耽搁。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走去西偏殿,看了躺在小小的床上挥舞双手的赵褆,逗了逗睡饱吃足的小子之后,才出了西偏殿。
当看到对面的产房出来念青,他脚步便顿了顿。
念青见到他,笑盈盈地迎上来行礼。
赵元休随口应了一声,抬眼又越过她看着后面的屋子,看了两眼,就出去了。
当日,待嫁闺中的四皇女赵懿宇来到东宫。
见到墨挽歌神尚可,可是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拉着墨挽歌的手后怕道:“太医说你失血过多,随时有生命危险,先前见到你昏迷不醒的模样,本宫都吓坏了。父皇母后等人都疼极了那小家伙,可是本宫却恨不得打他屁股,若不是他,你也不必受这种危险。”
墨挽歌扯了唇轻轻笑了,苍白的笑容有些力不从心的意味,“小时候你说过你喜欢小孩子,今日怎么自己说出这种自打嘴巴的话了。”
赵懿宇嗔怪着瞪着她,这话她可不能认:“小时候?那肯定是本宫六七年前的事儿了,童言无忌,怎能当真?”
墨挽歌无奈轻笑着摇头。




落墨繁华 第219章:御史
相比较于墨挽歌昏睡半月有余,崇教殿内外忙成一团,皇宫外面的事情,赵懿宇知道的事情要多许多。
墨挽歌与赵懿宇两人闲话几句之后,赵懿宇就说起宫外的事。因为事关墨挽歌,她说的尤其详细。
前几天,京兆尹被受皇帝信任的朱御史弹劾了。弹劾京兆尹贪赃枉法、受人钱财等几条罪名。
原是有人在半个多月前就拿着证据,拜访了公正之名在外的朱御史的府邸,求见朱御史并呈交证据。那人口才并不好,但磕磕绊绊把事情给朱御史说清了,那人又交了证据、甚至说有人证,于是朱御史半信半疑的受理了。
拿了证据之后,朱御史就开始去调查,花半个月的时间,把京兆尹查了个底朝天,也的确证明了递交到他手里的证据都是真的。
京兆尹前两年还在地方任职,做的是地方的一把手,强抢民女为妾、贪赃枉法:为了得到几十万两好处,故意保住杀人的富商嫡子,为此把受害者的父母判处死刑、升官迁入东京之后任京兆尹一职,利用职务便利多开后门,走其夫人的路子吃回扣……
京兆尹只不过任职两年,查出来的脏银就有将近一百万两。
亏得皇帝先前还因为国库空虚而苦恼没钱可赈灾、支援北境,京兆尹的事情一出,皇帝觉得自己就像是个跳梁小丑。朱御史查出来之后,上报皇帝,皇帝震怒,下令处查京兆尹。
三天前,也就是皇帝下令的当天,京兆尹就被下了天牢。当天,朱御史出宫返回自己府邸的路上,一人拦住了朱御史的马车。
朱御史打开车帘一看,跪在路上的人就是半个多月前递交证据以后消失得无影无踪的人。
那汉子身材魁梧,跪在马前,眼看着凑上来看热闹的百姓越来越多,他重重地冲着朱御史磕了三个头,一下一下如同击鼓般响亮。三下罢了,汉子的额头已经肿了起来,隐隐有血迹。
“草民求大人做主!为草民那可怜的妹妹做主!”跪在粗糙地上的人正是田首。
朱御史正想找到田首好好询问一番,问为何有那么多的证据。那些证据在手,查明了确有其事,其实完全足够把京兆尹定刑。这完全不是寻常百姓能够查到的事,就算是他,要拿到那么多证据也是困难……可是田首居然能拿到证据、并且准确地来找自己办事。
而田首这会,来半路拦截自己,分明是有意要把事情闹大,否则他大可像上次一样来朱府找自己。
夕阳红红的光亮照下来,这个魁梧的汉子脸上的表情有几分冷意,夕阳照在他的脸上看起来非但没有柔和些许,红色光线有如血色,更显决然。
看到田首的样子,朱御史不由得好奇,他当众拦着自己,是要说什么事情。朱御史做事但求问心无愧,丝毫不怕田首那张嘴接下去会说出什么话来。于是,朱御史自己挪了挪,寻了个舒服的坐姿,靠在马车的框上,道:“你说说,有何事要本官给你做主?”
赵懿宇的话说得让人有如身临其境:“那个跪在地上的汉子自称是田什么来着,当着众人的面儿,指责宁国公与京兆尹暗中勾结,害得墨府百条无辜的性命死不瞑目。啧,他说的妹妹,就是墨府的一个丫鬟,听说出事前,就快要到时间出府成亲了,有没有这回事?”
墨府出事之后,墨挽歌陆续出宫好几次,想来也是听说过这事的。
墨挽歌神情凝了凝,似乎是在想她说的人是谁,好一会了,她才看向赵懿宇点头:“似乎是有这么个人,那人就剩下个老母亲跟妹妹,妹妹没了必然悲痛不已,或许这事还瞒着母亲,就想着能给妹妹讨个公道吧。”
这要是天灾,那也只能说命里有此一劫,得认命。可这是人为的,死去的人都是无辜的,为死去的亲人讨个公道也无可厚非。京兆尹掩盖真相,那是助纣为虐,当时看热闹的人群里有当初看审案过程的人,当即就出声附和田首。
看热闹的人群越聚越多,并且附和田首的人越来越多,有的是还挑着扁担的小贩子、有的是提着用草根绑着的一把蔬菜的妇人、有的是头戴方帽手拿折扇的文人、有的是皮肤晒得黝黑的农人,这些人声音不齐,但无意外的全部都在说墨府的话。
是以说宁国公仗势欺人、京兆尹以权谋私,官官相护。
前京兆尹的名声已经臭了,此事又涉及到前京兆尹,其他不知道这事的人,单单因为前京兆尹一人,也都倾向了田首这一边。
身高近八尺的男儿跪在地上,额头磕青了,跟朱御史说着说着,想起如今家不成家,竟挂了两行清泪。这般弱势的模样,极大程度地引起在场所有人的同情。
而朱御史三个月前丁母忧,是一个月前被夺情才回到朝廷中。墨家的事情他有所耳闻,可并不知道详细情况。今日这么一看,觉得这事必然蹊跷,势必得重新查上一查了。
朱御史眯起眼睛,扫了周围的一圈圈的人,郑而重之地点头:“好!本官受理了,这件事情本官会查清楚的。若是真的,本官会还你妹妹一个公道。”
这事本来就是真的,而且也有证据,只是当时被压下来了而已。朱御史说要重新调查,那肯定会还一个公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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