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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明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半渡
在现代战争中,杀俘是公认的野蛮行为,汪克凡作为曾经的职业军人,非常排斥杀俘虐俘的行为。但他同时也很清楚,冷兵器战争和现代战争不同,不能照搬现代的战争规则,史阿大做的其实没有错。
冷兵器战争来得更加残酷,近身肉搏中必须心狠手辣,放下武器的敌人同样具有战斗力,稍不小心就会遭到对方的反噬,容不得半点心慈手软。
左右为难,汪克凡给出了第三个答案——以“杀俘不祥”为理由,禁止杀害俘虏和伤兵。
非此即彼,并非最佳选择,中庸之道,才是儒家智慧。
很多事无所谓对错,关键在于把握分寸。
……
恭义营打跑了水匪,崇阳城中的惊慌恐惧也一扫而空,家家焚香,鞭炮不断,到处都是一片喜气洋洋。百姓们纷纷涌上街头,街市上热闹了很多,商家店铺也都开门营业,茶馆和酒家尤其生意火爆。
客人们两杯老酒一端,话题肯定会转到恭义营身上,谁要是不知道汪克凡的名字,立刻就会遭到大家的鄙视,灰头土脸地再三请教,才有热心人开口指点。
“汪将军乃我崇阳本地人氏,此前一向镇守武昌府,是宁南侯左帅麾下第一员大将,此人身高八尺,虎背熊腰,手使一口七十二斤的丈八蛇矛,有万夫不当之勇……”
众人出一阵惊叹之声,有人又担心地问道:“关老爷的大刀才七十二斤,汪将军也用这么重的蛇矛,使得动么?”
“笑话,汪将军力大无穷,那蛇矛虽重,在他手中也好比一根柴禾棍!”那人不屑多做解释,接着说道:“汪将军不但勇武过人,还是个十足的忠义孝子,为救老母性命赶回崇阳,单枪匹马在大军中杀了个七进七出,血流成河……”
说的人口沫飞溅,听的人目瞪口呆,店里的客人越来越多,七嘴八舌得问个不停,把酒家老板乐得眉开眼笑。
百姓们庆祝胜利的时候,恭义营悄悄回到了军营,将士们洗漱用餐,抓紧时间休整,随时准备迎接下一场战斗。
虽然打跑了杜龙王,但宋江的主力还在后面,不到喝庆功酒的时候。
审问俘虏得知,宋江手下还有将近一万人马,因为崇阳实行坚壁清野政策,水匪的补充给养不足,严重影响了行军度。但是,他们距离崇阳终归只有三十里,哪怕是慢慢爬,两天之内也爬到了。
面对人数远远占优的敌人,崇阳文武官员产生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意见。
“水匪新败,惶惶然而胆丧,我恭义营挟大胜之威,应一鼓作气灭此朝食!”周国栋今天第一次上战场,就亲手杀死了两名水匪,整个人的气质都凌厉了几分。
“恐怕有些不妥。”汪晟摇了摇头:“水匪兵力十倍于我,天气也不好,万一下雨道路泥泞湿滑,贸然出战没有必胜的把握,还是应该坚守城中,以不变应万变。”
“哈,你胆子也太小!所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周国栋心高气傲,言语间从来不肯让人,汪晟是个慢半拍的好脾气,但一旦认准的事情绝不轻易松口,这两人的性格虽然不同,骨子里却都有一股拗劲,三言两语就争了起来,谁都无法说服对方。
其他人也纷纷言,许秉中、6传应和汪晟意见一致,倾向于据城坚守,谭啸、孟宝和周国栋则主张乘胜出击,寻求与宋江决战,除了汪克凡没表态之外,其他六个人正好分成了两派。
“诸位,宋江手下大小十七家水匪,肯定各有各的心思,平日里还能号令一致,突然打了个大败仗后难免军心不稳,正好趁机消灭他们,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孟宝从军多年,这番话正好说到了点子上。战场上最忌讳犹豫迟疑,好容易打个胜仗夺得主动权,就该再接再厉,把优势转化为胜势,彻底解决这股水匪的威胁。
“如果恭义营出战,万一水匪分兵来攻崇阳,该如何是好?”
许秉中仍觉得心有余悸,他今天见识了水匪的凶悍,数千名悍匪声势骇人,县城中的青壮们绝不是对手,今天要不是有恭义营顶着,县城只怕凶多吉少。
许秉中的身份较高,他既然开口,孟宝和周国栋都不好直接反驳,谭啸却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哈哈一笑接过话头。
“大令放心,宋江不过是一伙水匪,绝对挡不住恭义营的雷霆一击,他敢分兵的话,只会死得更快!”
“请堂尊明察,战机稍纵即逝,犹豫不得啊!”孟宝也跟着劝道。
“这个……”许秉中一时间有些犹豫,把目光投向了汪克凡。
许秉中虽然不通兵事,但也不是鼠目寸光的庸才,也知道把握战机的重要性,要是让宋江得到了喘息的机会,收拢败兵稳定军心,卷土重来再次起进攻,崇阳只能被动应付,胜败又在两说。
到底该怎么办?他现在这种关键时刻,还是需要汪克凡来一锤定音。
汪克凡笑着点点头,站起身来向许秉中一拱手。
“我等远来是客,当唯大令马是瞻。”汪克凡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恭义营战后急需休整,暂不出战……”
仿佛突然关上了开关,激烈的争论戛然而止。通过这场胜利,汪克凡已经确立了极高的威信,他表态之后,周国栋等主战派都躬身称诺,没有任何异议。
军议一直持续到掌灯时分,许秉中排下酒席款待大家,举行了一场简单的庆功宴,散席后回到军营,汪克凡又和周国栋等几名哨官开了个内部会议。
有些事情不便当着许秉中等人明说,但在恭义营内部一定要沟通清楚,几个人一直聊到深夜,仔细分析眼下的战局。
的确,现在正是消灭宋江的好机会。
但是,恭义营没那个能力。
恭义营缺乏机动能力,不宜长途行军作战,“长途跋涉”三十里挑战上万水匪,和找死没多大区别!
水匪的主力距离崇阳三十里,过了恭义营的有效打击范围,干看着一块大肥肉却吃不到嘴里,只有留在县城里静观其变。
在现有条件下,拳头能打多远就打多远,屁股决不能离开崇阳。
汪克凡早就有所打算,必须提高恭义营的机动能力,补上这块短板,会议快结束的时候,他宣布了一个重要决定。
“诸位,我准备调整营制,在军中招募一批辅兵。”





残明 第三十一章 天下熙熙皆为利
第二天早上天色刚刚透亮,崇阳西门悄悄地打开了,数匹健马鱼贯而出,马上骑手相互吆喝一声分头而去,蹄声得得,在清晨的薄雾中渐行渐远。
他们是前往各个乡里报捷的使者,自从宋江犯境以来,崇阳县内暗流涌动,胜利的消息能够安抚民心,提振缙绅们抵抗的勇气,震慑那些蠢蠢欲动的不法之徒。
每个使者身上都带着许秉中的亲笔信,提醒地方缙绅加强戒备,防止宋江分兵劫掠乡里,如果水匪大举来袭就及时撤退,实行坚壁清野。
另外两个使者在码头乘船出,走水路去武昌府报捷。这一仗斩杀水匪四百余名,生擒三百余名,这么结结实实的一份功劳,足够引起湖广巡抚何腾蛟的重视,恭义营和崇阳县都与有荣焉,两名使者也是各派一人。
恭义营的使者是稳重老成的汪晟,他还担负着另外一个重要任务,催要后续的粮饷物资,营中要增招一批辅兵,现在正是缺钱的时候。
按照汪克凡的计划,准备招募三百五十名辅兵,这些辅兵的粮饷、号衣和装备器械……,乃至于安家银子和伤残抚恤,一切开销用度都要自力更生解决,等到新招的辅兵到位之后,再为他们申请正式编制,现在却不能走漏风声。
增招辅兵等于改变恭义营的现有编制,这种事情非常敏感,何腾蛟肯定不会同意,如果他明确表示反对,汪克凡总不能硬和湖广巡抚对着干。
只能先斩后奏,白手起家。
既成事实更容易被接受,等到生米煮成熟饭,然后再打上两场胜仗,让何腾蛟看到辅兵的作用,应该就能一笑了之了。也许,他会因此心生疑忌,但是汪克凡并不在意。
现在最关键的还是经济问题,手里有钱才能展壮大,得想办法开辟财源。
这次出征之前,汪克凡领到的钱粮物资并不多。
对宋江的战事由黄澍统管,黄澍却有意刁难恭义营,除了当月粮饷之外,开拔银子一两也没给。部队出征在外,一举一动都要用钱,要不是牛忠孝和许秉中伸手帮忙,汪克凡这四哨人马就要饿肚子了。
粗粗估算一下,招募三百五十名辅兵最少得花费两千两白银,汪克凡没有这么多钱。
但是,恭义营刚刚打了一场大胜仗,缴获了很多战利品。
武器、牲口、车辆、器械……,孟宝打仗也许不行,打扫战场却着实是一把好手,所到之处颗粒归仓,把水匪丢掉的家当全都运回城中,又转交给恭义营。这里面虽然没有什么贵重金银,但胜在量大货足,牲口马匹什么的还算值钱,应该能卖上不少银子。
上午八九点钟的光景,几位特殊的客人先后来到了恭义营,他们彼此间非常熟络,一见面就聊了起来。
“哎呦,这不是宋大官嘛!仁兄气色健旺,满面春风,定是遇上了喜事!”
“呵呵,钱外郎,食饭未哂?”
“赵埠头,我刚才还念叨着你呢!怎么样,今天这么多便宜货,咱俩搭伙做笔买卖?”
这些人的衣着富而不贵,大都是一副商贾打扮,寒暄着来到恭义营的大门前,守门士卒接过拜帖一看,原来都是本地的牙行掌柜。
“各位请稍候,容我进去禀告。”
那士卒转身去了,几位牙行掌柜接着聊起了生意经……
牙行是经营中介业务的商行,在明朝中晚期非常兴盛,业务种类覆盖面极广。柴米油盐酱醋茶,交易、运输、借贷、仓储和食宿,甚至代替官府收税……,老百姓的衣食住行,各种货物交易全都依靠牙行。
崇阳是个小县,一共只有十几家牙行,除了本地的小牙商之外,还有两家外地大牙行开设的分号。
“湘楚商行”,是湖广本省的官牙,除了正常的业务经营之外,还负责检查税收,管理市场。崇阳分号的掌柜姓钱,半商半官的身份,所以被大家称作“钱外郎”。
(外郎是汉朝的官名,宋朝之后演变为对衙门小吏的尊称。)
“隆茂昌”,则是一家财雄势大的私牙,在湖广、江西和两广开设了上百家分号,据说在朝廷中的背景非常深厚。崇阳分号的掌柜姓宋,就连县令许秉中见了他,也客客气气地称一声宋大官。
(大官是对土豪的尊称,《水浒传》里有个西门大官人,还是《金瓶梅》的男主角……嗯,不多解释了。)
“宋大官,水匪那里能有什么好东西!你隆茂昌日进斗金,何必和我们抢这点破烂?”说话的是赵埠头,他严格说来不算牙商,主要经营码头水运,也是半商半官的身份。
宋大官矜持地笑了笑:“呵呵,这次采买是许大令亲口吩咐下来的,隆茂昌当然要尽心竭力……”
汪克凡急等用钱,就通过许秉中找来几家牙行,准备出售缴获的那批战利品。崇阳县令的面子果然不小,各家牙行的掌柜几乎都到齐了。
街角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一名三十多岁的黑瘦汉子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见到众人后抢着作了个罗圈揖,嘴里忙不迭地打着招呼。
“宋大官,钱外郎,赵埠头……,于三郎这厢有礼了。”
这人名叫于三郎,是崇阳县中一个不入流的小牙商,他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葛布长衫,头上的瓦楞帽崩开了好几处线头,脚下赤足蹬着一双旧草鞋,打扮不伦不类,一看就非常寒酸。
宋大官厌恶地撇撇嘴,呵斥道:“于三郎,你来做什么?”
“回宋大官人话,恭义营今日布采买,小人来看看有什么生意可做。”
“哈哈,真是笑死人啦!”钱外郎指着于三郎,夸张地笑道:“你也算做生意的?难道来恭义营收粪肥吗?”
于三郎眼中闪过一丝恼怒,却赔笑道:“不敢,不敢,正是要收粪肥,再相看送些柴火。”
牙行经营范围各不相同,于三郎做的是粪肥和柴薪生意,把县城中的粪便转卖给农家当肥料,再从农家收集柴薪送到县中出售。
这在牙行中属于最低等的贱业,于三郎又人穷志短,同行一向欺负他惯了,钱外郎几个嚷嚷起来,不许他参加今天的采买。
“于三郎,今天是什么场合你知道吗?别给我们丢人现眼,你这腌臜货还不快走!”钱外郎是官牙身份,除了实力雄厚的隆茂昌之外,在其他私牙面前一向威风八面。
于三郎却舍不得走,梗着脖子争辩道:“钱外郎莫刁难小人!鄙号招牌虽小,牙帖和信印文簿却一样不少,凭什么不让我采买?”
自从水匪进犯崇阳以来,百姓们无心耕种,于三郎的生意也大受影响,如果不能在恭义营这里揽上两桩买卖救急,离关门就不远了。
看他突然犯了倔,其他牙商一起上来打偏拳,帮着钱外郎说话,于三郎却就是不愿走,众人正在争吵不休,恭义营的大门突然推开,汪克凡亲自迎了出来。
汪克凡一身戎装,笑容满面,未曾说话先拱手作礼,客客气气地把牙商们让进军营。到了这个时候,钱外郎几个也顾不得于三郎了,由着他跟在众人后面,一起来到了存放战利品的仓库。
检验质量,估算价格,牙商们各自挑选中意的货物。小牙商由掌柜本人出马,隆茂昌和湘楚商行却都带着自家的牙侩,宋大官和钱外郎悠闲无事,你一言我一语,围着汪克凡大拍马屁。
面对这两人的聒噪,汪克凡始终面带微笑,和气对答,很有耐心。以他的身份本来不用这么客气,但是恭义营现在急需用钱,汪克凡关心之下,放低身段和这两个牙商周旋。
一切都是为了银子,希望这批战利品能卖个好价钱!
时间不长,牙商们各自选好了货物,汇总出一份价目单呈到汪克凡手中,汪克凡接过来一看,眉头就皱起了一个川字。
才这么点银子?
按照市价估算,他拿出来的这批战利品最少也值一千两白银,但是价目单上只有五百多两,整整少了一半!
“钱外郎,赵埠头,所有货物都结算清楚了吗?”该不是牙商挑肥拣瘦,剩下了许多。
“回禀将军,所有货物全都结算了,一件不差。”钱外郎的眼珠转动不停。
“嗯……”
汪克凡逐条细看那价目单,立刻现了问题:“这个价格是不是太便宜了,比如这都是能上阵的军马,怎么一匹才卖十七两银子?”
明末战乱连连,再加上南方缺马,所以军马的价格居高不下,四十两银子都未必买得到。
“汪将军有所不知,这些马匹都是土匪劫掠而来,无保无户,所以只能贱价出售。”钱外郎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有些心虚。
牙行交易关节繁杂,外人很难搞清楚,汪克凡不置可否地向下看去,又问道:“精铁刀二百七十柄,每柄一贯四百文,这也算得太低了吧?”
战乱年代人人自危,兵器的价格不断攀升,一柄好刀可以卖到三四贯钱,一贯四百文只是三成的价格。
宋大官作了个揖,笑着接过话头:“回汪将军的话,这些兵器都是水匪劫掠官兵所得,根本见不得光的,况且制式庞杂,出售不易,一贯四百文一柄已经无利可图,这价格着实不低了。”
他脸上挂着谦恭的笑容,却咬定价格死不松口,在商言商,隆茂昌和官府打交道多了,汪克凡只是个小小的六品千总,没什么可忌惮的。
众牙商跟着纷纷行礼,叫苦连天:“汪将军错怪我等了,这批货的确无利可图,再不能加价!”
这理由太牵强了!
汪克凡微微生怒,冷冷的目光正和宋大官碰上,宋大官的身子微微一颤,连忙撩衣跪倒。
“若汪将军不信,鄙号宁可不做这笔生意,免得被百姓戳脊梁骨……”
“唉——,宋大官说哪里话。”汪克凡淡淡一笑,摆手道:“快起来吧,就按这张单子收货,一两银子也不用加。”
他脸上的笑容未去,心中却怒意更浓,这伙牙商言不由衷,听其言观其行,肯定在搞什么猫腻。
商人逐利,本来是天经地义,但牙行的责任之一就是公正评估货物的价格,这伙牙商巧令辞色,把自己当成了冤大头,实在有些欺人太甚。
但是部队的建设更重要,为解燃眉之急,只能先吃个哑巴亏了。
宋大官起身后仍在不停地分辨,汪克凡没有理会他,只命手下公事公办,交货收银,气氛有些尴尬。交易结束之后,牙商们纷纷告辞而去,汪克凡点头不送。
但是,一名不太合群的牙商引起了他的注意,这是个衣着破旧的黑瘦汉子,只挑走了十来辆损坏的鸡公车,给出的价格也很公道。
“你是哪个牙行的?我这里还有些别的货物,你要不要挑一挑?”汪克凡问道。
“多谢汪将军!”于三郎兴奋地说道:“鄙号通江商行,想向贵军采买,那个,黄白之物……”




残明 第三十二章 将军同道是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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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三郎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心满意足地去了。
汪克凡笑着摇了摇头,他被那伙奸商算计了一把,本来有些郁闷,但被于三郎这么一搅合,心情又变得开朗了很多。
这个于三郎素来被人排挤,也许可以收为己用。不过,得先查查他的人品习性……
转身离开仓库,汪克凡来到了军营后院。
这里是恭义营的临时医馆,空气中弥散着一股浓重的草药味,隐隐还能听到有人在痛苦地呻吟,不时有伤兵进进出出,见到他纷纷行礼。
这一战的伤亡数字已经统计出来了,恭义营阵亡七人,重伤二十二人,轻伤六十多人。在长枪阵的有效掩护下,直接阵亡的士兵并不多,但是这个年代没有抗生素治疗伤口感染,很多伤员会死于各种并发症。
除了致残的士兵之外,其他伤员只要能顶过这一关,就能重新回到部队,成为一名合格的老兵。
恭义营缺乏医生,在县中临时请来了一位老郎中,他见到汪克凡连忙迎了上来,陪着他逐个房间巡察。一圈转下来,到处都井井有条,轻重伤员都被照顾的很周到,有一些受了重伤的水匪俘虏也被送到这里救治。
“很好,很好。这两天医馆中事务繁忙,全靠老郎中费心主持。”
汪克凡的夸奖并不是场面话,他确实感到很满意。以恭义营简陋的条件,能做到这一步很不容易,如果能结合后世的卫生、救护常识再做些改进,这间临时医馆就是明朝一流的野战医院了。
那老郎中却笑着摆摆手:“小老儿可不敢贪功,医馆中能有如此气象,其实另有高人相助。”
汪克凡一愣:“噢?是谁?……”
正在这个时候,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位肩背药箱的青年郎中走进了医馆,颌下三缕短须飘飘洒洒,气质超凡出尘,他看到汪克凡后却猛的一惊,急忙转身向外闪去。
“站住!”
汪克凡早已看到她,喝了一声追上去,沉声问道:“花晓月,你怎么还没走?”
“嗯,我是走了,只是一直没走远……”这医官男扮女装,正是四合教教主花晓月。
“什么意思?”
汪克凡没听明白,他刚到崇阳的时候,就把花晓月姐弟打发走了,还给了他们十两银子,怎么一个月不到又回来了。
“嗯……,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汪将军,请随我来。”
两人拐到院后僻静的角落,花晓月看看左右无人,突然俯身深施一礼:“我姐弟都是带罪之人,虽想从此隐姓埋名,安生过活,但是举目无亲,实在没地方可去。小弟的伤势还没好,求将军垂怜收留……”
花家姐弟都是官府缉拿的要犯,一个年轻女子,再加一个身受重伤的少年,在危机四伏的明末乱世中寸步难行,所以转了一圈又回到了恭义营。
恭义营大战之后急需医生,花晓月正好医术精湛,每天尽心竭力地救治伤员,就这么留在了医馆中。她本想另找机会向汪克凡求情,不料今天被无意间撞破,嘴里边苦苦哀求,心里一阵阵忐忑不安。
“哦……”汪克凡一时沉吟不定,揣摩着其中利弊。
犯罪分子对执法者产生依赖,也属于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吗?
这其实是一件好事,花晓月不但是个好医生,而且窝藏四合教教主是大罪,放走花家姐弟担了很大风险,他们自愿留在恭义营,倒是最理想的结果。
汪克凡拿定主意,说道:“我有三个条件,你们能做到的话就留下来吧。”
花晓月喜道:“请汪将军吩咐,小女子必定遵从。”
“第一,你们要留在恭义营,就得守我恭义营的规矩,和营中的普通士兵一样,一举一动都要受军法约束,否则别怪我翻脸无情!”
这番话虽然语气严厉,却是题中应有之义,花晓月立刻答应下来。
“第二,我恭义营不养无用之人,你姐弟都得在营中效力。嗯,你可以做个随军医官……至于你弟弟嘛,等他伤好之后,给我当个亲兵吧。”
“多谢将军!”花晓月喜出望外。
按照汪克凡的这番安排,她们姐弟就能顺利的洗白身份,而且军将身边的亲兵都是亲信之人,待遇好,升官快,花小弟在军中干上几年,不难捞到个一官半职,光宗耀祖。
“第三,你们以后和四合教一刀两断,既不能和教中余党来往,也不要去找左良玉报仇。”
“这个……”
花晓月脸色一变,嗫嚅道:“四合教已经烟消云散,就算日后碰上教中老人,我姐弟不去招惹他们就是。但是,但是我花家和左良玉仇深似海,将军之命实难苟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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