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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明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半渡
“左良玉堂堂宁南侯,手下几十万大军,你姐弟还要与他为敌,恭义营也护不住你们。”汪克凡劝道:“花家满门只剩下花小弟一棵独苗,要是就此断了香火,你如何向九泉之下的父母交待?”
花晓月眼圈一红,一时默然无语。
左良玉位高权重,手握重兵,报仇的希望本来就非常渺茫,等到四合教被剿灭之后,最后一丝希望也化为泡影,他们姐弟再去行刺左良玉,和自杀没什么两样。
但是为人子,为人女,杀父之仇岂能轻言放弃?花晓月犹豫再三,还是毅然说道:“我姐弟与左良玉不共戴天,誓死也要杀了这奸贼……我们今天就离开恭义营,绝不敢连累汪将军。”
“飞蛾扑火,义无反顾?”汪克凡微微皱起了眉头。
“不错,纵然粉身碎骨,也绝不回头!”花晓月咬牙切齿。
汪克凡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没有办法,第三个条件最重要,花晓月既然不答应,就不能留在恭义营。
但是,他突然心中一动,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思索片刻后,又转回到花晓月面前。
“如果你们姐弟愿意重新做人,这个仇,我帮你们报了!”
如同晴天突然响个惊雷,花晓月傻傻地愣在了那里。
“将军,您刚才说什么?要帮我报仇?”
开什么玩笑,汪千总难道失心疯了?一个芝麻绿豆大的六品武官,却号称要对付宁南侯左良玉,简直荒唐之极!
“不错!左良玉素怀异志,多行不义,部下兵不如匪,枉耗国家钱粮,我早有除掉他的打算,现在又碰上花小姐的这段公案,就容不得他继续作恶了。”汪克凡微合二目,缓缓说道:“三个月之后……不,再加两个月,左良玉必然暴病吐血而亡,请花小姐拭目以待。”
花晓月腾腾退了两步,愣愣地看着汪克凡。
“原来将军也是同道中人,竟然擅长逆天改命之术,以往多有冒犯之处,请将军恕罪!”
花晓月身为四合教教主,天天都和神仙鬼怪打交道,时间长了更相信鬼神之说,她本人虽然装神弄鬼,却相信这世间另有高人。几次被汪克凡破了法术机关之后,早就怀疑他也是此道高手,而且货真价实,比她这个冒牌货厉害多了。
汪克凡一口定下左良玉的死期,更让花晓月震惊不已,逆天改命从来都是传说中的无上秘术,此人年纪轻轻,怎么会有这么深的法力?
汪克凡摆摆手,萧然叹道:“旁门左道终归不是正路,我本来不想插手这些私人恩怨的,不过左良玉倒行逆施,早就该有此报,我不过顺水推舟减了他几年阳寿,谈不上逆天改命……”
史书上记载的很清楚,左良玉生于1599年,死于1645年四月初,现在四十多岁正当壮年,谁也想不到再过四、五个月他就会一命呜呼。
见他一副乾坤在握,云淡风轻的模样,花晓月心中更信了几分,眼中的敬畏之色愈发浓厚。
“将军过谦了,左良玉身为统军大将,又是一方诸侯,他的寿元岂是说减就减的?将军作法不宜过急,以免损了自身修为,让左贼多活几个月,一年内取了他的狗命就行!”
花晓月非常感动,像左良玉这种大人物的命格都很硬,汪克凡为了救她们姐弟的性命,竟然自损功力勉强出手,如果真能成功的话,欠下的这份恩情一辈子也还不完:“将军仗义替花家报仇,大恩大德没齿难忘,我姐弟二人愿追随左右,世代为奴,不敢相叛!”
“为奴为仆的倒不用,只要你们姐弟走上正路,我的这番苦心就没有白费。”
汪克凡摆摆手,岔开话题:“以后好好做你的医官,外科手术中要注意卫生条件,来,我传你一套洗手七步法的口诀,一定要记住——内、外、夹、弓、大、立、腕……”
约法三章将花家姐弟留在恭义营,两个人都去了一桩心事,轻松地向医馆前院走去,汪克凡从后世的卫生救护常识中挑选了一下,比如医疗用品都要用沸水蒸煮高温消毒,防止外科手术中的交叉传染等等,找了几条适用的教给了花晓月。
细菌感染的是外科手术并发症的罪魁祸首,只要从源头上清除了细菌病毒,因陋就简也能大幅提高伤员的生存率。
“汪将军,那些被俘的水匪会杀掉吗?”花晓月突然问道。
“还得再审一下,有必要的话会杀一批首恶之徒。”汪克凡答。
“那为什么还把他们送到医馆治伤?”
“这是两回事,治好伤的也可以再杀掉。再说了,有些只是被胁裹的百姓,能不杀就不杀吧。”
“到底杀还是不杀呢?”花晓月听糊涂了。
“现在不好说,要看下面的仗怎么打,打成什么样……”汪克凡皱起眉头,反问道:“你一直问这个干什么?”
“那个黑鱼又被抓住了,我想请将军,再放他一次。”黑鱼受伤不轻,正在医馆中治疗,被花晓月认了出来,忍不住又来替他说情。
“噢。”汪克凡淡淡应了一声,听不出到底答应没有。
……
当天夜里斥候传来消息,宋江水匪离开崇阳,转向通城县而去。





残明 第三十三章 及时雨揉搓有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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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时分,崇阳以西六十里,宋江率领水匪进入羊楼洞古镇。
羊楼洞是崇阳西侧的交通要冲,
无论是北上蒲圻、咸宁,还是西去临湘、岳州,或者南下通城,都要从这里经过。
古镇位于群山腹地之中,地形逼仄,街道狭窄,却是长江中游一带非常著名的茶叶产地,镇子上大大小小几十家茶庄,生产的松峰茶远销到北国大漠,甚至万里之外的欧罗巴。
几天前水匪们来过羊楼洞,路过这里去攻打崇阳,当时意气洋洋以为唾手可得,不料被恭义营打败,又垂头丧气地回来了。
镇子里的商户百姓早就逃得干干净净,水匪大队人马进镇之后,翻箱倒柜也没找到一粒米,甚至连野狗都没有见到一只。十七家水寨各想各的办法,有存粮的埋锅做饭,像杜龙王这样刚刚打了败仗的,不但损兵折将,还把辎重粮秣丢了个精光,只好向宋江求助。
“叽嘎,叽嘎……”
两辆鸡公车发出独特的声响,被推到了杜龙王面前,但是仔细一看,车上只有三四只米包,连一半粮食都没有装满。
这不是糊弄人嘛!杜龙王脸色铁青,招呼也不打转身就走,宋江却追上去,一把拽住了他。
“杜贤弟,别急着走嘛,在我营中一起吃个饭。”
“不必喽,我老杜天生一副大肚皮,怕把大帅吃穷了!”杜龙王愤愤不平的挖苦。
“哈哈哈,不差你这双筷子的……,来吧,来吧,咱们兄弟好好聊聊。”宋江笑着挥挥手,命士卒推着鸡公车先走,强拉着杜龙王到屋中坐下。
让座倒茶,殷勤招呼,又叫来几位亲信头领相陪,杜龙王却始终绷着脸,一副气呼呼的样子,他手下还有一千多人,宋江给的那点粮食满打满算够吃几顿?
宋江也不生气,吩咐斯养(古代军中的炊事员)直接开饭,不一会送上来一锅米粥
,清汤寡水,几乎能照出人影。
“大帅,这是怎么回事?”杜龙王目瞪口呆。
“唉,我营中也缺粮的厉害,怠慢杜贤弟了。”
宋江亲手盛了一碗米粥,特意从锅底捞了些稠的,递到杜龙王面前,又拿起一块糠麸饼子,就着咸菜有滋有味地吃了起来。
“来,来,来,先喂饱肚子再说。”宋江说着话,撕下一块饼递给杜龙王:“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崇祯七年湖广大旱的时候,这么两块糠麸饼子就能换个大闺女……”
杜龙王晕晕乎乎接过饼子,送到嘴里咬了一口,糠麸饼子又干又硬,嚼了半天才勉强咽下去,却拉得嗓子眼生疼,眼泪都几乎呛了出来。
“没想到大帅竟然吃糠咽菜,我老杜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杜龙王眼圈红红的,悔恨而激动:“这样吧,我立刻把那两车粮食送回来,决不能让哥哥吃苦!”
“哎——,弟兄们也得吃饭,粮食就留在你那里,我身为大帅,理应和儿郎们同甘共苦。”宋江摆摆手说道:“都是那许秉中太过狡诈,听说还有一个新来的汪克凡,这两个狗官搞什么坚壁清野,害得儿郎们无处打粮。”
这番话立刻引起了大家的共鸣,座中各位头领都有切肤之痛,纷纷扔下糠麸饼子,不住地破口大骂。
这两个狗官实在太卑鄙了,竟然使出如此阴损的计策,应该立刻调头杀回崇阳,和官军真刀真枪见个输赢!
杜龙王却没接这个茬,恭义营的厉害他算见识过了,别想用一块糠麸饼子就哄得自己去拼命,既然已经离开崇阳,何必再往石头上碰,想来宋江也不会这么没脑子。
果然,宋江及时开口,压下了众人沸沸扬扬的议论,免得跑题越来越远。
“这次贸然进攻崇阳,是本帅考虑不周,本以为一举能擒下许秉中,却没想到崇阳离武昌府太近,引来了省城的援兵。”宋江面色沉重:“汪克凡这厮如此凶悍,必是左良玉手下悍将,咱们羽翼未丰之前不去招惹他就是。”
崇阳这个鬼地方不能待了,不但搞不到粮食,还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大败仗。
当初为了利益均沾,攻打崇阳的前军由十七家水匪抽调组成,除了杜龙王的人马作为主力之外,还有其他寨子里的很多老兄弟,都是刀头舔血敢拼命的,却被恭义营杀的一败涂地。
没人愿意再去和恭义营死磕,各家水寨都想保存实力,宋江几乎没怎么劝,大家就一致同意从崇阳退兵,转头攻打通城。
“大帅,儿郎们行军辛苦,总喝稀粥怕是不成啊。”杜龙王变着法子,还想多要些粮食。
“没关系的,再往南二十里,过了石门就是通城地界,那里打粮容易些。”通城可没有坚壁清野,只要打开两家大户的粮仓,就能让儿郎们放开肚皮吃顿饱饭。
通城地方富庶,如果顺利攻占县城,粮饷军需都不成问题,还能趁机发一笔财。众头领都是跃跃欲试,就连刚刚打了败仗的杜龙王都忍不住,声称要一雪前耻,再次请命担任先锋。
但是,宋江却拒绝了他。
“此战事关紧要,许胜不许败,本帅要亲率大军出征。”宋江接着说道:“杜贤弟刚刚打了一场恶仗,不如留在羊楼洞和石门,顺便收容失散的儿郎……”
原来这才是宋江的底牌,竟然要把自己踢出通城之战,杜龙王怒冲冲刚要发作,却听宋江又慢悠悠地说道:
“杜贤弟放心,我绝不会亏待了你营中的兄弟,每日所需的粮草都会及时送来,你就放心留在这里……羊楼洞和石门一线关系我军退路,杜贤弟一定要小心把守,万万不能有失。”
这番话乍一听亲切体贴,其中却隐隐暗含威胁和敲打,杜龙王呆呆楞了片刻,才干涩地应了一声。
“是。”
……
杜龙王走后,二当家浪翻云凑到宋江面前,眉开眼笑地说道:“大哥果然神机妙算!哼哼,杜龙王那厮打了败仗还那么神气,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他那副吃瘪的样子,看着真是痛快极了!”
浪翻云是宋江本寨的二当家,十七家水匪联军之后,他担任军中的一名坐营官,但对宋江的称呼还是习惯江湖口吻。
“呵呵,一个目光短浅的粗胚,不用放在心上。”宋江得意地一笑。
在十七家水匪中,杜龙王的实力仅次于他,平日里桀骜不驯,很难控制。不过经过这场大败之后,杜龙王的实力大损,只要顺势加以打压,以后再掀不起什么风浪。
“大哥,杜龙王心怀不满,又是个败军之将,把他放在羊楼洞,不会捅什么娄子吧?”浪翻云提醒道:“万一那汪克凡来攻打羊楼洞,杜龙王怕是守不住。”
羊楼洞地处要冲,是联系临湘和通城的交通中枢,水匪如果要退回洞庭湖老巢,就得从这里经过。
“没关系,羊楼洞的地形不利于防守,真要是出了意外,咱们大军从临湘和通城两面压过来,立刻就能夺回镇子。”
羊楼洞的周围是一片山谷,地形低洼,无险可守。而且此处百姓逃散一空,军粮补给不易,筑寨屯兵的成本太高,又增加了防守的难度。
“老二,眼光要放长远一点!”宋江又踌躇满志地说道:“攻占通城只是第一步,咱们还要继续招兵买马,等到实力够了就去攻打岳州府,到时候临湘和通城连成一片,羊楼洞就不用守了。”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二当家还是格局太小,当今天下风起云涌,正是英雄出头之时。就像江南四镇之一的高杰,原来也是草莽出身,现在却贵为大明兴平伯,一方诸侯。
这个世道,手中有兵就是草头王,如果能占领岳州府,背靠洞庭湖,宋江就有了讨价还价的本钱,无论投靠李闯还是被朝廷招安,都能升官发财,受到重用。
“大哥,咱们不去崇阳报仇了吗?”浪翻云问道。
“要做大事,一时的胜败就不要斤斤计较,左良玉几十万大军,咱们现在还惹不起。”宋江吁口气,又说道:“不过这几日往武昌府多派些探子,盯着大顺军和官军的战事结果,要是大顺军得胜了,咱们也去凑凑热闹。”
宋江看不清天下大势,却有一颗热衷投机的心,如果大顺军真的占领湖广,当然要趁火打劫,及早投靠。
两人议定完毕,命斯养撤下稀粥和糠麸饼子,换上酒菜肉食。吃喝一气,酒足饭饱之后,宋江提高声音说道:
“传本帅军令,全军即刻启程,直捣通城!”
……
通城县位于隽水河上游,坐船到崇阳不过半天的路程。
前几天水匪进攻崇阳,通城的官吏百姓都松了一口气,后来听说水匪吃了败仗,更是以为躲过了一劫。不料事态突然急转而下,水匪调头来打通城,县中立刻乱成一团。
更要命的是,县令卜作文突然失踪了。
下属官吏到处搜寻,最后从一名亲随口中得知,卜作文去崇阳求救兵去了。




残明 第三十四章 汪克凡一诺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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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晟从武昌府回来了。
见到汪克凡后,他拿出厚厚的一摞邸报文书,还有一份亲笔抄录的时局消息,一条条整理得非常清晰,看上去一目了然。
“三哥果然干练,只在武昌府呆了两天,就搜集了这么多消息。”汪克凡由衷地发出称赞,窥一斑而知全豹,这份资料充分体现了汪晟细致严谨的性格。
“云台,你先慢慢看着,等下咱们再细说。”汪晟笑了笑,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坐下休息。
一条条消息看下去,再把邸报文书翻阅一遍,和记忆中的史书相对照,天下大势的脉络渐渐清晰,一幅残明乱世景象浮现在眼前。
李自成退出北京之后,节节败退,困守陕西。大同总兵姜瓖接受清廷招安,山西落入清廷手中,各地投降的明军纷纷叛乱,轰轰烈烈的大顺新朝,转眼已是一副残破飘摇之象。
满清却稳扎稳打,在京畿、山东地区站稳了脚跟。
多尔衮入关之后,先为崇祯皇帝大办丧事,以收民心,然后大举征用前明官员,归还士绅地主被大顺军夺走的田产,废除匠户贱籍制度,甚至假惺惺地宣布暂缓剃发。和草莽枭雄李自成比起来,多尔衮的手段无疑强了太多。
十月初,只有六岁的顺治小皇帝迁都北京,图谋九州,“以建万年不拔之业”。满清内部稳定之后,很快兵分两路,对李自成再次发起进攻,阿济格走山西、内蒙进攻陕北,多铎走河南进攻潼关,大顺军腹背受敌,陕西告急,西安告急。
与此同时,南明朝廷却是一副偏安乱象。
福王正式即位弘光皇帝之后,朝中党争越发激烈,江南四镇以拥立之功嚣张跋扈,军阀反制朝廷,文恬武嬉,军备松弛。
内斗不止,强敌环饲,南明朝野上下却沉浸在“借虏平寇”的美梦之中。大顺军西撤之后,在山东,河南等地留下了大片真空地带,南明朝廷为了避免“挑激”清军,不敢出兵收复失地,又卑词逊礼结好于清廷,派遣北使团同清廷议和……
汪克凡看到这里,轻轻叹了口气,闭上眼睛思索着。
史书上记载得非常清楚,李自成在潼关与多铎激战,始终不能取胜,阿济格却连破延安、榆林,向西安进军。李自成被迫放弃陕西,率部经商洛入河南,南下湖广,与白旺汇合。
清军随即尾追而来,并连续发起南征,一步步占领全国……
时间太紧迫了!
“三哥,武昌之行还顺利吗?”
“巡按御史衙门有意刁难,卡住咱们的粮饷不发。”汪晟摇了摇头,面露愧色。
“噢?”汪克凡微微一愣,又点点头说道:“黄澍还真的下手了,我倒是早有预感……”
“现在该怎么办?”汪晟心中松了口气,既然汪克凡早有预感,应该也就早有准备。
“一时的窘迫是免不了的。”汪克凡沉吟片刻,说道:“但这也是一件好事,甩开了黄澍的掣肘,咱们正好大干一场。”
汪晟点点头,接着汇报:“收到咱们的捷报后,何军门非常高兴,还亲自召见了我,说要给云台升官呢!不过,他给的赏银也被巡按御史衙门截下来了。”
“截下来正好。将来这都是证据,到何腾蛟面前打官司也不怕!”
恭义营处处受制于人,粮饷也极为有限,汪克凡早就想另辟财源,重新打造手下的部队,黄澍这番刁难,正好给了他一个发动的理由。
汪晟走了之后,汪克凡在屋子里转了两圈,把京良叫了进来,他是个不起眼的小兵,办事却一向得力,这件事交给他最合适。
“你去找人做些牌匾,事先不要走漏风声,牌匾分两种,上面刻字……”
正说到一半,亲兵进来报告,县令许秉中有事相召。
汪克凡向京良交待了一番,出门来到县衙。
师爷郑选正在大门外候着,引着汪克凡直入内堂,许秉中迎出来,身旁却还跟着另一名七品文官。此人四十多岁的年纪,厚脸盘,鹰钩鼻,举止间倒有几分官威,只是面色青灰,眼泡浮肿,一看就是酒色过度伤了肝肾。
“云台,快来和卜县君相见。”许秉中居中介绍,原来他是通城县令卜作文。
“幸会,幸会!”卜作文有求于人,身段放得很低,上来先和汪克凡拉起了校友关系:“鄙县当年也在山谷书院求学,和汪将军还有同痒之谊,汪将军文武双全之儒将,实为我山谷之荣耀!”
“不敢当,前辈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见教?”汪克凡也是正牌秀才出身,称他一声前辈并不过分。
“惭愧!只因水匪袭扰通城,特来向汪将军求助……”卜作文是来搬救兵的。
“恭义营粮饷匮乏,有心无力,怕是帮不上卜县君了。”汪克凡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无妨,无妨……只要汪将军能保全通城,鄙县必倾尽库中所有,向贵军捐输粮饷!”
从维和部队变成雇佣军,倒是一个不错的生财之道,汪克凡略一迟疑,却见许秉中藏在卜作文身后,向自己一个劲地直摆手,很明显,他不希望恭义营离开崇阳。
“好教卜县君失望了,我军前番恶战伤亡不小,急需休整补充兵员,在新兵操练纯熟之前,不宜出战。”汪克凡考虑了一下,又说道:“只要贵县能坚持一个月,恭义营必会及时赶到,解通城之围。”
在完成改编之前,恭义营没有能力出征通城。卜作文犹不甘心,再三相求,汪克凡却一直不松口,在许秉中的帮助下,几番解劝才把他送到寅宾馆休息。
“此人临战脱逃,未必敢回通城,只怕还要来烦扰云台。”许秉中洞察官场世故,对卜作文的行径很是看不起。
“弃城而逃可是死罪,他敢么?”汪克凡有些意外。
“唉,现在纲纪混乱,卜作文又有些背景,就算通城真的丢了也不会判死罪,最多降职丢官罢了。”
许秉中发了两句牢骚,又说道:“你营中若是缺粮的话,我这里可匀给你些,多的没有,一百石还是拿得出来的。”
听话听音,汪克凡刚才抱怨粮饷不足,许秉中把恭义营留在崇阳,当然要有所表示。
汪克凡却不太满意,一百石粮食听着不少,却只够恭义营吃二十天左右,况且他现在最需要的还是银子。
“多谢老师,不过我营中急需现银,能不能想想办法?”
“这个……”许秉中一脸为难之色:“我这里也缺现银,前些日子为了募集青壮,修缮城防,藩库里的银子都挪用完了。”
“暂借一千两白银,一个月后必定归还!”
“别说一千两,一百两都没有。”许秉中摇头道:“惭愧,实在是帮不上贤侄……要不然这样吧,我向武昌府和按察使司上申状,帮你去讨饷。”
“没用的,就算是把官司打到巡抚衙门,都未必能讨来。”汪克凡说道:“既然已经这样,只好在县中捐输军饷,从商贾富户那里讨些银子。”
“哦,前些日子宋江犯境,商贾富户已经梳理了一遍,恐怕挤不出多少。……不过贤侄放心,我还会勉力一试,总要给你个交代。”
许秉中已经搞过一次募捐,求爷爷,告奶奶,筹集了不到一千两军费,再让他们掏钱肯定更加困难。
汪克凡却早有打算,笑了笑说道:“不需老师操劳,这件事我自己去办,只是要请县里配合一下……”
……
离开县衙,回到恭义营,汪克凡一直紧皱眉头。
就算能从商户那里捐输军饷,也是远水不解近渴,新招的辅兵要给安家费,近千名士卒还没有发军饷,恭义营处于等米下锅的状态,在许秉中这里没有借到钱,各项工作就只能停下来,等资金到位后才能继续。
时局如此紧张,浪费的这段时间太可惜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屋中却迎出一个人,正是母亲刘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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