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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明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半渡
“化坛卷帘!”一名道士失声叫了出来。
化坛卷帘是斋醮仪式的一部分,化坛,意思是把醮坛变化为神仙境界,卷帘,则如同人间君王临朝听政,代表神仙马上就要驾临。
但是,大家从未见过如此真实的化坛卷帘,声、光、烟雾,各种效果合在一起,此刻的醮坛真如同琼台仙境,恍恍惚惚,飘飘渺渺。
几乎所有人都跪下了,只有许秉中、陆传应和两三个举人还站着,但也是一脸诚惶诚恐,俯首低头,不敢仰视花晓月。汪克凡撇了撇嘴,低下头作出恭敬的样子,心里却暗暗腹诽。
真是不安生的性子,一得着机会,就搞出这么大的动静。
花晓月伫立醮坛之上,二目微合,作道家存想状,俨然进入了人神沟通的境界,此刻的她,已经被城隍老爷神仙附体,浑身上下仿佛有宝光流动!
她念念有词地嘟囔了一会儿,突然又睁开了眼睛:“吾奉崇阳城隍,今日特为本县祈福度灾,解怨释结……”
斋醮仪式继续进行着,花晓月作法画符,以神仙的身份传谕远近枉死的鬼魂,齐聚醮坛听宣经文法言,早登净土,免堕幽冥,又用真水真火炼度,解去鬼魂的怨气。
到了这一步,士绅百姓都大大松了一口气。有城隍老爷这尊大神坐镇,前番一场恶战死去的几百鬼魂都能早升天界,脱离鬼道,这些冤鬼升仙之后,阳间自然就能平安。
斋醮仪式临近结束,有道士送上了功果簿,士绅们纷纷慷慨解囊,捐献香火钱。十两,二十两,五十两!眼都不眨就送了出去,互相之间还要攀比一番。
这钱花的值,也是看在花晓月的面子上,崇阳是个小地方,以前从没见过这么专业的斋醮仪式,更没见过这样修为高深的有德方士。
围观的百姓们也挤了上来,争着往功德箱里投钱,他们大都是穷人,但胜在人多而且非常虔诚,捐的钱加起来数目也不小。
“封建迷信真是害死人,挣钱比我还快!”
汪克凡在心里嘟囔着,目光若有所思的,扫过了那些士绅。
和牙行商贾比起来,明朝的士绅阶层才是真正的有钱人,只要取得举人以上的功名,就能享有各种特权,积累大量的财富,随便拉出来一个都是家财万贯。
恭义营要发展壮大,就需要大量的资金,早晚都得向士绅们下手。
但是,这件事难度很大。
和牙行商贾不同,士绅的社会地位要高得多,一个举人就可以和知县分庭抗礼,同乡、同年、同案、同门、同痒、同党、同社……,士人之间结成了一个庞大的关系网,根本不会害怕汪克凡这个小小的六品武官。
同样的招数不能用了。汪克凡毫不怀疑,如果他把“为富不仁”的牌匾挂在一个举人的大门上,立刻就会被调到湘西山区,负责征剿那些造反的苗族山寨。
但也不是无法可想。所谓事在人为,现在所缺的,只是一个合适的机会……
斋醮仪式到了尾声,最后一项内容和以往不同,和恭义营有关。不知道什么时候,花晓月已经离开了,如神龙见首不见尾,汪克凡成了主角。
他向许秉中打个招呼,然后吩咐下去,很快,一群水匪俘虏被押了上来,大约一百来人,都被捆得结结实实。
负责押送的是恭义营的汪晟,他迈步登上醮坛,对围观的百姓朗声说道:
“各位乡亲父老,前日鏖战崇阳,共擒获水匪三百余人,其中罪大恶极者三十人,一律在今日斩首示众……”
他在解说这三十人的罪行,周围的百姓却哗的一声开了锅,太过瘾了,竟然能看到砍脑壳!那些恶贼,死了好!
水匪俘虏们被推到醮坛前跪下,其中三十名是死囚,其他的都是陪绑。
钢刀挥起,人头落地,陪绑的被吓得瑟瑟发抖,却又被拉起来,解开了绑绳。
全部当场释放!
杀一批,放一批,改造一批,这就是恭义营的俘虏政策。
杀一批可以立威,放一批同样可以立威,刚柔并济才是最有力的打击手段,没有人意识到,汪克凡对宋江又一次出手了。
改造一批最麻烦,也是最有价值的,恭义营的士兵都是普通农夫,还需要各种工匠,在社会上招募的不够,就从俘虏中补充。
百姓们此时显出了淳朴敦厚的一面,并没有为难这些被释放的水匪。刚才汪晟讲得明白,他们都是临湘等地的守法良民,被逼着加入水匪,却没干过伤天害理的事情,和那三十名死囚不一样。
官吏士绅的感受就复杂的多,这一杀一放之间,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要杀人什么时候不行,偏偏选在这个场合,汪克凡明显是有意为之。这些水匪说杀就杀,说放就放,也没给武昌府知会一声,他的胆子真的很大。
有人脊背发凉,有人暗生怒意,有人敬而远之,还有人带着几分欣赏和敬佩,却再没有一个人把他当做粗鄙武弁,莽撞后生。
祭神仪式结束之后,巡街队伍再次敲锣打鼓,送城隍老爷和城隍奶奶回庙,许秉中和陆传应等官吏也准备回衙门。上轿之前,陆传应还在感慨。
“这又是杀,又是放的,真是恩威并施,想不到汪克凡年纪轻轻,手段却不输仕途老马。”他顿了一下,又对许秉中说道:“这些我还能看懂,有件事却想不明白,听说他恭义营连受伤的水匪也一律救治,不知是什么用意。”
许秉中皱眉沉默了一会,才说道:“恭义营扫荡群匪,行的是霹雳手段,救死扶伤,怀的是菩萨心肠。惩恶扬善,心怀怜悯,此举非大慈悲不可为……”
……
汪克凡回到恭义营之后,花晓月主动找到了他。
她还是女扮男装的样子,但重新换回了方巾长衫,文士打扮,和醮坛上那个羽衣道冠的方士判若两人。
“今天斋醮得了些银钱,请汪将军点验查收。”花晓月的脚边有一口打开的箱子,里面白花花的是银子,黄灿灿的是铜钱,接过单子一看,总计超过一千五百两白银。
到底是干过四合教教主的专业人才,一出手就骗来巨款。
“好,我先收下。”汪克凡略略迟疑,又说道:“嗯,你可以留一些私用,多少无所谓,你自己看着拿吧。”
这笔钱虽然是花晓月“劳动”所得,但数目太大,让她拿着不合适,但可以给些奖励。
花晓月摇了摇头:“我姐弟衣食不缺,没有用钱的地方,汪将军的好意心领了就是。日后还有效劳之处,请将军只管吩咐。”
“这种场合应该不会太多,以后碰上了再说。不过,你今天做得的确很好。”这也是一种天分,除了汪克凡知道她的底细之外,其他人都被唬住了,还心甘情愿地大把掏钱。
“是么?”花晓月眼睛一亮。
“嗯,虽然看不明白,但是觉得很厉害的样子……”
“小女子旁门左道,落在方家眼中,自然是破绽百出。”花晓月露出尴尬的表情,把汪克凡的夸奖当成了反讽:“家父意外去世,我只学了他三成本领法术,开坛做法都是装神弄鬼,让汪将军见笑了。”
在花晓月心中,汪克凡才是真正的得道高人,他说看不明白,当然是在讽刺自己乱七八糟,狗屁不通。
“这个,你我所学不同,你倒不必妄自菲薄……”汪克凡暗暗惭愧,一不留神,差点说露馅了。
“噢,不知汪将军所学是何种法术?”花晓月有些疑惑。
“这个……”
汪克凡略一迟疑,眼中突然寒光一闪,四周立刻变得杀气腾腾:“我不会诵经请神,我只会杀人于千里之外。”





残明 第四十章 君子当守拙取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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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出操完毕,恭义营全体将士在校场上集合,分发作战奖赏和抚恤银子。..
手里有钱好办事,从牙行商贾那里筹措了四千多两白银,花晓月又搞来了一千多两,恭义营从来没有这么富裕过,正好还上以前的旧账。
论功行赏!
按照汪克凡的要求,恭义营不以首级和缴获论战功,而是强调遵守军纪、服从命令、作战勇敢等原则,只要在战斗中没有违反军纪,就可以领到赏银,有突出贡献的,由哨官、队官、什长等各级长官为其报功,额外发放奖赏。
凡是参加对杜龙王那场战斗的士兵,每人领到一两赏银,长枪阵外围的排头兵处在作战的第一线,每人领到三两赏银,像史阿大这样勇敢负伤的,领到了五两赏银。
恭义营八百战兵几乎人人有份,校场上欢声雷动,士气高昂。这些士兵大都是思想简单的庄稼汉,当兵卖命就是为了多挣些银子,除了灌输忠义孝悌和民族大义之外,还要用金钱刺激他们战斗的**。
阵亡和伤残退伍的,按朝廷的标准加倍发放抚恤银子,解除士兵们的后顾之忧。
接下来,又处罚了两名违反战场纪律的士兵,他们在战斗中私藏缴获财物,被没收之后还取消赏银,当众打了三十军棍。
“砰,砰,砰……”沉闷的军棍声中,史阿大的脸色蜡黄,越来越难看。
解散之后,他找到汪克凡,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小的金戒指。
“汪千总,这是俺那天私自藏下的,现在上交……”
“不用了,那天的经过我都看见了,你已经负伤脱离战斗,不算违反军纪,自己留着吧。”
“真的?那谢谢千总,俺留着娶媳妇用。”史阿大喜滋滋的刚要走,汪克凡却叫住了他。
“回来。”汪克凡皱着眉头打量史阿大,把他看得直发毛:“你也是一名队官,怎么连条例军纪都搞不清楚?平常怎么管理部下的?”
“啊?俺是个粗人,谁要是敢不听话,俺就上脚踹……”
“回去把所有条例都抄写十遍,有不认识的字去找花医官。”汪克凡顿了一下,又说道:“花医官是有学问的人,跟着她好好学,以后用得上。”
史阿大缩了缩脖子,有些迟疑的样子,看到汪克凡脸色不善,连忙大声应了下来,汪克凡摆摆手打发他去了,没有多说什么。
大老粗只能当一辈子低级军官,路已经给史阿大铺好了,就看他自己能不能把握住……
发了赏银之后,恭义营士气高涨,每日操练不停,重点放在野外行军作战和土木作业上,新兵们也渐渐和部队融为一体。
吕仁青正式加入恭义营,并领到了第一个任务——赶赴武昌府,拜见何腾蛟、黄澍、牛忠孝等文武大员,并呈递申状,再次讨要粮饷。有黄澍从中作梗,这笔粮饷八成要不回来,但还是要去抱屈喊冤,闹上一闹,不能吃个哑巴亏。
过了几天,汪克凡突然接到通知,巡抚何腾蛟召见。
……
武昌府中,一片歌舞升平的太平景象。
左良玉和白旺刚刚经过一场大战,战争刺激了经济的畸形发展,几十万大军的吃穿用度,一举一动都要花钱,商行店铺的生意反而比平常好了很多。街面上更加热闹,官兵们得了卖命的赏钱,大都挥霍在吃喝嫖赌上,青楼赌场家家爆满,酒楼茶肆也座无虚席。
在普通人看来,北方的战乱非常遥远,湖广有左良玉几十万大军作为屏障,自然坚如磐石。只有少数目光敏锐的有心之人,才能发现背后的危险预兆。
航船靠岸,搭上跳板,汪克凡踏上武昌码头,京良提着行李在后面跟着。
吕仁青前几天就到了武昌府,奔走于各个衙门之间,汪克凡既然来了,他就赶来接船,大家正好都饿了,一起出了码头,走进了一家街边的酒楼。
正是中午吃饭的时间,酒楼里的客人很多,雅间已经没了,大堂里也坐了七八成。吕仁青塞给小二一串铜钱,在角落里找到个临窗的位置,这里相对僻静一些,方便说话。
落座之后,吕仁青说起这几天武昌府的新闻,汪克凡才知道湖广官场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和记忆中的历史基本一样,虽然对不上具体的时间细节,但该发生的都发生了。
南明弘光帝撤销了原来的川湖总督,何腾蛟即将升任湖广总督,加兵部侍郎衔,主持湖广、四川、云南、贵州、广西五省军务。
堵胤锡升为湖广按察使司副使,提督学政,迈进三品大员的行列。
与他们相反,巡按御史黄澍则被免职,还成了朝廷缉拿的钦犯。
黄澍前些日子到南京去了,在朝中和“阉党”针锋相对,斗得你死我活。他弹劾首辅马士英十八条罪状,每一条皆曰可杀,并且当着弘光皇帝的面上演了一出全武行,狠狠抽了马士英一个大嘴巴子,用手中的笏板砸得对方头破血流。
马士英的地位相当于一国宰相,受到这种奇耻大辱当然要反击,很快就有充分的人证物证表明,黄澍存在严重的贪污受贿问题,因此丢官罢职,只得逃回武昌,躲在左良玉的庇护之下。
在明朝末年,东林党一直是士林领袖,控制着舆论和话语权,马士英和东林党作对,被安上了“阉党”的大帽子,俨然是个祸国殃民的奸佞小人,秦桧赵高一类的人物。
黄澍一个小小的七品巡按,敢于弹劾当朝首辅,还痛快淋漓地打了他一巴掌,正是一副正邪不两立,铮铮铁骨的形象,虽然成了朝廷钦犯,在朝野间却有很多支持者,吕仁青也是其中之一。
“马士英这奸贼徇私报复,天下人无不义愤填膺,听说何军门与左帅已联名上疏,定能为黄道长讨回公道……”
他滔滔不绝说个不停,汪克凡却听得直皱眉头。
“国家危亡之际,朝廷大臣本应精诚合作,耽于党争就落了下乘。马士英虽不是救时之相,但堂堂朝廷首辅,怎能如此攻讦羞辱?”
汪克凡这番话和主流舆论背道而驰,吕仁青不由得一愣。
“云台兄,你为何替马士英开脱?朝中阉党当道,弄权误国,黄道长此举可谓大快人心……”
“仁青,你当真以为黄澍做得对吗?”
肖林严肃地说道:“黄澍此举看上去大义凛然,其实却暗藏私心。为求刚直之名,不惜对当朝首辅大打出手,却把皇上逼到昏聩不仁的死角,让朝廷中的党争更加激化,这些道理你都不懂吗?”
“这个……”吕仁青哑口无言。
“嬉笑怒骂,难免流于偏激,守拙取正,才是君子处世之道。”汪克凡顿了一下,又说道:“做官和读书一样,一要静心务实,二要胸襟宽阔,日后方能成就大器。”
这番话既有尖锐的批评,又暗含鼓励之意,天气释然寒冷,吕仁青的额头上却有汗水涔涔而下。
“云台兄教训的是,小弟知错了……”
正在此时,旁边一桌站起个陌生人,对汪克凡等人作了个四方揖。
“几位谈吐不凡,在下十分佩服,能否作个东道,请诸位喝上几杯?”




残明 第四十一章 小心驶得万年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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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姓权,单名一个习字,和朋友来湖广做生意,平生头一次到武昌府,请兄台指点一下本地的风土人情……”
这人名叫权习,自称九江府人氏,三十岁上下的年纪,他虽然不请自来,但言语客气,礼貌周到,并不令人反感。
“相逢即是有缘,请坐吧。”汪克凡点头同意,给他挪出个位子。
“刚才听几位说到巡按御史黄澍,不知在武昌府坊间,黄道长的风评如何?……”
权习聊了几句,就把话题扯到湖广官场上,还对黄澍特别的关心,从施政为人,到起居小节,都反复打听。
初次见面,最忌讳交浅言深,牵扯到官场内幕,汪克凡不愿深谈,只拣些无关紧要的说了说。眼看冷了场,权习便起身告辞,叫上几个伴当走了,临出门的时候,还替汪克凡这一桌把帐结了。
“这人可不像做生意的,不知是个什么来路。”吕仁青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地说道:“他言语中不尽不实,看那几个伴当的样子,似乎都有武艺在身,行为举止像是衙门里的人。”
“这个人,八成是冲着黄澍来的。”汪克凡前世在部队中呆了多年,更熟悉权习身上那种独特的气质。
那是长年呆在纪律部门中,行为受约束打下的烙印,此人虽然穿着便装,言谈举止都模仿普通商人,骨子里却是一副冷冰冰的金属质感,像是国家机器上一颗精密的螺丝。
“云台兄,你说他是从南京来的?”吕仁青很是惊讶,又有些兴奋:“要真是这样,他的胆子可不小,有左帅几十万大军护着,谁敢把黄澍怎么样……”
……
用过午饭之后,汪克凡来到东湖附近的恭义营驻地。
恭义营不断扩编,军营里士卒往来穿梭,人多了不少,汪克凡以前的营房也被别人占了。
“看来今天晚上要住客栈了。”
汪克凡打量着周围,离开这么长时间,恭义营的变化并不大,士卒虽然装备精良,却隐隐透着一股散漫的气氛,和他手下那四哨人马比起来,就像是两支部队。
“去我家住吧,那个……,我家宽敞。”京良小心翼翼地建议着,生怕汪克凡拒绝。
“好吧,既然来武昌了,你也顺便看看父母家人。”汪克凡笑着点了点头,带着大家来到了牛忠孝的营廨(军中的营房官舍,住宿办公两用)。
递上手本,守门的卫兵进去禀告,时间不长,牛忠孝带着几名亲随迎了出来,离着老远就笑呵呵地抬起了手。
“云台老弟,我正念叨着你呢,哎——,搞这些虚礼干什么,快请进,咱们今天好好聊一聊!”
汪克凡俯身行礼,却被牛忠孝一把扶了起来,在众人惊诧艳羡的目光下,拉着他携手并肩,自正门堂皇而入。吕仁青等人自有亲随招呼,到偏厅休息等候,他跟着牛忠孝,来到了中军厅。
“末将只是偏裨将佐,当协台如此厚待,恐怕引人非议,有些不妥。”除非特殊情况之下,汪克凡都希望保持低调。军队里最看重阶级高低,他的身份比牛忠孝差得太多,熟不拘礼对两个人都不是一件好事。
“嗨,我就受不了官场上这些规矩!整日里勾心斗角,偏偏还要端着一副官威体面,简直让人憋得发疯,还不如给何军门当侍卫的时候……”
牛忠孝这一通当官苦,当官累的牢骚并不是矫情。他性格宽厚,没有军中背景,也没有治军才能和交际手腕,几个月下来心力交瘁,不堪负累,提起当初无忧无虑的日子,颇有些感慨万千。
汪克凡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当官也是一种天分,有些人的性格天生不适合当官,勉强不来。
“云台何必顾虑太多,你打败水匪,在我恭义营中战功最高,就该大开正门,以礼相迎,谁要是敢嚼舌头,看我不大耳刮子抽他!”
牛忠孝笑着拍拍手,有亲随送上来一个包裹,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封文书,一套官服,还有一颗小小的铜印。
“以你的功劳,给个游击将军也是应该的,不过……,不过来日方长,先升一级做个守备吧,以后有的是机会。”牛忠孝有些不好意思,守备也是个芝麻绿豆大的官,有些亏待了汪克凡。
“多谢牛协台提携,末将必勤勉办事,奋勇杀敌!”汪克凡却非常满意,守备虽然还不是正儿八经的将军,但在战阵上,已经可以打出自己的将旗,更重要的是,守备以上可以**成军,有了分守外地的资格。
“你手下那几个把总,汪晟、谭啸和周国栋,也都升千总了,文书就在这里。”牛忠孝笑道:“当初有人说风凉话,看不起你们这些秀才兵。想不到最后还是秀才立功,给恭义营挽回些面子……”
这次对大顺农民军作战,充分暴露出明军的羸弱不堪,几十万大军对白旺的七八万人马,却丝毫不占上风。
左良玉麾下三十六营,以前都被大顺军打怕了,畏敌如虎,望风而逃。金声桓、李国英和徐勇等部的战斗力较强,却怀着保存实力的心思,不听调遣,消极避战。
何腾蛟害怕抚标营和恭义营受到损失,干脆就把他们藏在后方,连大顺军的影子都没见到。牛忠孝先在武昌府呆了一个月,然后率领几千人马渡过长江,到汉口镇赫赫扬扬转了一圈,又渡过汉水,在汉阳府来了一次武装游行,屁股还没有离开武汉三镇,对白旺的战事就莫名其妙的结束了。
这当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牛忠孝一心想把恭义营带成一支精兵,好好打两个胜仗,以报答何腾蛟的知遇之恩,但是他也非常清楚,恭义营如果真碰上了大顺军,肯定一触即溃,还不如左良玉的部下。
出乎意料的是,崇阳这边却传来了捷报,牛忠孝喜出望外,在人前人后腰杆都直了不少,对汪克凡越发器重。
“云台老弟,你是个能打仗的,以后多帮衬些老哥哥我。”牛忠孝说道:“何军门已有明示,恭义营全营不日就要出兵,尽快收复通城和临湘,剿灭宋江残部……,云台,不会怪我抢你的功劳吧?”
“末将本是协台帐下走卒,愿为马前驱遣!”
“好,好!你我并肩杀敌,一定能打个大胜仗!”
两个人又聊起崇阳、通城战事的经过,探讨其中的胜败得失。牛忠孝听得非常认真,每个细节都反复询问,到了最后,却失望地叹了口气。
“唉——,这练兵打仗的法子虽好,却轻易模仿不来。你们几个秀才都是心眼多的读书人,带兵打仗的本事一学就会,士卒也老实听命,咱们营中的将佐却都是些粗胚,士卒一个个刁滑顽劣……”
就像盖房子没有选好基石,恭义营天生的缺陷难以克服。
两人又聊了一阵,汪克凡起身告辞,牛忠孝一直送到大门外。
“噢,云台,还有一件事差点忘了,何军门即将升任湖广总督,你知道么?”
牛忠孝问了一句,见汪克凡点头,又说道:“朝廷的天使已经到了武昌府,总督衙门明天就要挂牌立旗,何军门特意点了你的名字,明天和我一起去观礼……”
……
当天晚上,汪克凡一行人在京良家借宿。
见到恩人上门,京良的父亲京福德非常热情,摆下丰盛的酒宴款待众人,席中还叫出女儿,叩谢当初的救命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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