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明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半渡
花晓月也一直没睡,还是一身男装打扮,分明在等他来盘问,见到汪克凡后主动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
“汪将军,这人八成是个独行贼,身上还带着刀子。”花晓月交出了那把短刀,汪克凡点点头,命京良收了起来。
“花小姐,令弟的身体怎么样了?”
“多谢将军挂怀,舍弟的身子已经大好,过些日子就能下地。”花小弟在武昌府衙的牢狱中吃的苦头不小,一条腿被生生打断,好在花晓月医术精湛,为他接骨疗伤,这些天又衣不解带的看护,花小弟渐渐恢复了健康。
“到了崇阳下船后,你们姐弟俩就走吧,以后安生度日,不要再和四合教来往……”
汪克凡刚刚说到一半,花晓月就惊喜地叫道:“汪将军,你,你真放我们走?”
作为四合教的教主,花晓月知道自己的赏格不低,如果把她们姐弟交到官府,最少能换回来几百两赏银。但是,汪克凡并没有这么做,反而大费周章地把她们姐弟藏起来,似乎没有恶意。
这几天她一直在患得患失,不知道汪克凡到底是敌是友,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骤然听说要放了自己,有些不敢置信。
汪克凡却已经起身离去:“花小姐放心,去留但凭自便。”
花晓月楞了片刻,又慌忙追了出来。
“汪将军,小女子有个不情之请……能不能饶那个水贼一命?”
“为什么?”汪克凡突然像钉子一样定住了,转过身冷冷看着花晓月,心中杀机暗动。
窝藏四合教教主是大罪,一旦败露后患无穷,如果这个水贼是四合教的余孽,或者花晓月和四合教还有什么勾连,这两个人都留不得!
被他锐利的目光一扫,花晓月的心中狂跳几下,口齿突然变得异常清晰:“我不认识这个水贼的。不过他倒有几分善心,以为我是被抢来的,想救我出去……”
随着花晓月的讲述,汪克凡的脸色渐渐缓和下来,问道:“他既然要救你,你怎么不随他走?”
“随他去哪里?我又不认识他。”花晓月下意识地撇撇嘴,一脸的不以为然:“再说了,我弟弟还在病中,总不能和他往江里跳。”
这解释倒也合情合理,汪克凡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转身去了。
这丫头不愧是女神棍出身,古灵精怪,一不小心竟然被她蔑视了。
……
逆水行舟,两天后船到崇阳地界,汪克凡命人把黑鱼悄悄放了,又给了他几两银子,一身衣裳。
仗义每多屠狗辈,这水贼身上颇有几分侠气,饶他一命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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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明 第二十三章 千总一问三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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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面上南风阵阵,船帆鼓荡起伏,崇阳县城终于出现在汪克凡的视线中。
崇阳只是一处小小的县守,城墙并不高大,但在周围的一片原野上仍显得巍峨肃立。只是靠近后就会发现,城墙上有好几处破旧损毁的地方,一群青壮正在搬砖抬石,对破损处进行修补,场面忙碌而紧张,已有几分战争来临前的气氛。
恭义营突然在码头登陆,虽然打着明军的旗号,还是把城里的人吓了一跳,青壮们转眼间都逃进了城中,急急忙忙关上了城门。
这个年头兵不如匪,官军比水匪更可怕,难怪城中这个反应。好在恭义营都是本乡本土的本地人,来到城楼下用家乡话交涉一番,又拿出巡抚衙门签发的公文将令,很快解除了误会。
等了一会,城门再次吱呀呀地打开,县令许秉中带着几名属官亲随,满面笑容迎了出来。
“贤侄见谅,城中现在草木皆兵,实在是怠慢了将士们……”
许秉中的神色颇为憔悴,半旧的官服上沾满了泥渍污垢,看样子是刚从工地上过来。水匪占领临湘后他的压力很大,一直在忙着加固崇阳城防,突然听说援兵到了喜出望外,来不及换衣服就赶来迎接。
来迎接的还有县丞陆传应,中年发福一副和善面容,是崇阳县中的二号人物,恭义营的汪晟、谭啸和周国栋几名哨官也上前见礼,彼此介绍相识,又客套寒暄了一番。
“汪千总,你这次带来了多少人马?”陆传应向汪克凡身后扫了一眼,脸上闪过一抹疑惑的神情。
“八百人。”汪克凡答。
“八百人?好像没那么多呀?”恭义营排成的队伍整齐而紧凑,看上去人数并不多,陆传应和许秉中对视一眼,都有些不以为然。
“贤侄莫非是先锋,大军还在后面?”许秉中殷殷问道。
汪克凡却摇摇头:“一共就这八百人,白旺犯境,牛协台留守武昌府……”
许秉中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犹如一瓢冷水当头浇下,满腔欢喜变成了失望。开什么玩笑,宋江号称十万人马,却只派八百人来增援,还都是刚刚成军不到一个月的新兵!
当着恭义营众将的面前不好太过失礼,许秉中强自压住失望之情:“嗯,八百人就不用在城外扎营了,随我入城休息吧。”
“全凭老师安排。”汪克凡恭敬有加,没有丝毫不悦的样子。
县城中的战争气氛更加浓厚,街道上不时有手拿刀枪的土兵青壮经过,商铺店面却没有几家开门的,行人百姓个个行色匆匆,背着包裹行李一副逃难的打扮,见到恭义营的队伍后连忙避到街旁,神色间惊疑不定。
在县城中寻了一座废弃的庙宇扎下军营,汪克凡等几名军将跟着许秉中来到崇阳西门。临湘位于崇阳以西七十公里的长江岸边,宋江如果来进攻的话,崇阳西门首当其冲。
和码头一侧的东门比起来,西门的修缮进度要快得多,防御体系已经初见雏形。
城墙城楼都进行了加固,还有一条护城河正在挖掘之中,近千名青壮担土背石,挥汗如雨。在护城河的前后,是一大片露出地面两尺来高的尖头木桩,用以阻拦敌人的攻城器械,城楼下则摞着几条大青石,随时准备把城门堵死。
到了热火朝天的工地上,许秉中的心情稍微好转,命人叫来县中的孟百户商议军情,大家一起登上城楼,指点周围的地势,查看城防。
站在城楼上向西看去,远远可见连绵山岭起伏,近处是岩头山,远处是龙窖山,横亘在崇阳和临湘之间。一条大路自山口蜿蜒而出,到了崇阳城下则是平坦的田野,稻田中的秋稻已经收割,地里有厚厚的一层烂泥,不利于大军行走通过。
城外还有些树林空地,两三个小村庄,此时都是一片烟火升腾。这些树林和村庄离县城太近,既可以用来打造攻城器械,也可以当做掩体营垒,为了防止被水匪攻城时利用,都派土兵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村子里隐隐传来百姓的哭喊,众人全都默默无语,许秉中叹了口气,转过身说道:“汪千总率八百健卒救援崇阳,阖城父老感激不尽。恭义营和卫所兵并肩御敌,都是我崇阳之屏障,生死与共之袍泽。粮草军需上本县必定一视同仁,不会亏欠了恭义营……”
最初的心理落差过去之后,许秉中还是把希望寄托在汪克凡的身上。
这是无奈之下的选择,崇阳县中只有百十名卫所兵和乡勇,刚刚又招募了近千名青壮,但这千把人都疏于操练,连武器也没有凑齐,比起装备齐整的恭义营差得太多。
汪克凡和汪晟等人一起施礼称谢,许秉中又接着说道:“宋江贼寇随时可能进犯崇阳,大家在这里参详一下,若贼人来了该如何抵御。”
那县中的百户名叫孟宝,是个大嗓门的急脾气,抢着说道:“宋江终归是水寇,陆战攻城未必在行,我们只要依托城池坚守,哪怕来上一万人也不怕!”
这个主意还是老调重弹,许秉中只点了点头,又转向汪克凡问道:“孟百户的破敌之策如何?”
“学生以为孟百户说的很对。”
这很像是一句不负责任的客气话,偏偏汪克凡的表情非常郑重,许秉中皱了皱眉头,只好换个角度发问。
“以贤侄来看,城防上还有什么漏洞吗?”
“我不懂这个,看不出来。”汪克凡回答的很诚恳,他从没见过冷兵器时代的攻城战,白脖一个,根本就是外行。
许秉中的脸色晴转多云,迟疑了一下又问道:“贤侄以为,宋江到底会不会来攻打崇阳?”
临湘周围还有几座州县,崇阳未必是唯一的目标,宋江如果去攻打岳州府、通城等地,崇阳暂时就是安全的。
“敌情不明,难以判断……”汪克凡又摇了摇头。
许秉中的脸色不由得沉了下来,孟宝忍不住大声叫道:“哎——,堂尊垂询,你却一问三不知,你是来干什么来的?”(前文说过,堂尊就是县令,是下属官吏对知县的尊称。)
“守卫崇阳,征讨宋江。”汪克凡的回答还是那么朴实。
“你这……”孟宝感觉快要抓狂了,一句“你这厮”到了嘴边又生生忍住,怒冲冲改口道:“你这样子怎么守卫崇阳?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干脆把恭义营的千总让给我做吧!”
虽然没有直接骂人,这么激烈的指责也非常过分,谭啸和周国栋都露出怒色,汪克凡却心平气和。
“大战在即,孟百户加入恭义营恐怕不太方便,但可以帮些忙的……嗯,孟百户的射术怎么样?我营中急需弓箭教头,能不能来指点一下?”
这厮的脸皮好厚呀!
孟宝楞在那里,一时说不出话来。
许秉中的脸色隐隐也有些发黑,咳嗽了两声,问道:“怎么回事?恭义营的士卒射术不精吗?”
“不是不精,是完全不会。”汪克凡的语气非常坦然,好像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罢了,罢了,孟百户就抽个时间去教教大家,临阵磨枪,不快也光……”许秉中才想起恭义营都是些新兵蛋子,不会射箭很正常:“唉——,恭义营远来辛苦,今天就早点休息吧,有事回头再说。”
他无可奈何地摆摆手,草草结束了这场军议。
……
汪克凡等人走得不见了人影,孟宝和陆传应仍在愤愤不平,一说一合地发着牢骚——省城里的那些老爷肯定脑子进水了,竟然派了一群秀才兵来对付宋江。
这通抱怨正说到了许秉中的心里,他虽然不便出声附和,却并不阻止,直到孟陆二人翻来覆去再说不出什么新花样,才长长地叹了口气。
“恭义营不堪重用,崇阳怕是守不住了……”许秉中望着城外呆呆出神,那几座村落已经变成了废墟,几道灰黑色的烟柱飘荡在废墟上。
“堂尊,崇阳岌岌可危,不如安排一下,先把贵府的家眷撤走吧。”陆传应小心地提出建议。
这是在做最坏的打算了,县中官员守土有责,弃城而逃会被朝廷追究责任,如果崇阳被宋江攻破,许秉中等人左右都难逃一死,把家眷送出险境也算去了一桩心事。
许秉中犹豫片刻,点头答应:“好吧,就请孟百户安排一下,明天把家慈送出崇阳,唉——,真不想惊扰她老人家……”
大战在即,当官的先忙着把家眷送走,对军心肯定有影响,他把老母亲搬出来做幌子,也算有个孝悌尊亲的理由。
孟宝和陆传应连忙应了下来,既然许秉中开了头,他们也好把妻儿老小送走,总比留在崇阳安全。
许秉中犹豫了一下,又说道:“既然要走,就把汪克凡的家眷也带走吧。他的老母妻子刚到崇阳县中,何必跟着一起送死。”
汪克凡还在武昌府的时候,刘氏带着一家人搬到了崇阳县城,横石里的田产已经脱手,只有一座老宅留下两个家人守着。
“那厮什么本事都没有,管他干什么?”提起汪克凡,孟宝还是一肚子的气。
“就算汪千总不会带兵打仗,但敢在这个时候来救援崇阳,起码还有几分血性忠勇,孟百户又何必耿耿于怀?他的家眷就送回横石里安置吧。”
许秉中对汪克凡也充满了无力感,但身为崇阳县中的最高长官,在大敌当前的时候要安抚下属之间的矛盾,只得好言劝解孟宝。
……
汪克凡回到军营后安排一番,正要回家看看,一名卫所兵送来了撤离家眷的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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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明 第二十四章 士死国事妇死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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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克凡得知县中官员都要把家眷送走,就明白许秉中已经失去了信心,还没和水匪开战就以为必败无疑,以为崇阳必定失守。大战在即,军心不稳,这可不是个好现象。
不过转念一想,先把家眷撤走也是一件好事,卸掉包袱才能轻装上阵,正好放开手脚和宋江大战一场。
他拿定主意后,径自赶回家中,傅诗华和洗翠听到家人禀报,喜出望外一起迎到大门外,却没有看到刘氏的身影。不等汪克凡询问,洗翠就快嘴抢着报告,原来刘氏搬到县城后生了病,这几天一直在卧床休息。
“老太太在路上染的风寒,本来已经见好,听说武昌府闹乱子,替四少爷担心,一下子又急得病倒了……”洗翠嘟噜着小脸,两只眼睛狠狠瞪着汪克凡。四少爷总是这么不靠谱,要不是他莫名其妙的跑到武昌府投军,老太太怎么会生病?
明明是个清丽可人的小萝莉,却努力想摆出一副臭脸,反而更加可爱,傅诗华在一旁抿着嘴直笑,汪克凡却被吓了一跳。
“我娘病得很重吗?快带我去看看她老人家!”
“别听洗翠说的吓人!”傅诗华见丈夫着急,连忙插话:“娘的病不碍事的,这两天已经见好,官人请随我来。”
几个人一起向内宅走去,到了二进院的月亮门外,傅诗华又说道:“今天天热,娘用饭后身子有些乏,午后刚刚睡下。”
“那好,先别急着进去,我正好有事跟你说。”汪克凡拦住了她:“水匪可能来攻打崇阳,我想把你们送回横石里……”
一番解释下来,傅诗华没有急着表态,却反问道:“官人要留在县城吗?”
“不错,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征讨水匪,他们如果来攻崇阳,免不了大战一场。”
“官人既然留在这里,奴家当然也该留下,先把娘送走就是了。”傅诗华低下了头,脸上闪过一丝羞色。
汪克凡不由得一愣,轻轻皱起了眉头。这小妮子在想什么呢?兵危战凶的时候难道还惦记着儿女私情?
“这可不行!打仗不是闹着玩的,万一崇阳失守,留在这里太危险了……”汪克凡刚刚说到一半,傅诗华却打断了他。
“奴家曾听人说:士当死于国事,妇当死于名节。奴家虽不敢自称贞烈节妇,但也不愿舍弃夫君独自偷生。”
傅诗华的眼睛闪动着光彩,声音渐渐变大,语气越发坚定:“官人既然坚守崇阳,奴家就绝不出崇阳半步!若崇阳为贼所破,奴家定抢先自尽,无论投井悬梁,还是血溅三尺,总不会辱没了汪家的名节!”
院子里突然静了下来,只听到树上的蝉鸣不止,汪克凡默默地看着傅诗华,神情有些复杂。洗翠则激动的满脸通红,恨不得自己立刻变成四少奶奶,也能如此慷慨激昂,做一名贞烈奇女子。
过了一会儿,汪克凡终于说道:“既然你如此坚决,那就留下吧,但你得帮我劝劝我娘,把她送回横石里……”
“不用了,为娘也不走。”
月亮门内突然有人说话,刘氏迈步走了出来,她扶起上前行礼的汪克凡,仔细端详了一回,微笑说道:“凡伢子是个有出息的,危难之时来救我崇阳乡亲,这个兵当得好!”
从军以来第一次得到家人的肯定,汪克凡的心中一暖:“娘,两军交战胜负叵测,我还是想把您送回横石里。”
“是不是嫌为娘碍事,成了你的包袱了。”刘氏皱起眉头盯着汪克凡,虽在病中有些消瘦,两眼却炯炯有神:“怎么,你打不赢那些水匪么?”
“能赢。”
大家都以为讨伐宋江是个送死的苦差事,在汪克凡看来却是壮大实力的好机会,机会总是和风险并存,宋江这股水匪都是乌合之众,总比满清的八旗劲旅好对付的多。
“既然我儿能赢,为娘又何必逃走?”刘氏淡淡说道:“我这把老骨头懒了,不愿往来奔波逃命,就留在崇阳看我儿杀贼立功。”
刘氏微笑看着汪克凡,目光中充满了信任和勉励,留在崇阳的风险她当然知道,所以更要和儿子呆在一起。
汪克凡心中一阵感动,扶起她的手臂向内宅走去:“娘,您安心养病吧,我不会让那些水匪惊扰您的!”
……
突然见到儿子回家,刘氏欣喜之下病好了七八分,不顾众人劝阻亲自下厨,为汪克凡做了两个喜欢的小菜。
一家人其乐融融用过晚饭,汪克凡又陪着刘氏说了一会话,就向大家告辞:“娘,诗华,时候不早了,我这就准备回营。”
汪克凡话刚出口,傅诗华的脸色就是一变,失望的眼神和众人一碰,连忙慌慌张张站起来,低着头向外走去。
“我,我去给官人拿两件换洗衣服……”
“洗翠,快跟着少奶奶去帮忙……”刘氏把家人丫鬟都支了出去,对汪克凡小声说道:“凡伢子,你们夫妻成亲多日,却一直有名无实,今天晚上不能留在家里吗?”
“这个,军营中的军法非常严格,任何人都不能夜不归宿,我身为主将更不能违犯……”
……
汪克凡的理由冠冕堂皇,刘氏无法勉强让他留下,当晚还是回到了军营。
但是汪克凡心里明白,他是在逃避傅诗华。
他一直难以忘记旧时空的妻子,对傅诗华没有感觉。但是当傅诗华选择留在崇阳,选择和他共同面对危险的时候,触动了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不由自主的就想逃避。
曾经沧海难为水。
旧时空里十几年的夫妻,两个人从陌生到熟悉,再到相濡以沫的亲人,默契无间的伴侣,这个过程非常累,累到了不想重来一遍,不想接受新的感情。
乱世中谈感情也太奢侈了,先打败宋江才是正理,既然老母妻子坦然将性命托付,就得保护她们的安全。
虽然只有八百名恭义营新兵,汪克凡却坚信能战胜水匪。
恭义营成军以来,汪克凡投入了无数的心血,吃住都和新兵在一起,不但督促他们操练刺杀技术,还参照旧时空经验制定了细致的军规条例,用严格的纪律约束新兵的行为。
新兵从早上睁眼到晚上睡觉,每时每刻都有相应的军规管理,这些散漫惯了的庄稼汉开始很不习惯,但在军棍的教育下,很快学会了服从命令,一举一动都打上了纪律的烙印。
用同乡血缘关系组建的恭义营,天生就有很强的凝聚力,再加上汪克凡细致而严格的管理,已经有了几分近代军队的气质。经过几个月的高强度操练,新兵们的体能也大幅提高,长枪阵演练得越发纯熟,唯一欠缺的就是实战经验。
不算对四合教那一仗,新兵们都是第一次上战场,任何一个微小的失误都可能引发严重的后果,趁着水匪还没有来,汪克凡有太多准备工作要做。
侦查敌情,搜集情报,查看战场地形,制定作战计划,进行战前演练……
战争,比拼的不仅仅是实力,而是综合各种因素的系统工程,哪一方的准备工作更充分,胜利的机会就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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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明 第二十五章 坚壁清野查里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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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义营抵达崇阳之后,水匪暂时还没来,许秉中趁着这段时间,抓紧修缮城防,督促青壮挖掘护城河。
护城河是极为重要的城防工事,但是工程量极大,几百名青壮忙了半个多月,才刚刚挖出了一道大沟,离灌水成河还早得很。这让许秉中非常焦虑,从临湘传来的消息越来越紧迫,宋江随时都会发起进攻,护城河恐怕难以及时完工。
虽然明知起不了多大作用,他还是忍不住亲自下手帮忙,和郑选郑师爷一起抬了几趟土后,累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郑选颠颠倒来一碗茶水,小心翼翼地捧到他的面前,许秉中接过来咕咚咚灌进肚皮,茶水立刻变成汗水,从全身上下的毛孔中一起涌了出来。
“秋老虎都过去了,天还这么热!”
看他喝得香甜,郑选的喉结跟着动了两下,抹了把汗说道:“天热其实是好事,水匪肯定不会来了。”
许秉中眼睛一亮,点点说道:“但愿如此,否则……”
一句话还没说完,山口方向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许秉中脸色一变,连忙站起身向远方看去,只见一人一骑沿着大道飞奔而来,看打扮正是县中派出去的斥候。
那斥候来得好快,转眼到了跟前,滚鞍下马大声禀告。
“启禀许大令,宋江昨天离开临湘,率领大军朝着崇阳方向来了!”
犹如晴天霹雳,许秉中最后的一丝侥幸也被击碎,手足无措楞了片刻,才对郑选急急叫道:“快去!快去把孟百户和汪千总请来,商议紧急军情!”
郑选匆匆而去,许秉中皱着眉头不停地来回转圈,正等得心急火燎的时候,孟宝孟百户到了,一见面就发起了牢骚。
“堂尊,恭义营那些兵都是些绝物,弓箭火铳用得乱七八糟的,根本没法教嘛!”孟宝去恭义营教射箭,新兵们一窍不通,学了一上午也没多大进展。
“怎么,全都射不准吗?”许秉中的心里又是一凉。
“哪里是射不准,连弓都拿不稳,这样的兵上不得阵的!”孟宝提起来还是一肚子气。
许秉中的脸色更加难看,护城河还没有修好,恭义营又如此不堪,宋江的大军却马上就要杀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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