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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府天
冷眼旁观的杜士仪是第一个注意到天子已经昏厥了过去的人,然而,他却没有出声,目光扫过了那些难抑激动的人们。这一个巨大的诱饵丢出去,足以教人疯狂,而作为始作俑者的他反而能够袖手作壁上观。他最后注视了一眼已经被所有人,包括那些宦官给忽略的李隆基,悄然走向了大殿最旁边的通路。然而,还不等他就此来无影去无踪地消失,他的袖子就被人一把拉住了。
“君礼,你掀起了这么一场大风波,自己却想走?”
不用回头,杜士仪就知道身后追来的是裴宽。他不动声色地回头抽回自己的袖子,见那些讨论正起劲的文武群臣竟是没有注意到他们这对主宰政事堂的相国,他就笑着说道:“裴兄既然不肯放过我,不若你我就此去政事堂小酌两杯?”
裴宽差点被杜士仪这轻描淡写的语气给气坏了。他眼睛一瞪,正要反唇相讥,突然记起了什么扭头望去。当他发现御座上的天子已经颓然歪倒,他登时遽然色变,随即不管不顾又一把抓住了杜士仪的手腕。
“不论陛下有多少过失,总不能任由他如此却无人理会。你我护送陛下回宫,至于其他人,让他们先回去,就算推举,也不是今日一时一刻的事!”
杜士仪微微一笑,从善如流地说:“好吧,我听裴兄的!”
随着裴宽拉了杜士仪急匆匆来到天子御座之前,居高临下宣布今日就此下朝,推举之事回头将下明文公告天下,随即就叫了内侍火烧火燎地把李隆基给送回了宫,那些来不及参礼的文武群臣和龙子凤孙们方才如梦初醒。平生第一次,他们忽略了那个垂拱九宸治天下的天子,可心中内疚的不过寥寥数人,大多数人的感觉只有一个,那就是如释重负。
当百官和宗室出了勤政务本楼,却发现楼前广场并没有想象中的甲仗如林,兵马密布的景象,只有那些品级太低没有资格入殿的低品官员正乱成一锅粥似的在那一堆堆地说着什么。这时候,和杜士仪一块回来的南阳王李係方才被人想了起来,须臾他就被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全都在问他杜士仪回京情形。
而这位逃脱一场大劫,又自认为很有贤王气象的皇孙面对众多质询,只是言简意赅地把杜士仪对于河东朔方安北三军主力的措置给大致交待了一下,末了才意味深长地叹了一口气。
“此次跟随杜元帅回来的不过是三镇精锐,总计六千人马,因为未得上命,暂时驻扎在长安城外!杜元帅也不知道费了多少口舌,才劝服了一场兵灾,大父如此昏聩,实在是太让天下人寒心了!”r1148( )





盛唐风月 第1254章 比死多口气
兴庆宫兴庆殿,裴宽也好,杜士仪也好,全都不是第一次来。裴宽虽则被李林甫压制多年,杨国忠上台也只是还没来得及对付他,可他有弟弟帮衬,杜士仪援手提点,一重重风浪全都侥幸躲过,始终在朝中屹立不倒,占据了一个重要的位子。杜士仪这些年出镇在外,每逢回京大多都会受到频频召见,来往此地亦是平常。然而,如今两人再度踏足此地,却是和从前面君的经历截然不同。
他们虽然还是臣子,但那位曾经至高无上的大唐天子,却已经不比往昔了!
此时此刻,杜士仪和裴宽在殿内看着御医给李隆基诊治,带着一队精锐兵马站在殿前院子里的姜度则是一脸似笑非笑,看着那些被驱赶出来齐集此处的内侍宫人们,眼看一个个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他方才笑了一声,竖起了两根手指头。
今日朝会上发生的那一幕,随着双目紧闭昏死过去的李隆基被送回了这里,兴庆殿上下虽说未必知晓得通透,可大抵的情形还是能够想象得出来。历经了姜度两次大清洗之后,即便李隆基不遗余力笼络人心图为己用,但还是有很多人生出了畏惧之心,兢兢业业只做好分内事,不敢往天子面前凑,可总有那些抱着侥幸之心,只想着那是大唐天子,总不至于真的为臣子辖制。于是,当李隆基和裴宽杜士仪回来时,身后还跟着姜度,也不知道多少人白了脸。
“两次,数月之内,我姜四算是用了两次凌厉手段,没想到还有那么多人不听教训!让我说什么是好呢?”姜度突然声音一变,沉声喝道,“按照名单,给我把那些居心叵测之徒一个个全都提溜出来!哼,媚上欺下之辈,也想往上爬?”
眼见一群如狼似虎的将兵径直冲了过来,有人变了脸色想要抵抗一二,也有人更加低垂下了脑袋不敢抬头,后者的数量远比前者更多。当七八个人被反扭了胳膊押出人群时,既有求饶声,也有咒骂声,更多的是哭喊声。姜度却不耐烦听这些,使了个眼色之后,他的耳边立刻清净了下来。眼见得剩下的人无不噤若寒蝉,他便淡淡地说道:“不用我多啰嗦了,照老规矩办。”
等到那些昏死过去的家伙被架走了,他方才抬脚往兴庆殿走去,临上台阶时,他却头也不回地说:“事不过三,我也不想一再造杀孽,所以你们自己全都把眼睛,把心思放亮一些。陛下退位也就在这旬日之内了,要想安安稳稳过下去,就少动那些歪心思!”
殿外那一阵骤然传来的动静,内中裴宽听得一清二楚。他何尝不知道姜度又借此机会清洗了一遍兴庆殿中服侍的人,可他从前也不是没有婉转劝过,姜度却根本没有听的意思,反而振振有词拿出了当年父亲姜皎那场官司的旧事,挑明了自己这是杜绝宫中再有口舌之争而遗祸前朝。此时此刻,见几个御医手忙脚乱地围着天子忙活,李隆基却依旧没有苏醒的迹象,他不禁对杜士仪轻声问道:“你之前说让群臣推选太子,这真不是开玩笑?”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我岂会虚言?”杜士仪发现几个御医全都手上动作停滞了片刻,这才继续忙活了起来,他哪里不知道这是如今每一个人最关心的问题,却仍然漫不经心地说道,“懿肃太子和二王已经死了,剩下来的诸王孙之中,大家谁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个人最最能够服众,既然如此,让在京官员五品以上者推举,看谁得票最多,便决定以谁继位,这是最公允不过的办法。”
“那你真的……”
“长宽兄想问我是否真的不插手?我当然不插手,甚至我可以很明白地说,无论谁继位,我都没有意见。我当初收复河北全境之后,就曾经对三镇将校说过,我在外逍遥惯了,长安城呆不惯,这个右相也只是担个虚名,再加上河北尚有零星叛军肆虐乡里,民心未定,再加上今年春耕泡汤,补耕几乎来不及,有的是饥荒,若无有力人安抚,只怕几年都缓不过来,所以我原本是打算战后就留在幽州坐镇的。只可惜,出了行刺南阳王这种突发事件,我不得不回来!”
见裴宽分明难以置信,杜士仪就满不在乎地说道:“立储之事我不掺和,幼麟身为我幼子,也一样不参与。就是朝中五品以上的官员,若是有不想掺和此事的,也不用勉强,换言之,有推举的,也就有弃权的,这才是真正的公平。”
“那我也弃权!”
说话间,姜度也进了大殿。见裴宽转头看他,脸色阴晴不定,这位嗣楚国公就嬉皮笑脸地说道:“那些龙子凤孙几乎没有一个能力卓著的,我一个都看不上,既然杜相国说了可以弃权,那就省事多了,我不推举总行了吧?回头我就去告诉窦十,想来他知道不用掺和这件事,也一定会如释重负。”
杜士仪自己不参与,又不许儿子参与,姜度甚至拍胸脯表示他和窦锷也不会插一脚,裴宽却不会真的认为,对于这件如今大唐最重要的事,杜系之人就完全没有影响力了。要知道,南阳王李係是随着杜士仪大军回来的,杜士仪此次发难也同样是因为李係之事,有很多人都会认为这就是杜士仪的态度,即便不是,南阳王李係,还有东宫那些皇孙,背后那位懿肃太子妃张氏,他们又岂会不加以推波助澜?
可事情闹成这样,裴宽还能怎么样?他也已经烦透了李隆基折腾出来的这些麻烦,而且身为独掌大权的左相,他听到了太多太多各式各样的流言蜚语,已经极其厌倦了。意兴阑珊的他突然失去了在这里等候天子醒来的兴致,深深叹了一口气。
“政事堂那边想来马上就会有堆积如山的奏疏。我先回去把其他事情处理完,这里就交给君礼和姜将军了。”
裴宽这一走,姜度就觉得松快多了。他一点也没有把这几个御医放在眼里,直截了当地说道:“杜十九,你知道我最佩服的是你哪一点?不畏权贵!从前那不畏权贵还只是王毛仲王守一这样的公卿贵戚,现在却还得多上一个,那就是明明已经可以进棺材了,却愣是不肯退位的这位!你在勤政务本楼上说的那些话真是太对我胃口了,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孟夫子这话真是说得对极了!都说儒家就是君君臣臣那一套,可那是某些人读书读傻了!”
杜士仪见姜度说得痛快,他不禁扫了一眼那几个御医,见其中有人甚至在微微颤抖,他便斜睨了一眼姜度:“慎言!出气归出气,如今推选贤王连个结果都还没出来,要是陛下这时醒过来,又被你这话气出个好歹来,到时候的后果你负责?”
“我当然负不起那责任,只不过实在是这些年憋得太久了,终于能够畅快一下的时候,实在是忍不住。”姜度缓步走到御榻前,见李隆基双目紧闭,脸上殊无血色,他摆了摆手吩咐那些御医忙活自己的,嘴里却说,“被你今天左一个孔子曰,右一个孟子曰,我倒是想起春秋战国那大争之世来。诸侯并非高高在上,稍有差池便要拿大位甚至拿性命去抵,而士可以傲公卿,傲诸侯,这才是真正的国士!可自秦汉魏晋以来,这士是越来越不值钱了!”
“不过是阶级二字作怪而已。士若是成了公卿,自然不希望有人在自己面前喷唾沫星子,而若是进一步成了诸侯,就更容不下区区一士傲慢相待了。”杜士仪知道姜度也就是逞口舌之利,并不是真的钻牛角尖,他随口一叹,这才冲着一个终于停下手的御医问道,“陛下如何了?”
“回禀相国,脉象虽说虚弱,但暂时没什么大碍。”
太医署虽说没经过什么清洗,其中甚至也有名为诊脉,实则往外帮天子捎带消息的,刚刚面对杜士仪和裴宽就够让人战栗了,现如今又多了个真正的煞星姜度在,每一个御医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下一刻就是不测之祸。
果然,姜度把脸一沉,直截了当地问道:“别给我说这些虚头巴脑的话,说清楚,还有多少准日子?”
这个问题登时让几个御医面面相觑。足足好一会儿,方才有人小心翼翼地低声说道:“陛下自从重回长安之后,身体就每况愈下,前时因永王……不,因为庶人李璘的行刺,更是亏虚极大,今天的光景……应是中风无疑,如果精心调制,总还能有三五个月,可若是有个万一,兴许只剩下了十天半月。”
“居然是中风……”
离开兴庆殿的时候,杜士仪喃喃自语了一句,瞥见姜度那满脸活该的表情,他也不想去说什么了。以姜皎当年和李隆基的情分,只不过是因为王守一小小一计,就让姜皎重杖流放,死在了路上。处死就处死,贬官就贬官,可大唐自从武后当权开始,就日渐流行殿堂重杖折辱,所谓的刑不上大夫早已经被抛在了脑后,到了李隆基执政,也完全沿袭了祖母这一套。也无怪乎安史之乱之后,大唐藩镇林立,皇权几乎再未真正重振!
朝廷能够笼络的人才,藩镇一样能够笼络!而阉宦的权限盖过天子后妃,权领禁军操纵废立,简直是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翻版!
兴庆殿中,几个御医早已退下,御榻前的幔帐也已经放了下来,平躺着的李隆基却已经睁开了眼睛,眼神却黯然无神。他张嘴想要发出一点声音可出口的却只有无声的叹息。那一刻,他心中满是无尽的后悔和苦涩。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现如今,他只比死多口气而已,谁也不把他这天子放在眼里了!r1148( )




盛唐风月 第1255章 不是兵谏的兵谏
尽管杜士仪并没有一开始就带着三镇兵马六千进城,可是,他在勤政务本楼上,几乎指着鼻子把李隆基给大骂了一顿,抛出了请天子禅位让贤王的提议,南阳王李係又在退朝之后,为自己的遭遇叫起了撞天屈,长安城中知道这六千兵马的存在,登时有些局势不稳。于是,这六千兵马很快便进了城,至于安置之地,则是依旧在大明宫左右银台门的左右龙武军和左右羽林军驻地。
自从北门四军经历了马嵬驿事变回归之后,人员锐减一半多,这六千人安置下来绰绰有余。可如果说从前杜士仪收复长安时,把朔方以及安北兵马驻扎在大明宫后禁苑,那是事急从权,这一次的回师长安,就显然多了兵谏的成分。可是,照南阳王李係故意对外间放出的风声,当时杜士仪未归河北时,他可能被天子谋害的传言一出,前方就军心不稳,这次的行刺密谋更是引来了军中上下极度愤慨,如果不是杜士仪弹压及时,回师长安的就是十几万大军!
而那时候,绝不会再有如同安禄山叛军叩开潼关入侵长安时,援军及时赶到的奇迹了!
裴宽听到这些传言,却没有只言片语的评论,只是吩咐人把杜士仪提出的弃权之事给公布了出去。群臣虽说大多都属意于天子退位让贤,于皇子皇孙之中择选贤者继位,但杜士仪公开在大殿上指斥天子,少不得有清流对此大为愤慨,再加上三镇兵马驻兵禁苑,甚至有人在背地里暗骂杜士仪这是想当曹操!所以,当听到不但杜士仪本人放弃此次推举,其子杜幼麟,亲友如姜度窦锷也都弃权,那些议论声登时消解了不少,多出的则是疑惑。
杜士仪真的打算等新君一定就回河北?他这到底是怎么想的?
宣阳坊杜宅的闭门谢客,仿佛印证了这个消息的真实性。只是,和从前相比,如今驻守于此的是整整五百名三镇精锐。而郭子仪和程千里也在各归私宅和妻儿团聚之后,放出了推举贤王乃是京官之事,他们不掺和的风声。这下子,随着原本驻守十六王宅的飞龙骑全数收回到了飞龙厩,最初还有些将信将疑的龙子凤孙们登时疯狂了。
五品以上的官员可都是有数的,相比从前的圣心独运,这次看的却是他们各显神通,究竟有多少本事!
“我这还是平生第一次恨自己是女儿,勤政务本楼上那么大的场面,崔郎和阿弟能看到,我却看不到,只能听别人说得天花乱坠!”
杜宅寝堂中,杜仙蕙一副又悔又恨的模样,看得王容又好气又好笑。她用手指头在女儿那光洁的额头上轻轻一弹,这才嗔道:“那情形你以为真的只有威风,没有凶险?万一你阿爷被人群起而攻,那就不是开玩笑的!只不过,那么多人在场,竟然被你阿爷给镇住了场面,由此可见人心向背。”
“是啊,陛下如今已经不得人心!不过也是,再也没有李林甫和杨国忠给他背黑锅了。连高力士都已然心灰意冷,他上哪去找一个够分量的人来分担这些罪名?”崔朋毫不客气地冷笑一声,想起自己这个万年令初上任时还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可一下午消息传遍了,往日带着审视的下属们也换了一副脸孔,探问的却都是他对推举之事有什么意见。
毕竟,作为天下第一令的万年令,是正五品的高官!即便是进士及第,从校书郎或县尉又或是六曹参军事起家,辗转少说也得五六任,四十出头,方才有可能坐到这个位子!
“岳父,既然你和幼麟都弃权,那我……”
杜士仪知道崔朋想的是什么。他弃权,但京兆杜氏在朝还有几个五品以上的高官,而清河崔氏就更不用说了,崔朋是晚辈,五服之内的崔氏亲长还有好些人。于是,他微微笑道:“幼麟随我,嗣楚国公和嗣毕国公那是职责所限,再加上怄气,郭程二位身为随我回京的节度使,不想给人留下兵谏一场就是为了求私利的印象,所以他们一个个都说不掺和。至于你,如果有看得上的龙子凤孙就推举,如果都看不上,就弃权,由着本心去选择就好。”
崔朋顿时有些踌躇。他还想再问,杜仙蕙已经使劲拉了拉他的袖子。眼看天色不早,生怕路上宵禁,她就拉了丈夫告辞,却再三央求父亲明日一定要过府探望婆婆兼姑母杜十三娘,杜士仪自然笑着答应了。等到她和崔朋出了杜宅一同上马,在前后随从的严密保护下回到了平康坊崔宅,一进乌头门下马,她便对身旁颇有些怏怏的崔朋轻声说道:“我觉得,阿爷担心的是到时候姑父也来磨你,你不好交待。”
这个姑父,指的便是崔九娘的丈夫王缙。崔朋一下子醒悟过来,接下来的一路上,他始终沉默不语,直到身旁传来了一声脆生生的五姑姑,他方才注意到,崔五娘竟是正站在角门处。因为母亲待这位五姑姑竟是以半师之礼,崔朋对崔五娘亦是极其敬重,连忙和杜仙蕙一起行礼。
崔五娘微微颔首,这才言简意赅地说道:“你们大伯父,阿娘,小叔,还有西府诸位长辈,都在正堂等着你们,快去吧!”
杜仙蕙本想问为何崔五娘不去,这一次却换成崔朋拉住了她。行礼答应一声后,崔朋拽着她匆匆往正堂方向赶去,直到崔五娘的身影渐渐远了,他方才停下步子,郑重其事地问道:“祖父总共三子,阿娘代表的是阿爷,再加上西府诸位,看来是曾祖父这一房的三支全都到齐了。你刚刚说得固然有理,可堪现在的光景,我才算是真正明白阿爷的意思。阿爷只有杜黯之杜望之两个堂弟,都是唯他马首是瞻的,又不在长安,可崔家不同。”
崔朋的曾祖父崔知温总共三个儿子,崔泰之历官黄门侍郎,工部尚书等职,爵封清河郡开国公,崔庆之早死,崔谔之亦是历官无数,曾拜太府卿,检校御史中丞,爵封赵国公。三支虽如今盛衰不同,但子孙众多,一直都是毗邻而居,遇到这种大事,别说他还代表不了祖父崔谔之这一支,就是父亲崔俭玄在也不行!
今天夜里,长安城中也不知道有多少达官显贵,公卿大臣正在彻夜未眠,紧急商讨!
女儿女婿走了,回到家之后安安稳稳睡了一个午觉的杜士仪此时身着便袍,闲适自如地歪在妻子身边,突然开口问道:“广元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石国覆灭,高仙芝大获全胜回了于阗,至于献俘献捷,因为安禄山这场叛乱,暂时就搁后了。捷报上特别提了李嗣业等五人殊功,广元虽是五人之中排名最末,但以他这个年纪,能够有这样的战功,已经很难得了。”王容中肯地评价了长子的功勋,随即淡淡地笑道,“据说陛下原本递话给裴相国,说是广元将门虎子,年少立大功,应该大加嘉奖,也好激起公卿子弟的向上之心,定下安西副大都护,都知兵马使之职,结果被裴相国义正词严给拦了回去。”
“哦,长宽真是没辜负他这个左相的名头!”杜士仪不禁哈哈大笑,“南阳王之前还拿这件事当人情似的告诉我,他却不想一想,如果真的是将门虎子,又怎肯吃这一招捧杀?别说广元还年轻,纵使武艺和军略都不错,又怎么能和高仙芝的灭国之功相提并论?又怎么能和李嗣业这样的宿将拼功劳?”
“你倒是够放心咱们的儿子不吞诱饵!”王容也曾经担心过长子是否会一时不察和高仙芝闹僵,可西域太过遥远,杜广元又出征在外,她就算派信使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遥控指挥。再说,雏鹰终究要展翅,她只能狠狠心不管。如今,她嗔了一句之后,就拿出了长子的私信塞到了杜士仪手中,“广元的信,上头虽说提及军功,却对石国那边的局势很不看好,说是纵使以灭国之威,也难以慑服大食人。”
杜士仪翻看了一下信笺,最后轻叹道:“如果说,突厥和吐蕃已经是我唐人心目中的强蕃大国,那么,大食不但更加广阔,而且更加强大!幸好安禄山这场大乱消弭得快,否则接下来就要应付得焦头烂额了!”
“你这个当父亲的既然回来了,广元身在西域插翅难回,可为何还让幼麟这时候留在宫中不回来相见?怀恩不是已经总领三镇兵马驻扎在禁苑了吗?”
王容与其说是质问,不如说是疑问,杜士仪也不会隐瞒妻子。他微微眯起眼睛,随即似笑非笑地说道:“你以为,我抛出这么一个大诱饵,只是为了自己当好人?大位在前,得人望者就可登顶,这时候除却寻找门路,你觉得会不会有人因为利欲熏心再闹出一些什么事来?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可如今这时候,却是瞬息之间就可以把人心看得清清楚楚。”
直到这时候,王容方才真正明白了杜士仪的心意。丈夫之所以带了这么多兵马回来,却刻意把自己所有实力暂时收缩起来,却是在等待那些人为了利益而疯狂!毕竟,天子和诸王的分际,何止是天壤之别!
这是一场不是兵谏的兵谏!r1148( )




盛唐风月 第1259章 丧子之痛
杜宅的闭门谢客既然被王维等人联袂来访打破了,接下来的一两天,自然是访客络绎不绝。杜士仪接见了其中一部分确实和自己有渊源的人,至于那些纯粹是来攀交情打探消息的,则是仍旧被拒之门外。然而,每个见过他的人全都喜气洋洋出了门,这也就让那些一边正在派人密切关注杜宅动静,一边竭力争取人脉的龙子凤孙们危机感越来越大。
杜士仪自己固然号称弃权,可通过其强大的影响力,说不定别人会顺理成章去跟着他的意思推举!
于是,在相隔推举之日仅剩下最后两天的时候,一直都在彼此看谁耐心最好的宗室们终于倾巢而出。这一次,每一个人都是赤膊上阵,没有把儿子们派到前头当炮灰。当仪王遇见丰王,当南阳王面对盛王,当信王看到凉王,彼此之间立刻火花四溅,仿佛随时随地都会擦枪走火。可就在这时候,一辆看上去寻寻常常的牛车停在了杜宅门口,从上头下来的赫然是牵着一个孩子,一身缟素的美艳少妇。看到这显然是母子俩的一对人,众人登时偏移了注意力。
那是……广平王妃!
尽管杨国忠和杨玉瑶死后,杨家那些国夫人封号被褫夺,杨銛杨錡兄弟亦是被夺爵,杨家已经式微,可广平王妃这一出现在杜家门口,立刻让人想到了传言中当初发生在马嵬驿的那一幕。正是杜士仪抱起广平王长子李傀,声称太子以及二王之冤。也正因为杜士仪是建议昭雪东宫一脉冤屈的倡导者,南阳王一直都认为,自己是最有可能的新君人选,毕竟杜士仪自从回归之后,就对广平王妃崔氏及广平王诸子不闻不问,并没有任何特别的亲近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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