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秉烛夜游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君薄宴
步非烟盯着镜子中满身血迹的人万分专注,像是怕漏看一刻顾徐行就不动了似的。
寂静的黑暗中似乎有一团看不清的雾气棉花一般将空间侵占,云岑岌岌可危的内府如同被人攥住。
片刻过去,步非烟抬起脸看向瘟鬼摇了摇头。
不。
瘟鬼脸上势在必得的喜悦出现了裂缝,“你确定吗?”
随着这句话,镜子中顾徐行身上的血色又浓重了一层。
步非烟轻轻一颤,咬着牙又摇了摇头。
不。
瘟鬼脸上的笑全然了起来,“仙君真是铁石心肠,不顾你师父,更不顾这城里这么多条人命,也不顾你这些师姐的命。”
他的声音平淡至极却又充满蛊惑。
“可以了。”云翳出言打断,抬眼看向瘟鬼,“我来,用我的命换前辈的命。”
步非烟似乎受到了什么惊吓,她猛地站了起来,挡在了云翳身前,然后用力比划着,不要。
云翳其实对这个乖巧的师妹很有好感,她以为步非烟是害怕。云翳伸手摸了摸步非烟的头顶,“没事,师妹你记着,我们云家人是为了济世而生的,殉道不算什么。”
可步非烟却更加激动了,她急得开口张合,却没有半点声音,手中比划都有了虚影,可是云翳他们看不明白。
步非烟急得几乎眼中冒火。
顾徐行绝艳,唯独对徒弟心软,她只想着让步非烟好好长大,功成名就不必挂怀。术法修为步非烟平平常常,顾徐行也不介意,毕竟她觉着自己的命还长,让步非烟横着在人间走应当不是什么难事。只有一件事她放心不下,那就是这孩子性情有些执拗,容易为世情所累。按理来讲她这样的性子应当是云家主最喜欢的,她会是乱世中合格的医修,以身饲虎永垂不朽的那种。
但顾徐行不愿意。
顾徐行从小对步非烟耳提面命,步非烟不负所望,记得很清楚。
不要为了任何一个人牺牲自己,哪怕是师父。
步非烟的脑袋里空空荡荡,只装得下顾徐行一个人,剩下的人情世故都不在她能够思考的范围内。
师父不让她做是因为师父不需要依靠他人的牺牲来苟延残喘,这样轻易的因为威胁而屈膝妥协有辱顾徐行。
这么一长段话云翳没能看明白。
她蹙了蹙眉,有些不解,“非烟,那是你师尊。”
就在这么个当口,瘟鬼冷笑了一声,“你们还不配替她。”
云初性子暴躁一些,当即就开了口,“你说什么?”
瘟鬼怜悯的看着她,“你的父亲是北绝吗?你们医谷除了西绝门下还有些名气,便是嫡出弟子有什么能耐吗?”
“只知西绝,不知医谷这话难道是空穴来风?”
云初还想说什么,瘟鬼却没了耐心,他冷眼看着命不久矣的几人,“怪不得西绝说你们不成器,不堪大用。”
云翳的眼瞳骤然放大,却没说出话来。
瘟鬼起了镜子,“仙人既然不愿意,那我们只好强人所难了。”
云翳低哑着嗓子开口道,“你们要干什么?”
瘟鬼退后一步藏进黑暗中,“明天就知道了。”
没了光源步非烟便又靠回了角落里,云翳整夜未眠,她细细梳理着与步非烟他们相处的每一刻。
瘟鬼的语气与顾徐行太熟稔了,高烧将残存的理智烧成飞灰。
怀疑的种子一夜之间长成了参天大树。
瘟鬼没有一点隐瞒,第二日清晨门被拿着刀斧的村民劈开,病气在他们每一个人脸上弥漫,可怖而又残忍。人群身后站着黑压压的瘟鬼,看不见的火焰将人群中的恐惧点燃。
最后一道门劈开之前,云翳拖着沉重的身体挡在门上,恍惚间她看见步非烟的眼睛,那双眼冷静而深沉,全然没了白日里不谙世事的样子。
缩在笼子里的野兽终于挣破了枷锁。
云翳想,那就试一试吧,试一试看她会不会受家规的制约,“医者仁心,救苦度厄。”
步非烟似乎明白了什么,她抬起眼看向云翳,却没有半分惊讶。
云翳如同魔怔一般继续道,“若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师姐都会替你去死,步非烟,你可怜可怜他们,你可怜可怜世人。”
步非烟半晌没有任何动作,似乎与云翳对峙一般凝固在了原地。
她以一种很奇异的目光审视着云翳他们。
从前顾徐行与她说,云家的医道太高,不是起点高而是说他的要求太高了。他们要弟子舍生忘死,不计代价,似乎每一个云家的孩子都是为了当救世主而生的。云家人可怜世人,那世人又是否曾经回报半分呢?为乱世而死的云家人每一年不计其数,他们真的都是那样甘愿吗?
瘟鬼的那个问题很好,为什么世人只知道西绝,而不提医谷呢?
因为西绝的离经叛道是那些死去的医修未能说出口的呐喊。
神格是由本心生的,被道推上神坛的人终将跌得粉身碎骨。
顾徐行当时正在让她帮忙酿梅子酒,一边埋一边道,“你别听他们的,那是一群疯子。”
步非烟觉得师父说的对,哪怕是对她多有关照的云翳,也是疯子。
村民涌入,将不愿送命的救世主推搡了出去。
云翳的胸腔中都是血,她望着步非烟的背影忽然觉出一阵刺骨的痛意来,痛得她想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可她早过了嚎啕大哭的年纪,于是只能吐出一口血迹来。
她也活不久了。
云翳看着胸襟上的血迹,又在痛意中生出点微末的希望。这样的念头一出现,她整个人便是一个激灵,云翳回头看向身边的师妹们——他们有着一样的侥幸。
罪恶与天罚相伴而生,属于人的畏惧让他们对于步非烟的死产生了微末的期待,不论是否合乎道德。
步非烟不害怕,她年纪小却早慧,生来便没了父亲,她知道自己终有一天会死去。便是只剩下一具残骸,师父也会将她带走的。
她被人绑上灵母相内的十字架上,掌心被钉上了炼狱的钉子,然后是脚踝,最后是喉咙。
修士没那么容易死,即使喉头被贯穿,她还活着。
村民们在瘟鬼的指挥下将她手腕上的血管割断,深红色的血液像是溪流一般顺着她的指尖脚底缓缓落下。
太痛了,痛得步非烟想叫。她残破的喉咙终于发出了她来到人世上的一声惨叫。
酷刑没有停止,炼狱站在人群中看着痛苦的步非烟。
它想要的是绝望与痛苦的天焚血,上一个有这样体质的人是她的父亲北境,那是个天道之外的人。若是他的儿子,大概也能用上一二。
很快就不痛了,取而代之的是难以忽视的冷。
她的眼睛似乎越来越重,连睁开也不再能。
步非烟垂着头挂在十字架上,嘶哑着喘息。
血液闭合的那一刻,炼狱之门在她脚下大开。
山川同响,万壑共悲。曾经压在三川五岳下的炼狱鬼怪们从沉睡中醒来,浩劫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
顾徐行披着一身血衣回来的时候,目眦尽裂,她顾不得规矩,将那些凡人一掌劈开,然后小心翼翼地将步非烟从十字架上卸了下来。
活了几百年的西绝顾仙君取钉子的时候手都在抖。
她按住步非烟支离破碎的喉咙,灵力像不要命一般往里送。
“师父来了……非烟不怕……对不起,师父来晚了。”她贴着步非烟冰冷的额头道。
命数将尽,步非烟像是忽然醒了过来,她睁开眼睛看见顾徐行身上都是血,有她的也有别人的。
步非烟伸出满是鲜血的手,抹了一下顾徐行的脸。然后靠近了些,像是小时候那样撒娇,“师父……我好疼。”
她的声音太低哑,似乎只有气音,却足够顾徐行听清楚。
她的小徒弟今年刚过十八岁,这是唯一一次听到她开口。
那只手用尽了力气,带着顾徐行自己都没发现的眼泪,脱力一般坠了下去。
步非烟就这样魂归天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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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了几天,抱歉抱歉。





秉烛夜游 第 92 章
炼狱之门露出一个漆黑的缝隙,无数阴惨而怪异的怪物从那道缝隙中逃逸而出。
阴风将顾徐行的衣衫吹得猎猎作响,她怀中抱着了无生气的步非烟,脸上是两道干涸的泪痕,而眼角是一团血迹。
她心里的弦骤然崩断。
顾徐行恍然站起身来,回头看向立在台下面露恐惧却又万分庆幸的人群。
她看见站在远处泪流不止的云翳。
她看见城内外翻涌的黑云。
顾徐行就什么都明白了。
她高看了自己,更高看了云家嫡系弟子的承诺。
炼狱想要她做交易不假,它更想要步非烟身上被她藏了十八年的天焚血。
躺在顾徐行怀里悄无声息的步非烟大抵是死前夙愿了却,见到了师尊故此没什么狰狞感。她年纪尚小,脸颊上还有点肉,面容还显得有些天真。
顾徐行没说话,伸手为她擦干净了脸上的鲜血,然后抱着她从灵母台上跳了下来。
满地尘埃被她的衣衫带起,黑气与炼狱瘟鬼凡人看不见,他们谨小慎微又带着蠢不自知的天真对着顾徐行跪了下来。
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声,“谢谢仙人救命之恩啊!”
“对啊对啊!”
“谢谢仙人救苦度厄!”
“我们要给云家医谷立碑!大功德啊!!大功德。”
道谢与感激如同群鼠窸窣的声音响起。
从前顾徐行是不受人拜的,她看着跪在十字架之下的人群久久没有开口,整个人像是被冻住了,连转转眼珠也很难。
群鬼嘶嚎,她身后十字架染血,鬼气凝成一盏巨大的旋涡状黑云,而她立在无人看见的风暴中央恨意丛生。
“既然感谢,那就跪着吧,为我的徒儿守灵三日。”
她的眼睛被阴影吞没,表情无悲无喜,像极了云家每一位圣手的神像。
“你们的病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她抱着步非烟离开了人群,直接进了城隍庙。
顾徐行半点不避讳,将台上腐烂的祭品一扫而下,然后脱下自己身上的外套铺在步非烟身子底下,她万分小心将小徒弟的尸骨放在了上面。
她身后传来噗通一声,云翳踉跄着跟了过来,她眼中盈满了泪水,却说不出半句话来,而她身上的病症却全然消失。
顾徐行为步非烟整理头发的动作顿了顿,她似乎忍耐了太久,回手仰头吸了一口气,然后偏头看向跪在地上的云翳。
脚步声凌乱,几个师妹们跟不上师姐的动作,一过来就看见这么一幕。
顾徐行没在意,她看向云翳,“怎么跪下了?”
这句话没有任何问题,听着就像一个慈爱的前辈在关心后辈。可台下四人却听得遍体生寒。
云翳说不出话来。
云初觉着气氛有些凝滞,斗胆开口道,“师叔……这事儿不能全怪师姐——”
话音戛然而止。
她的喉咙上骤然出现一个血洞,她连辩解都没能发出声就直挺挺倒了下来。
谁也没想到顾徐行会真的杀了云家嫡系的弟子。
云翳已经傻了,她不可置信地看向浑身黑气的顾徐行,喃喃道,“师叔……”
顾徐行转过身来俯视着她。
“不守承诺,是为不信。”
“不尊师命,是为不孝。”
“不护同门,是为不义。”
“苟且偷生,那是畜生。”
“云翳,你认吗?”
云翳张着嘴说不出半分辩驳,云岑连滚带爬护在云翳身前,拽着顾徐行的衣角,“师叔……师叔……师姐没有。”
“弟子认……”云翳如同枯槁的木偶一般,颤抖道。
顾徐行用了搜魂,所以云翳不能说谎。
她叹了口气,“那就该杀。”
那一天夜里,云家嫡系弟子的魂灯灭了四盏。
顾徐行改了她的阵法,心急如焚的云家长老们在外面撞得头破血流。
而里面的人什么都不知道。
禹门城里的人只觉得一切都在变好。
他们心怀感激,为替他们去死的人建造了一座庙宇。
这个提议当然是顾徐行提的,她表情平静,像个悲天悯人的伪神。
城隍庙无人问津,灵母相被践踏成尘埃的样子,唯独那个崭新的神像静谧而安然,香火旺盛贡品不断。
步非烟的神相十分争气,整座城再没有一个人死亡,所有人的疾病都在好转。
他们庆幸他们活下来了,他们也万分感激步非烟,他们敬重顾徐行,唯独不后悔将血染在十字架上。
步非烟死去五天了,那具身体已经没了活人的颜色,内府灵丹空空荡荡,毫无一个灵魂居住过的痕迹。
高台之下跪着嫡系弟子的四具尸身。
顾徐行的脚步声在这座坟墓中清晰可闻,她衣角无风自动,对跪在台下的人连一个眼神都没给。
那双充满冷意的眼睛在四下无人,碰见步非烟的时候,才显露出平日瞧不出半分的痛苦。她将痛意藏在了漆黑的眼瞳之下,哪里有山海倾覆,烈火加身。
一阵黑气在她身后出现,炼狱化成的男子死而复生,表情似笑非笑。
“顾道长不考虑考虑合作吗?他们哪里值得你救啊?”
顾徐行站在高台上回过神来,看向下方站着的黑眼恶魔。
“谁说我要救了?”
顾徐行没再搭理那只恶魔,转过身来又摸了摸步非烟的脸,然后大步走出了神庙。
夜间现在也有人出来活动了,那些人见了顾徐行心情都很好,有孩子还咿咿呀呀上来要拉她的手。
顾徐行没拒绝,她盯着那个雪白如同藕节一般的胳膊神思游移了一会。
孩子的父亲以为孩子把仙长惹得不高兴了,连连道歉然后将孩子抱走了。
顾徐行松开了手,那点软软的体温留不住,片刻便消散了。
新的神像干干净净,就立在原来灵母十字架的位置,半点看不出那日的惨烈。
黑夜中,顾徐行看着步非烟的脸,然后伸手掐诀。
跟在身后的黑眼恶魔大惊失色,当即就想要化成一缕黑烟飞走,可是顾徐行早有预谋,细密的紫色光线交织如同星子,将他困在了肉身中。
她偏过头来似笑非笑,眼中紫光闪烁,露出一点疯相来。
“急什么?”
她五指指尖冒出紫色点,在黑夜中像一团诡异的焰火。
这是人间最恶毒的诅咒,这是此生顾徐行唯一以自己的命数为期限,下的诅咒。
焰火几乎将黑夜点燃。
一道深紫色的光芒骤然散开,禹门城内活着的,死去的全部被诅咒牢牢捆住。
缓缓退去的死神在顾徐行的召唤下,又悄然举起了镰刀。
当夜所有人的五脏内都充满了血沫,他们用完整的灵魂一遍又一遍体会着被瘟疫折磨致死的感觉。
一夜如此,夜夜如此。
百年都已经过去了。
顾徐行出城门时衣冠整洁,她看向云家家主,冷笑一声将佩剑上代表云家的玉铃兰踩得粉碎。
医谷再也没有西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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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顾徐行就是有一点滥杀无辜了,但是,可以理解。




秉烛夜游 第 93 章
画面的终点停留在了顾徐行立在城门下的背影。
云家修士的脸上都蒙着一层雾气,他们的面容如同年久失修的神像一般模糊,时光携匕首刀斧而来,老树枯荣,日落月升。
钟翮立在这片旋转的混沌中,心有不忍。
她右手亮起一道白光,她的声音被裹挟着如同利剑穿破这循环往复的密境。
“顾徐行,步非烟在这里。”
她似有所感,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生气。
真正的顾徐行被钟翮叫醒,她看向破败的禹门城。
那扇门是她这辈子唯一做过的十恶不赦的事情,她愿意接受天雷加身,七魂俱灭的结局,但她不会后悔。
这一年,是步非烟死去的第一百三十六年。
这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时间里发生了好多事情,云家没落,钟家倾覆,地狱之门大开,鬼主现世。
她藏身在北方一个酿酒很有名的小镇上,就算醉得人事不知也没有失态过。
旁人瞧不见这么一庄罪孽,所以步非烟的死似乎没有对她造成任何影响。
可痛苦未曾减少半分。
钟翮望向那双流泪的眼睛,“步非烟的转世,降生在禹门城里。”
那一刻,顾徐行像是被人活生生凌迟了,她的瞳孔漆黑一片,映照不出钟翮的影子。
“所以我的小徒弟,复生在了我亲自下的诅咒里?”她不可置信,肺腑洞穿。
顾徐行哭起来是没有声音的,眼眶血红,浑身上下像是被岩浆一层一层融化,直到露出内里血淋淋的旧伤。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钟翮上前推开了城门,一片废墟在尘埃中显现出影影绰绰沦落。遮天蔽日的黑气中,步非烟的神像就立在正中央。
像是仍旧被钉在十字架上。
废墟中坐着一个表情麻木的小女孩,瞧着不过五六岁。
她听见脚步声,抬起头看向提剑走在最前面的顾徐行。
那双眼睛骤然亮了起来,然后溢满了泪水。
小孩踉跄着站了起来,露出了瘦骨伶仃的手脚,不等顾徐行反应她就扑进了顾徐行的怀里。
顾徐行那样笔直的身体像一个年久失修的书架,被撞得跪了下来。
小女孩顺势搂住了顾徐行的脖子,她泪眼婆娑,望着顾徐行喊道,“师父……”
“师父对不起……”
顾徐行终于觉出痛来,伸手猛地将失而复得的步非烟抱在怀里。
眼泪落在步非烟的背上,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更紧得将步非烟抱在怀里。
炼狱骤然出现在几人面前。
他还是百年前的样子,“顾仙长,这是我给你的礼物。”
他伸出血红的指甲晃了晃,“我可以帮你解开你下的诅咒,你和你的小徒弟半根毫毛都不会受到伤害,而且我可是刻意将她的记忆留给你了,这样的礼物诚意够吗?”
“唰”得一声,陆嘉遇的断羽剑骤然亮了起来,炼狱之魂被照得惊愕后退。
他露出了惊讶且气急败坏的表情,“你怎么会在这里!”
惊讶的不止是他,陆嘉遇对于断羽这样的变化也措手不及。
断羽细长的剑身泛着雪白的亮光,在陆嘉遇怀中越长越宽,远远看去像一道闪电劈开的裂痕。
顾徐行抬头看向炼狱扭曲的脸,她恍然大悟。
西绝护住怀里的步非烟,踉跄着站了起来,她脸上泪痕还未擦干,却又笑了起来,那抹笑意满是恶意。
炼狱着急了,“顾徐行,你笑什么,我告诉你寒霜剑杀不死我,但只要我受了伤强行破开你的诅咒,步非烟也活不了。”
他的话戛然而止,被人骤然阻断。
“所以你也是被困在不复里的,你这样的神也会有计划之外吗?”顾徐行大笑出声。
钟翮没有说话,身后漆黑的羽翼缓缓张开,以一种不可抗拒的保护姿态笼罩在了几人身后。
炼狱之魂的脸色更加难看了,顾徐行没说错,他当年用步非烟的天焚血破坏了钟鸾的封印,但他棋差一招,硬是没想到顾徐行作为医修恨至如此,竟用天罚来诅咒整个禹门城的人。
他虽是炼狱之主,但也逃不过天道的局限。如此一来炼狱的主魂竟聪明反被聪明误,被困在不复里一百多年。
顾徐行看向炼狱,眼神却温和下来,“步非烟会活下来。”
炼狱不说话,只是恶狠狠盯着这人。
她万分肯定,“这是寒霜剑吧。”
陆嘉遇当年选中的断羽,就是当年钟鸾消失的佩剑寒霜。
顾徐行眼里闪过星星点点的笑意,她回过头看向陆嘉遇与钟翮。
“我再大胆猜测一下,你们二位与那位长明神鸟有些关系。”
顾徐行单手抱着步非烟,“你当年钻了空子杀了长明神鸟,如今报应就来了。”
话音方落,一道炫目的剑光带着彻骨的寒意劈了下来,钟翮身后的翅膀泛起一阵剧烈的光芒,一道浅淡的金色光芒像是一道坚不可摧的保护罩将她与陆嘉遇护在了其中。
顾徐行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你当年破开封印依靠的还是长明神鸟的遗骨吧,怕是恰巧就埋在这里。”
“你这小子倒是聪明。”一道轻灵声音在几人头顶响起。
炼狱之魂的反应最大,他狼狈地躲过寒霜剑,黑雾受了刺激瞬间大涨,却始终被牢牢控制在诅咒内动弹不得。
那阴鬼恨得咬牙切齿,“长明!”
神鸟残魂做盾,前人寒霜做剑,星辰呼应,山川觉醒。
他抹了一下嘴角的血迹,冷笑道,“你们杀不死我,这个诅咒早跟我长在了一起,若是我死了,顾徐行,你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小宝贝可就得给我陪葬了。更何况,你们今天杀了我,明日清晨我还是会好好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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