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嫁皇帝行不行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君随缘
沈小寒哭着出去的时候,李溯心口的痛楚还没有缓解,那枚许愿铜钱被他死死攥在掌心,钝疼提醒他这是真实的世界,不是梦境。
不嫁皇帝行不行 双姝
沈小寒觉得自己可能是被李溯坑了。
她只听说凌云所救下的两位绝色的小娘子,李溯让她将两人带在自己身边教养,她也就从善如流,出门就找了个借口把两人带回自己所居的小院。
李溯派来服侍她的侍女柳雾见她带回来两个生的一模一样的小娘子,也吓了一跳,沈小寒瞧她脸色便知道不是自己的错觉,“是不是觉得她两个有点像我?”
这两位小娘子虽然只有十一二岁,可是生的极是美貌,眉眼之间,更与沈小寒有五六分相似,所以她有这么一问。
柳雾见她满面愠怒,迟疑着点了点头,笑道:“女娲娘娘造人,哪里就有几万万个不同的人物稿子?人人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纵有相似也是寻常的。”
沈小寒无奈摇头,心里塞满了无名郁火,凌云那会子拦下她的话头,不想她追问,只怕也是因为觉察她们相似的缘故。
世间相似的人也多见,可是沈小寒猜想自己面前的两个小娘子并不是巧合。
当年大寒出生之后,父母和离,母亲游历江湖时有了她,后来重与父亲复合,陆续又有了三弟立秋和四妹大雪、 幼弟立冬也才两岁多,可是她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母亲始终不说。
虽然从小父亲一直对她呵护倍至,母亲也更偏宠她一些,但是等她稍长大一些,便知道自己总是与姊妹不同。
不安和怀疑像是一颗小小的种子,随着她一起成长,有时会将她绞得透不过气来。
李溯向来爱逗她,从来不知道她介怀的是什么,这次也许只是看着这两个小娘子生的与她有几分相似,说什么还有别的用途,估计也不过是想着送与她解闷。
可是他并不知道,沈小寒在这两个小娘子的身上,看到了自己。
沈小寒有时候会觉得自己是姊妹里最多余的那个,虽然她一直掩饰的很好。
母亲为什么从来不提她的亲生父亲?到底是因为有什么不堪的往事,还是她的亲生父亲过于污浊,提及也是玷辱大家的耳朵?
她也很想知道亲生的父亲到底是什么样子,与母亲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万万想不到的是,李溯这次可能把答案摆在了她的面前。
柳雾笑问两人的名字,这两位小娘子却极是乖觉,只跪下说早已经忘记了原本的姓名,魔窟里的污名也不想提及,只求沈小寒赐名。
沈小寒心里疙瘩,但是对着这两人并无恶感,甚至怜惜之意更甚,微一沉吟道:“小寒之际,山茶花盛,偏她两个生的又白,就用一个玉字,叫做……玉茗、玉茶吧。”
这名字她起的随意,但到底是有了能见人的姓名,两位小娘子欢喜无限,感激涕零,磕头谢恩。
柳雾见她二人疲倦不堪,命人送她俩去沐浴更衣,她见沈小寒俏脸上的阴霾稍好一些,说些闲话,又问道:“这两人就安排着先学规矩,这岁数正是得用的时候。”
沈小寒点点头,她还记得李溯的话,他既说有用,将来是一定会来找她讨人的,自己非亲非故,也护持不了两人一辈子,倒也没有宠着的必要,只当婢女先管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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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初十,赵王李溯的车驾终于缓缓驶入了洛阳城。
洛阳府尹杜蓝带着全体官吏出城十里迎接,备下无数水陆山珍为李溯接风,谁知李溯称病不动,倒把杜蓝急的似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生怕赵王恼着自己——他是永清公主一派的要紧人物,只要赵王不在洛阳府出问题,他自然是要敲锣打鼓欢送的。
可是李溯避而不见就离奇了,杜蓝纠结了大半夜没睡着,第二天又去驿馆跪求,这才见着本尊。
赵王李溯是皇帝心尖上的宠儿,五、六岁时还被皇帝抱着临朝听政,皇帝命他决断疑难时引经据典,头头是道,杜蓝至今印象极深。
到后来他年岁稍长,就如仿佛明珠美玉蒙上了尘埃,再也没有昔日的光芒。
眼前这位赵王殿下,似乎与两三年前完全不同,彼时他还是介于儿童和少年之间的俊秀模样,如今身量长成,倒是和皇帝极为相似。
李溯与杜蓝闲聊片刻,说了些勉励嘉奖的话之后,突然问道:“前几天百福客栈七十余口的人命案子,杜卿怎么处理了?”
杜蓝骇然不知所措,不由得望向了身边的司法参军蒋箜,后者会意,忙道:“殿下恕罪,这……七十余口的人命案子是从何说起?百福客栈早不慎先走了水,被一把火烧成了白地,也确有往来商旅并罹难,总计五十三人。”
李溯早料到他们会有这一手,笑道:“杜卿若是不能将凶手缉拿归案也不要紧,指鹿为马,可是大忌。”
他一个眼神,凌云已经会意,忙上来见礼道:“兹事体大,殿下已命人将报案的人证并若干物证送往长安,圣旨下来时杜府尹还说不知道,不怕掉脑袋吗?”
杜蓝吓的连忙跪在地上,口称不敢,洛阳府里的司法参军蒋箜、司兵参军孙石等人连忙一同跪下,共喊冤枉。
凌云这是虚词恐吓,倒也不指望杜蓝会因为这几句话而畏惧,李溯也早教给他怎么讲,于是表情严肃,道:“百福客栈有一名被杀者是受了轻伤,潜伏出城,当众拦了殿下的车驾喊冤。”
百福客栈死了七十余人这个案子,杜蓝当然知道,其中又牵连到了洛阳城里的吐蕃人——这两年渐成气候,无恶不作,甚至影响他的政绩。
他也曾请示过长公主,素来处事果决的永清公主居然一反常态,许久没有给他示意,久到他已经默认这些吐蕃人是长公主放进来的。
赵王殿下亲自过问此事,杜蓝心知要糟糕,不还想着垂死挣扎一下,道:“殿下恕罪!百福客栈这一场大火烧得极烈,尸首都未找全,仵作也勘验过,确实没有发现其他可疑痕迹。”
他弱弱将自己办理此案的诸般安排都如实交代,李溯并不耐烦听,只向凌云道:“把那名吐蕃人嘉措带过来吧。”
不多时便有人带了一名约莫四十余岁的吐蕃人过来,他一见着杜蓝便如遇着世仇一般猛地扑上去,似要将杜蓝的咽喉咬断。
侍卫将他从杜蓝身上撕下来时,他仍然像一个猛兽一样嘶吼着,“杜蓝老狗,还我儿的命来!”
不嫁皇帝行不行 思念
杜蓝并不认识这个像猛兽一样扑上来撕咬的吐蕃人嘉措,他只觉得自己颈中巨痛,难以呼吸,心中电光火石般地闪过了一个大逆不道的念头。
他想杀了李溯!
当然,想要杀一个皇子临时起意可不行,必须有详细的计划。
杜蓝还没有更多行动,不知何处出来的侍卫已经把他的下属蒋箜、孙石等人直接拿下,捆瓷实了踹倒在地上。
杜蓝绝望之余,默默祈求今日若是能全身而退,一定要杀了李溯,至少也要把他的左膀右臂掰折了。
李溯坐的端端正正,表情也控制的恰到好处,是上位者俯瞰人间的淡漠,也是掌权者洞悉世情的平静。
“赵王在此,你有什么冤屈,就直接说吧。”凌云轻咳一声,示意嘉措不要再发疯了。
嘉措的汉话极流利,虽然情绪激动,却也“殿下,非是草民鲁莽,实因这个杀千万的杜贼过于可恶,他为了掩盖永清公主驸马的恶行,将我儿枉杀!”
永清公主驸马元赫,是当年丙寅科的探花郎,品貌温柔皆是近些年来科举第一流的人物,与永清公主共同生育有二子一女,夫妻情深爱笃,世所共知。元赫自与公主成亲之后一直极为低调,会有什么恶行?
杜蓝努力掩饰自己的惊惶,然而没用多久,他全身都筛糠一般颤抖起来,“胡说!胡说!胡说!赵王殿下明鉴!卑职从来没有见过这吐蕃蛮子!他信口雌黄,攀诬贵人!该杀!”
他一连用了三个胡说,到最后几乎已经声嘶力竭。
凌云立即叱责道:“杜府尹,你是有官身的人,这般大声,不怕惊扰了殿下吗?”
杜蓝连忙告罪,百般哀求,似乎并不想让嘉措往下再说。
李溯知道长姐永清公主有许多秘事,都是驸马元赫亲自操办,倘若真的是元赫作恶,也约等于长姐或者裴氏有问题。
他观察杜蓝手下那几个官吏,有人以头拄地,恨不能化烟化灰瞬间消失,有人强装镇定,颤抖如浆糊一般,于是叹道:“不必惊惶,嘉措从实招来。”
“多谢殿下,多谢殿下!”嘉措连忙道谢,整理了一下情绪才道:“前年七月,犬子赞德不知怎地爱上了洛阳城西韩氏的一位妇人,姓墨,据说是二十六岁高龄未嫁,才许给韩三做填房。”
“韩家老三生性暴戾,接连虐死两位妻子,对待墨氏也十分毒辣,动辄打骂。犬子是个痴货,原本想与墨氏远走高飞。谁知墨姓妇人与驸马元载有旧,元驸马不知怎地知道了这件事,派人来将韩氏一家老小杀了个干净,救走了那墨姓妇人,却将罪孽算在犬子头上。”
“犬子那夜在我家赌场看场子,众目睽睽,如何能够到城西杀人?更何况他是爱慕那墨姓妇人,远走高飞带她回吐蕃便可逃出生天,杀韩氏一家老小又有何益?杜府尹胡乱判断此案,了草民贿赂达百万之巨,却将犬子草草定罪,腰斩弃市。草民悲愤欲绝,留在洛阳集证据,也打听到了杜氏目前的下落,求殿下为草民主持公道!草民愿意永世结草衔环为报!”
他这个故事讲来简单,其中曲折不知更有多少,李溯问了他如何得知是元驸马,又如何向杜蓝行贿等细节,嘉措对答如流,细节完整,不似作伪。
“杜府尹可有话说?”李溯听罢嘉措的供词,少不得要再问问杜蓝。
杜蓝仍然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大声喊冤,将众人耳朵震得嗡嗡作响,“殿下!卑职冤枉啊!卑职家境贫寒,两袖清风,战战兢兢,从来不敢有私念,这狗贼无端攀诬,可称奸诈,请殿下明鉴!”
他喊冤喊的响亮,细问他当时案情时又说不出来,还是司法参军蒋箜战栗着把情况又韩氏灭门惨案的情况又复述了一遍。
前年十月初二凌晨,乡邻发现韩氏一门三十余口,被杀死在睡梦中,唯独少了新娶进门不足半年的墨氏。
现场所留的痕迹显示凶手是个身高八尺的藏昂汉子,凶器是吐蕃人惯用的弯刀,现场有非止一处的带血足迹,后来依据乡邻提供线索,逮捕了与墨氏勾搭过两回的赞德。
现场所遗的刀是赞德前两个月才修理过的佩刀之一,现场的脚印与赞德完全一致,现场发现有赞德一致的卷曲黑发,甚至还在赞德的在城中的某处寓所查到了血衣。
嘉措所提供的人证不被采信的原因是这些人都是赌徒、无赖,为了几百钱可以卖命的人,杜蓝若是相信他们反倒有鬼了。
至于嘉措所说的贪墨问题,杜蓝抵死不认——百万钱的赃款他若是承认了,怕也是直接腰斩弃市的下场。
嘉措嚎啕大哭道:“杜府尹,草民求见你,你令草民与你的判司裴晋忠说,裴贼索贿百万,草民不得已将家传至宝拱手相让,如今为何又不认?”
索贿百万这种罪名当然是死也不能认,杜蓝亦嚎的死去活来,“什么至宝!子虚乌有!血口喷人!你是知道判司裴晋忠中风濒死,所以编这个来糊弄我是吧!”
嘉措更是恼绝,“我儿被斩之后,裴晋忠就突然中风,虽然口中不能言,但是可以以笔代言。怎么殿下才来洛阳,你又不曾去见过裴判司,就知道他现在就能濒死?杜府尹也猖狂了吧!”
两人吵起来也真是吵闹,在场诸人都觉得脑仁有点疼。
李溯原本是想督促杜蓝尽早处理百福客栈案件,谁知无形中的一只手推动他去查元载这一桩案子,他沉吟良久,突然道:“罢了。”
他才一出声,两人立即没了声音,都从地上挣扎着跪正了,共同向李溯磕头。
李溯着实不想料理眼前这事,然而势成骑虎,唯有叹道:“洛阳府尹杜蓝御下不严,灭门惨案都视作等闲……”
他话还未说完,突然听到外面有小女孩摔倒的娇笑声,死寂一片的室内听来格外刺耳。
“什么人?”李溯突然问道。
凌云听着声音就知道来者不善,此刻李溯既问,没奈何只得命人出去将罪魁祸首提了进来,竟然是两个生的一模一样的绯衣女儿,嘉措一见便怒发冲冠,然而碍着自己还是阶下囚的身份,不敢多言。
双姝约莫十一二岁年龄,虽然年龄尚稚,生的极为不俗,尤其是那一双点漆也似的眸子顾盼灵动,令人见之即生怜爱之意,两人嫩生生的小脸上皆带了些怯生生的笑意,规规矩矩地行礼,“奴婢玉茗、玉茶叩见赵王殿下。”
李溯望着两人冷笑道:“你们主子派你们这两只小妖来生事么?”
“殿下饶命,主子十分思念殿下又不敢说,我们姊妹才斗胆来求见殿下的。”姊妹两个向来是妹妹玉茗说话,姐姐玉茶只负责浅笑,只是她这话的内容真假就需仔细考证了。
“凌云,暂且将杜蓝、嘉措监,明日一起带回长安。洛阳府掌书记王荆暂代府尹一职,会同司法参军蒋箜全力督办百福客栈一案。”李溯怫然不悦,冷笑道:“既然是你们主子十分思念……凌云,让人把她们的主子请过来见一见吧。”
众人皆知李溯此次回京同行的有幽州节度使慕容羲的小姨子,二人似乎还交往甚密,好的如蜜里调油一般。只是如今不知为何吵了架,竟然还有小婢前来讨情——不过赵王殿下少年心性,顾着料理小情侣怄气的家事,没空管眼前这摊子烂事倒也情有可原。
杜蓝也是知道此情的,只道自己逃过了一劫,心中大喜又不敢表露出来,于是立即磕头谢恩,十分诚恳。
赵王殿下似乎是看出了他的心思,目送他出去时,还轻笑了两声。
不嫁皇帝行不行 长安
洛阳府一干人才退出去,玉茗甜笑着向李溯走了两步,谁知赵王殿下淡漠地转眸望了她一眼,道:“你们主子没告诉你们,我脾气很不好吗?”
玉茗笑道:“二娘子倾慕殿下,从来没有说过殿下半个不好……”
李溯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叹道:“我是问派你们来的人……不是问沈小寒。”
双姝虽然聪颖,毕竟还是年少,被他突然这么一诈,表情上不稍些有不妥,姐姐玉茶微有惊惶,妹妹玉茗则是作出万般无辜的模样,眨巴着眼睛问道:“殿下这话可真是冤杀奴婢们了,既蒙二娘子相救,奴婢祸福、荣辱、生死都在她一念之间,不敢有妄言、妄行,请殿下明鉴。”
她这话说的极为诚恳,朗朗如环佩交击,差不多的大人也不及她。
可惜李溯并不相信,他起身踱了两步,“长安口音,教养甚好,偏好的饮食习惯更近于江南,死也不愿意回家,偏偏生的又与小寒有几分相似,若说是巧合,只怕凌云也不会相信。”
凌云轻咳一声,以示抗议。
双姝的饮食习惯等细节还是他令目前还在小寒身边的柳雾详细观察得到的信息,他亲自报给李溯的——单止生得与小寒有几分相似,都是令人寝食难安的消息,更别说这些奇诡的细节了,他又不傻。
“所以你们是自己招认,还是我命人去查?”李溯笑的云淡风轻,说话的内容倒蕴含有万钧之重,“你们流落在嘉措的赌场里,还能全须全尾……难不成你们是他请来的?”
玉茗知道嘉措经不起盘问,微一思量,笑道:“我们姊妹幸蒙殿下慈悲、凌校尉搭救,又有二娘子留,定会专心伺候二娘子,绝不敢有贰意……我们姊妹的身世来历并非有意隐瞒,只是说出来怕令殿下为难。”
李溯见她如此顽冥不灵,不由得叹了口气,“将她们二人带出去吧,交给沈二娘子,请她严加管教。”
凌云见他这是连沈小寒也不想见的意思,立即答应了一声将两人带出去交代好。须臾回来,凌云见李溯还是方才立在当地沉思的模样,忙劝解道:“这两个年纪不大,又有顾夫人照料,应该作不出什么妖来。”
李溯摇头轻叹,他回想沈小寒的模样,似乎还没有见她伤心痛哭过,无奈道:“我怕她得知真相之后受不了,又觉得她那个脾气,大概不会当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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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十二日,赵王李溯的车驾启程,对外则称洛阳府尹杜蓝亲自带兵护送赵王殿下,因此除了赵王殿下从幽州带过来的随从之外,更多了不少陌生面孔,浩浩荡荡一同驶往长安。
路上行了非止一日,才近潼关时闻报,皇帝派心腹重臣大将军龙蓁到潼关迎接赵王。
龙蓁是本朝极少有的女性高官,凤毛麟角的女将,如今才过而立之年,身量高挑,生的艳若桃李,只是她纵然不语浅笑,亦带了战阵杀伐的兵戈之意,绝非寻常颜色。
李溯与她叙过国礼之后,少不得叫一声龙姐姐,请她与自己同乘,细述闲话帝都诸事。
皇帝特意派龙蓁前来,自然也是听闻洛阳一事,李溯早已经猜知父亲的意思,不等龙蓁把话题绕向洛阳一案,已经先将去岁腊月里契丹突然大军压境至洛阳案给龙蓁重新复述了一遍,又笑道:“姐姐向来公正刚直,阿溯受了委屈,少不得先要告状了。”
龙蓁对皇帝这几个子女向来都敬而远之,私底下也只偏心李溯一些,他所说的这些内容中有一部分她也接触过,见李溯难得撒娇,笑道:“依你想怎样?”
李溯笑道:“当然是路归路,桥归桥,送苦主们去大理寺告状,我自去面圣诉苦啊。”
龙蓁知道他向来是个有主意的,畅笑片刻,方又道:“永清公主与太子殿下向来剑拔弩张的,你一回来就生事,倒是给他们两个喘息的机会。也难怪有人绞尽脑汁也要拖你进这趟浑水里面。”
李溯听出她的弦外之意,敛了笑容,轻声道:“我无意那个位置,但也不能将性命送给他们掌握,少不得大家热闹一番,彼此忌惮,以后就省心省力了。”
龙蓁第一次从他口中听说“无意那个位置”,心里突地一跳,她并不想参与皇帝儿女对帝位的斗争,素来也不曾流露过半分偏好,但是感情上总是倾向李溯。他就算当真无心那个位置,只怕兄姊也未必会信,不过未来有可能会发生的帝位争夺,就更有趣了。
她立即换了话题,笑道:“你四哥已经定了薛家女儿,今年九月完婚……陛下的意思,也是要尽早为你定下王妃人选。”
谈及婚姻大事,李溯想及某人,浅笑道:“阿溯不要门阀贵胄女儿,至好是温和贤淑,不要太吵闹的,新妇将来要随我回幽州苦寒之地,过于娇弱也不成。”
他这般坦然讲条件,便如给自家后院挑块镇宅的太湖石,思路清楚,目标明确,全无少年人憧憬未来婚后生活的模样。
龙蓁少不得要叹息一声,劝道:“春光正好,长安城里多少适龄的女儿家等着你呢,何如先去瞧瞧再说?”
李溯望着她摇了摇头,只是眼神这么一对,彼此便已知道对方的意思,这个话题也就没有必要再继续下去了。
李溯若当真对帝位全无觊觎之意,所选的妻子就不能是门阀贵胄女儿,至好是以诗书传家的清流雅望之家,没有宗族之累,亦无妻族之助,异日偏安幽州,说不定可以太平到老。
可是世事哪就真如他所规划?儿女姻亲向来是拉拢朝中重臣的伎俩,亦是各大名门望族的投名状,清河崔氏族长崔绍的嫡幼女崔遐生生从薛芳手里抢走了二皇子,后来没多久二皇子就被立为储君,崔遐也成了太子妃。
薛芳不愿屈居侧妃之位,只好听命去嫁愚钝木讷的四皇子李沐。
再细数大公主的母族是裴氏,驸马元赫是丙寅科的探花郎,其族河南元氏虽非“崔卢王谢、裴杨柳宋”八大氏族之一,可是元氏历代皆在中原腹地经营,溯源可至北魏孝文帝。
至三公主的驸马柳笙,那是她当年过于荒唐,先后沾惹了裴氏的两位子弟,又对慕容羲念念不忘,其母柳贤妃无奈才在族中选了个妥当的子弟。
是以皇帝这些儿女中,真要论起来儿女姻亲,各有一笔烂帐要算,李溯想独善其身,只怕是不够容易。
龙蓁突然想起来一人,想绕开这个糟糕的话题,笑道:“微臣听闻大寒的妹妹小寒随着殿下来长安武举,可否请来一见?”
猛然间被龙蓁问出来这个名字,李溯觉得心里有根弦随之颤了颤,他笑道:“她已是我内院的侍卫长,我另派了她去做别的事,等晚些日子她回到长安,再让她到府上问候吧。”
内院的侍卫长这个职衔并不是亲王府里常规会有的职位,龙蓁立即有了点不妙的揣测,“殿下这是爱屋及乌,还是念旧怜才?”
李溯对她并不想撒谎,微一沉吟,笑道:“都不是,我就是想要她在我跟前,所以随便捏个职位。”
龙蓁心中突然有了些不妙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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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溯回到长安之日,正是花朝节。
他离开长安到幽州就藩之时还在宫中居住,返回帝都却已经成年,宗正寺早已依制在大明宫南边的永福坊为他遴选布置好了赵王府,契丹南侵时他带着侍卫好手返回幽州增援,保母宫婢等内眷早已回到长安,在赵王府中恭候。
赵王车驾入城之际,千牛卫早已提前清肃街道,派了重兵把手,谁知仍然有无数百姓在两侧夹道欢呼,其声势甚至与皇帝的大驾玉辂出巡相仿。
李溯幼时曾有神童之名,长安城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如今就藩三年归来,又是亲自带兵增援幽州,打了一场大胜仗回来的,能有此声势看起来并不足为奇。但是落在有心人眼里,不就为将来打击他埋下了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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