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嫁皇帝行不行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君随缘
崔翊已近知天命之年,他是太子妃崔遐本家的族叔,威望甚高,做为东宫长史之一,不过是帮衬着自家女儿坐稳东宫之主的位置。
他这等身份,自然由长安县丞陪着在县衙偏厅稍坐,等候查案的消息,听长安县丞说起赵王府的侍卫长也在场,眼皮也不抬一下,冷笑道:“是哪位啊?请来见一见。”
令长安县丞陈笏完全不解的是,当仆役们请来沈小寒,这位傲慢而冷硬仿佛一棵铁树般的崔翊,瞧见沈小寒的第一眼,脸色陡变,半晌才掩饰道:“这就是你说的赵王府的侍卫长?”
小寒问过仆役,知道这位气度卓然的中年男子是东宫长史,为了减少麻烦也十分恭敬,“岂敢,在下正是。”
崔翊已经恢复了宁静,“我还道是凌云呢,请问小娘子高姓大名啊?”
沈小寒含笑通了姓名,也观察到他听见“沈”字的表情,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表情,既像是心中恐惧带来的战栗,又仿佛过于激动导致的哆嗦。
她心里猛然浮现了一个奇怪的念头,眼前这位,不会是她那便宜爹吧?
不嫁皇帝行不行 荒唐
小寒没有见过生父,也无多余的感情,毕竟不知道有什么用的血缘关系和朝夕相处教他习文练武的亲人,正常人会喜欢那一个不用多说。
她最多就是好奇——他亲生的父亲到底是有多不堪,连一向光明磊落的母亲都不想提及。
总不能是生父始乱终弃,母亲嫌丢脸所以不说吧?
眼前这位看起来还不算太糟糕,虽然他已近知天命之年,鬓发斑白,然而身形挺拨,举止颇有清逸出尘之意,若是早十余年,必是翩翩佳公子——可能真是母亲会喜欢的类型。
小寒强按下碰碰狂跳的心脏,灿烂畅笑,“请问先生高姓大名?”
崔翊通了姓名,此刻他已经敛了心神,看起来和寻常并无不同,故作和蔼地问了小寒家乡年庚,在长安居住何处,又赞扬了她几句年少有为英姿飒爽云云。
长安县丞陈笏难以想象崔翊这前倨后恭,翻脸如翻书一般到底所为何来,他见气氛融洽,松了一口气,正想再打几句圆场,孰料崔翊突然问道:“你……你母亲可是姓沈,单名一个‘意’字?”
小寒故作天真茫然之态,“先生怎么知道?”
崔翊仔细端详着她的模样,深深叹息道:“十多年前,我见过你母亲。”
他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便没有再讲,只是怔怔望着小寒,似乎是在追忆往事。
小寒可不想听他再说点什么不中听的,毕竟腹中揣着才三个月的自己归隐泉林的是母亲,当年就算没什么离奇故事,也对母亲是个伤害,她可不打算原谅伤害母亲的人。
不过,若是说她心里毫无波澜,也是假话。她从意识到眼前这个可能是自己的生父,心中烦躁不安,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是么?原来先生与家慈是故交,失礼失礼。今日仓猝,改日再到府上拜望。”小寒口中敷衍着,尴尬浅笑着望向旁边的长安县丞陈笏,“既然查明我等无事,可否放我回去向赵王复命?”
她提出“赵王”这尊大神来,崔翊无奈浅笑,身为东宫长史,赵王殿下他也远远见过,知道轻重——最近宫里已经流传出来口号“宁惹阎王,莫惹赵王”。
今日突然重逢故人之女,他心中惊疑未定,不敢再细问,唯有立即表态,“故人久不见,乍见之际悲喜莫名。异日得闲,还请小娘子到我府上一叙。”
小寒忙谦虚了几句,崔翊既然无话,陈笏也不便多说,立即传令放她离去。
也亏得是陈笏放人快,小寒才到万年县衙门口,还没有来得及感慨今日的晴空万里,暖风袭人,先听见蹄声急促,数骑从东街匆匆冲过来,大声喊着“让开!”街上行人匆忙躲避,倒是真热闹。
当先一个便是凌云,随后几人也都面熟,皆是李溯亲信的护卫,看起来是找了帮手要来抢她。
不过急促的蹄声非止一处,西侧也有一阵人马驰来,为首之人才及冠,轻袍缓带,面如冠玉,目似朗星,腔调懒洋洋的十分惹人嫌,“这不是赵王跟前的凌校尉吗?来人,拿下。”
沈小寒还茫然疑惑,凌云已经翻身下马,带着众人行礼,“叩见太子殿下。”
“凌校尉,你勾引我的宠姬未果,又偷她的东西作弄她,毁她清誉你也得不到的,何苦来哉?”
来人正是太子李溶,他端坐于马上,笑容灿烂好看,说话的内容可真糟糕。他所带来的人已经立即一拥而上,将凌云拿下。
晴天白日,凌云就算是有八个胆子,也只能束手就擒,太子是储君,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是君教臣死,臣不能不死的“君”。
凌云突然有点后悔,不该答应师父来这万丈红尘里历练的,他应该做一个道心稳固的优秀弟子,在昆仑山上修炼个百八十年,就算不能真的羽化登仙,也不用受眼前这闲气啊。
今天得知玲珑的首饰有问题时,凌云就预感不妙,谁能想到还有太子殿下亲自来拿人这种离奇的事情发生?
李溶侧眸望了小寒一眼,他早就发现这个与太子妃崔遐相似的女子,此刻才来理会,不过是为显矜贵罢了,他轻咳一声道:“你是谁家女儿?”
小寒立即有了一个馊主意,甜笑见礼,道:“殿下容禀……凌云是卑职的爱侣,近几天因为卑职受伤之故,天天腻在一处,朝夕不得分离,他可没时间去偷别人东西,莫不是闹什么误会了吧?”
碧空如洗,周围所有的尖叫、吵闹、犬吠、马嘶,瞬间静谧如深海,如墓穴。凌云觉得自己眼前一黑,多半是被九天惊雷劈成了齑粉。
爱侣?
这两个字是什么东西?
凌云悲愤地怒吼了一句,其声可震裂金石,响彻整个开阳坊,“殿下!微臣冤枉啊!”
他说的“殿下”二字,不消说自然是向没在场的李溯求饶,在场各位解作向李溶表白心迹倒也没错。
李溶也觉得自己满腔绮思都化作泡影,他自矜身份,向来对有夫之妇不甚在意,悻然道:“你与他是爱侣?那你替他遮掩也在情理之中啊。”
小寒微笑道:“他要敢背着卑职偷人,早就家法管教,还能纵容他有力气出门?”
李溶说凌云盗窃的证据并不扎实,只不过是觉得能给六弟添堵心情很愉悦,正巧在这附近,遇见就顺手拿下,回头送给李溯一个死的凌云也就罢了。
谁知这个生的美貌的小娘子竟然说凌云是她的爱侣,也不知道她是崔家哪一房的千金,与太子妃崔遐如此相似?
崔家脸面他可不能不给,得罪李溯是消遣,得罪崔家就不有些自寻烦恼了——李溶瞬间联想到明天就会有大堆言官上书谏太子行为荒唐,枉杀无辜云云。
别家的无辜杀也就杀了,连个多余的声音都不会有,崔家……少惹为妙。
至于赵王殿下,他一直都特别喜欢看自家这位幼弟悲愤惶恐又装作镇静的模样,一个侍卫罢了,李溯还敢闹上天?
小寒并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是觉得他望向自己的眼神十分贪婪,她是打定主意要三十六计走为上的,先拿假话诈住太子殿下,然后寻隙厮闹,惊扰太子殿下的马匹,顺手也就能救凌云了。
人先救走,李溶如果还敢找李溯要人,那就让他们哥俩吵——反正从太宗皇帝起,李家的兄弟阋墙白刃相见如家常便饭。
她万万想不到的是,李溶对崔家忌惮,到了见着一个与太子妃崔遐相似的小娘子就不敢放肆的地步。
李溶表情松动是意外之喜,然而还是要寻隙动手的,李溶可不像是会乖乖放人的家伙。
临阵之际,绝不能瞻前顾后!
小寒早已经握紧了袖中的短刃,她生的娇小单薄,其实已经如一张拉满弦的弓驽,蓄势待发!
不嫁皇帝行不行 将来
崔翊匆忙出来迎接太子殿下,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与李溶对峙的小寒,他心中不由得一紧。
东宫长史虽是太子属官,李溶向来是待崔翊如师长,礼敬有加,不敢在马上受他全礼,忙跳下马来含笑寒喧了几句,渐次说到眼前事。
崔翊望了小寒一眼,这才向李溶笑道:“此地不是说话之所,万年县丞新煮了上好的仙灵茶,殿下请来共饮。”
他这是山中高士揖客的风度,不是太子属官汇报工作,偏生李溶就喜他风骨卓然,畅笑着与崔翊一同往万年县衙里走。
小寒心中微松一口气,回首向被捆结实的凌云使了个眼色,这是准备开溜的暗示,凌云悄然点头。
谁知道李溶突然驻足,问崔翊,“这位小娘子,是崔家的哪一门的千金?”
崔翊是何等样人?拱手浅笑,正想说这是故旧之女,身后已经一片惊呼!
他们不过是说话这片刻,小寒已经若无其事地向凌云走了两步,看起来似乎是心疼爱侣被困,上前安抚。
谁知她掌中刀光一闪,凌云身上的绳索已经断裂,两人分击左右,一声呼哨,带着所有人夺路而逃。
闹市动手,可说不上是聪明还是蠢,但是这份决断可不是等闲。
李溶脸色微变,崔翊含笑劝道:“太子若要回宫,微臣的马车倒是在此处,不若路上说?”
崔翊素爱简朴,车内并无多余的装饰,李溶坐定之后,崔翊便向驾车护送的侍卫说道:“回宫,快。”
他素来镇定,这三个字已经是最紧急的表示了。
李溶正襟危坐,微一沉吟,叹道:“崔公是怕小六抢先告状?”
崔翊微笑,他想说的当然不是这个,皇帝虽然偏宠李溯,李溶才是未来的储君,既占了名份,又有朝野重臣的支持,根本不怕李溯这等小儿撒泼,“殿下觉得方才救人走的那位小娘子怎样?”
一个“美”字卡在李溶咽喉间,为了保持储君的风度,他默默点了点头。
崔翊笑道:“她将来会是我女儿。”
这句话说的十分微妙,李溶不由得挂了一抹冷笑在唇畔,“将来?”
崔翊并没有解释他的疑问,反而道:“微臣听说,赵王对她颇为爱重,她又是慕容羲的妻妹,若是我的女儿,可以与赵王为妻否?”
李溶细细咀嚼他话中蕴含的意思,“崔公的意思是,要拉拢、安抚赵王?”
崔翊微笑,却比了一个杀人的手势。
李溶立即会意,今日他就是知道李溯约了小寒到开阳坊来,这才带人来寻凌云晦气,给李溯找不痛快的。
“趁大婚之际生事,永绝后患吗?”李溶想到这一层,心中畅快无比,“小六必须得死,他不死,父亲总是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崔翊摇了摇头,“何必那么急躁?等她有了孩子后再没了赵王,幽州就好捏在手里了。”
他这话所蕴含的深意,李溶立即懂了,但是他实在没什么耐心等,“小六必须死,崔公这法子太慢了。”
崔翊无奈,笑叹道:“殿下,立嫡之外,还有立长、立贤,与赵王为敌,莫若先联手把那位摘出去。”
他说的那位,就是李溶的长姐,一直勤于政事,贤名颇著的永清公主李泠。
李溶知道他说的对,但是心中的不安还是令他又重复了一遍,“小六必须死,越快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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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溯并不知道兄长对自己的态度如此坚决,不过就算知道,他也不在意。
小寒与凌云在万年县门口与太子的人动手时,他还被永清公主李泠请到崇道观的静室里密谈,无法脱身。
素来端庄自持的李泠,哭的梨花带雨一般,“驸马背信弃义,我……我要休了他!”
李溯甚觉头疼,他没什么处理家务事的经验,洛阳一案得知驸马元赫曾经有个旧人墨氏,还为她杀了韩氏一家老小,并嫁祸给嘉措的儿子赞德,便将人证的口供和物证都封好交给了李泠。
案中的墨氏二十六岁高龄未嫁,其实一直与驸马元载有私,甚至驸马元载单独到洛阳办案时还微服见过她几次。
本朝公主蓄养男宠是惯例,似李泠这般只有一个驸马元载才是极为特殊的个案,她所生的二子一女也都是元载的骨肉。
“阿姐,我给你证据是想你查实之后解决问题,不是要你伤心的。”李溯觉得果断坚毅的长姐遇到驸马问题,就变成这小妇人模样可真是令人难人接受,“驸马待你再好,他也不过是你的臣属。倘若赞德一案属实,尽可遣走墨氏,敲打驸马,万不至于如此伤神。”
李泠哀伤欲绝,“阿溯,他哄我只对他倾心相待,一切都交给他,万想不到他竟然还有贰意……你一定要帮帮我啊。”
李溯实在不想趟这浑水,但是赞德一案他若不告知李泠,贸然揭出来,李泠必然大受打击,“阿姐,你不如想想为什么会让我发现赞德一案。”
他微服进洛阳,夜间立即有杀手上门,凌云被他派去查吐蕃人为何在洛阳如此之多,顺藤摸瓜捋出此案,简直就像是做好了局,刺激他暴怒,然后等他把这件案子拎出来,用以攻击李泠。
驸马元载与墨氏如果属实,永清公主心生猜忌,赖以依仗的臂膀就被人砍断了一条。她所受的伤害都来自元载,可是对于查出此事的李溯,也不会有什么感谢之情,甚至可能更多愤怒。
李泠心乱如麻,李溯在宫中时她不便找他商量,毕竟姐弟俩在明面上还是不熟与不睦,好容易李溯出来一趟,她这才微服逮到他来商量。
“洛阳只怕埋伏了太多我不知道的东西,只是不知是出于元载,还是别人。”李泠只清醒片刻,复又哀伤,“阿溯,我到底哪里做错了,让驸马背叛我?”
李溯头疼,“阿姐你若是真的为了元载这东西伤心,我现在就拿茶杯砸你的脑袋。”
李泠见他真的动怒,擦了擦眼泪,平静笑道:“要是假的呢?”
李溯不过是试探,谁知长姐竟然如此坦诚,他觉得自己应该没有选错,“谁让你不痛快就杀回去,阿姐,我帮你。”
不嫁皇帝行不行 选择
黄昏时分,李溯才悄然出了崇道观。
他所乘的马车并不起眼,车内狭窄两个人并肩而坐都很挤。然而出开阳坊前,轿帘掀了一点,仿佛春风无意揭帘栊,谁也没留意到是位身形娇小的娘子在刹那间掠入车内。
李溯似乎料到她必然会来,淡然望着她,并不想说话。
小寒当时鬼扯的时候只图高效,越离谱越好,并没有想过他会生气,被凌云缠着哀嚎求告没完没了,这才被迫来找李溯。
此刻看到李溯的表情,小寒心中稍微有些莫名其妙的悔意。车内狭小,她坐立都不能,才犹豫了一刹,马车微一颠簸,她只得伸臂按上了李溯的肩膀,将尊贵的赵王殿下按上了车壁。
李溯没指望她会求情讨饶,无奈伸臂将她抓过来抱在怀里。
“你都没有说过我是你的‘爱侣’。”李溯小声指控。
不用面对一个会借机生事胡搅蛮缠仅是轻嗔薄怨的男人可真不错,小寒心中又愧又叹,回手搂住他的脖颈,轻声问道:“这个容易的很。”
可是也没等她说出那两个字,李溯已经浅笑着将唇按上了她的。
两人数日未见,自然有无数话要说,相拥着喁喁细语,也不知马车行了多久,突然停住了,外面人声嘈杂,隐隐又有丝竹不绝,有人在车前咳嗽一声,道:“殿下,到地方了。”
李溯实在不舍得放开怀中的爱侣,然而又有不得不办的事情,唯有叹息一声,“走吧,随我去见见世面。”
小寒万万想不到他带自己来的地方,竟然是平康坊——长安城名妓云集之地,无数帝都侠少,无数应举书生,皆在此坊流连忘返。
此刻已是华灯初上,坊门将闭,路上行人络绎不绝,坊内各街各巷俱有或花枝招展的小娘子或风流蕴藉的小郎君倚门引客,调笑嬉闹,看到中意的立即蜂拥过来抢回去,看得小寒瞠目结舌,幽州城纵有青楼妓坊,也没有这么明目张胆的。
似李溯这般品貌端正的少年郎,若非身边有几条大汉护着,早就不知谁家的美娇娘哄抢回去。
饶是如此,李溯也略微有些不自在,他突然握住了小寒的手。
这般温柔可又是头一遭,小寒讪笑想说几句话掩盖一下,谁知不知哪里来手绢团儿险些砸到他,令他握紧了小寒的手,足下步伐加快,几乎是冲锋一般往东南街走。
这边更多深宅大院,门口幽然挑着几盏灯笼,李溯足不停步,选了一个门口刻着折枝梅花的进去,守在门口迎客的小娘子巧笑着上来一个字也没说出口,就被他带来的人掩口拖在一旁。
李溯似乎早知道目标是什么地方,绕过楼阁曲廊,最后目标竟是一所小院,庭前孤伶伶地种着一大丛牡丹,单是花骨朵都有儿拳大小,想来必是名种。
他所带来的人早已经抢上前去分守左右前后出口,更有几人一脚踹开了房门冲了进去。
室内数声惊呼尖叫,李溯望了小寒一眼,笑道:“可还记得你的职司?”
小寒被他这一句话提醒,连忙把手夺回来,心中嗔怨这位翻脸比翻书还快,口中却应了声,“是。”
李溯见她误解了自己的意思,想要解释一句又觉得无趣,索性不理她,举步入室,朗笑道:“二位好兴致啊。”
室内正摆着小宴,主位上坐着个痴肥的少年郎,锦衣华服,用料足比旁人多了一倍半,仆役为他系腰带时,少说也得两三个通力合作,才能将那巨缸一般的身躯裹上锦绣绫罗。
他见着李溯,庞大的身躯震了震似乎要跳起来,然而身体并不听从他的意志,只得勉强抬起他的贵手,指望李溯道:“你!你来作什么!”
敢以“你”称呼李溯的熟人,普天下也没几个,这位便是李溯的四哥郑王李沐。
李溯浅笑道:“当然是捉奸啊。”
“捉奸”二字也亏得这位金尊玉贵的亲王讲得出口,李沐更磕巴了,“你你你……”
旁边坐着的男子清瘦俊逸,正是永清公主的驸马元赫,他自李溯进来便起身行礼,此刻才直起腰,笑道:“赵王必然是来捉罪臣的,骊娘无需惊惶。”
他最末四个字却是向身边那位双十年华的娘子讲的,甚至还在她身上多流连了一会。
“妾愿意与君共赴黄泉。”。
原来这娘子姓墨,单名一个骊字,她生得好一双勾魂的桃花眼,身上大袖薄衫血色罗裙,颈下一痕雪脯耀眼生花,竟是说不出的美艳妩媚。
说话间早有随从搬过椅子来,又新铺设了坐垫背靠,李溯拂衣落座,冷笑道:“选个死法吧。”
李溯带来的人准备的极为齐全,他话音刚落,立即有人奉上托盘,其上摆着钢刀、绳索、鸠酒三样,钢刀自刎、绳索上吊,鸠酒穿肠,都是最常见的。
元赫微笑道:“罪臣侍候公主不周,早料到会有今日。不过殿下想好了要赐罪臣一死吗?”
他这句话问的露骨,无非是仗着公主曾经对他深情,次则公主所生的三个孩子都是他的,将来若是公主有机会身登大宝,又或者他的儿女将来继承皇位,翻起逼死元赫这本旧帐来,李溯未必能全身而退。
李溯笑的比他更灿烂,“你想的真多……来人,把驸马捆了,稍后送回公主府上,让阿姐亲手处理。”
他一声令下,早有人将元赫按倒在地上,拿过那一卷绳索抹肩头拢二臂五花大绑捆了个结实。
元赫似是自知理亏,又似乎在庆幸绳索捆的是他臂膀而不是他的脖子,一直在低声闷笑,笑声中更似带了无限的毒怨之意。
“六弟……有……有话好说嘛。”郑王李沐抖的如筛糠一般。
“好说什么?你搞出墨氏这段公案,不就是想看这一幕吗?”李溯敛了笑意,“阿姐伤心痛苦,你就很开心?”
李沐在今日之前一直以为自己滴水不露,万万想不到李溯能带人杀上门来,而他那些来无影去无踪的护卫竟然一个也没有出声,仆役们更是噤若寒蝉,无人敢来阻拦李溯的锋芒。
“你你你你……你血口喷人!”李沐哆嗦着,口唇似乎有些青紫。
“将驸马的旧爱安置于妓馆中,也亏你想得出来。”李溯无奈叹道。
李沐立即顿悟他是从何处查到的,定然是墨氏露了形迹,被李溯的眼线查到——只是墨氏入长安城早在一年之前,之后便没有再出过此院。
李溯在幽州数年,竟然一直没有放弃在长安经营眼线吗?想到那些关于赵王李溯的传说,李沐生生打了个机灵,顺势开始嚎啕大哭。
不嫁皇帝行不行 好戏
李沐突然痛哭是谁也想不到的事,这种完全不成体统的哭法,更似一个无知的顽童。
他只比李溯大半岁,自幼愚顽,李溯流利背完经书的时候,他连话都说不囫囵。向来娇养在深宫,开府之后也隐居不出,不参与政事,朝野重臣一年见他的次数极有限。
这样一个惫赖人物突然哭起来,饶是李溯再英明神武,也颇有点无奈。
小寒拾这种赖皮人物最拿手,笑吟吟地抄起钢刀,熟练地挽了一个刀花,提刀向李沐走去。
李沐立即吓得止住了哭,甚至还噎到了,冷不丁地打了个嗝。他怕激怒眼前这位丽色夺人的小娘子,回手捂住了自己嘴巴,眼睛瞪的铜铃一般。
也有负责服侍他的仆役失声尖叫,却未行动分毫。
一切都来的太快,小寒取刀在手,走向李沐,也不过是呼吸间的事情,又有谁能阻止得了她骤然挥起的刀锋?
刀光一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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