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嫁皇帝行不行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君随缘
闲汉捂脸尖叫着往后退,小寒的刀光已经贴着他追击,两道弧光闪过,他脸上的络腮胡子被削去了大半,原来竟然是用面粉胶泥一类的东西重塑过脸形,络腮胡子竟然也是沾上的。
林炽带的侍卫就在近处,左右拿住了闲汉的臂膀,喝道:“找死!”
这一声尖叫把第五景吓得魂飞魄散,他匆忙赶上去,抓住那闲汉的脸揉搓了几把,又哭又笑,“殿下!这是碧若!”
他虽然称呼的是殿下,眼睛不自觉地往小寒那边溜,生怕她听到碧若二字有什么不悦之意。
街头抓的闲汉居然是独孤碧若假扮,李溯微怔便知其中缘故,“你是想着随意编个线索,趁人不备再金蝉脱壳?”
碧若原以为这个消息会被人当成是寻常消息,等到有识之士发现时,她已经远遁千里之外。毕竟熟悉公主侍女的人不可能来搜查普通的民宅,这种小细节最易被人遗漏,等转几道手,假的也就变成了真的。
碧若被人控制住,脸上也东一块西一块全然看不出本来面目,可她并不惊惶,悠然笑道:“赵王殿下倒真是灵透,要不要再猜猜我是谁派来的?”
是谁派来的在这一刻并不重要,第五景用力捧起她的脸,笑的更灿烂,“你这蛇蝎心肠的女子能有什么好事,从实交代少吃苦,也算小爷疼你一场。”
他主动请缨,当然是最好不过。
小寒刀入鞘,仍然回来坐在李溯身畔,轻声叹道:“既然有意造假,只怕一时半刻问不出来。”
李溯侧眸望了她一眼,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小寒微微有些诧异,李溯已经握着她的手起身往外走,“林炽安排几个人陪着第五好好问这位……走吧我们去见见大姐。”
“大姐”二字从他口中讲来,亲切又家常,全然不似宫斗剧本因为夺嫡弄得彼此你死我活的皇子皇女们。
我不去三个字卡在小寒咽喉中,但是瞧着李溯虽然憔悴但是充满欢喜的脸庞,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永清公主府也在永福坊,与赵王府并不远,李溯带着小寒等人闯进来的时候,已是午后,驸马元赫匍匐跪在地上,她歪在一位年轻英俊的小郎君怀中,指尖挟了一颗殷赤色的樱桃,正向小郎君的唇间递。
不嫁皇帝行不行 很久
“阿溯怎么突然闯过来,最近是太闲了么?”永清公主似乎多饮了几杯,醉眼迷离望了李溯一眼,指尖在她那位小郎君唇上轻触,被对方捉住含入唇中轻吻。
李溯瞥了一眼匍匐于地的驸马,叹道:“我听人说阿姊最近闲得很,连驸马都拘在家里不许出去。”
永清公主抽回手,摇摇晃晃坐正了身形,娇笑着推身畔那位小郎君,“哪里闲了,檀郎贪心又小气,日日缠着我……哎哟,驸马几时来了?”
元赫以额触地,声音仿佛焦裂的木材,“青雀儿烧的满口胡话,满口直嚷着娘……罪臣恳求公主赐见。”
青雀儿是永清公主与元赫的女儿,行三,才会说话,永清公主恼恨元赫负心,近日沉醉温柔乡,连儿女都不想见。
永清公主似乎没听明白驸马说的是什么,随意又偎在檀郎身侧,转眸向李溯笑道:“小六你来做什么?”
李溯原以为拦着他的长史官是有意难为,所以带着小寒闯进来,岂知永清公主果然醉糊涂了,他瞥了元赫一眼,问道:“她这是为难自己,还是为难你?”
元赫似也被触动,沉痛道:“罪臣死不足惜,只是青雀儿也是公主十月怀胎,一脚踩在鬼门关里生的,何必因为罪臣而狠心弃她不顾?罪臣现在就去死,求公主殿下怜爱!”
他挣扎着爬起来,因为跪得久了,两腿早已经不听使唤,才退了两步还未转身便又栽倒在地上。
世间做母亲的,又怎么会对自己的儿女狠心?永清公主望着他的狼狈模样,悠然叹道:“你的命是我的,我让你死的时候才许死……胭红,把青雀儿抱过来我瞧瞧。”
她末一句话是吩咐身边的侍女,小寒定眼望去,那胭红身材高挑,肤色白净,瓜子脸,颈侧有痣,正是碧若故布疑阵形容的模样。
胭红答应一声去了,元赫跪伏在地上低声呜咽,凄凉无限。
瞧这阵仗,李溯如何还能再呆下去,只得携了小寒的手告辞。
元赫听他们去得远来,这才挣扎着站起来,哀吟道:“公主此计甚妙,只是苦了我。”
永清公主的沉醉迷离之态也消失殆尽,小寒所居的那宅子本来就是裴清日常打理的,多少仆佣都是眼线,当时见势不妙就出来送了信。
被人无端构陷,她也不好直接解释,此时也没什么证据,只得与驸马演一出人伦闹剧给李溯看。
她料定自己这位六弟心不在焉,上门来找事也只是个幌子,果然就遮掩过了,不过她现在对元赫没什么柔情耐心,讥讽道:“苦?跪久些就习惯了。”
元赫向来能屈能伸,立即过来挨着她的足畔跪好,声音谦卑而优雅,“谨从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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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溯上车就命人回永福坊的赵王府,身周并无外人,他先捉住小寒吻了个神魂颠倒,才放过她,叹道:“好饿,原本想着能在大姐家里骗顿饭吃。”
小寒被他越来越放肆的行为惹得又羞又恼,闻言笑道:“巧了,这是坊间话本的回目,永清公主家宅不宁缘何故,赵王殿下骗饭未遂为哪般?”
李溯万想不到她还有杜撰的本事,笑的嚣张,又往她的手背烙了个吻,“你家万应先师什么时候到,我等不及想去提亲了。”
小寒也不相信他会去提亲,随意含糊应付了一下,又问道:“可是到底是谁害的我呢?”
李溯俯在她耳畔柔声道:“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这是小情侣间最常见的撒娇求欢,可难住了小寒,她望着李溯那张好看的脸,实在是没什么动力。
心底有个声音劝阻她,别再沉沦了,他一时高兴,未必一世都如此深情,将来他别有所爱,你该如何自处?
小寒微哂,她没什么争宠的经验,倒是有两膀子力气,总不能把将来李溯惹到的花花草草都砍个干净。
她心中波澜,李溯只当是害羞情怯,突然按着她的后脑勺,将她的唇往自己脸上蹭了一下。
“甚好,既然亲了我,那我就告诉你方才阿姊是在演戏,你信不信?”李溯轻笑道,“驸马再薄情无耻,毕竟也是她儿女的爹,杀可也,倒也不至于那般折辱。青雀儿是才会叫娘,她爱的跟什么似的,怎么可能任她高烧不管?她身上尽是酒气,看似沉醉,其实她不知道自己沉醉时说话的吐字发音,与装醉时完全不同。”
小寒一时忘记讨伐李溯,“为什么演戏?”
“阿姊不想惹我,她现在的目标是太子。”李溯拥着她的手臂紧了,“她想要紫宸殿上那个位置,需要解决的麻烦比我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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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赵王府上用了午饭,李溯又缠着小寒一同歇中觉,温柔遣绻之际甚至有点逾矩的试探,小寒战栗之余又有点说不出口的期待,可惜李溯素来自制,发现自己嬉闹越界,立即手,扯了薄被来将小寒裹成卷儿抱紧,气鼓鼓地问,“你家万应先师什么时候到啊?”
“到了又怎样?”小寒不太喜欢这种被他约束的状态,然而挣扎无用,只得口头抗议,“你好沉。”
“让我多抱一会,就一会。”李溯口齿缠绵,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美事,半晌才道:“虽然抱过多次,但是总觉得不够,还想抱你很久很久。”
小寒并不知道他这“多次”的真正含义,轻笑道:“很久是多久?一辈子吗?”
李溯心中喟叹,他的很久是很久很久,一辈子都不够,每一次重来,把她拥到怀里的感觉都仿佛初见,既爱到心惊胆战,又恨到咬牙切齿。
两人相拥而眠,一枕黑甜,到黄昏时分才有侍女来报,说是赵王殿下邀请的客人到了。
小寒还在好奇,李溯已经笑吟吟地推她起来,“我倒忘记了,也是你的旧识,快起来我们一起见客人去。”
“我们”这两个字在暮色里听起来真是令人无端羞恼,小寒直到梳洗整装罢都没有整理好情绪,她并不是给点颜色就能开染坊的无知少女,接人待客的轻重缓急还是知道的。
她怎么配和李溯称之为“我们”?
她不知道令她心情混乱糟糕的情绪还在后面,赵王殿下内宅的小花厅上红烛高烧,两男两女共四位客人,衣饰都美不凡,其中一名女子眉目致如画,肌肤皎莹如玉,当真是人间罕见的绝色。
不嫁皇帝行不行 九畹
赵王殿下回长安时日也短,长住宫中,绝少邀客宴饮,今日他从宫中出来前便交代过宦官思远来办此事。
此刻嘉宾既至,思远早已指挥在正厅上摆下筵席,仆役侍婢流水般进出,伎乐正在远处调试弦管。
他府上没有得用的长史,往来待客皆是女史李枝,偏偏今日李枝女史奉旨办差,临时抓了凌云过来相陪。
凌云躲了这几日,外面虽然风平浪静,他可不敢再去宫中,真要拿他治个对东宫宠姬不轨的罪名,他也百口莫辩。
来客是剑南宋氏年轻一辈的佼佼者,为首的长兄宋九曜与凌云是同门师兄弟,两人交情甚笃,见面便互嘲互笑,才闹了一阵,渐次说起玲珑来,凌云叫苦不迭,宋九曜笑道:“若说此事,为兄倒有一计,只是不知道你肯不肯牺牲。”
凌云就知道他不会出什么好主意,当着宋家其余几人又不好下手揍他,忙道:“且慢,等殿下来了一起讲也不迟。”
他只是随口一说,谁知李溯的声音就在厅外响起,“等我来了讲什么?”
众人起身相迎,孰料这位向来年轻而严肃的亲王,居然与一女携手同来,情状一如小儿女相携踏春,又仿佛有情人同行赏月。
凌云知道李溯是与小寒腻在一处,万万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得意忘形,宋家几人都更不用说,早就知道赵王殿下与幽州军的沈小寒交情非浅,此刻才见识到了什么叫盛宠。
众人都不约而同望向身边的绝色少女,宋九畹。
初夏夜晚的微风细细掠过花厅,宋九畹脸色煞白,看起来随时都要昏倒。
李溯凝眸在她脸上望了一眼,这才从容揖客。本朝德宗、顺宗、宪宗皇帝的三朝皇后都是出自宋氏。李溯的母亲身份特殊,他向来也不涉阀阅党争,再加上些千丝万缕的联系,宋氏自李溯幼时便待他极为亲厚,皇帝选九畹也不是完全出于政治联盟的考虑。
宋九曜的妻子杨温娘见九畹脸色不佳,含笑挽了她,悄声道:“可是气闷了?我陪你出去走走?”
宋九畹摇了摇头,她再也不敢望向李溯与小寒,稍一侧首,泪珠儿便夺眶而出。
宋家来的第四人却是与小寒交过手的九韶,他见小寒两颊生晕,全无殿试场上的犀利,倒是多了三分温婉动人。他心中愧疚,当时若是下手重些,武举场上刀剑无眼,真有个三长两短,她也就没资格成为幼妹的对手。
现在虽然也能下手,损失可能就大得多,需得从长计议。
今晚的家常小宴原本是赵王邀请故旧小聚,凌云不方便相陪,早指一事回避,李溯也未邀请其他人,因着九畹心情低落,席上众人也都热闹不起来。
小寒弄明白在场诸人身份之后更是觉得荒谬,李溯这是带她见见未来的赵王妃,好让她将来在宋九畹的手底下讨生活时麻烦更多一些么?
让她低眉温顺家长里短度过余生,想想那场景就觉得窒息,小寒暗自下了决心。
期间李溯离席,宋九畹在杨温娘的眼神鼓励下追了出去,小寒浑若不觉,反倒向宋九曜问起庭州的情况。
北庭节度使、镇军大将军宋昶正是宋九曜的父亲,他幼时曾随父亲在北庭住过十年,说起庭州的情况当然是如数家珍,倒也省得众人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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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溯知道宋九畹有话对他说,这才安排的这一场小宴。
他负手立在阶前看花,听到宋九畹足音轻巧,并不回头,浅笑问道:“很失望吗?”
宋九畹大大方方地过来见了礼,笑道:“并不,我若是依着本心做出喜出望外的模样,只怕除了殿下的心尖尖上的人生疑之外,我家兄嫂也要起疑心……毕竟殿下人中龙凤,皇帝的意思又再明白不过。”
李溯早在皇帝放出风声之前,就寻隙见过宋九畹,好在她并不像其他女子那么难搞,彼时她还振振有词,问道:“殿下不去解决要出难题的人,偏来解决我,是何道理?”
“既然要解题,当然要选一劳永逸的法子。”李溯笑道,“如何解题让你自己选,总比我帮你选要好的多。”
宋九畹挑衅地问道:“倘若我选嫁给你,非要做你的王妃呢?”
李溯退了一步,敛尽黯淡的眸光,宋九畹曾经执意嫁他,共历艰难辛苦,深爱他直到最后她死后棺椁移入他的陵寝。
九畹是完美的皇后,但不是他想要的人——纵然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
这次他要选一条绝难的路,很自私拖着小寒不让离开,也绝对不要再背负这些女儿家未来幸福。
这一次,他的余生唯有沈小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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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溯回想当时自己的回应也觉得好笑,叹道:“我是问你对小寒很失望吗?”
宋九畹提的第一个要求就是想见见沈小寒,她侧首想了想,笑道:“多谢殿下践行第一个承诺,不过小寒看起来随时都想跑路的样子,殿下确定要与她共度余生吗?”
李溯并不在意她话中的小小尖刺,“这就不劳烦心了,我会慢慢儿对她好,不至于吓跑了她……说你的第二个要求吧。”
宋九畹挑眉笑道:“我想好了——倘若殿下能入主紫宸殿,我想求殿下颁布法令,不要再逼女儿家十六岁必须成亲了。”
李溯万想不到她竟然还等胸襟,摇头笑道:“就算我不能……也会全力让这条法令废止,还会大力扶持女学,鼓励女儿科举,修订律法,令天下女儿仍然如圣祖颁布的法令一样皆可承嗣,不必非要生个儿子出来。”
宋九畹万想不到他会说这番话来,“你你你……怎么会这么想?”
李溯微笑道:“柳家琼华,现在已经在去江南的路上,她会在姑苏兴建女学,济贫救困,说是要做一番事业才回来见你呢。”
柳琼华是与她齐名的闺阁女儿翘楚,两人交情匪浅,前日柳琼华突然失踪,都道是与人私奔,物议沸然。
柳琼华私奔居然不告诉宋九畹,这是令她难以接受的事情,她私底下还哭了几场,既担心柳琼华的安危,又恼她无情不辞而别。
现在看来只怕是被李溯打动,与她梦想中的事业私奔了。
“柳琼华真是太过份了!”宋九畹跺跺脚,娇嗔道。
李溯轻笑,“我问她被锁死到内宅之前,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没有。她和我讲了快一整本二十年目睹女性被欺压之怪现状,声泪俱下,她这悲天悯人的胸怀又岂能浪?少不得我要助她一臂之力。”
宋九畹也不知是被热血冲昏了头,还是被柳琼华的不辞而别气炸了肺,涨红了小脸道:“我也要去!我要去北庭帮爹爹打仗!我才不会让她小瞧了我!”
李溯望着眼前的宋九畹,想到此生再也与她无缘,心中微有怅然,又觉得如释重负,无奈地摇了摇头,“你自己和九曜商量,这事我可管不了——这个不算你的心愿,等你想好了再和我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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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然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这句话典出红楼梦,大家不要打我哈哈哈哈李溯是史上第一个把自己后宫送出去搞事业然后把唯一一个搞事业的女性诱拐到自己身边的帝王,白玫瑰和红玫瑰真是永远的主题啊。
不嫁皇帝行不行 疑案
小寒对于归座之后明显心情好转的宋九畹毫无芥蒂,甚至心中还十分赞成圣意,认为李溯和宋九畹是天设地造的一双璧人。
她细想自己最多只能做旁观者,李溯虽然眼前不知道撞了什么邪非要缠着她,将来多几个娇花嫩柳一般的小娘子就会撂开手了,是以两人相处之际难心动,可也得时时告诫自己莫要沉沦太深。
次日一清早,李溯就把她从衾枕里捞出来,笑道:“有新的线索了,快点随我去查案。”
原来殿试那日,李溯暗中托了千牛卫龙大将军麾下亲信霍荔照顾小寒,彼时小寒是久战脱力昏迷,太医诊了只需静养半日即可。
霍荔安排了手下两名得力的女性下属看守小寒,这两人也连同小寒一起失踪。
小寒被良心发现的第五景救了,这两名女兵可没那么好运,昨夜两人的尸首在通化门外那一带的护城河上漂起,系被人凌虐之后溺水身亡。
两名女兵都识水性,若非受辱之后有意自尽,便是被人投了迷药弃入水中,无论是何种情况,凶手都该死。
通化门在长安城西北角,距离永福坊并不远,往南便是兴庆宫,这一带都是达官贵人所居之地,金吾卫、千牛卫、神策军交叉巡逻,戒备森严,可不是能轻易抛尸之地。
除非死者是在大明宫中被杀,抛尸入龙首渠中,这才有飘到此地的可能性。
此事已经惊动陛下,天颜震怒,令大理寺、刑部会同京兆府十日内彻查此案,否则定要严惩不贷。
小寒听着李溯说案情,心中强忍愤怒,匆忙更衣洗漱,等她彻底清醒过来才察觉不妙,“殿下,你我几时这么熟了?”
李溯笑吟吟地坐在妆台前看侍女帮她梳头,对她的问题并不回答,“刑部侍郎郑荻与慕容羲素来交好,大理寺这次办案的是少卿唐慎,也是位刚直不阿的刺儿头,这案子若牵涉了你,只怕他们束手束脚不敢妄动,我带你去瞧瞧热闹,也好安他们的心。”
所谓安心,也不过是交换情报的另一种说法,小寒点了点头,制止侍女们还要为她上妆的好意,“事不宜迟,现在就走。”
李溯原本想扯几句闲话,等着看她着妆,谁知道这小娘子还是幽州军中的作风,素着一张脸出门,一时又叹又爱,趁人不注意把她搂进怀里偷亲了一记。
方才得到两名女兵的消息,李溯心中既是侥幸又是后怕,归来见小寒好端端的在他榻上安寝,心中更多释然又复焦虑,他一直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直到此刻能把她拥在怀中。
他保证会小心守护着她,这次绝对不能再搞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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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虽然执掌刑狱,平素需要亲自督办案件的并不多。素常停尸验看的偏院也不常有人来,院中今早才洒扫拾过,摆了一桌四椅,林木森森,荒草陡长,再加上凉风一过,这小院里初夏亦有寒意。
郑荻与唐慎在院中面对枯坐,都觉得有些头疼。
两名女兵的尸体仵作已经验看过,尸格摆在两人面前,千牛卫是选京中官吏子女充陈,这两人一个是太仆寺主薄刘参的女儿,一个是工部屯田司主事张堞的孙女,虽然其祖、其父皆位卑而职微,总与寻常良人不同。
事发在禁宫之内,凶手显然熟悉大明宫的情况,殿试这一天除了皇帝会带诸王、公主观看以外,还有不少文武重臣,负责警戒的金吾卫和千牛卫,再加上武举人,散场之际混乱再所难。
小寒是被带到近处的弘文馆一处静室内的,弘文馆是皇族贵戚及高级京官子弟学习受经史书法之地,日常也有数十人活动。小寒昏迷不醒也就算了,那两名女兵又非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怎么能被人一声不吭地弄走的?
世间所有的案件,绝难就是与皇宫有关的,查也查不得,搜也搜不得,偏又令他们限期必须结案,郑荻已经年过半百,有心直接去寻短见,又怕唐慎恼自己留个麻烦给他,思来想去,唯有轻咳一声,问道:“唐少卿可有高见?”
唐慎摇了摇头,他没有查勘过弘文馆的情况,料想有多少线索也早被人破坏了,沉吟道:“这两名女尸原本可以深埋,抛到水中是唯恐天下不乱吗?”
他倒是能代入凶手的角度想事情,郑荻拈着花白的胡须,叹道:“也许她们只是受辱之后想不开要寻短见,可是龙大将军麾下,霍荔的高足怎么可能这般娇弱?”
郑荻欲言又止,他的未尽之意当然是这两名女兵既然通晓水性,不能借机反杀也要想办法跳水逃亡,总不能是落水之后发生了什么意外,才溺水身亡的?
唐慎摇摇头,“郑公可知龙首渠底有巨网,径一寸的鱼儿可以自由出入,再大些就只能留在龙首池中了。”
所以无论是不慎落水,借水逃亡还是被人以药物毒昏了投入水中,都必然是在宫外进行的,问题是这么三个大活人,怎么从宫中运出来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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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对坐想的入神,这小院也无外人敢打扰他们,所以李溯携着沈小寒到跟前,两人才反应过来。
唐慎一跳三尺落到地上来才匆忙施礼,郑荻吓得老脸煞白哆哆嗦嗦起身见礼,李溯也想不到自己不令通报,竟然有这样的破坏力,少不得安慰了几句,又笑道:“这便是与那两位女兵一同失踪的探花沈小寒了,两位有什么想问的话,就只管问她吧。”
与两名女兵一同失踪的沈小寒也没能提供更多的证据,她昏迷之后醒来便在第五景的床上,而第五景的事情似乎又与某位贵人有关,来之前征得李溯同意,她都一五一十说了。
这故事也过于离奇,而悬崖勒马的第五景也令两人颇有点意外,如此品性高洁的柳下惠可真不多见,毕竟按照近年来的习俗,第五景若是先把生米做成熟饭,两人品貌相当,沈小寒只怕也不得不嫁。
事涉新科探花的名节,两人也颇为谨慎,再三确认了细节之后,又征求李溯的意见,孰料这位年轻的亲王抖手便掷了一枚金钱在桌上,笑道:“教你们个乖,就说是在尸体发髻中发现的,自然有凶手找上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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