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嫁皇帝行不行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君随缘
第五景口齿伶俐,就差没在狱中编个书本子出来,他的恩师卓时飞素来对他的人品信得过,多方奔走营救。奈何这次周陆是铁了心要弄死他,也不宣判,只管把他押在牢里以挫其心志。
谁知第五景是个滑头的,第一天进牢里便和狱友关系打得火热,他的恩师同窗来看他的人也多,手里的钱与新鲜吃食皆多,狱中各位听他演说的抗击契丹事迹,觉得此子是个人物,都不会与他为难,所以在牢中过得如鱼得水,几天下来反倒胖了几斤。
这天晌午,第五景在狱中的茅草堆里找了个最合适的地方把自己埋好,哼着小曲正打算补个午觉时,远远的听见狱卒拎着钥匙晃荡过来。
这种声音,一般都是一些短期入狱的狱友被放出去的前兆,这一次轮到了第五景的牢门面前。
“廖叔,你怎么突然过来,是提审学生吗?”第五景心里突然有点发苦,他所问的廖叔就是狱卒,才攀上的关系。
“是,叔要恭喜你啊,赵王要审你的案子。”
第五景立即魂飞天外,话都说不囫囵了,“赵赵赵赵王……?”
狱卒打开锁链,进来给他身上的灰土打了打,道:“你娃儿很有面子嘛,劳驾赵王亲自来问案子。”
这也不是什么有面子的事,第五景正正衣冠,深深呼吸。
他知道的赵王就是后来的宣宗皇帝,明察秋毫、从谏如流,在位期间整顿吏治,对外用兵从无败绩,史书上将他在位的三十六年称之为“宣宗中兴”,死后五十余年,民间仍称他为“小圣祖”。
这个赵王此时不应该是已经回到长安了吗?他要面对的是心怀不轨始终将他视作眼中钉的太子一党,未来沉寂七年不得志,等到如今的皇帝武宗驾崩,他夺嫡成功之后,才大展雄风。
这是一条比沈小寒更粗的腿,第五景的心中瞬间有了点不切实际的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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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王并没有占据幽州府衙升堂,而是在慕容将军在府衙的外书房里等着审问第五景——他的恩师卓时飞带着其同窗数十人联名写了请愿书,请慕容节度使明察此案,任谁也要多重视一些。
慕容羲请他的恩师卓时飞前来问话,李溯也在一旁听着,谁料又是那只小玄猫,神不知鬼不觉地跑过来,跳到卓时飞的膝上求抚摸。
李溯立即将前前后后这些事情串了起来,得出了一个结论,沈小寒说的那个朋友,大概是这个在狱中的第五景。
幽州官学的一介书生,到底是怎么认识沈小寒的?她的行踪李溯最了解了,若不在军营,便是在戍边,两者都不是,就是回慕容府的小院里。
疑点就是危险,李溯可从来都不会漏过任何关于沈小寒的问题。
因此第五景看到的李溯,是位严肃到冷峻的少年亲王,仿佛出了鞘的快刀,顾盼之间自有杀机。
他来不及想什么骨气问题,膝盖一软,没奈何跪了下来,道:“学生第五景叩见殿下。”
李溯将他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打量了个遍,这才悠然道:“你是怎么弄晕了周司马,为何要弄晕他,都说实话吧,倘若有什么为难之处,吾替你做主。”
第五景的心潮澎湃,早就把想抱沈小寒大腿的事扔到了九霄云外,心道他也算是见着未来皇帝的人了!以后追随皇帝,拳打朝中奸臣,脚踢异族外敌,走向人生巅峰,指日可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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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嫁皇帝行不行 命案
第五景心中激动,自然带出了睥睨天下英雄的豪情,立即便笑道:“学生不敢欺瞒殿下……当日幽州城内无论男女老幼,皆以死守城垣为要,唯有周司马秘密遣人去探察显西门外的敌人动向。战局焦灼在东城,他要人去探西城外虚实……学生颇为不解。”
第五景当然没有撞见过周陆所派的从人去探西城虚实,他熟悉的史书上记载周陆派人去探察动向时被契丹人反跟踪,待周陆的亲随士兵护送他出城时,突然袭击显西门,杀入城内,使得正在东城作战的沈小寒腹背受敌。
周陆的下落史书上并没有记载,也许是在乱军中被踏成了肉泥,也许隐姓埋名逃到异域平安度过下半生。
第五景说那“颇为不解”四个字时,意味深长,他原拟赵王总该要对他的话有所质疑,谁知眼前这位十余岁的少年亲王似笑非笑,一双锐眼望定了自己,心中立时一颤,道:“殿下明鉴……当时战局正紧,周大人忧心战局,水米未进,突然昏迷不醒,学生也只能守护着他不被契丹流矢所伤。如今幽州平安,周大人一根头发也没少了,非要讲学生谋害上官,非要将学生置于死地,岂不令人心寒。”
他这一番话近日来对着恩师同窗狱友说过无数遍,滚瓜烂熟,慷慨激昂,倒也看不出真伪来。
此役中,显西门并未受到攻击,守军齐整,要问个真假也容易。李溯抬了抬手,立即就有人下去办。
“你若当真是被冤枉的,吾自然还你一个清白。”李溯笑道:“倘若……”
倘若二字怎样,他含笑不语,第五景立即会意,大声道:“学生句句是真,倘有一字虚言,老天爷罚我死后下十八层地狱!天打五雷轰!”
他是信奉科学的,对于死后待遇并不在意,也知道打雷是自然现象,因此发起毒誓来眼睛都不带眨的,特别真诚。
李溯看起来一点也不信,只是掠了他一眼,吩咐左右道:“送他回去。”
所谓回去,当然是怎么来的,怎么回。第五景好容易见到穿越人士难得一见的极品大腿未来皇帝一面,正想好好表现,岂知两句话没说完,李溯就要打发他回去,立即垮了一张脸,作戏道:“殿下!学生冤枉啊!”
他这一句腔调甚足,只是哀而不戚,李溯摇头叹道:“第五景,你这厮既不畏惧,也不悲伤。事情做的干净,幽州府衙的大牢也坐的舒坦……少喊两句省省力气吧。”
第五景立即就知道要糟糕,进来才这么一小会儿,给李溯留的印象似乎真不好。他见室内墙角里隐藏着的侍卫有两个出来要拖他走,忙道:“殿下!学生为国为民!绝无半点私心!殿下!救救学生啊!啊——!”
他一句话未完,角落里有一道小小的黑影比侍卫们还快,电光也似地跑到跟前,喵地一声爬上他的肩膀。
这只玄色的小猫是第五景的心肝宝贝,前些时日他被捕时便不见踪影,哪里想到在这儿又重逢了?是以最后这一声尖叫纯粹出自胸臆,绝无半点虚假。
李溯被他吓了一跳,待见那只这两天总缠着沈小寒的黑猫,心里突然生出些不痛快来,皱眉道:“这只猫是你的?”
“正是,学生唤它荼荼。”第五景微笑道:“‘予手拮据,予所捋荼’之荼也。”
他给这只小猫起名的时候,满脑都是什么不要吃兔兔之类的俗梗,此刻既在未来的皇帝面前显学问,当然要举出典故来以示自己不俗。
奈何这首他前世做过多篇阅读理解,因为难以背诵所以记忆深刻的诗,丝毫不能令李溯生半点怜悯之意。
这位未来的皇帝,少年时即展露了雷霆铁腕,如今从史书上跳下来,活生生地走到第五景面前,听到一首表达底层人民真可怜的诗也不能令他展开封建社会官僚习气害死人的自我批评,而是冷笑道:“一只畜生,白糟蹋了这么好听的名字。”
小玄猫似乎听得懂人话,立即梗着脖子扭过去“喵”了一声,只是它似乎知道李溯得罪不得,这一声喵也似抱怨而非反对。
李溯差一点笑出来,他挥了挥手,立即有人将第五景连人带猫请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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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景抱着猫重新回去坐牢,心中的忧伤郁闷自然也不用多提。且说李溯派人去找显西门守军问话,因为人数众多,又要分开询问,迟了一天才将结果报到李溯面前。
周陆确实派人出去探察军情,显西门的守军中有人识得那是周陆的心腹管家周禧。东城激战之际,显西门附近并无敌踪,周陆若是有心派一支队伍从西门出去包抄夹击,也是常见的战术,所以守军当时遵守周司马的钧令,开门放周禧出去。
周禧至今未归,若是硬按一顶通敌的帽子给周陆似乎也有点牵强。但是战时弃城而逃,若非战死,必当以临阵脱逃之罪问斩。
周陆未必干净,他对第五景的敌意也清晰可见,这一日不知是谁走露了风声,说赵王对这个案子有兴趣,立即脱了官服,负荆前来请罪。
李溯只作不知,他跟前的女官李枝笑吟吟地出去将人打发了,回来复命时,道:“周司马已知殿下心意,想来不日便要请辞,他着意强调了第五景胡言乱语,构陷于他。”
李溯点点头,对于他来说,幽州的太平安稳,远比一切都重要,此事终究还是埋下了不信任的种子,周陆若是聪明人,早点请辞回帝都,将来未必没有起复的机会。若是执着于眼前这是非对错,只怕他在清流中的名声,更要糟糕。
然而李枝女史猜中了前头,却没猜中结局。次日清晨,便有人来报消息,说周陆回去悬梁自尽了。
朝廷命官,突然自尽,这是遮掩不得的大事。
慕容羲尚在北境拒敌,周司马自尽身亡,无论如何也怪不到他头上,只是……朝中那些御史言官,又该受人唆使,给他安一个“骄横跋扈”的罪名。
慕容羲手握重兵,背后又有掌握天下三分之一财富的慕容世家相助,就算当今皇帝圣明,也不了有些奸佞小人作祟。
因此李溯清早起来,听到“周司马自尽”五个字,一个脑袋已经有两个那么大,他立即道:“备马,去看看怎么回事。”
周陆在幽州为官七年,从参军到司马,升迁不算太快。幽州节度使兼任幽州刺史,慕容羲不喜庶务,诸事皆委之于周司马,自是极为倚重。
周陆携妻到幽州任上第二年,发妻便因病故去,至今未娶,家里人口单薄,只有小妾翠蓠服侍,膝下无儿无女。
李溯赶到周陆家宅时,幽州府的同僚也闻讯赶至,一个没见过世面的翠蓠哪里担得起大事?这会早已经哭死过去,诸事皆是幽州储的同僚帮衬着。
李溯轻骑简从急急赶来,原本是想着看看现场情况,见这乱糟糟的模样心里只叹不妙。倒是他的侍卫凌云听到消息便带人抢先过来探看,以备赵王殿下亲临。
此刻他早得了消息,悄没声地迎上来,低声道:“殿下,小寒姑娘早来了,提刀守在周司马自尽的书房门口,不许任何人走近呢。”
一提“小寒”李溯的表情立即有所缓和,口中还抱怨了一句,“她到底好利索了没有?来这种腌臜地方也没人拦着?”
沈小寒不过是久战脱力,身上并没有特别重的伤,前天已经能到处溜达,给她姐姐大寒当传令官。
因此赵王的抱怨,大家都当听没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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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小寒清早听到周司马的死讯,就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她知这种朝廷命官的死亡都是大案,到现场的第一件事便是清除所有闲杂人等。
沈小寒在幽州府没什么官职,但是她的刀快,早先血战保护幽州城的英姿大家也都看到或是听到过的,自然说话极有力度。
周司马被仆役从梁上救下来时已完全僵硬,为了救他不少人进进出出,纵有线索也被破坏的差不多了。
沈小寒以前也帮着幽州府办案追逃,还打碎过赵王府上一件二十万钱的古物,周陆也曾多次赞扬沈小寒英勇侠义,堪为幽州女儿楷模。
沈小寒也对他的突然离世也觉得难过,然而到命案的现场一看,立即发现一些问题。
周陆身量不高,地上倒着的凳子加上他的身高,距离那条夺命的白绫还有半尺的距离——他若是单凭臂力就能把自己的脖子送进那个要命的圈,这难度也太大了些。
发现问题的沈小寒,立即命人封锁现场,去请赵王李溯。
所以李溯进来的时候,就见沈小寒裹着件大红羽纱面的狐裘,盘膝在阶上合眸打坐,短刀便横在膝上。
幽州苦寒,她潜心吐纳,身周雾气氤氲,仿佛九重天上某座宫殿的仙女下了凡,又似乎是什么人间仙境里的花草成了,灵动复秀美。
李溯立在庭院门口,隔着院子远远望着她,心跳莫名其妙漏了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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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陷入出差漩涡的废柴作者深深致歉,没有做好准备也不能控制自己的时间,结果就变成了空窗大王,沉痛忏悔,请各位小可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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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嫁皇帝行不行 死因
沈小寒呼吸吐纳只是为了调整身体的状态而非内力修行,她的耳朵准地从诸多或深或浅的脚步声听出了李溯的,但是出于一种奇异的心态,她没敢睁眼。
直到李溯的足音停在庭院门前,她才跳起来,避开了李溯的目光,向他见了礼,顾左右道:“周司马死因蹊跷,疑为他杀,因此封锁现场,请殿下海涵。”
李溯当着人也不想逗她,点了点头,他向旁边的另一名侍卫首领凌月看了一眼,凌月立即会意,带着手下两名通仵作手段的侍卫抢先进去。
查勘现场这种事原本不需要赵王亲临,只是周司马负责幽州城日常琐事,他突然暴亡,干系甚大。
节度使慕容羲如今还在北境,沈大寒又是产后未久,幽州府的要紧人物如承影、齐光等人,或安抚百姓,或在北境拒敌,皆都忙的不可开交,未必能有余裕细察。
李溯亲自关心此案,一是为着慕容羲,二则也是为自己。
毕竟周陆临死前一晚求见赵王被拒,回去就直接挂上了房梁,朝中那些无事尚要生非的言官只怕也不会放过李溯。
李溯到书房之畔的花厅落座,他见沈小寒极乖觉地退在角落里,心中倒欢喜。凌云办事利索,已经将周陆的小妾翠蓠请过来问话。
翠蓠约莫二十余岁年纪,生的倒也清丽脱俗,她全身缟素,被两名健壮的仆妇一左一居中搀扶着,一路低泣着进来,盈盈下拜,声音倒是脆生生的,吐字发音不是本地,倒有些帝都那边的韵味,“贱妾翠蓠,叩见殿下。”
李溯点点头,他不愿意多说,向身边的女官李枝望了一眼。
李枝立即命翠蓠平身,又恳切劝慰了几句,才问道:“昨日周司马归家之后的情形,有谁能的清楚?”
翠蓠也不知是伤心过了头,还是别有缘故,听她问周司马的昨日的情况,茫然不知所措,倒是她身边的健妇道:“回的话,翠蓠姑娘伤心欲绝,草民现是周家的内管家,请容许咱替翠蓠姑娘回话。”
李枝将这健妇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才点点头,道:“既是内管家,就请讲吧。”
那邹五娘表情肃然,口齿伶俐,道:“昨日周司马去拜谒殿下回来,路上绕到黎记给翠蓠姑娘买了些点心,这才回来。因此回府第一件事,便是去见翠蓠姑娘,周司马也没说外头的情况,只是与姑娘聊了些闲话,晚饭也摆在姑娘房中吃。”
“用罢晚饭,周司马便说有公事,去了书房,至三更天时,翠蓠派草民去催请一次,那时候周司马还说公事要紧,请翠蓠姑娘早点休息。”
“周司马素常专心公务,一个月倒有一多半歇在书房,因此草民等人也就伺候翠蓠姑娘歇下了。周司马跟前是小僮扫俗、钓诗值班,五更天的时候,突然急匆匆地跑过来说,周司马他一时糊涂,寻了短见……”
李溯见那邹五娘似乎并不伤心,随意敲了敲桌子,李枝自然是懂他的意思,立即道:“周司马平常待下人很刻薄吗?”
她突然这么一问,邹五娘怔了怔,立即道:“周司马向来清廉,待下宽厚,只是入不丰,宦囊羞涩。所以府上除了二位主子,只有三四个是周司马早年从长安带过来的仆役,草民等都是幽州本地人在周家做工,并非贱籍。”
这也常见,本朝俸禄不算丰厚,许多中下级官吏养不起太多奴婢,多半采用雇工的方式解决,尤其似周陆这种从长安外放到幽州的官吏更为常见。
李枝皱眉道:“周司马似乎不是长安人啊。”
邹五娘终于明白她想知道什么,忙道:“是,周司马祖籍剑南道,进士及第之后,便被吏部考功司的宋郎中在榜下捉了婿,将幼女许配给他……便是周司马早年亡故的宋宜人。”
榜下捉婿是美谈,每三年天下英才到帝都会试,高中者称进士,武进士,长安城一些高官便热衷于在进士、武进士中选择女婿,所谓“榜下捉婿”便是形容这种风俗,有些青年才俊甚至放榜当天就被捉了去成亲的。
吏部考功司的宋郎中,名挚,是出了名的好好先生,向来有慧眼如炬之称,做事四平八稳,从不得罪人,在考功郎中的岗位一干二十年,掌文武百官功过、善恶记录,位置稳如泰山,无人撼动。
宜人是五品官吏的妻子诰命,这一桩榜下捉婿的美事,也算是有了个好前程,只惜红颜薄命,周司马外放到幽州的第二年,这位宋宜人便一病不起,撒手人寰。
宋宜人并无所出,周司马自那之后再也未生续弦之念,这位翠蓠姑娘也是从长安城中带来的旧人,周司马大约是爱屋及乌之意,一直颇为厚待。
邹五娘把这个故事讲的曲折动人,只是其中破绽也多,李溯见沈小寒几次都张嘴想问,想是碍于他在跟前,不敢说话,突然道:“二娘子想是有话要说?”
沈小寒被他突然点名,呆滞了一刹,才向前走了两步,道:“殿下,周司马是厚道有德的端方君子,既然蓄意寻了短见,万不会对翠蓠姑娘毫无安排吧?毕竟是跟了他‘七年’的眼前人。在下方才搜过书房,并未找到片纸与此相关……还是之前有人将遗书拾起来了?”
她刻意将七年二字念得重了些,提到遗书二字又硬梆梆地,翠蓠触动情肠,立即哭得泪人儿一般。邹五娘忙道:“草民等人闻报噩耗,立时赶到此地,确实没有任何发现,不多时二娘子也过来了,彼此都可以作证,确实没有看到遗书。”
李枝也想到了此节,沈小寒既然问了个头,她便顺着话问下去,“翠蓠姑娘仙乡何处?家中可还有人?七年之前,才……十四岁吗?”
人人皆知翠蓠是周司马宠爱的妾侍,出身来历无人知晓,李枝问的含糊,其实是要问翠蓠姑娘的底细。
这个话题邹五娘却不好当着翠蓠的面说,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翠蓠泣不成声道:“贱妾本是官奴……幸得周司马慈悲买了贱妾,更有幸伺候过宋宜人两年,宜人仙逝之后,周司马立誓不再娶,只因无人主持内宅琐事,这才许贱妾侍奉枕席。”
李枝微一沉吟,道:“已故的宋宜人跟前没有侍婢吗?请来见见。”
她这一问,邹五娘立即面露尴尬,翠蓠见她说不上来,唯有泣道:“跟前是有四个姐姐照料的,只是故土难离,先后病逝了两位,其余两位姐姐在宋宜人仙逝之后,均已返回长安。”
沈小寒立即总结道:“看来长安城呆惯的小娘子都身娇体弱,周司马到幽州两年多,竟然一位也没留住,可惜,可叹。”
她说这话真是含蓄,周司马到幽州两年,宋宜人病逝,宋宜人跟前的侍婢也病逝了两位,另两位也不知是否真的回到了长安,她将之一概称为“没留住”,倒也贴切。
李枝猜到了沈小寒的用意,道:“周司马深爱宋宜人,不愿再娶,故人跟前的侍婢也不愿意强留,真是用情甚深啊。”
“故剑情深,五载之后仍然孤身未娶,确实是感人至深,只是有一件是他错了。”沈小寒摇头叹道,“他这般轻易寻了短见,等他族人前来移柩返乡,怎么处置翠蓠姑娘便是难事。”
李枝缓缓道:“既是官奴,这奴籍是永远不能消的。”
所谓官奴,基本上都是官宦人家的女眷被发卖,永入贱籍,并不因为所有权转移给了周司马就能改变,周司马的族人若来移柩返乡,就算念着翠蓠伺候劳苦功高,最多也就是打听着将她卖个好人家。
永入贱籍的官奴,后代子孙俱不能出仕,最常见的结局是成为娼妓,迎来送往,了却残生。
翠蓠立即跪倒在地,她满面惶急之色,倒真不似装出来的,“殿下,求殿下赐奴婢一条生路!奴婢……奴婢腹中已经有了周司马的骨肉!”
此言一出,满室俱惊。
周司马家境贫寒,而立之年才中了进士,膝下一直无儿无女,翠蓠侍奉他也不是三年两载的事情,怎么一直没有消息,这会突然就蹦出来个骨肉?
邹五娘与另一名健妇也连忙跪下,道:“周司马膝下寂寞,一直深以为撼,翠蓠姑娘这早先向沈宣姑娘求了得子的汤药,这几个月一直与周司马按方服药,冬月时才诊出有喜之兆,周司马原想等胎坐稳了才好,一直严令奴婢们不能多嘴,所以外面都不知道。”
翠蓠看病、服药、有孕之事,府内人尽皆知,都猜病根子只怕是出在周司马身上,翠蓠服药不过是个幌子,但是女神医沈宣的本事再一次得到了验证,都悄悄传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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