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得意进宝楼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冷兰
苏慕华,“我答应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七章 剑是无情(一)
战鹰飞在淡蓝色的长空中,双翼展开,染了落日的金黄。
三万人的兵马分了前中后军,再分割成左右翼,每一个方阵都有数千人。北燕的铁骑方阵并不整齐,行止间却迅捷如风,草原上练出来的兵,有鹰的本能。
苏慕华伤还没好利索,若长时间骑马,难为人看出破绽。叶温言便弃了马,坐在战车中,让身为随身侍卫的苏慕华也陪他坐在战车中。北燕的战车并非如大宁的马车一般四面垂着纱幔,只是四面简陋地敞开着,由两匹马拉着,像牛车一般。北燕的男儿连轻伤都不愿意上这车,通常只能拉拉动不了的重伤兵或尸体。
北燕的士兵见周的大司马连马都骑不得,脸上更是露出鄙夷之色。叶温言仿佛什么也没感觉到,仿佛一点也不介意陪苏慕华坐牛车会影响他军中的声望,依旧笑若春风桃李中。
叶温言从周带了约百名兵士,众人见主人为人轻慢,脸上现出忿然之色,此时都为叶温言一个眼神弹压下去。
叶温言温柔起来可以很温柔,他温柔注视着你的时候,世间最多情的情人也比不上他的专注的眼神,让人为他死了也甘心。
苏慕华漠然地看着车辕旁的滚滚黄沙,他已经死过一回,没有兴趣再死一回。
“我操”,岱钦将手中的水杯狠狠砸在案上。
“大哥,何事生气?”笑起来很灿烂的年轻人正好走进门来,差点为飞溅开来的杯子碎片砸了个正着。
岱钦坐在高背椅子上,天气太热,牛皮所制的铠甲解了一半,暗红色的袍子敞开着,露出大片健硕的胸膛,正大口喘着粗气。
扮成莫若望的陆酒冷拾起那摔成两半的杯子,放于案上,“好好地拿杯子撒什么气?”
“若望”,岱钦为他轻飘飘一句话刺得有些急躁,叹息了一声,“我近日不知怎的总是沉不住气,自从我们进了这雁北城,便没一件事顺过。先是人跑得差不多了,再接下来是闹鬼。我等纵横这沙漠也十年了,几时见过什么见鬼的鬼?如今,连这水喝起来也是一嘴沙子。”
“可真是见鬼了,大哥可还记得曾经见过一个道士,一个和尚?”
岱钦想了想,冷哼了一声,“你是说和阿云勾搭在一起的那两个?”
陆酒冷继续笑道,“原来大哥还记得?”
莫若望不会无缘无故提起这两个人,岱钦心生疑惑,问,“他们怎么了?”
陆酒冷好脾气地笑道,“他们活了。”
“你说什么?”岱钦猛然站起,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将他们绑在沙漠里,亲眼见他们活活渴死,怎么可能活?”
阿云是岱钦抢来的小妾,疼爱了几次后也就淡了。
阿云和和尚道士三人是一块长大,青梅竹马的感情,可惜一女难嫁二夫。那两人也是痴人,不愿伤了兄弟和气,一个出家当了和尚,一个出家当了道士,倒是抛下一个阿云,为岱钦抢了当压寨夫人。
和尚道士悔不当初,找上门来抢了阿云逃走。岱钦赶上擒住三人时,三人正在拜天地,他气得倒笑了。
那三人在他面前一同从容赴死,纵然活活渴死,阿云一手握了一个,脸上露出解脱而满足的笑容。
没有男人会乐意看到自己的女人喜欢别人,一喜欢还是两个,说起这件事,岱钦心里实在犯堵。
那日陆酒冷在沙漠中碰见三人的尸体,见和尚道士随身配有兵器,应是习武之人,穿戴整齐,偏偏身边没有带水,没有银子。猜想或许与沙匪有关,试上一试,果然不假。
“兄弟们看到一个和尚和一个道士打扮的人将粮库给烧了。那些撞了鬼的兄弟还在说着胡话,大哥可要和我去看看?”
撞见鬼的沙匪还蜷在床上,见到岱钦就给磕头,然后扯着他的衣服下摆,就会说两个字,“和和和......鬼鬼鬼...”
岱钦一脚踹开他,鼻子中出的气又粗了几分。“老子手底下杀过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几百。鬼怪?敢爬出来,老子就敢让他再死一回。”
陆酒冷看在眼里,咧了咧嘴,默默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容。“大哥英明神武。”
半弯冷月照着一夯土墙,墙头上露出两双眼睛。 月下是倒塌的土房子,烧焦的半片门还倒在地上。
“那位兄弟便是在这里撞见鬼的?”
陆酒冷随口赞道,“夜半三更阴气最盛,只有大哥才不怕。”
岱钦嘿嘿一笑,一双像狼一般的眼睛突然牢牢盯着陆酒冷,“二弟,我怎么觉得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陆酒冷心下一跳,不知何处为这人看出了破绽。
“你以前就算不骂我笨,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更不会夸我。”
春风得意进宝楼 春风得意进宝楼_分节阅读_57
陆酒冷脸上似讽似笑,泰山崩而不变色地道,“大哥,你觉得我是在夸你?”
岱钦想了想,朗笑道,“原来二弟如今骂起人来,也学会了拐弯抹角。”
陆酒冷,“......”
月明中天,打更的人也跑了,看看月亮估摸着时辰快到三更了。半夜里有点寒冷,白茫茫的雾飘过来,白雾中传来隐隐的哭声,风中飘过来两道白影,一个没有脚,另一个没有头,有头的那个露着一个光头,有脚的那个穿着一双画着阴阳鱼的道士靴...
陆酒冷手一抖,在袖中掐紧。
岱钦狼一般的眼中转过一丝迷惘,“我不记得砍了他们的脚和头。”
“传言地狱十八层为刀锯地狱,许是这二人身在空门,犯了色戒,受了刀割之刑。”陆酒冷随口胡扯,心底恨不得将贺展鹏丢进地狱的油锅里炸个外焦里嫩。这个老官油子,办起事来就是好大喜功。
岱钦唇边露出狼一般的笑,“我没有听到人的鼻息,二弟可曾听见?”
陆酒冷正待摇头,岱钦已是身手敏捷地跳下了墙头,“我岱钦长这么大,还没有和鬼交过手,既然不是人,老子倒要会会。”
陆酒冷一惊跟了过去,尚在空中便出手去击岱钦的后背。岱钦腰为他一掌击实,刚发出一声靠,就被一双手牢牢抱住,扑在地上。“大哥小心。”
白雾已散,冷月照着一地黄土,哪还有半个鬼影。
岱钦撑着腰爬起来。
“刚才太危险了。”陆酒冷放开手,关切地问,“大哥,你没事吧。”
岱钦看着连一条裂缝都没有的黄土地,能跑得这么快的只怕真是鬼魅了。他此生杀人无数,本来不信什么鬼神,心内挣扎了片刻道,“若望,我们先回去。”
陆酒冷应了,转身扶了岱钦离去,回头一眼目光落在黄土地上。
雁北县衙中,贺展鹏刚起了夜,放下尿壶,摸索着捧了桌上的茶,狠狠地打了一个哆嗦。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七章 剑是无情(二)
大军于望北城外十里扎营,未及天明就听到喧哗之声。马的长嘶夹杂着隐隐人声的噪杂,遥遥传来。苏慕华睁了睁眼,他和衣而卧,与几名士兵睡在外帐。那数名士兵鼻息沉沉,犹在梦中。内帐灯火亮起,叶温言托了一盏烛台,挑帘出来。见他也醒着,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夜星未褪,慕容将离骑在马上,为人簇拥着,火把燃起的火光照着高高的城墙。
叶温言在月下走了过来,白色的长衫随风飘举,足不沾尘,举止之间颇为洒脱,“慕容国师,出了何事?”
苏慕华扮作侍卫模样跟在他身旁,虽不曾像叶温言那般刻意展露身法,但也不曾拉下。苏慕华见叶温言使出绝佳轻功,一想之下就明白了,此人只怕是这几日为人轻慢了,故意找场子,扬眉吐气呢。
慕容将离向着他微一颔首,他是好武之人,自然看出叶温言方才露的这一手轻功不俗。赞了一声,“叶公子好身手。”他持了马鞭向着城下一指,“果如公子所料,大宁的兵马趁夜袭营。可惜我没有听公子所言早做防范。为他们烧了数十个帐篷,伤了约莫千人。”
慕容将离是初次领兵,本来不知道什么敌远路而来,兵疲而袭之的说法,叶温言提醒了他数回。慕容将离不知兵,便命人请了军中的武将们议事,那些武将又怎会把叶温言的话放在心上。其实依慕容将离平日的稳重,多些防备也好。但众武将齐声反对之下,若说加强防备,倒似与众人做对一般。慕容将离只好私下令自己的亲兵警醒些。
慕容将离是端方君子,散了议事,只好抱歉道,“叶公子,对不住。”
叶温言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冷笑。
苏慕华见那一支黑袍黑甲的士兵已经退到城墙下,城上铁链绞动放下城门,城头之上正射下无数燃着火的箭矢,为其切断追兵。
那一支骑兵不过百人,数十骑当先踏着城门入城,殿后约莫三十余骑簇拥着当中一人,那人手中持了长枪,红色璎珞旋开,枪花攒刺如毒蛇。北燕数百追兵战这三十余骑却讨不得好,流矢如雨,不时有人哀嚎着滚下马去。
慕容将离自背上拿了一张弓,弓上搭了一根箭矢,苏慕华见他那弓箭比普通的粗上几分。一见之下,不一惊,像慕容将离手中这等粗大的箭矢,苏慕华曾在春风得意进宝楼的藏卷阁中见过绘在图纸之上。大宁开国之时的战场上出现过这种箭矢,不是以弓箭发射,装在弩车之上,这种箭矢有个名字叫作攻城箭。这样的箭矢,普通九石之弓根本无法承载。
苏慕华见慕容将离弯弓搭箭,真气灌注弓弦绷紧,箭离弦带着啸然的白光。一转念间,明白这只怕便是射日弓了。北燕先祖开国之时取了巨蟒的筋揉就,北燕为游牧民族,骑射之术为立国之本,这张射日弓可说是北燕的镇国之宝,这样的一张弓竟然在慕容将离手中。
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再强的弓箭,也终不过一射之地。箭力已竭,去势将缓,慕容将离又自箭壶中抽了一只箭矢搭于弓上,张弓射出。后箭撞上前箭,前箭加速变向,骤然加快。慕容将离一次又一次地张弓,转眼之间已经射出七根羽箭。
箭羽笼罩之下,直指正中持枪的人,一道黑色的人影从马背上跌落下来。叶温言也不禁动容,“落马的是大宁的燕王朱永宁?”
苏慕华道,“似乎躲于马腹。”
第一道箭锋钉入马肚,马嘶鸣着跪伏于地。黑影就地一滚,躲过第二道箭锋。飞羽骑在旁数人见燕王遇险,忙伸手来救,剑削在交织的箭锋上,箭羽去势未减直直钉入胸骨。
这一瞬之间,朱永宁狼狈坠马,坐骑身亡,飞羽骑数人重伤。北燕的将士发出一阵欢呼之声。
大宁劫营,北燕反击,争的正是士气。北燕铁骑南来,但出师未捷,主将先为人刺杀,再为人劫营,平白折了千人,士气正在低谷。大宁望北城兵力处劣势,除了坚守不出,也只能打打此类的骚扰战,捡捡漏。因而朱永宁趁北燕兵疲之际夜袭,杀一个措手不及。小胜一场,日后守城之战才好打。如今慕容将离这七箭一出,士气立转。
慕容将离手摸上箭壶,他那箭壶中一共有十支攻城箭,此刻还余三支,又拈出一支搭在弓上,遥遥指上朱永宁,“不算完。”
苏慕华目光微动,叶温言一把握住他的手,搭上他的脉门,“苏慕华,你想做什么?”
苏慕华有伤在身,此刻脉门落入他手,为叶温言霸道真气一撞,半边身体酸麻,咬牙道,“叶温言你不帮我,就让开。”
叶温言摇了摇头,语中带了决然之意,“我不能看你送死。”
夜星隐入云端,红日方露,霞光染红层云,这一个长夜将尽。
慕容将离第三支箭已离弦,箭羽撕碎风声。
一道黑影自城中纵马而出,似鞭影一般的青光倏起。箭矢如撞上了海中回旋的浪涛一般,为那青光一兜,失却了准头,噗噗噗钉入地上,箭羽兀自颤抖。
这人出手虽然简单,但那一招糅杂了暗器、轻功、剑法,刚中带柔,连削带打。
慕容将离暗暗吃了一惊,能截住他以射日弓发出的攻城箭,这人手中兵刃的韧性犹在射日弓弓弦之上。天下竟有这样的兵刃?
那人勒住马,往这边望过来。
黑色的衣袍沾染了尘土,下摆也破了一块,为他干脆卷起夹在腰带里。初升的太阳照着他眉峰伤痕,脸上带着惫懒而神气的笑容。仿佛什么也不在眼,什么也不在意。一只夜蝶停在他的肩上,正懒洋洋地扑簌着翅膀。
苏慕华瞧清了那人的容貌,不觉笑了。
自从重遇后,苏慕华就算对他笑也只是似冷还讽,此刻展颜一笑,叶温言竟看得痴了。明白知道这笑容不是为他,他握着苏慕华的手用力紧了紧,声音中不觉带上了几分厉色,“他是什么人?”
心中又苦又涩,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陆酒冷也看见了他们,他的目光落在握着苏慕华的叶温言身上,危险地眯了眯眼。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十几万,想起我写的是耽美...加快节奏,转画风
感谢还有耐心的各位gn,你们辛苦了...
☆、第十七章 剑是无情(三)
苏慕华腕间一痛,抬眼见叶温言正注视着他,眼神如凶兽一般,那张脸上不见了一向温文尔雅的笑容。
苏慕华笑着迎上他的目光,“一位朋友。”
不过失神了片刻,叶温言便放开了手,目光落在苏慕华腕间微微凝住,那青白的腕间已经浮起一圈紫胀淤痕。叶温言记得那一双手他曾无数次握过,苏慕华的手骨肉匀停,修长的指腹带着刀茧。叶温言眼角一跳,将心中的怅然和眼底的寒意尽皆掩却,凝视着苏慕华的眼睛,“不管他是什么人...这个人...坏我大事,留他不得。”
苏慕华闻言却笑了,低声道,“他虽救了燕王,但也灭了慕容将离的风头。否则大燕若如此轻易胜了...怎么显出叶公子高绝的手段?”
叶温言一怔,续而笑道,“苏慕华,如今我在你眼里便只剩下了算计。”
“叶公子”,叶温言循声看去,慕容将离正拨转马,于马上向他颇为礼数周全的一礼。
春风得意进宝楼 春风得意进宝楼_分节阅读_58
为陆酒冷破了攻城箭,燕王与飞羽骑已经尽皆退入城中,钢铁铰链带动城门轰然合起。北燕的追兵为城头射下的流矢又杀伤了不少。慕容将离数数伤亡的人数,心情更加郁卒。他习惯于刀剑快意恩仇,战场争雄虽然也是刀兵,但却绝非如此简单。慕容将离望着堆积如山的尸体,倾颓的营地上余火仍未熄,弥漫着让人喘不过气的炽热。
慕容将离立马于山峦上,深深叹了一口气,打转马道,“各将领中帐议事。”他向着叶温言转过身来,于马上客气地抱拳道,“请叶公子一定前来。”
北周归顺了燕,如何封赏燕国君主尚未下旨,叶温言这北周的三公之职何去何从也还无从得知。慕容将离以公子相称,倒也合情合理。
叶温言含笑回礼,“国师见召,自当遵命。”
苏慕华见他施展轻功与诸人离去,日头照着叶温言白色的绘竹衣衫,一双皂靴点尘不惊,端是温良如玉。
朱永宁大难不死,与飞羽骑携了伤兵,数人一骑纵马入城。他进了城下了马,就见到披着甲的一位男子正笑着看他。
那男子候得他下马,抢先一步行下礼去,“孙晟拜见王爷。”
朱永宁托了他的手,“了,了,哪来的这么多虚礼。”朱永宁一手拉了他,与他把臂而行,“你怎么来了?那雁北城呢?”方问了两句,又急忙道,“孙晟,你稍待,我得先谢过一人。这位小兄弟...”
陆酒冷见他转过头来,于马上向他一抱拳,“好说。”
孙晟在旁笑道,“王爷,我为你们引见,这位是和我一同来的,雁北城的县令宋昊。”
朱永宁玩味地一笑,“哦?县令?我大宁竟然有身手如此了得的县令?”
陆酒冷道,“王爷见笑了,宋某惭愧。”
朱永宁见他不愿意透露身份,也不勉强,笑道,“在下朱永宁,多谢阁下援手。”
钟拓达自城头上下来,吩咐了将官安置伤兵,领了众人至主帐落座,再命人拿了水酒来。这一场夜袭,虽有凶险,但到底赢得漂亮。燕王生死走一遭,倒没什么惧意,反而起了豪情,喝起酒来比平日干脆了许多。朱应袭少年心性,当时在城头看得凶险,如今想起来,却有几分跃跃欲试之意,直囔着下回要换他劫营。
钟拓达道,“劫营偶一为之尚可,今日之后燕军自然加强了防备,只怕下回就没那么容易了。”
朱永宁想了想,笑道,“这倒未必,虚虚实实多来几次,燕军只怕要成惊弓之鸟。”话虽如此说,但朱永宁也明白,并非易事。
孙晟饮了酒,将雁北城中的情况一一说来。
虽然贺展鹏办事不怎么靠谱,但陆酒冷从天盟中挖出的惯于装神弄鬼,偷鸡摸狗之辈还是把事情办得漂亮。雁北城闹鬼之事越演越烈,每日都有数十人围着岱钦信誓旦旦地保证,自己确实见到了白衣无常,还煞有介事得探讨鬼是走着跳还是飞着跳。没过多久沙匪中闹起了怪病,都是刚刚还活蹦乱跳的,突然便昏厥倒地,口吐白沫,舌头吐出如吊死鬼一般。岱钦为沙匪们吵得焦头烂额,再为陆酒冷在旁挑唆几句,更觉得自己是个冤大头。占了个什么都没有只有鬼的城池,太子的许诺还如空中楼阁,也不知道靠不靠谱。
陆酒冷看火候差不多了,放出烟火信号,孙晟领着兵杀个回马枪,围了雁北城。沙匪平日于马上威风惯了,呼啸来去何等快意,如今却为人围成了乌龟一般。岱钦忍了又忍,一日眼睛比一日红。终于有一日夜半时分,偷偷开了城门。沙匪离了雁北,如鱼入海,马上的悍勇又活了过来。孙晟追了一阵,折了一些人手,也不敢追得太狠,眼睁睁看着沙匪回了大漠深处。陆酒冷故意殿后,寻了个沙匪杀了,划烂了脸。
孙晟饮了口酒,继续道,“这班沙匪谁手下没有沾过血,可偏生这样的人最怕鬼。”
朱永宁问,“不知这一班英雄何在?”
陆酒冷看朱永宁面露喜色,一笑道,“挖土的土行孙,善于藏匿的忍者,制毒妙手,还有惯于翻墙走壁的偷儿,约莫三十人,我已经都为王爷带来了。”
朱永宁大笑,“今日我与宋大人一见如故,颇感快慰。”他拉着陆酒冷喝了一碗酒,又道,“以宋大人之才何苦屈就一个县令,我燕王府大门随时为宋大人而开。”
陆酒冷长身而起,举杯一饮而尽,抱拳道,“谢王爷美意,在下一介江湖闲人,不惯约束。我尚有俗事缠身,与诸位就此别过。”
朱永宁听他要走,问道,“宋大人意欲何往?”
燕王与江湖中人折节相交,一向不问出处。他明知陆酒冷并非宋昊,但既然陆酒冷不愿吐露身份,他也便仍以宋大人相称。
陆酒冷道,“实不相瞒,我要去寻一位朋友。”
孙晟与他一路行来,处了几日已有几分熟稔,当下笑道,“宋大人如此心急,只怕是红颜知己吧,哪家的姑娘如此好福气?”
陆酒冷含笑道,“不是红颜,也算不上是知己。”
众人见他去意已决,虽然遗憾少了个助力,但也不好勉强。燕王命人装了一壶酒来,于城头放下吊篮送他出城。
已近黄昏,北燕先输了一阵,士气未缓过来,营地中颇为寂静,只有袅袅淡白色的炊烟升起。
慕容将离将一桶水浇在马背上,马儿偏了首蹭蹭他的手背,他的脸上露出温柔的神情。
刀光剑影无情,只有这个时候,他的心才能安静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八章 浮云遮眼(一)
不是红颜,也算不上知己。
陆酒冷说了这样欠扁找虐的话后,心底油然升起几分得意。什么红颜知己,狗屁!他和小苏,就是从小打到大的交情。陆酒冷肖想了一下苏慕华对他柔情款款的模样,忍不住头疼地呻|吟一声。如果苏慕华变成那般模样,想都不必想只有一个可能,一定是他脑袋坏掉了。
他将绝别离在袖中盘好,换了一身燕军士兵的服饰,待到从吊篮里跳下来,陆酒冷整个人都变了。他顶了一张五大三粗平庸无奇的脸,唇上还留着两撇秀长的胡须,嘴里叼着一根稻草,在夕阳中晃晃悠悠地摸入了燕军的营地。
回头看看身后的望北城,陆酒冷长长吐了口气。和这些人喝酒虽然畅快,但说话着实叫一个累字。那一个燕王时刻灌着迷魂汤,一个不留神昏了头就上赶着为他卖命,连爹娘老子都卖了也甘愿。陆酒冷江湖游魂一个,能卖的当然只有一腔热血。情义二字千金,接下来便是秋风别苏武,寒水送荆轲了。
暮色中,慕容将离将桶里的水浇在马背上。这一匹马今日上了一回沙场,身上沾了黄泥,一桶水浇下去也不够。他抬头瞧见有个人影晃过来,便唤了声,“喂,你过来。”
天色已经暗,陆酒冷见马厩中探出个人头来,那人向着他递出个木桶,对他颇为大爷地吩咐,“去打桶水来。”慕容将离虽然没有什么架子,但久在上位者的习惯,言语之间不带了几分命令的口吻。
陆酒冷瞅见他的容貌,认出这便是凌晨时分于马上连发十支破城箭,差点射杀朱永宁的燕军主将。好脾气地接过水桶,应了转身而去。他过来的时候已经看清,那方向有一处清浅的溪流。
连日的曝晒,河岸的芦苇已经干枯到发黄。水位也已经降到河床的中央,近岸处裸露出大片青色的石头。陆酒冷踏着石头过去,舀了一桶水。突然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瞳孔骤然缩,一条斑斓五花的蟒蛇正盘在青石上,正对月吐着信子。耳畔突然传来三长两短的笛哨声。那条蛇为人所惊动,黄色的三角眼瞪上了陆酒冷,红色的信子卷动着。陆酒冷凝劲于耳,听到耳畔传来人语声。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