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奴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狂上加狂
这一句,便冲淡了室内的旖旎。
王诩听了,安抚地摸了摸莘奴的脸蛋,便起身走出了门外,白圭低声说道:“秦王驾崩,公子嬴驷继位。”王诩听了,点了点头,道:“秦国现在是否安稳?”
白圭低声道:“商鞅素与太子不和,此番嬴驷继位,朝中群臣明里虽然无人说话,暗里却有不少人质疑嬴驷品行不够,在老王病重时出城游玩,质疑他是否应该继位。而且当初商君变法触及了一些老臣的利益。如今这些老臣也是看准了时机,在新王面前不对弹劾商君。我离开时,秦国已经有商君要阴谋作乱的传言。”
王诩点了点头,这些本在他意料之中,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些老王信任的重臣在新王面前是注定不会再受宠了的。
白圭又低声道:“听闻商君这几日紧闭府门,据安插在商君府内的暗线回报,曾见龙葵夫人的得力手下出入商府……”
这话让王诩微皱起眉头。
自从觉察到龙葵夫人和她背后隐藏的周天子姬扁后,王诩便瞄准了周王室,重新布线,暗中监视周王室的一举一动。而那龙葵夫人的手下显然是掌握了一股深不可测的暗中势力,不过她身边的亲信便只有那么几位,倒是也好寻得。但是龙葵夫人在这个节骨眼联络商君,必有不可告人的阴谋。
众所周知,商鞅并不拥戴太子,反而一力坚持秦王的小儿子应当成为国君。看来此番姬扁也是将赌注押在了秦国。未来即位的秦王是何人,对于六国影响深远。至于商鞅如何与龙葵夫人勾结在一起,倒是不必深究。只是如此一来,这个商君看来是真的不能再留了的。
王诩问道:“秦王是什么意思?”
白圭道:”秦王念在商鞅与老秦王交情深厚,并不欲痛下杀手,只是想将商君驱逐了事……
王诩思了便片刻,对白圭道:“既然商君与龙葵联系,怕是已为姬扁所用。他若成事,那姬扁便相当于盘活了秦国这一盘大棋,占据了气眼,一时便不好翻身了……”
白圭明白王诩的意思,说道:“请师父放心,我自会安排。”
白圭如今的商贾之道做得是风生水起,说是富甲天下也不为过。白圭放弃了魏国的官职,从事商贾,便也松懈了诸侯权贵的猜疑。是以,白圭在各国走动频繁,却并不令人生疑。这些年来,他在六国的人脉甚广,结交的人士众多,丝毫没人猜疑他的行事。
诸国的明争暗斗,或者在别人看来显得惊心动魄,不过在王诩看来,也不过是一盘更大的棋局罢了。此时最能让他分神的,也便是和莘奴的婚礼。
当回到家乡时,王诩一早派去的弟子早已将莘家的主宅修缮完毕,无人居住的院落被打扫一新,重新装饰,屋顶铺着低调的屋瓦,但从外表却半点看不出内里的奢华。
莘奴虽然以前也曾来过这老宅,而现在再走近这宅院里,只见一草一木皆是充满了朝气。虽然大部分院落已经休整一新,可是王诩母亲原先居住的院落却是原封不动地保存了下来。
莘奴虽然姓莘,可是由于当初养父莘子是与她的母亲私奔出逃,是以她并没有入莘家的族谱之中。而王诩虽然自幼并未离开老宅,但是他当初生下时便是随了母性,是以也未录入莘家的族谱。不过,这并没有妨碍莘家的现任族长热情洋溢地派人来询问王诩何时有空与族人一叙。
可是王诩却不欲与这些穷乡小民们掺和到一起。他来到此处便是要与自己心爱的女子一起安静悠闲地度过一段时光。
莘奴一直好奇王诩的幼年之事,此时回到了家乡,倒是有机会多了解一番。
不过王诩倒是不愿意多讲,但是也很愿意带着莘奴到他曾经熟悉的山路乡间游走一番,每当这时,他总是拉着她的手,一路默默无语,却步履缓慢而稳健。有乡民曾经见过莘奴与老奴来到此地,更是听她说起过自己乃是莘子的女儿,便是遥遥地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有些疑惑,这莘子的儿子和女儿怎么竞要成婚?一时间,倒是有些荒诞走板的非议不胫而走。
更有那好事者将这与那齐襄公与妹妹文姜私通的丑事相提并论。更是好事者念起了诗经里的齐风南山暗讽这等发生在眼前的丑事。
不过这流言蜚语也不过散布了不待半日,便无人再提,那些个一心要与王诩再续宗族情谊的长辈们也不再登门了。
幼时的王诩,不曾得族人接济,如今的他更是不屑于这等俗世的虚情。至于用了何等手段恫吓族人,便不得而知了。
此时已经临近年节,而王诩与莘奴的成婚可谓双喜临门,二人的成礼并不奢华。
只是在王诩母亲和莘子的坟墓前施礼之后,便牵手走进兰花装点的礼堂里,对拜完礼。
观礼的宾客也不甚多,除了白圭和一众弟子之外,便是妫姜与姜云君,以及刚刚赶到的姬莹与廉伊。王诩本就是个天生不追求礼节的,行礼也没有落入俗套。因为婚书一早便已拟好,是以行礼时也不用交换婚书。二人跪拜之后,新娘子本该被送入后面的主屋中,但是王诩却是拉着莘奴的手一起会见宾客。
莘奴穿着红色的纱裙,在腰部收束,下面,头上戴着刻着凤头的白银冠,上面镶嵌着东海珍珠,迈步之间,百鸟在头上不住地舞动,而一道道光芒
廉伊望着穿着红衣,巧笑嫣然的新嫁娘,一时看得痴了。正往杯中倒的酒倾洒出来而不自知,一旁的姬莹都有些看不过眼,小声道:“幸好你我乃是虚假姻缘。若是不然,我这个当你夫人的坐在旁边,可真要被你将脸面丢光干净。
廉伊被姬莹调侃,这才收敛目光,一口抿尽了了杯中之酒。姬莹看着他的样子,微微叹息,倒是很能体会这位赵国将军此时此刻的心情。
就在这时,礼堂之外又有人前来道贺。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在秦国本该忙于处理公事的公子疾。
按理说,此时秦国政事飘摇,公子疾作为新王的左膀右臂,是一时离开不得的,可是他还是风尘仆仆的赶来,满脸的风霜疲惫。
只是这位道贺的贵客,入了厅堂,不去欣赏今日的一对玉人,反而径自望向了坐在廉伊身旁的那位新婚妇人。
姬莹从未料到公子疾竟然会在这时赶来,一时间也是微微发愣,直直地望向了公子疾。
廉伊仰脖饮下了杯中酒,然后又倒了一杯,放置在了姬莹的面前,不冷不热道:“幸好你我乃是虚假姻缘。若是不然,我这个当你丈夫的坐在旁边,可真要被你将脸面丢光干净。”
姬莹没料到自己刚扔出去的话,被廉伊原封不动地扔回来,顿时收回目光,不再去看那面色阴郁的公子疾。
为奴 190|第 19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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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公子疾来访,王诩起身相迎。如今因为公子嬴驷正式为王,而公子疾一向颇得嬴驷信任,在秦国地位也是水涨船高,不过这一番得意显然是未临情场。
自从姬莹嫁给廉伊后,公子疾的脸上便再无笑容。说到底,他乃秦国公子,自小锦衣玉食,无求不应。虽然不能如兄一般继承秦国的诸侯之位,可是也算是仕途顺遂,从来没有品尝过痛失的滋味。
姬莹之于他,原本是山间的野果,原先不知滋味,待得品尝后,与其他的桃李迥然不同,可是那野果再怎么美味,也不过是长在树上,伸一伸手总是能摘到的。
可是就在这不经意间,野果子便被他人采摘,植于深院内宅,再容不得他亲近,这陡然的失落之感,简直难以名状。
公子疾也是生平第一次才知求而不得是何滋味。
更何况此番不光是他心爱的女子嫁给了他人,还有自己的亲儿也要一并叫那廉伊作父亲。若是没有如海的胸襟,光是想一想内里的憋屈,就能将人活活地闷死。
是以婚宴过后,又有一场亲朋间的小酒宴。王诩亲自款待了二位好友。
算一算,三人已经许久未曾这般亲近的饮酒了,一时间不禁叫人有些感慨。
不过公子疾的颓丧简直叫人无法漠视。姜云君如今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能够再次与妫姜团聚,且扫清了以前不能相守的障碍,真可以说是扬眉吐气。倒是有心情调侃好友一番。
“我们三人的姻缘,如今看来皆是要经受一番历练,原来还以为嬴疾你的婚姻倒也坦顺,迎娶了那张氏为妻,倒也没有什么波折,可是如今看来,你竟然是我们三人里最为不顺的,不但没有看住女人,竟是连儿子也赠与他人……”
姜云君说话一向口无遮拦,多饮了几杯后,便满嘴的大实话。
这话若是嘲讽王诩,只怕鬼谷子的脸早就冷下来,那刺客头子且得有一顿排头吃。可是公子疾听了,却是微微苦笑,又是一番神伤。因为姜云君说得都是不错,这的确是自己失了本事。
姜云君复饮了一杯道:“不过君也不算冤枉,想我与王诩二人,哪一个不是将心爱的女子当做了掌中的珍宝,唯恐有一个闪失,惹得了她们不悦。可是你却倒好,竟是一味地将心爱的女子逼离了自己的怀抱。但是我却敬爱你是个真丈夫,从来不讨好女子,行巧言之道……哦,对了,还有一次将那魏姬关进了空棺材……这么看来,虽然失了意中人,却到底是个铮铮男儿,原是比我们二人强的,来!为了大丈夫的气节,再干了这杯中之酒!”
王诩原是靠在方枕上,听着姜云君调侃着那公子疾,可是看到那公子疾最后竟然是脸色微变,眼看着又要是呕血之相,这才出言阻道:“君失态了,且去饮些酸浆解一解酒意吧。”
说完便用铜勺在他的空碗里舀了一勺酸浆。
许是新娶了夫人,一向不爱在他人私情上多言的王诩,倒是难得地增添了些温情,宽言对公子疾道:“公子还是年轻,不懂如何珍惜,这倒是与我年轻时相若,君以后的路还很长,如颓丧便不是明智之举,既然舍不得,便要学会如何争取回来,这才是真正的男儿本色……”
关于王诩与莘奴的种种,公子疾也是了解了一二的。是以王诩的这一番言语,他还是听得进去的。
当下便是向王垂手道:“君之言,疾铭记在心!”说完,便是告辞离去。
莘奴在新房久等王诩不至。便悄悄来到这处偏厅,听他们三人的言语。
只是听到最后,她竟是有些胆战心惊,直到三人的酒席散了,王诩命人扶着姜云君回转了客房,而他起身过来时,莘奴才在暗处中转了身子出来,一双大眼惊疑不定地望着王诩。
这女子一身红衣的打扮实在是逗人喜爱,王诩一时看得心中一热,单手将她拎提入怀道:“干嘛这样望着我,可是邀请你的夫君一起共度春宵红烛夜?”
莘奴却无心与他玩笑,低声道:“你刚才的那番言语,是安慰公子疾还是蓄意挑起秦赵两国的战火?”
王诩听到这里,眼睛微微一眯道:“本无此意,可听了你话觉得天下太平得甚久,有些无聊,总是要弄出些声响才好?”
莘奴气道:“哪个要你在诸国间兴风作浪,可是你那番话语不是鼓励着公子疾与廉伊为难?”
王诩最听不得那廉伊二字,听到莘奴提及,一边往新房走去,一边低头望着怀中搂抱的女子道:“那你这是替姬莹担忧,还是替廉伊烦心?”
鬼谷子的醋乃是天底下最有毒的,莘奴哪里敢让他捻酸太久,只是恼道:“怎么无故又提他?如今我不是嫁给你了?”
王诩听到这里,目光顿时柔和,入了精心布置的婚房,床枕帘被摆设无一不是艳红,将怀中的女子放入床榻之上,更衬得一身雪肤有一种触目惊心的妩媚。
如今这美娇娘刚刚与自己成亲,心甘情愿地与自己饮了一杯交杯酒,这一刻的满足倒是让他难得的有些迷醉。他俯下身来,轻轻地用自己的鼻尖摩挲着莘奴的,道:“若是犯了错,便要痛失所爱。那你我岂不是也没有今日的良辰美景?”
这话莘奴倒是听得懂了,原来看了公子疾的遭遇,王诩还是有些感同身受。这一切也唯有当王诩露出这一丝难得的心绪起伏时,莘奴才真切体会到他也是如自己一般,不是万事都能确定的凡人。回想起前尘种种,就连莘奴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她年少时期盼着能有一位翩翩君子能将自己从幽闭的谷中解救出来,可是谁能想到盘踞在身旁的这头恶虎最后成了她的良人。除了感慨造化弄人外,二人的相处之道在不断的磨合转变,也是极大的原因。
是以,她虽然不看好公子疾,可是未来又会是怎样,也不好一时断言。可是眼下,她再无法聚集精神担心自己姐妹之事
当一个相貌英俊的男子,在摇曳的烛光中,胸肌半露,黑发披肩,向自己俯身而来,若不是尽情品尝一番这饕餮盛宴一般的男色,便真是不解风情。
当王诩脱了深衣时,莘奴一眼看到他肩膀上的奴字,随着时间的推移,当初狰狞的血痂早已脱落殆尽,只是那字已经深深烙在血肉之中,搭配着四周如翅膀一样的花纹竟是有一种说不出的美。莘奴用手指抚摸着那清晰的烙印,轻声道:“带着这样的疤痕,以后又要让人说嘴,你总说我刁蛮不懂事,可是你任性胡来起来不也是一样的吗?”
王诩狠狠地住了一口莘奴娇嫩的脸蛋,然后低声道:“这奴字四周乃是一对飞鸟之翅。这长翅乃是百舌鸟之翅,百舌能言也,加之一副便是个“诩”字。而这对翅膀怀抱的便是我的奴儿……”
莘奴也是头次才听闻王诩解释是这个奴印的由来。想回来当初他被烙印,乃是自己亲自设计制下的奴印。
这般想来,这男人的难得的些微柔情解意,竟然也是不同于常人。莘奴的心里被他的话撩拨得一时滚烫而有莫名的臌胀,皆是一股脑儿的化作了欲念,翻身便将他压在了自己的身下。
如今鬼谷的女弟子,只有她一个得了恩师的真传,别的不敢说学出了名堂,可是这道家的双修一脉,真可以说是登堂入室了!
王诩被玉女一番恣意的驾驭,一时间便犹如升仙飞入了极乐险境,顿时难以自已。顿时腰力尽出,让那顽劣的弟子感知下恩师的精力无边。
这一恣意,竟是第二日久未起床。就连妫姜姬莹她们是何时离开的都不知。
按理说,这新婚刚过,正应该消磨一段时光,可是王诩却命人打点了行装,要带莘奴前往大梁。
莘奴一时纳闷王诩为何这般匆匆离开,而王诩这才开口道:“你的父王病重,他一直以为你已经坠崖,心伤不已,你却前去榻前尽一尽孝道,也解了他心内的忧伤……”
原来当初莘奴坠崖的消息传出时,魏王信以为真,他对莘奴一直有着不同于其他王子王女的感情,当听闻她死得这般惨烈,一时间又思及了她的母亲,人到了年老时,觉意不够深沉,总是有大把的时间追思过去的种种遗憾。这般新旧夹陈,一时间竟然病倒在了床榻上。
魏国对于王诩来说,显然已经是一步废棋,可是念及那魏王乃是莘奴的亲父,他倒是难得的主动要莘奴去看一看他。
为奴 191|忆往昔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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莘奴听了之后,沉吟了一会,开口道:“父王虽然病重,我却不愿前往大梁,但可亲手写书信一封,还望你派人将它送去。”
王诩并没有料到她会拒绝与父亲见面,不由得调高了眉毛。
莘奴又说道:“我的父王心内恨极了你,此番你若随我前去,只怕又会被那姬扁与龙葵夫人寻了时机,陷入险境。是以不若规避险地。”莘奴说到这里,看王旭的眉头又微微皱起,心知他又是大丈夫的心思作祟,容不得一个“怕”字。于是又伸手抚平了他的皱纹,说道:“我与他原本就非寻常父女那般亲近,各自知道对方平安就好,榻前尽孝实在是不能了,无需违背了本心……”
王诩怎不知莘奴这番言语皆是为自己着想,可是她若不愿意亲近魏氏,他自不会去逼迫她。其实在内心深处,他更愿意莘奴是个普通人家的女子,而非王室贵女。当初在获悉莘奴的身世后,当即便立意要将她的身世隐瞒到底。那时的他从没有细细追究过自己的心思,现在想来是他不愿她远离鬼谷,回归魏廷。从此一去不复返。
而如今,她却是主动地停留在了自己的身旁,甘愿舍弃了自己的血统身份,又是叫他的心内不能自已……
那一夜,王诩看着怀中沉睡的丽姝,却是一夜未睡,尽是回想起来多年前二人初逢正年少之时……
犹记得初入鬼谷正是隆冬寒雪之时。
谷口风猛雪狂,刮得人睁不开眼,两个人穿着单薄的中衣,被冻得瑟瑟发抖。地面更是铺着一层厚厚的积雪,踩进去便没了脚踝,一个小孩一个妇人每走一步都要使劲将脚从雪坑里拔出。
谷口的一段山路,两个人从清晨一直走到下午时分,好多次他都累得想要躺下来了,可是看着已经走不动,但是还是死命地走在前面,用力拽着自己的宛媪,本已经顿住的脚步便能不能再停歇。
关于父亲的模样,在自己的记忆里早就辨别不出轮廓模样,唯一记得的,只是母亲每在日落时分,望着自己亲手栽培的兰花在夕阳残辉间的孤影,独自叹息怅然的模样。
若说对父亲是何等的心思,除了怨恨之外,更多的是好奇吧?好奇这个名声远播的大儒,是如何能冷酷无情地丢弃弃子,与别的女人私奔远走他乡的。
当终于来到谷中的大院门口时,宛媪深吸了一口气,敲打着略显陈旧的大门。
此番,她带着少主拜托夫人和莘子共同的好友写下的推荐信才来的。可是因为少主请求的缘故,那信里并没有道出少主乃是鬼谷莘子亲儿的事实,只是说族中的晚辈想要谋求一份糊口的差事,还望莘子收留。
虽然只是少年,可是宛媪知道,自己的这位少主一向都是有主意的。他若不愿开口相认,自己也是无法替他拿主意的。
可叹她当初在夫人出嫁时,请求着回去侍奉老父,竟不能一直在夫人的身旁帮衬,待得她侍奉老父离世吗,回到夫人身旁的时候,夫人那错嫁的良人已经绝尘而去……
入谷的章程,倒是比想象中的还要顺利。就这样他们俩一个做粗活的婆子,而另一个则在厨房里砍柴。
每次看少年沉默地挥舞着斧头,砍断一根根硬柴时,她总是忍不住的不忿,那一双手,原本是该执握着一脉古籍,挥动着墨香的。
可是少主原本该是享有的一切,却都被那个野女人生的杂种占据着!
就在初入谷后的几日,她便亲眼见了那个把持着鬼谷夫人名头的野女人。果真生得一副喜娃妲己的狐媚之相,眼角眉梢都是撩动人的风情。
她正在暖炉高砌的茶房里逗弄着怀里梳着两个总角发髻的小女娃,那女娃生得也活脱似那妖女,小小年纪便露出一副魅惑众生的妩媚,尤其是两眉之间的那一点红痣,晃得人一时移不开眼。
“母亲,暖炉里的火快熄灭了,快着人增添!”小女娃脆生生的声音响起了起来。
小女主发话,立刻有机灵的婆子从茶室的门里探出头来,冲着蹲坐在台阶上的少年正咬着半块烤薯充饥的少年喝骂道:“可是吃死了?还不快运些木炭进来?”
少年沉默地将那半块薯塞入怀中,然后蹲在院里的火炉旁,拣选着已经烧得火红去了烟味的炭块放入铜盆里,然后递送到了守在门口的婆子近前。
就在这时,从门缝里钻出了个小脑袋,那滚烫的盆壁差一点就贴在了雪白的小脸上,吓得那婆子一哆嗦,又冲着门外的少年厉声道:“獠儿!可仔细了你的眼儿!那盆是往哪里伸?烫坏了小主,仔细了你一身的皮!”
少年立在院里,面上罩满了寒气,冷冷地看着那小女娃,竟是后悔自己方才手缩回的太早,倒是应该将那碍人眼的脸烙花了才好!
可是惹人厌的祸端竟然毫不自觉,犹自好奇地探头看着他被炭灰涂抹得有些乌黑了脸儿,朗声问道:“你在院子里烤的什么,这般好闻?拿来给我尝些。”
原来因为在院子里服侍,就算过了中午也没有人顶替少年让他去食饭,所以少年在烧炭的暖炉灰里煨了几块生薯,此时已经烤透,正发着香甜的气味。
既然鬼谷的小女主子发话,莫说只是几块原该喂猪的薯,就算是山珍海味也是要尽数呈现上来的。
少年微微垂下眼眸,转身走了过去,将炉灰里煨热的薯块捡拾了出来,用一旁垫水壶的白巾包裹着,呈递到了那女娃面前。
那女娃瞪圆了晶亮的大眼,欢天喜地地接过那几块薯,一旁的婆子小声道:“小娇娇,这般粗粝的食物可怎么入口,不过是给猪豕一般的奴才糊口之用,快些将那放到一旁,可不能吃。”
“闻得甚香,他能吃,奴儿也要吃!”
少年立在院中,隔着帘子将这话听得一清二楚。他微微冷笑,就是靠了这猪豕一般的食物,他才不至于在乡下困顿腹饥而死,虽然莘家是望族,可是到了他与母亲这孤儿寡母的身上,偌大的家业已经被瓜分的不剩下什么。偏居在乡下,遭受的是什么样的境遇,真是连回想都不堪。
可是那夺走了他父亲的野种,就连这点温饱的微物都入不得自己的口中,这野种的性情倒是和她母亲一样,什么都是好抢的!当真是贪得无厌!
不过他并没有因此而羞恼。毕竟那对母女夺取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太多,眼下只不过是几块薯而已,夺去又如何?他筹谋的乃是一点一点地将原本属于自己的一切尽数夺回来,让那些折辱亏欠了他之人尽是跌落尘埃,被他狠狠地踩踏在她们原本应该呆的污泥之下……
是夜,他回到自己暂居的简陋木舍之中,在水井里打了温水清洗了一身的污浊,然后就倒卧在了榻上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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