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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高启明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吹牛者
深夜,设在大世界里的省港总医院。兢兢业业的医生护士们还在忙碌着。这座大陆上唯一的“澳洲式”医院,有着广州城极其稀少的电灯照明,灯光彻夜不熄。
随着现代药物复刻的不断成功,这家医院的名声亦愈来愈响亮,每天来看诊的人不计其数。不但珠三角地区的各种疑难杂症的病人纷至沓来,即使是远至广西也有病人慕名而来。甚至还有豪门巨富,从江南、京师过来诊疗。
于是,省港总医院不可避免的走上了旧时空三甲巨无霸医院的老路,占据的空间越来越多,床位设置愈来愈多,而为了给医院填满医护人员,附设的卫生学校也在不断吞噬着大世界的空间。
虽说大世界的空间尚不至于到紧张的地步,但是大世界毕竟还是个商业综合体,放一家医院在这里多少有些违和。而且排队挂号的人群多少也影响到了整体商业街的气氛。因此邓铂鋆前不久专门来广州调研,准备把总医院搬迁到更为合适的地方,顺便把附属卫生学校的规模也扩大个两三倍。
像陀螺一样转了一天的林默天终于回到办公桌前--他下班了,但是手头还有些需要院长亲自决定的文件需要批阅。幸亏省港总医院有位颇为能干的总务长李默,把林默天从繁重的院务工作中拯救出来,让他能专心于医务工作。不然光是这座巨无霸医院的院务工作就足够把他压垮了。
看着桌上用镇纸压着的一叠条子,他有些无奈,“又是请托,哎,不过不帮忙又不行……”
拿起第一张,就是一张请托的条子。
广州初定,百废待兴,市政府下的各个机构说有规矩,也没规矩,说没规矩,又不是完全没规矩,比起刚进城之时要好得多了。这是某位归化民干部拿着某位首长为他写的条子找林默天的请托,忙得焦头烂额的林默天好不容易才抽出时间来做出批示。
林默天转了转脖子,拿起纸笔飞洒了起来,就在此时,门口探进来一个小姑娘的脑袋,对林默天说:“首长,卫生局的黄科长找,说有要紧事。”
屁股还没坐热的林默天又站了起来,手里还拿着刚写了几个字的批条,跟着小姑娘走了出去。
翌日,回到卫生局的黄科长翻了翻从林默天那里带回来的文件,一张纸片飘然而下。黄科长弯腰捡了起来,看样子是林默天元老的手笔,只见上面写道:“贵部干部兢兢业业,甚为得力,现。”
“这啥?”黄科长看着这半截批语,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又不好去问。于是,某位干部的批条就这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东莞茶山,庭院深深,一个三十岁模样的中年人盯着院子里那些在寒潮中凋萎的树叶发了一个时辰的呆,家中奴仆不敢打扰。半晌后,他才动了动唇,喃喃道:“先是玄度先生(邓云霄)发愤而卒。没想到游历数载,全人(陈学全)竟然英年早逝,他才长我三岁。髡贼寇城,启斯(东莞县令汪运光)也自尽报国……”
抒发悲叹的不是别人,正是张穆。张穆,字尔启,号穆之,唐朝宰相张九龄之后。其父张世域,万历十三年举人,官至广西博白知县。张穆出生时,其父已年过六旬。老年得子,自然疼爱有加,由于家境富足,张穆十二慕信陵,十三师抱朴,十五精骑射,功名志沙漠,弱冠抱迂尚,跌宕不好儒,虽非千金子,宝马常在途,衡门多杂宾,意气皆丈夫。青年时与友人读书于罗浮山,饮石泉,卧春烟,“醉余梦宿梅花月,游倦归来莲叶船。夜映丹光蒸无色,云瑶珠树隐三天”,那是何等的快意。
崇祯六年(1633),他毅然逾岭北上,思立功边塞,有师友欲将他推荐给山海关督师杨嗣昌,却因故未果。于是他就此游历荆楚、湘赣、苏杭,数年间饱览了山川秀色,也见惯了烽烟四起、民不聊生。没想到返乡之时,听说髡贼突然发难,已经占据了两广,在江西逡巡数月后,不得不回返苏杭,几番周折,才于近日搭乘海船回到东莞。谁想一别数年,故旧多死丧,不禁悲从中来。
回到书房,张穆抬头正见了墙上的一幅字画,那是邝露送他的《赠张穆之》,以行草书成,字迹龙飞凤舞,笔锋苍劲有力,实为一幅佳作。诗云:“西风落日悬高牙,张郎诗草名剑华。古来神物不易得,令我三复长咨嗟。嗟君隽手尚沉挚,文心粉绘俱游戏。畴昔穰苴蕴豹韬,不过孙阳写龙骥。君不见淮阴乞食寄漂母,伍员吹箫向吴市。古来英雄失路多如此,所以任公罢钓归沧州,灵药吾将从不死。”
“也不知湛若(邝露)那老小子怎么样了。”张穆心想,听说邝露在他北上之后得罪了南海县令黄熙胤,逃亡广西,可惜在外书信不便,不知他身在何处,不然与挚友携手同游山河,想必也是一桩快事。
想到这里,张穆心中又有了一丝慰藉,随即在书桌上铺好宣纸,又命小厮研墨,提笔作《抵家山故旧多死丧作诗自励》,诗云:“既生五浊世,富贵无久常。患在贫贱中,种种皆苦忙。贫贱穷易返,富贵耽岂遑。回观身渐轻,一切如秕糠。所慕所师友,汲引圣贤旁。西方有古佛,愿力披十方。释家本吾师,宣说极已详。诚信念不断,身出莲花房。五色若车盖,沐浴随香光。尘砂视珠玉,地尽七宝装。帝纲绚行树,风籁含笙黄。鸾鹤会百音,讽念和轻飏。时无寒暑逼,心地咸清凉。物情远善业,淫杀竞自戕。垂老忘归期,愿与恩怨商。”
写罢,忽有一小厮在外禀报:“老爷,苏宇霖老爷有请。”
“苏观生?平日往来不多,他找我何事?请往何处?”张穆有些奇怪。
小厮道:“未言何事,只说在篁村严庵。”
东莞篁村原没有寺庙,历史上有一座着名的芥庵,乃道独和尚弘法道场。道独和尚,别号空隐,广东南海人,曹洞宗三十三代传人,先后继住庐山黄岩寺、东莞芥庵、罗浮山华首台、广州海幢寺等法席,卒于东莞芥庵。芥庵乃道独和尚与天然和尚(曾起辛)返粤后所建,不过此时的道独和尚还在庐山金轮峰,原本他应该在1640年受陈子壮、黎遂球等人的邀请返回广州,由于元老院的到来,道独和尚会不会回来就是个大大的问号了。
所谓严庵,则是这个时空的袁崇焕幕僚李云龙出家后云游至东莞所建的修行之所。
十多公里外的万家租(今万江村头坊),一户普通人家,氛围有些沉闷。
家中的母亲卧病在床,儿子正端着一碗清水给他母亲送服一些白色的片状药,这是他从城中新开张的润世堂拿的磺胺。先前家里已经请了本县最好的老中医瞧病,开的药方非要用什么原配的蟋蟀做药引,这谁能弄到啊,只能随意抓了一对蟋蟀,显而易见的是,熬出来的黑乎乎的药液喝下去并没什么效果。于是他只能寄希望于澳洲人的润世堂,都说这磺胺是澳洲人的灵丹妙药,虽不能起死回生,但据说大多数的病吃了就能好。
可是眼下的情况有些不对劲,磺胺已经用了数次,母亲的病情仍不见好转,一家人都急得团团转。儿子只得又花了大价钱请假髡医生上门诊治,医生拿着新式听诊器这儿听听,那儿听听,询问了病历之后,叹息着摇摇头。
儿子至孝,跪下求道:“大夫,我知道大宋医术妙之又妙,一定还有救对不对?”
医生拿出一张处方签,字迹潦草地写了个方子递给他,神秘兮兮地说:“我能开出来的磺胺是临高制药厂最早的品种氨苯磺胺,疗效不甚可靠,你若有办法从省港总医院弄到这味药,或许还有救。”
儿子接过处方签,只见上面写着:“青霉素一支(1万单位)。”
千恩万谢送走医生后,儿子不由得动了心思,或许只有杜首长能帮上忙了。
“家玉,家玉……”突然门外传来呼喊声,伴随着阵阵敲门的声音。
“石宝,你照顾母亲,我去开门。”张家玉对年幼的妹妹说道。
“先生!”大门在“吱”的一声之后开了,张家玉惊奇地对来人喊道,来人约摸四十岁的模样,正是张家玉之前的业师林存。在林存那里,张家玉为参加科举主攻《易经》,顺便也学习了《黄石公三略》《纪效新书》《武备志》《兵机要略》《神器谱》等兵书。
林存小心地看了看四周,进屋后关上门,才对张家玉说:“家玉,听说你从广州回来了,可曾受髡……澳洲人刁难?”
张家玉有些心不在焉,答道:“澳洲人政务繁忙,不会刁难我一个无名小卒。原本是想去广州开阔眼界,参加城中士子的学社,没想到澳洲人打了进来。”





临高启明 第一百五十六节 庵中密谋
林存见他神情游移,知道他母亲病重,心中焦虑,便道:“今日为师寻你,是来帮你,日前一位多年挚友邀我今日参加一场密会,听闻与会者中有一位得道高人,对医术颇为精通,说不定能治你母亲的病。”
张家玉一听,立刻来了精神,便吩咐妹妹石宝好好照顾母亲,告别父亲跟着林存往篁村去了。
张穆得知相聚之处为李云龙的道场后,顾不得多想,急命小厮备鞍,一路快马加鞭,路上也未遇到阻碍,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到了篁村。比起南华寺、华首台、光孝寺等佛门宝刹,严庵的规模甚小,是一处典型岭南建筑,仅两进,灰色砖墙,灰塑嵴顶。因为地处偏僻,又是新建的寺庙,来此烧香之人很少。
系好宝马的缰绳,张穆扣响了紧闭的大门。片刻后,门后走出一位身形消瘦的秃头和尚。没错,正是李云龙。
张穆颇为惊讶,没想到久不见烟客,竟憔悴如斯。他激动地将双手放在李云龙的肩膀上,道:“烟客,别来无恙!”
“阿弥陀佛。穆之,一别数年,甚为思念。”李云龙神色澹然地答道。
二人步入庵内,谈了些天下事,李云龙似乎不甚关心。张穆倒不奇怪,他知李云龙曾为袁崇焕军中幕僚,自袁崇焕死后,李云龙愤恨归乡,看破红尘后毅然选择落发为僧。昔年李云龙与他同旅榻,烟客谓之曰:“君血性男子,独不知豪杰不能为之事,当一回头,英雄伎俩皆痴也。”
从此世上再无那个“不谓书生能脱剑,远携荡子去从军”的李云龙。遥想当初袁督师幕中英才荟萃,如今却都凋敝零落,不知都散在何处了!
张穆问:“烟客既然不愿过问世事,今日又为何在此相邀?”
此时,身后传来脚步声,来人道:“穆之休怪,今日是我相邀。”
张穆定睛一看,来人是苏观生。苏观生,字宇霖,东莞城内人。据张穆所知,此人科名不显,天启七年三十岁时方入郡庠,崇祯七年拔贡,这是未能考取举人的生员的进学途径。张穆不好儒而好豪侠,志不在科举,因此与苏观生来往甚少。
“敢问苏先生相邀何事?”张穆问。
“自然是反髡复明。”苏观生毫不掩饰地答道。
“先生就不怕我向城中假髡举发?”张穆笑道。
“今日相邀之人俱为忠君体国之志士,消息必无泄露。”苏观生自信地答道,“只是城中髡贼耳目众多,不得不借二严大师(李云龙)宝刹一用了。”
“哈哈哈,看来苏先生筹备多时了。”张穆笑了起来。
不多时,庵中陆陆续续来了二十多人,大多是本地豪门之人。岭南地区自古迷信盛行,民间充斥着各种神佛信仰,寺庙宫观众多,且作为宗教场所,各色人马都可能进出,因此用作掩护最好不过。与会人等到齐之后,庵门便再次紧闭,谨慎起见,还留了人在门口放风。
苏观生环视一周后,对众人拱手拘礼,道:“众位来此,均是至亲挚友相邀,乃知根知底之人。如今山河剧变,广府陷于贼手,我辈世受国恩,自当奋力一搏以报圣天子。”
话音刚落,立马有人附和道:“没错,这群海贼一看就不是什么大宋后裔,不仅不承认前朝的功名,收了我等免税的特权,还说要重新丈量土地,征收高达五成的土地累进税,简直可恶至极,一定要把他们赶走。”
“是啊,连养几个奴仆都要交税,已经有人喊出了元老院‘万税’了。”
“沐猴而冠,海外蛮夷也配收我等的税!让他们滚出东莞!”
一时间群情激愤,大有打进县衙将一众假髡撕成碎片的架势。
苏观生用手示意众人安静,道:“众位能够同仇敌忾,圣天子若知晓,必定十分欣慰。但髡贼入寇已然两载,根基日深,贼军入城之日尚不能抵挡,何况今日乎?若要反髡,一定要从长计议,拿出个对策方可。”
“苏先生有何良策?”一个名叫李贞的年轻人问道。他与黎遂球友善,崇祯初年曾在京城国子监读书,也与陈子龙交好。
苏观生道:“俗话说,一根快子易折断,十根快子抱成团。我认为今当广结义士,暗习兵法,筹措火器兵刃,待朝廷征讨大军一到,我等立即响应,里应外合,驱逐髡贼!”
“苏先生,髡贼来后施恩于莠民,民为贼所诱,我观今日聚会之人二十有奇,忠义之士寥寥稀阔,如何成得了大事?”
“诸位所有不知,我与龙山义士锦岩先生取得联络,锦岩先生甘冒风险亲入险境,已得壮士数千人。”苏观生随即用手指向与会者之中的一人,道:“容我为诸位引荐锦岩先生的学生——关岳孙。”
苏观生自己心里清楚,由于澳洲人的剿匪行动,锦岩先生就算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弄来数千人的队伍,但为了裹挟更多的人加入,吹吹牛算得了什么。
关岳孙上前一步,向众人拘礼。此人年纪不大,看起来二十多岁的样子,名叫关钟喜,岳孙是他的字。
关钟喜道:“家师身入甘竹滩、花山,已说服甘竹滩余龙、花山盗,以为臂膀。又阴设弟子于假髡国民军之中,现已熟习髡贼兵法。另有南海、新会、香山巨族响应,又得乡兵数千。若能得诸位相助,岂非如鱼得水,如虎添翼?”
苏观生得意地点点头,道:“在场各家若再出人出力,我等聚万人之师也并非难事。”
张穆素来有报国之志,情绪不禁被现场的气氛带动起来,但步入而立之年的他早已不是冲动的少年,镇静下来后略一思索,反髡兹事体大,王尊德、熊文灿携经制之师尚不能敌,何况数千人的乌合之众,便问:“如此看来,反髡大业已小有局面,只是髡贼火气犀利,数千壮士恐怕远不是髡贼对手。况且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要想在髡贼眼皮下筹措军饷火器,还需另有援军方可。”
“哈哈哈,穆之不愧是志在边塞的侠士,思虑周全。”苏观生大笑起来,“不错,请让我为诸位引荐一位高人——木石道长。”
“木石道长?谁呀?”众人从未听过此人名讳,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此时,从佛像后面走出一人,望之颇有仙风道骨之姿。
“道长擅于谋略,精通兵法,对岐黄之术也颇有造诣,是一位不可多得的人物。”苏观生夸赞道。
“苏先生谬赞了。听闻东莞乃岭南孔孟之乡,圣教之乡,今日一见,果然未令贫道失望。”木石道人一只手持拂尘,另一只手捋了捋胡须,“贫道木石道人,受石翁之托,前来对付这些海外蛮夷,愿与诸位戮力同心,驱逐髡贼!”
“石翁是何人?”有人问。
木石道人答道:“石翁乃我家主人名号,只因朝中已有奸佞与髡贼勾连,不便透露真实身份。”
众人又议论起来,没想到朝中竟然也有人跟髡贼勾连,怪不得这些贼子能够如此顺利地在琼州经营数年,待其羽翼丰满之后竟成朝廷心腹之患,实在是养虎遗患。髡贼着实可恶!但朝中奸臣更该杀!
苏观生道:“我有一计,既然锦岩先生能阴设义士进入髡贼国民军之中,我东莞壮士为何不可?”
有人叹息道:“宇霖你何尝不知,髡贼的干部都是从琼州带来的假髡,并不稀罕我等读书人,开设公务员考试也不考四书五经,录用的全是市井莠民。若是从小读髡贼的书,我听说有些人家安排了年幼庶子就读于澳洲学校,所思所想均与髡贼无异,全教他们蛊惑去了。”
由于先前安插在澳洲人中的眼线已经在巫蛊桉中被清除,木石道人急需知晓髡贼内部的信息,此时他也开口了:“若有人能混入髡贼伪朝,对我等反髡大业着实紧要。可有壮士愿为圣天子深入虎穴?”
林存听木石道人这么一说,赶紧用手碰了碰张家玉,小声道:“家玉,这是个好机会,我方才还在思量该如何向这位道长开口求药。你不妨一试。”
张家玉原是为了求药而来,并没有自己竟然会参与到“反髡大会”中来。他本与这些豪门无太多交往,又是被老师林存说的高人吸引来的,听着这群人的反髡大计,感觉插不上话。经老师这么一提醒,不禁犹豫了起来。
从心底来说,他对澳洲人并无太多反感,反而澳洲人对穷苦百姓的善举令他颇为欣赏。在广州的时候他也与申澳学社的社友研习澳洲学问,畅谈天下大势,此诚千年未有之大变局。杜元老对他也颇为在意,他能感觉到杜元老和崔道士都有心想收他至麾下。只是他自小学习四书五经,念的是孔孟之道,得的是大明的功名,如今圣天子尚在,焉有转换门庭的道理,又如何面对老师与父母?




临高启明 第一百五十七节 希望
林洊见张家玉不说话,主动上前,道:“学生林洊,县学庠生,今日与众位义士聚义于此,实乃三生有幸。道长之计,我有一人推荐,此人好击剑,任侠,多与草泽豪士游,生性聪敏,忠君体国,必能担此大任。”
“哦?”木石道人提起了兴趣。
林洊用手从张家玉背后推了一把,道:“就是我的学生,张家玉。”
张家玉原本没有做此打算,被林洊这么一推,在众人的注视下,略带稚气的白皙脸蛋一下子变得绯红。
见张家玉窘迫的样子,立马有人起哄道:“哈哈哈,害羞的白面书生,这也能当死间?”
此时的张家玉毕竟才弱冠之年,心性未定。若是在往日,以他豪爽的性子,很可能就此应承下来,不过此刻他心中只有求药救母之心,哪还顾得了什么反髡大业。今日既然卷入了这场是非,被老师这么一推,若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怕是难以脱身。
他随即强压下窘迫的情绪,脸色也恢复如常,对众人道:“学生张家玉,随业师学了几年兵书。出身虽不是书香门第,但自幼受教孔孟之道,也存了报国之心。只可惜学生岌岌无名之辈,才疏学浅,恐难当此大任。”
李贞道:“兄台不必自谦,我在县学时也听过你的名号,人皆称东莞芷园(张家玉的号)剑术高明,行侠仗义,穿穴经史,才具博大,有经纬天下之志。只可惜往日无缘与你相交,甚感遗憾。听闻兄台之前去了广州,离乡时日颇多,想必是为了深入虎穴探查澳洲人的情势,定夫(李贞的字)自愧不如。”
“果真如此?不愧是张文献公之后,累世忠义。果真是英雄出少年啊,芷园此举真乃吾辈楷模!”苏观生略带惊讶地赞叹道。
眼前这位长相秀美的青年,苏观生自然认得,正是他业师张一凤的族弟。张氏世居东莞,祖上乃是张九龄仲弟张九皋,他这一脉虽然传到张家玉曾祖父这一辈的时候已经没落了,家中穷困,但也是个累世耕读的人家。
张一凤,万历三十四年举人,授夔州府推官,后升广西左江兵备道参议。历史上张家玉中举之后,张一凤为了培养这位族中的青年才俊,招他至兵备道官署中读书,甚至还为这位贫困的族弟筹备了婚事,可见张一凤对后辈之中可造之才的重视。也正是在兵备道官署中读书的这段时间里,张家玉的军事素养得到了极大的锻炼。崇祯九年,皇帝为息盗安民,下令京官各举所知,张一凤又保荐了苏观生上任无极知县。张一凤在东莞也算得上是个小伯乐了。
但苏观生、张家玉等人不知道的是,由于髡贼的出现所带来的蝴蝶效应,张一凤在髡贼发难之前已经提前调任京官。此时的张家玉还只是个秀才,科举场上考不中举人的秀才车载斗数,张家玉将来能否中举人甚至进士,都还是未知之数。张氏家大业大,东莞又是文教之风极盛之地,有明一代存在过三十多所书院,秀才数不胜数,张一凤自然不会对此时的张家玉另眼相看。现在两广失陷,张家玉既去不了兵备道官署学习兵法,苏观生也当不了他的无极知县。
张穆听了苏观生的话,注意到眼前这位俊俏的青年与自家竟然同出一门,更为难得的是布衣之中也有这等好击剑任侠的忠义之士,顿时对他充满了兴趣。
在众人的要求下,张家玉不得已将自己在广州的所见所闻,乃至自己参加五仙观沙龙、加入真髡所办申奥学社的事情,大致都说了一下,听得众人啧啧称奇。
“想不到我辈之中竟有知髡之人……”
“更为难得的是竟混入了髡贼的学社,得了髡贼头目的重视,如此一来,要潜入髡贼之中就容易多了。如此重任,非芷园莫属了。”不停有人称赞道。
混入学社这件事,原没什么稀罕的,申澳学社是个开放性场所,但凡对澳学有兴趣的读书人,只要有正式社员推荐都可以入内,不需要什么资格,如果不准备正式入社也用不着盟誓。要正式入社也只要三名正式社员共同推举即可以。
正式社员至于普通社员,也就是可以借阅更为深奥的澳学书籍,除此之外,别无其他好处。
但是张家玉被真髡看重这件事却是实实在在的。在学社里冀图攀附真髡的人为数不少,但是很少有入得了杜、崔二人眼的,张家玉可以说是就是其中之一。
张家玉在嘈杂的赞誉声中听得也是气血翻涌,有些昏了头脑。于他而言,澳洲人虽有知遇之恩,但并不足以令他纳头便拜,所以从一开始他没有十足的理由拒绝眼前这群由老师、同学、乡亲所组成的反髡团伙。眼下又被众人一番吹捧,自幼埋在心里的忠孝礼义再次发芽,半推半就地默认了这项从天而降的艰巨任务。只是他心中还牵挂着母亲的病情,挂着一脸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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