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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高启明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吹牛者
没人知道赵老爷在慈惠堂上投入了多少,但是大家都知道光靠官府的一点拨款和向大户百姓们募来的钱米是办不到如今这个局面的。更别说还能把难民们安顿的稳稳当当的,不受冻饿疾病之苦――这不仅要花钱,还得能办事。
如此的才能和财力,不由得不让本地的缙绅刮目相看。加上大家都隐隐约约的知道他有徐阁老的背景,太仓的张溥也他有交往,知道此人绝非一般的广里秀才。因而在善后局中的地位也日渐重要。一府二县里的官儿们,见到他也要客气一声。
今天他要去办得这件事,说起来也是善后局的一桩公事。赵引弓觉得,只要自己拿捏准确,获得官府的支持并不是难事。
今年开春以来杭州还算风调雨顺,各处渐渐缓过劲来,所以善后局的事务也渐渐稀少下来。不过,救灾赈济工作还远没有结束。
大灾之后,灾民当初为了活命往往已经把生产生活资料典卖一空,两手空空。即无种子,也无耕牛。难以迅速开展生产自救活动,而且现在已经是三月下旬了,转眼便是“五荒六月”,青黄不接的当口。若不能及时帮助灾民生产自救,势必造成灾民再次大规模外流。那么前一年的赈济工作就等于泡汤了。
今天赵引弓要去善后局,要谈得就是这件事。前几天杭州知府已经召集了善后局的委员们,要他们继续“想想办法,拿个主意”。





临高启明 第一百五十一节 公私两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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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知府刘梦谦是位风雅之士,他在杭州留下的最着名的“事迹”就是有一年春天在苏堤上的雅集:
“二月,作胜会于苏堤。城中括羊角灯、纱灯几万盏,遍挂桃柳树上,下以红毡铺地,冶童名妓,纵饮高歌。夜来万蜡齐烧,光明如昼。湖中遥望堤上万蜡,湖影倍之。萧管笙歌,沉沉昧旦。”
这种场面,不论过去现在都是风雅之极的韵事。赵引弓过去读到这一段的时候也颇为艳羡。
再风雅的人士既然当了官,也得解决治下百姓的民生问题。刘梦谦的运气不错,在这素有“天堂”之称的杭州当知府,不提种种当官的“出息”,最要紧的是不用象许多他的同事们一样在噩梦一般的环境下苦苦支撑。
所以刘知府对自己的现状很是满意。不过去年的大旱让给他的仕途抹上了一层灰影。
只要当地方官,任上总会遇到一二次灾荒,中国的古代社会,大约平均每三年就有一次自然灾害,十年左右就有一次大灾,救灾度荒善后一直是地方官的主要工作之一。刘知府自然也是经历过得。
浙江地区自崇祯元年以来,几乎年年都有自然灾害,受灾地区遍及全省,连一贯的鱼米之乡杭嘉湖平原地区也屡次遭遇水旱灾害。百姓几无喘息之时。加上官府这些年来横征暴敛,原本就是重赋地区的江南地区早已元气大伤。
大量的难民更是让刘知府头疼不已,这几年“民变”不断。扰动天下不安。刘梦谦别看是个风雅之士,见识还是有得:江南承平日久。武备废弛,文恬武嬉,若是真得起了激起了大规模的民变,指望疲敝之极的官兵或者那帮平日只会吓唬敲诈老百姓的马步快手是不行的,到时候他这知府恐怕只有在大堂上投缳自尽的份。
因而灾荒一起,他就召集地方缙绅,要他们竭尽所能的帮着官府维持救济灾民,专门设立了赈荒局。办粥棚、开平粜、施药、收殓路倒……总算这江南是鱼米之乡,民间积存尚算丰厚,勉强将局面维持下来。
然而局面依然没有好转,旱灾已经过去,但是眼下市场上的粮价却随着“五荒六月”的即将到来而不断上涨。市面上的斗米价格已经超过了三钱银子。
以刘知府的经验,本地一旦斗米价格超过四钱,民间就会出现大规模的饥荒。原本已经平复下去的灾民满地的惨状又要重演,那么去年到现在大半年的辛苦就全要泡汤了。
而且春播春种若不能及时进行,等于一年的收成完蛋,粮赋征不上来,难民再暴动,那他这知府也不用干了。眼看着局面愈发危险。刘梦谦再也坐不住了,也顾不上自己的“官威”,直接跑到赈荒局来召集缙绅们会议。
赈荒局就设城中心的官巷里,大堂上已经聚集了十多名委员和没有职务,但是出力很多的地方缙绅。
会议上众说纷纭。度荒救灾的措施无非是老生常谈,这对在座诸公都是熟透了的套路。但是具体到经办上,人人都不愿意多说――因为这又要牵扯到钱的问题。
从去年灾害开始到现在,“劝募”已经进行过好几轮了,虽说在座的都是地方上急公好义的人士,毕竟也没到大公无私毁家救荒的境界――而且这些年来地方上灾荒不断,官府横征暴敛,他们自己的经济状况也受到了很大的损害。
会议的最终结果,还是议而不决。只把眼前能做得几件事继续做下去。至于最要紧的平粜粮米,贷给百姓种子耕牛这两项,因为花销很大,而钱米来源又落实不了,一时间无人愿意出头办理。
等会议结束,诸委员散去,刘梦谦关照小厮,请赵引弓在花厅便服相见。
赵引弓在赈荒局的活动中十分活跃,特别是官府感觉最为棘手的流民问题,基本都是由慈惠堂解决的。虽然他也听说过不少流言,说那些流民被慈惠堂收容之后,每隔一个月就会被从钱塘江上来得船只运走。至于运到哪里去了一概不知,只说是送到广东去垦荒了。
这事情若是在太平年景,地方官是不得不要过问的。不过眼下各地官府都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大量灾民聚集是极大的隐患,现在有人愿意出头来处理,管你最后是送到哪里去,难民是死是活。何况这些年来黄册制度已经废弛,编户数目完全是胡编乱造,地方官治下的编户数目到底是多少,已经成了一件说不清的事情。因而杭州府的大小官儿们对这事都采取了不闻不问的态度。
刘梦谦先和赵引弓客气了几句,赞叹他“年轻有为”、“急公好义”,又说自己正在修表上奏,为这次救灾度荒中地方人员请功。到时候朝廷自然有一番荣典下来。赵引弓“更进一步”也未可知。
赵引弓心想所谓更进一步不外乎是“国子监读书”这样的监生资格罢了,他还真有点看不上眼呢。不过明面上还要摆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连连称谢。
客套完毕,刘知府的话题就转入了赈荒的议题。
赵引弓心中早有了腹案。但是他在会议上不愿意说出来,一则太过高调,容易犯忌,二来这件事一旦开始实施,后续的经济利益足以使人眼红,由自己提出来实在不大妥当。最好还是私下里向刘知府提出方案,再由他来宣布。
这位刘知府眼下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的。冲着自己在前一个阶段表现出得消化流民的能力,他一定会来移樽就教。
赵引弓的方案是考虑过多次的,一方面。继续吸纳江南流民南下原本就是他的任务,完全可以一力应承。二来他还要靠这个来给自己的事情罩上“救命水火”的大义的外衣。
他简单扼要地报告办理的思路,以“以商代赈,振兴市面”八个字为宗旨。
灾民很多,如果要省钱,靠点稀粥咸菜的赈济,虽然可以安定民心,但是无法恢复生产;如果贷给耕牛种子等等帮助灾民恢复生产自然最好,但是这笔花销实在太大。赈荒局负担不起。即使再次向全杭缙绅商户“劝募”恐怕也难以筹集到多少钱米。而且反复劝募,必然造成反弹――赵引弓很委婉的提醒刘知府,这样对他的官声不利。
明代绅权很重,地方官若要太太平平的做官,缙绅是不能得罪的。赵引弓的提醒,刘知府当然是明白的。
“‘以商代赈,振兴市面’。这八个字说得好,只是如何实行下去?请先生教我。”刘知府摆出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
以商代赈,振兴市面只是方针,虽然新奇。但是具体实施起来依然是躲不过“钱粮”二字。刘知府想知道的就是这位赵老爷如何无中生有的变出钱粮来。
“大人言重了。‘教’字是断断不敢的。只是学生的一点鄙见,其中的难处也颇多。”
“但说无妨,只要学生能够办到的。一定尽力而为。”
“困难当然很多,言不胜言,也不敢麻烦大人;只要力所能及,我自会料理,请大人放心。流民断然不至为患。”
赵引弓这一番话先摆明了态度:慈惠堂还会继续收容外送难民。只要地方上不予干涉,难民们形成流民集团。危害秩序的事情是不会发生的。
刘梦谦微微点头,有这个前提,万事就好办多了。至于难民去了哪里,不管他的事。
赵引弓又接着说道,虽然流民问题可以解决,但是恢复生产依然是重中之中,为了不误农时,贷给百姓种子耕牛势在必行。只是现在官府和赈荒局都拿不出钱来。
“……学生思前想后,倒是有一法子,可谓公私两便。”赵引弓到这时候才亮出底牌来。
“什么法子?”
“丝!”
刘梦谦脑筋极快,马上意识到这位赵老爷打得是生丝的主意。这倒不足为奇――生丝的利润很大。不过远水难解进渴,生丝登场的时候插秧的时间已经过了。关键还得看他这个“公私两便”的算盘怎么打?
赵引弓说:杭州虽然去年受了旱灾,但是对蚕桑户的影响却不是很大,特别是桑园受干旱气候影响不大,去年入秋到现在也没有进一步的灾情,桑树的长势很好,今年的桑叶收成应该不很问题。所以蚕茧收成可以确保。
他的方案就是,用将招商局募来得五万两银子作为预购款支付给赈荒局,由赈荒局出面收购蚕茧。赈荒局的收购价,赵引弓不予干涉,但是招商局向赈荒局收购的价格则是一定的。在一进一出之中,产生的溢价就是赈荒局的利润。这笔利润拿出来作为赈荒的贷本。购买种子、耕牛和度荒的粮食以贷款的形式分发给灾民。到秋后再偿还。
赈荒局是官办的,又有赈荒这个大名分,很容易形成政治和道德上的双重压力,不怕蚕桑户们不就范。而且就明末缙绅们的一贯尿性来说,他们不趁着这个机会狠狠的压榨一番小户是绝不会收手的。
至于他们能够从蚕桑户头上压榨出多少利润,承办的丝茧行会干出什么无底限的事情那就不是他考虑的范围了。蚕桑户的损失越惨重,对赵引弓就越有利。
赵引弓继续说,在具体操作上,预支的货款可以先用起来以便不误农时,只要留出足够的收购款就可以。至于这个收购款到底留多少,赵引弓含糊其辞。总之,最后赵引弓要按照招商局的买入价得到相当于五万两银子的蚕茧或者生丝。
“若是蚕桑户们不肯向赈荒局交售如何?”刘知府问道。
“这有何难。”赵引弓笑道,“自然事先要烦请大人出一道告示,晓之以理,想来百姓们也是懂得其中要害。再若不成,还得请丝茧行的诸位老爷多多帮衬。”
赈荒局不是丝茧行,具体的业务操作还是要交给他们去办得。赵引弓估摸着,有了赈荒局这个总包商,等于平白拿掉了一层利润,杭州城里的丝茧行必然围绕收购丝茧之事有一番撕逼,今年的对蚕桑户的剥削恐怕会空前沉重。
刘知府拈须点头,并不说话。赵引弓满面堆笑的低下头去只管喝茶。
他并不担心赈荒局或者刘知府会坑他――如果是他赵引弓个人的举措,那么他被坑的可能性很大――大明的官儿缙绅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但是现在出借银子的是招商局,且不说赈荒这个大义名分,要一口气坑江南的三十六位缙绅老爷,这刘知府的胆也太肥了。
刘知府听得明白,心道这赵老爷果然是无奸不商。不过这倒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他估摸着这次收购怎么也得弄个对半利来。不但种子耕牛的开销有下落,赈荒局的老爷们也不无小补。的确是“公私两便”。
他面上顿时露出了笑容,连称“先生大才”。赵引弓乘机又提出了第二个建议。
蚕桑户虽然损失较小,到底也遭了灾,这次赈荒的钱粮又要出在他们养的蚕身上,眼下青黄不接,蚕农的日子也很艰难。所以也应该有些支持。他提到自己愿意帮衬蚕农一把,为蚕农提供“梢叶”,同时在慈惠堂内开办一座慈善工场,专门代客缫丝。
“办这处工场,也是为收容来得难民能有个自食其力的所在。”
刘知府在杭州为官,知道“梢叶”的意思,听赵引弓提起此事,稍一思索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这次为赈荒出力甚大,要这些好处自然不便反对。至于代客缫丝的工场,他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必要,毕竟大部分蚕桑户都是自己缫丝的。但是他觉得也无碍--这不是什么犯法的事情。
“这个容易。你自去做就是。”刘知府说道,“我心中有数。”他端起茶杯,“道乏吧。”
ps:1634年的杭州知府是否是刘梦谦存疑。




临高启明 第一百五十二节 蚕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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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引弓办完了这件事,立刻关照人返回山庄。他指示人立刻去杭州周边的叶行买入“梢叶”。至于那五万两银子,他也关照人准备好一张德隆的银票他意识到自己给知府大人出得主意,必然在杭州引起一场轩然大波。不过,民间的矛头不会再针对他了。他只要等着拿赈荒局的生丝和蚕茧就好了。
沈开宝站在自家的船的后稍上,有一撸,没一撸的摇着船。正值中午,一点风也没有,塘路上的柳树枝条懒洋洋的垂在水面上。
已经是过了清明的节气,柳枝上的叶子才刚刚展开那么一点,嫩绿的还有点发黄的叶片,似乎耐不住早春的寒气,卷曲着不肯舒展开。
看到这萎靡的新叶,沈开宝愈发觉得自己身上起寒颤――他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棉袄,还是十几年前年景好得时候做得,从那会到现在,年景似乎就没好过。
天是一年比一年冷,沈开宝还记得自己年轻那会,清明的时候已经是绿叶满枝了,要穿着薄夹袄才能出来摇船下地了。如今倒好,三月还下雪,过了清明棉袄还脱不下来。
“真是天也变了!”沈开宝心里说,咳嗽了一声,吐一口浓厚的痰沫到河里。河里的水是冷幽幽的。瞧着就让人发冷。
拳头模样的桠枝顶都已经簇生出比指甲盖大不了多少的嫩绿叶。塘路两边这会这密密层层的全是桑树了。去年的旱灾,从六月开始到十月。滴雨未下。种田人急的跳脚。总算江南河塘甚多,只要家里劳动力多的。有耕牛的,还能靠着拼命车水苟延残喘种地,沈开宝亲眼看见邻村的一个大腿比树桩还粗的汉子在水车上累得吐了血,扶回家去就死了。
至于家里劳动力弱的,没开好沟渠的,或者距离河塘远得,那真是叫天天不应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扬花的稻田一片片的干瘪下去。变成枯黄的稻草。到了秋天粮差和管家们一下场,勒逼着交粮赋租子,卖房子卖地,卖老婆卖儿女都缴不上铁板租和皇粮国税的。弄得家破人亡,举家弃租外逃的,跳河上吊的……
沈开宝不是没见过这种事――只是这些年更为常见和让人恐惧。过年前后,他每次摇船出去。在河里经常能到漂浮的尸体,大人孩子都有。他知道那都是过不下去投河的。一些原本他觉得“底子厚”的人家,如今也落到这种下场:原本镇上那家他一直去买东西的油盐铺子,今年也突然倒了,沈开宝今天去得时候,正好有几十个人围着上了铺板的店面上号哭叫骂。都是在冀图几个利息,在柜上存了钱的人家。听说铺子里的掌柜因为生意不好,债主登门,被逼迫不过,已经自杀了。
沈开宝看到这些。总觉得自己还算是幸运的,去年的生丝行情好。他家里靠着生丝上的收益算是勉强躲过一劫,没落到这样的地步。不过即使这样,也把家里的几分桑地抵押给了镇上的曹老爷才算打发走了凶神恶煞的粮差。
曹老爷是镇上的“首富”,因为早年中了个秀才,便在这附近包揽税赋,隔三差五的也借点钱给乡下人,利息比一般的低半分一分的。和乡下人说话也和气,有个婚丧喜庆的,有往来的农户出几个小钱凑个小份子,一家子都能去“吃肉饭”――大伙都说曹老爷是个仁厚人。
仁厚归仁厚,这二十几年下来,眼见他家越来越生发――还不起他的钱只好把地卖给他的农户越来越多。曹老爷也成了坐拥好几百亩地的地主了,除了种桑,还领了“部照”,在镇上做起了生丝的买卖,家业经营的愈发兴旺。
想到到了中秋前他就得还曹老爷那笔本息银子就烦恼不已,若是今年的“蚕花”好,大约能还上这笔钱,若是不好,只能求曹老爷“展期”了。但是这二分半的月息一个月一个月的加上去,就会愈来愈难还清了。弄到最后,只能把地给曹老爷抵债了。
想到这里,他只能祈求蚕神娘娘开眼,赐给一次好蚕花,让他顺顺利利的把欠曹老爷的债还清了,让乡下人喘口气。
然而这个念头还没转完,他就想到年下就得给三庆办喜事的事情,三庆都二十三了,这个年纪还没有老婆,在乡下是要被人嗤笑的。媒婆给说过邻村一个合适的女孩子,他和老婆也中意――只是这笔彩礼和婚事的费用又从哪里出呢?
这么一想下去,无穷无尽的负担一一都上了他的心头,作田人的日子真是苦,他叹了口气,没一刻是让他能松快的。自己已经五十出头了――这把年纪虽然还能摇船,还能下地,但是已经是半截入土的人了,种田人苦,能活过五十已经是不错的寿数了。再熬几年也就两脚一挺,不闻不问了。可是阿庆和三庆的日子还长着呢。
稻田里有些地方已经翻过地了,暴露着干裂的泥块。可是还有大片的稻田没有动静。耕种这些土地的农民要么逃走了,要么已经饿死,还有许多人有心想种,却即没有种子又没有牛。只能望田兴叹。
相比这凋敝萧瑟的稻田,大片的桑林倒显得生气勃勃。虽然眼下的嫩叶还只有指甲盖大小,但是用不了多久,这些桑树上就会有大量的新叶萌发出来。等白白的蚕宝宝上了山,他的日子就又能喘过气来了。这些年生丝的行情好,他家自己又有桑树,若是养蚕的时候能太太平平的,说不定能还清了曹老爷的债还能有些余钱呢。至于三庆的婚事,那就走一步看一步了――实在不行,就买一个逃荒女子当老婆,虽然不体面,又没有舅舅家,好歹比成亲来得便宜。
沈开宝盘算着一路摇着撸,拐上一条支河――村子就在那里,远远地一簇房屋就是他家住几代的村子。村子外面分布在纵横的河道之间的稻田已经翻过了,有的种上了杂粮。他住的村子因为大多是养蚕缫丝的蚕桑户,在去年的旱灾中受损不重,勉强还能对付的过去。
现在那些屋上都袅起了白的炊烟。沈开宝吧船栓在自己房子的河埠头,门前的场院上,家里的女人孩子们,自己老婆、儿媳和孙子都在忙着刷洗“团匾”和“蚕箪”。
这些藏在柴房里一年之久的养蚕用具在催青之前都要拿出来洗刷修补。不仅是他们家,村里每一家的门口,都有女人和孩子在做着同样的事情。说说笑笑,似乎为这寒冷的春天添上了一抹欢乐的色彩。
然而他们脸色都是灰灰的――从去年秋天开始,就没有吃过一顿饱饭,有的人家,每天吃二顿薄粥都难以维持,还得配上点难以下咽的糠饼来填补肚子。身上穿得也是破破烂烂――比叫化子好不了多少。
然而每个人的精神都还不差。去年的大灾村里没有遭到灭顶之灾,村民们庆幸之余,也更坚定了自己的养蚕缫丝的道路。只要蚕花熟了,这难熬的一年就又能过去了――如今的世道,能一家人太太平平的活下去就是万幸了。
沈开宝刚回到家里,村里的人都纷纷来了――他因为有条像样的船,又是村里比较“场面”的人物,所以平日里还兼开“航船”。也就是每隔几天摇船上一次镇,为村民卖蔬菜特产,买入本村不能自给自足的油盐酱醋和农具之类的东西。有人若是要上镇去,也可以搭个船。
去年因为遭了灾,村民手头都很紧,除非是非买不可的东西,一概都不买了。他的“生意”也很清淡。不过这次他上镇上去,是为了买养蚕用得“糊箪纸”,这是家家户户非用不可的东西。大家也想听听最新的新闻,因而来得人很是不少。在沈开宝家的场院上围起了一个圈子。
这也是沈开宝最得意的时候,他算是村里眼皮最宽,见识最多的人了,大伙都要听他说话。只是这次到镇上没听到太多的新闻,因为要节省的缘故,他不敢象从前那样进茶馆去要一碗最便宜的茶末子,听听周围“有学问”的人聊天,只是在街上逛了几圈,和平日里有来往的店家说了说话。
他带回来的消息并不好:市面不好,米价已经上涨到了每斗三钱银子,连杂粮都快到一钱银子了。镇上的店家又倒了几家。镇上布店的布卖得这么贱,还是卖不出去几匹来,掌柜的唉声叹气――听说松江那边的布都卖不出去,种棉花的和机工都饿得逃散了……
“要是有那么几个钱,买几匹放着真是核算……”沈开宝很是眼馋。
“种田人都快饿死了,哪里还有钱买布。”
“卖得再贱,咱们也买不起。”
“有口吃得活命就好了,现在就是光屁股也得忍着了。”
“就看今年的蚕花了。”邻居四多插话了,“只要蚕花好,卖了之后买几匹布也不算什么。”




临高启明 第一百五十三节 四娘还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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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是这么想得,一想到蚕茧下来卖了丝,白花花的丝变成了白花花的银子,一干人的眉眼都舒展开了。虽然从催青到上山还不知道有多少未知数,要经历多少担惊受怕好歹是个指望。大伙都把虚无缥缈的希望寄托在这上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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