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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高启明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吹牛者
常青云一颤,心道我真是糊涂之极!只一个劲的想着如何应和,一点都没想到这里面的关节所在!真要是蔡兰寻了短见,真髡第一个迁怒的必然是自己!
“易老爷真是远见卓识!不过,若是搞得喜庆富贵,怕也不能合意……”
“这蔡兰好歹是也是书香门第出身的小家碧玉,又有丧夫之痛,若绘锦鸡牡丹,反倒是大大的不妥。”易浩然沉吟片刻道,“兄台除了花鸟,山水可画得?”
“自然也是画得的。”
“那便是了。常兄不妨绘几幅‘游春图’‘踏雪寻梅图’之类,意境取闲淡适意。澳洲人自然瞧不出什么,这蔡兰看了也不至于多想。”
“好!”常青云有些兴奋了,他几乎忘记了眼前这个老头子是为了什么来到俘虏营里。他正想开口说话,忽然外面响起了一阵吵闹的声音。其中既有男人的叱骂,亦有女人的撒泼哭叫,还有人在旁劝解。
“什么事?”易浩然一惊,问道。
常青云示意他不要开口,自己走到床边,悄悄推开窗上的草帘,往外望去,片刻之后回过头来道:“不碍事。别人家的一点家务事。”说着叹了口气。
“到底什么事?”易浩然起了好奇心,低声道。
“说来惭愧。”常青云又叹了口气,“我才时与你说了,这里住得都是各处送来的官吏和眷属。”
“那又如何?”
“澳洲人算是优待他们,准他们一家聚居,平时派活计也是轻的。活计虽轻,可这出外服官的人家你也知道:考取功名泰半是中年之后了,青壮年的百中无一。又多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再轻的活计做起来也是七颠八倒,能干完定额就算不错了,更别说超额了。
“在外任上,有胥吏有仆役可以支应,如今关在这营地里,一应使用人皆无,事事都要自己动手不说。还有一家老小要吃喝。光靠澳洲人的配给,如何能够!虽说不至于饿死,可是这缺吃少穿的日子实在难挨。日子一久便耐不得这苦楚,使唤妻妾在营中m笑,赚些额外的吃穿……”
他不无苦涩的摇了摇头,“早先这些人多半觉得羞耻,只叫婢妾去m笑。渐渐的便有把女儿也推入火坑的。可叹父兄丈夫以此度日享受,竟恬不知耻每每还计较钱多钱少,为此吵闹……刚才便是为了此事。”
易浩然对这种事情并不惊讶。人间的苦难他比常青云见识的多得多。走投无路之下,什么名节廉耻,都会被人抛弃。
“原来如此。”他问道,“澳洲人不管么?”
“澳洲人不管什么名节之事,或许不如说,恨不得天下并无‘名节’二字!”看常青云的模样,显然对髡贼亦是颇有微辞,“这种事,在他们看来岂不是大大的好事?即损了读书人的颜面,又污脏了大明的官绅,对他们来那才叫求之不得!此地管事的一伙原非善类,如今澳洲人又纵容,更是无法无天。只要按期缴捐税,竟可一切自便!原本这皮肉生意做得只是营中的俘囚看守,后来名气大了,连附近的驻扎的假髡军人也来销魂,愈发红火!”常青云冷笑道。
外面的吵嚷声渐渐平息,忽然,隔壁的一间屋子里门被猛得推开,有人跑了进去,紧接着,房门又被人一脚踹开,便听得有人喝斥道:
“你个ying妇nu才,刘老爷叫你去陪酒也敢拿乔!当自个还是什么金尊玉贵的大小姐?”说罢便是清脆的四下耳光声和呼痛倒地之声。
接着又听男人骂道:“你与我起来跪着!看我不抽烂你个蹄子!莫要给脸不要脸!”接着便响起了皮鞭,夹着女人的惨号。这一抽便是十几鞭。忽而门声又响,又有个女子的声音进来道:“哥儿,你莫要打坏了她!皮肉打破了相,晚间怎么陪老爷饮酒?”





临高启明 第二百零四节 管营刘有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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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浩然不禁愕然,常青云悄悄的摇了摇头,将声音压得极低,道:“这是孙家,他家老爷子原是个县里的九品主簿。澳洲人打过来,老爷子一绳子吊死了。只留下个远房侄儿,一个小老婆和正室养得女儿。澳洲人原是打发他们回乡的,这侄儿见兵荒马乱的,又带着几个女眷,生怕路上不安全,便自愿留在此地――这原也不错。只是日子久了,便生出狼心狗肺的念头来……”
原来这侄儿在俘虏营中穷极,看到别人家女眷卖笑,颇为受用,便起了念头,便调占了伯父的小妾,逼迫着她去卖笑。
“……前几日这里的管营老爷看上了孙家小姐。这女孩子叫作‘巧娘’,端得是生得容貌端正,又知书达理!奈何没天理,沦为俘囚不说,又被这里的管营瞧上了,这贼子巴不得顺杆往上爬,这几日便苦苦相逼……”
“竟有这般事!”易浩然这下火了。见常青云一脸惶恐,他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赶紧压低了声音,道:“髡贼准许卖笑也就罢了,这事岂不是逼良为娼?”
“逼良为娼又怎样,”常青云落寞的低声道,“人为刀俎。”他看了看门口,把声音压倒了蚊子声一般:“你进来看这里风平浪静,有条不紊,下面却是暗无天日,伤天害理的事情多得去了……”
“不是说澳洲人管事最有章法……”
“话是不错,但那是在临高!”常青云道,“这是梧州。全营管事的也就管营一个人是陈髡,余下的都是本地的衙蠹,一个个都是弄钱搞事,媚上欺下的好手。你也是久幕衙中的,总该知道这些人的手段。”
二人相对无语,只听得隔壁长一声短一声的号泣。易浩然心中恻然,低声道:“这里管营的是谁?”
“是个从琼州来得陈髡。叫刘有望。”常青云道,“我见他进出穿得都是国民军的衣服,大约是个武官。”
“刘有望……”易浩然觉得这名字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听到过。想了半日却实在想不起来。
正说着话,忽然外面出来了声音:“老爷!老爷!”
易浩然一愣,有些紧张。常青云示意他不必惊慌。
“这是我的家仆常庆。”他说着又添了一句,“他不认得你。”
易浩然想了起来,常青云身边最得用的小厮叫做常威。
常青云起身出去,不多片刻又回了进来,脸色有些紧张:“常庆说刘管营要我过去――不知是什么事情。你快走吧。若是有人问起了,不好搪塞。”
易浩然亦有些紧张,若是被这里的管营盘问,恐怕就没那么好混过去了,当下点头道:“我这就回去。”
易浩然从俘虏营出来回到店中暗暗思量,觉得这一趟的收获很大。首先他了解到俘虏营里管理不严,进出很随意;其次俘虏营的管事贪杯好色,这是个可以利用的缺点。最后,他知道俘虏营里存在着不满。
就眼前来说,他还不知道这三点对他有什么用,但是这都是澳洲人的软肋。澳洲人现在兵锋已经全取梧州,原本常驻梧州附近的一个营已往前方开拔,而他平日里从温铁头那里闲谈得来的消息和看澳洲人的“报纸”知道:澳洲人正源源不断调兵开往西江上游,即将对广西展开行动。
眼下梧州府城已经不再是第一线的城市,相对而言,兵力也必然会空虚。虽说现在还有伏波军一个连驻扎在梧州,但是一旦前方吃紧需要增援,这个连队势必会调动补缺……易浩然心想,那时候就是我们的机会!
常青云被叫到刘有望的居所。他是管营,居处便是过去的校场供应来校阅的老爷们修葺的花厅。
这为营中人人害怕的“管营老爷”虽是“陈髡”,其实不过二十出头。他本名二狗。十岁没了爹娘,无处投奔,只能在临高讨吃外加小偷小摸过活,没想到澳洲人一来,居然就转运了。
虽说只有十五岁,尚未成丁,+却也被拉了壮丁参加了对博铺的进攻。队伍溃逃的时候年小体弱,被抓了俘虏。后来便一直待在南海农庄。黄超当初在农庄养鸡的时候,选了几个人当自己的徒弟,还叫刘二狗也在其中。这刘有望的名字当初还是黄超给他取的――想着刘二狗成了归化民便不用过着像狗一样的生活,而是获得充满希望的新生,故取名有望。
刘有望聪明伶俐,但爱耍小聪明,不喜读书,市井气十足。年纪稍长又添了好色的毛病。十五六岁便调戏女工,猥亵村妇,搞得农庄里满城风雨,还挨了几顿揍,弄得人憎狗嫌。最后实在待不下去了。便由黄超开了介绍信,把他弄到伏波军去当兵了。
原以为当兵能煅炼人,没想到刘有望积习不改,当兵几年,每个月的军饷大多花在了黄票上,军衔也上不去。两广攻略开始之后,刘有望这样的老兵原本是可以提拔当军官的,但是他这个名声在外,总参政治部直接把他删除出了提拔名单,该为到国民军去当军官。这一路转战到了梧州,一来二去就当上了这个管营职务。
若是其他人,当上这个差事不免会有怨艾,毕竟后方当管营没法建功立业。刘有望却是如鱼得水。俘虏营的看守、管事大多是梧州本地的胥吏担任――当年他流浪乞讨的时候,和衙门里这种人颇为熟悉。胥吏们也有心捧他,刘有望一下就陷入其中乐此不彼了。
俘虏营地的管营看似是很卑微的职务,事务又繁杂,但是其中的好处却很多。发给俘虏的代用券、粮食和布匹,无不可以上下其手。他过去在部队里最高只当到了中士,周围都是同志,军官又有绝对权威。就算有心也没法捣鬼。到了俘虏营却有了“解首长一人之下,俘虏营众人之上”的地位,大小事务,生杀予夺几乎都由他一言而决。
如此绝对的权力和众衙混子的奉承,很快就让几年的部队教育失去了作用。开始不过是克扣些粮布,后来便收受起贿赂来,被俘的官吏大多随身带有细软,又受不得劳役的苦楚,便以细软贿免。这头一开,胃口便大了起来。想着自个从龙最早,比自己晚入伙好几年的归化民都当上了方面大员和军官。自己却只混了个国民军军官,愤懑之余,做起各种违法的勾当也就没多少心理压力了。俘虏营堪称“天高皇帝远”,他便干脆“关起门来当皇帝”。
易浩然到俘虏营不过是浮光掠影,常青云对情况可熟悉的很。他虽在俘虏营里受了优待,却也不敢不曲意奉承这个“现管”。
整理了下衣衫,常青云道:“学生常青云,特来晋见……”
“噢,是老常啊,快请进来。”
里面传来了刘有望的声音。
“多谢长官。”常青云不敢怠慢,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
刘有望歪在一张湘妃榻上,没有穿国民军制服也没有穿“干部服”,而是学着本地有钱人的消闲打扮,穿着一件道袍,却又敞胸露怀,赤着脚。配着他的短发,给人一种光怪陆离之感。
湘妃榻旁的高几上杯盘狼藉。几盘下酒小菜已是所剩无几,地上丢了五六个喝空的锡壶。
空气中弥漫着酒气。对刘有望白日饮酒,常青云早已是见怪不怪,只是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脂粉香――刚才大约还有女人配侍在身边。
“刘管营……”
“老常,你坐!”刘有望倒没什么官架子,一挥手道,“坐,坐!”
“是,是。”常青云心中忐忑。他在营中充任文书,其实见他的机会不多。要不是这次忽然落了个画画的差事,平常几乎见不到刘有望。
虽然他没怎么见过刘有望,但是对这类人颇有了解,起于卑微穷苦,风云际会掌握了权力,内心即自卑又暴戾,颇为扭曲。稍有不慎就会莫名其妙的“触犯龙鳞”。他营中几个月,知道营内俘囚中颇有人因为不慎触怒于他,有被打得死去活来,有干脆“暴病身亡”是。因而十二万的恭敬小心。
“老常,”刘有望虽然喝了不少酒,言谈却还清醒,“这回请你来呢,是想请你帮个忙。”
“管营老爷说那里的话。”常青云赶紧道,“只需派人吩咐一声便是。”
“这是大事,怎么能这么随便!”刘有望连连摇头,“你是个读书人,一定是有学问的。”
“不敢不敢。”
“不要客气,我听说你还是个举人老爷――真不含糊!”刘有望翘起了大拇指,“我们县里几十年也出那么几个举人老爷!”
常青云有些窘迫,只好一个劲的客气。
“你既是举人老爷,和你隔壁的孙主簿家也算是平得了……”
常青云一怔,他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只好道:“学生与孙主簿素不相识,不知道他考取的是什么功名,大约至少亦是个举人罢。”




临高启明 第二百零五节 寻找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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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浩然自打定了主意要走蔡兰这条线,便在齐立恒身上下功夫。这齐立恒也是读书种子,虽说年纪小,却甚是聪慧,不过半个月光景,便将一部《百家姓》背得滚瓜烂熟,《千字文》也开了一个头,识得二三百个字了。
秋婵虽遭丧夫之痛,但见儿子聪慧好学,多少亦觉得有安慰,对易浩然愈发尊崇起来。她见店里的伙食普通,每三五日必自己做一两道小菜,由娘家兄弟陪着,送到店里来给易浩然供膳。有时候娘家人没空,她便自己前来。见易浩然的衣衫破旧,就把亡夫的旧衣改了与他。
若是在平时,秋婵这举动算是颇为“放浪”了,不过她家本是商贾之家,原对这些并不在意,何况大乱之后,社会风气往往会松弛,各种“礼教废弛”之事层出不穷,秋婵这些举动反倒算不上多大的出格了。
易浩然借机便向她探听蔡兰的情况。蒋秋婵并不疑心其他,一五一十的将自己去当“陪妇”的经历一五一十的说与他听。
蔡兰自打从牢里放出来,暂时拘押在土地庙之后不久便失了锐气。她原不过是小家碧玉出身,从小没吃过苦亦无多少见识,家道中落之后,不得不千里迢迢来投奔未婚夫,却又遇到梧州陷落,未婚夫自尽。走投无路之下,便起了刺杀髡贼头脑,再殉夫而死的念头。
在龙母庙前的奋力一击已然耗尽了她的全部锐气,待到大牢中受了一番苦打,将个平日里娇生惯养的小女子折磨的魂飞魄散,真所谓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待到解迩仁将她放出优待,虽然心里还把他当作“杀夫仇人”,暗地里却又添了几分感激。
在土地庙中拘押数日,不但给她疗伤,又让她沐浴更衣,每日里好饭食供应着。原本蔡兰还生怕这解髡图谋不轨,拒不穿送来的好衣服,只穿自己的旧衣,夜里更不敢脱衣就寝,还将发簪磨尖随身秘藏,预备一旦这髡贼前来**便用此自尽。
没想到这蔡兰苦等多日,髡贼竟似忘了她一般,根本不露面。这么一来,倒让她好容易蓄起来的坚贞之气又泄了。日子一久,意志消磨,再无必死之心。
解迩仁听说她意气已消,不再执着穿过去的旧衣破衫,便知已有了五六分火候,便将她从衙中移到了三总府――那里不但房屋众多,环境也比府衙要好上许多。
“……她如今就在其中一处小院内独居,生活起居都是从优,还有丫头仆妇伺候。只是日子过得苦闷,每日只能以书画自娱。我进去陪她,她似乎很是高兴。只是时不时的唉声叹气……”蒋秋婵道。
易浩然听得仔细,又问道:“依你之见,这蔡兰可否是见欢于澳洲人?”
秋婵吓了一跳,因为这位易先生一贯是谦谦君子的面目,对这种家长里短的事情从不过问,如今却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易浩然也觉得自己这一问有些唐突,但是这又是不得不问的一件事。他脑子一转,忽然想了起来:这常青云也是这蒋秋婵的恩人,自己大可利用这点。
他故作沉痛道:“唉,这事我原不该多问,这蔡姑娘也是苦命人。只是眼下有一桩为难事,必得求助于她才行。”
秋婵见恩人肃色言语,便信了七八分。赶紧问道:“不知先生所谓难事是什么?”
“学生当初同在熊督幕中的同事,常青云常老爷……”
“什么?常老爷他有下落了?”秋婵激动道。
常青云与秋婵有恩。当初若不是他挺身而出,秋婵早就当街受辱了――在这个女人的名节大于性命的时代,常青云的恩比易浩然更大一些。她虽是个柔弱女子,却是个敢作敢为有情有义之人,绝不会视自己的恩人有难而不顾。
“嗯。”易浩然故作沉重的点了点头,“常老爷突围不成,如今被髡贼所俘,囚在三合嘴的校场里……”他故意停了停了,叹了口气。
“怎么样呢?”蒋秋婵果然追问道,“常老爷莫非有什么不虞?”
“他是个举人老爷,又是熊督的幕友。髡贼最恨地便是读书人。他一个举人在营中能有什么好果子吃?”易浩然沉重道,“饱受虐待,苟延残喘罢了。”
“原来如此。”蒋秋婵顿时上了心思,用手绞紧了帕子,“只是苦了他了。”
“前几日我得到消息,说常老爷在营中受了很多折磨,如今身子不好,卧病在床。我拖了许多人,今日才得以混入营内,看到他的模样,真可谓形销骨立,再这般下去,大约性命不久矣!”
“原来如此!”蒋秋婵道,“老爷是想救常老爷……”
“学生确有此意。”易浩然点头道,“只是你也知道,我在此地,不过是个漏网之鱼,能保得自己平安就算上上大吉了,哪里还有余力去救他!只有另辟蹊径了――蔡姑娘若是见欢于真髡元老,她若能开个口,说不定便能将常老爷放出来。”
这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也由不得蒋秋婵不信。果然,她的脸上染上了一层忧思。
“先生说得是,常老爷有难,于情于理,奴婢都该出力相救。只是这事怕不能一蹴而就。”秋婵道,“真髡解元老虽锦衣玉食的供养着。可是蔡姑娘每日闷闷不乐,时常垂泣。何况奴婢去她那里,都是早晨去,落暮前离开。她是否承恩受宠,奴婢不清楚,亦不敢问。”
“那平日里你与她相处,都做些什么?”
“倒也没什么特别的。陪她说话解闷,也与她一起做针线,下下棋,打叶子牌。有时也陪她画画。”秋婵皱起眉,努力回忆道,“其实她说话很少,很少说她自己的事情。奴婢也不敢多问。”
“就没提过真髡的事情?”
“一句话没说过。”秋婵道。
“那她的未婚夫呢?”
“亦未提及。”秋婵皱眉道,“只是时不时的忽然流泪。”
“那她平日里妆容可还齐整?”
“倒是齐整……”秋婵说着,忽然道,“如此说来,她必定……”
“是,”易浩然点头,“容学生再唐突问一句,依你之见,蔡兰可还是处子之身?”
这却有些难答,不但涉人阴私,也有关名节。秋婵思量片刻,道:“不是。”
“这就是了。”易浩然用扇子拍了拍自己的手,“蔡澜的未婚夫我认得,最是方正不过的君子。当初蔡兰来投奔与他,他为了战事凶险,生怕万一自己遇难,耽误了她,便不肯与她完婚,所以从未圆房。”
“原来如此。”秋婵若有所思,“她也是个苦命的女人……”
“蔡兰亦是身不由己,人非圣贤,岂能无过?自不必苛责了。”易浩然知道秋婵也有一段伤心事,不能以大义相责,否则一旦推人及己,起了逆反之心这事就黄了,“若是这样,她去向解元老开口,便有了几分把握。”
“是,”秋婵道,“要解救常老爷,奴婢一定出力。只是蔡兰的心境时好时坏,其他事好说,这要她央求澳洲人之事,怕不那么容易。待奴婢好生想个法子……”
易浩然点点头:“你是个巾帼英豪,这事学生信得过你。不过,这常老爷非比寻常俘囚,万一有闪失,你是本地人士,有家有口,恐怕会害了你。这件事,还是由我来开口为好。”见秋婵疑惑,他解释道,“我与你说过,我和她的未婚夫邢丞焕有旧。我手里还有邢先生当年馈赠我的题字折扇,若是能当面相见,一定能说服与她……”
自然,易浩然不能真得叫秋婵去办这件事,因为常青云的日子过得好的很,根本没什么“形销骨立”。再说常青云要跑路其实也不难,根本不用费这个事。
秋婵暗暗为他的体贴感动,但是又有些迟疑:“老爷说得,奴婢自然信得。只是老爷是个男子,如何能进得了她的院子呢?就说这三总府,入门便要检查腰牌……”
“我自然是进不去的,但是她可以出来。”
“出来?”秋婵疑惑道,“她在三总府里形同软禁,只步不出院子。人又郁郁寡欢……”
“不出院子,是真髡不许她出去吗?”
“这倒也没有,”秋婵想起了什么,“几天前解元老还派人来,问她要不要出门走走――他派人护送。只是蔡兰不愿罢了。”
“这便是了。”易浩然暗道天助我也!“你只要说服她出门烧香便是。我看城外的龙母庙便是个绝好的去处。”
象蔡兰这样处境下的女子,内心大多苦闷,不可能对游山玩水有什么兴趣,但是烧香拜神,却对她们苦闷的心里有着很好的慰藉。
“她是外路人,大概不知道龙母庙的灵验。你可是土生土长的梧州本地人,想必知道许多龙母庙的灵验掌故,多与她说说,撺掇她去烧香,多半会愿意去。”




临高启明 第二百零六节 进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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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浩然的猜想果然不错,蔡兰自打搬到三总府后不久,便被解迩仁“收用”了。她这样举目无亲的小女子,兵荒马乱远在他乡,面对解迩仁的温存,其实并无多少选择的余地。除了一死之外,只能半推半就的接受。解迩仁虽是个“髡贼”,却是梧州的一方“百里侯”。蔡兰到梧州日久,多少也知道澳洲人不是一般的泥腿子造反,乃是海外巨渠“入寇”,多少也能算是一方豪杰。她身边的仆妇说:解老爷的是大宋“元老”,身份尊贵无比,根本不是自家的未婚夫一个穷秀才可比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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