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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归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天使奥斯卡
这指挥使开口就是牢骚,还直指刘光世。吓得那都头不敢接口。心里面只是嘟囔。
直娘贼,要不是你这厮嘴臭脾气硬,但凡稍稍能周旋应酬一些,这么老资格,鄜延军精锐凋零之下,还用得着在都头差遣上一熬十年?当了指挥使不也兴兴头头的,守着这个最前面的送命鸟军寨,大雨之中还指示得俺们团团转,拼命赶工,多少儿郎累得吐血?要不是看着你也跟俺们一般伐木搬运,挖沟滚得跟泥人一般。谁鸟耐烦伺候你这短命的指挥使?
这都头心里面虽然将这指挥使骂了个狗血淋头,其实大家交情不浅,都是辛辛苦苦熬过来的。这些年鄜延军风气大坏,军饷又克扣得厉害。大家一边苦苦支撑一边维系着本营中的人马,多少保持着战力。所以才被重用到了这送命的地方来。当下叹口气又想再劝他下去歇息歇息。
那指挥使又叹了口气:“不过现下看来,这衙内将主虽然荒唐,但好歹领兵本事还不算太差。居然一下就从黄河边上深入二百余里,顶在女真鞑子面前稳住了阵脚!他是怎生看出女真鞑子不愿和俺们西军苦战,只是骚扰一番的?现下女真鞑子一路退让,缩在宜芳那个卵子大点的地方,难道女真鞑子真的只有回头去寻燕王拼命去?”
都头白了他一眼:“直娘贼的夹紧你这张鸟嘴也罢!这场仗打下来,俺们将主不知道该是如何地位了,你再嘴里不干净,传到将主耳中,几百军棍敲得你这厮鸟还要睡过去!”
那指挥使不甘心的闭嘴,心里面还只是疑疑惑惑的。他是低层军将,掌握的军情极少,熟悉的就是麾下那点人马而已。河东战局大势也没人专门给他分说,一切就是听命行事罢了。虽然对眼前战局有些不解,但也说不出不对在甚么地方。
疑惑半晌,终究还是有点不甘心,扶着寨墙向东面而望,低声嘟嘟囔囔:“直娘贼,俺要是女真鞑子。就不朝东打,怎么样都要在西面和俺们这支军马分出个真章来…………给压在这么小的地方难道就觉着舒服不成?回旋余地这么小,还打个鸟的仗…………这好歹是灭了辽国的女真鞑子啊…………”
他嘟囔的语声未落,西面群山之间,就响起了隐隐的号角之声。
转瞬之间,绵绵雨幕之中,凄厉的号角声就连成一片,在山间轰然响动!
似乎每个山口,每个方向,都有这号角声吹响!
雨幕之中,这座军寨控扼住的这条山间道路的西面,出现了一面女真鞑子的黑色矗旗。然后就是数面十面更多面!
这些矗旗之下,一队队的女真军马在冷雨中出现,人人披甲,兵刃弓矢俱全。沿着山间道路缓缓而进。而且这些旗号军马,还在无穷无尽的涌出!
一名金甲闪耀的女真军将,在亲卫簇拥下直上高处,观望眼前军寨少顷,猛然前指。而山间行进的无穷女真大军,就发出了海潮一般的呐喊之声!
呐喊声中,又是大量的攻具也出现了。大队破衣烂衫的生口,在泥泞中推挽着这些攻具,挣扎前行。不时有人摔倒在泥泞当中再也挣扎不起,可其余百姓生口,仍然在麻木的用尽最后一分气力,将这些攻具推上前去!
那都头呆呆的看了自家指挥使一眼,对于他的盐酱口,实在已经无话可说。
那指挥使猛然挥手下令:“点燃堠台烽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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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柱升腾而起,天雨柴草潮湿,虽然淋上清油,仍然燃烧艰难。烽火烟柱并不浓厚,在山风中更被撕扯得支离破碎。
在合河县东面北面,这样的烟柱,同时燃动而起的,何止有数十处!
一直屯驻与宜芳,似乎软弱畏惧的女真大军,骤然而动。似乎在这纷繁山径的每一处,都展开了攻势!
恶战在即!
军寨之中,那名指挥使扫视四下,嘴里喃喃的不知道在念叨着什么。身后军寨,已然金鼓号令之声响彻。军士们纷纷涌上寨墙,操起各色守具,面色苍白的迎着这大队突然涌来的女真军马!
那指挥使似乎是念叨完了,随手操起一杆长矛,举向空中大喝。
“直娘贼,怕个鸟!这样山势,这样道路,这样大雨。女真鞑子想啃下俺们军寨比登天还难!只要大军后援不绝,稳住阵脚,军心不乱。狗鞑子想打多久,俺们都奉陪到底!”
这指挥使吼声虽然坚定无比。但是心中却自有一番说不出口的摇动。
当面女真鞑子突然大举而进,难道鞑子军将真是笨得想来拼人命么?这后路是不是还平安?
不,后路不至于这么快就失陷。折家军可比鄜延军能打得多!且河外三州,黄河西岸,都会有援军前来!
后路一定是平安!
且俺们鄜延军四万条性命所系的那位衙内将主,也一定能稳住阵脚!(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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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归 第三卷 补天裂 第一百五十二章 传金柝(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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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中雨势,已然变得若有还无。.但是在几日的暴雨之下,蔚水暴涨,在河谷中翻卷崩腾。山间道路之中,更吸饱了水汽。道路上更是泥泞万分,原来飞扬着尘土的河谷道路现在就如一条流淌的泥河一般。
但是这条道路上,仍然拥满了军士民夫,在泥泞当中挣扎。军士还好一些,但凡走不动了,就避开道路,在泥泞中歇息一下也罢。但是民夫们推挽车辆比之军士辛苦何止十倍,且不能放下车子避居道旁歇息,不然淤泥很快就漫将上来,要是陷得深了,这辆车子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度推得动!
大道两旁,尽是浑身泥水满面疲惫之色的军士在泥泞中或坐或站。而道中全是民夫们或拉或推着一辆辆重载的车子,人人都将最后一分气力都压榨了出来,可车队前行却仍缓慢之际,押队军将将鞭子在空中挥舞得直是呜呜作响,不时在空中炸开鞭花,但是再怎样喝骂威胁,也不能让这些已然疲惫到了极处的民夫们行程再快上半分。
如此天候,如此地形。才初初扎住阵脚的鄜延军又开始这样匆忙的调动,原因很简单。就是从北面,从东面,那些外围军寨堠台之中升起的一道道不详的烟柱!
女真西路大军并没有如刘将主所想一般,在四万鄜延军面前只能转而西向,去寻燕王拼命。而是骤然就张开阵势,反攻了上来!
虽然地形天候都不利于展开攻击行动,女真大军的反攻之势也不如何猛烈,只是缓慢的压迫着外围军寨。鄜延军布置下外围阵势也一时间未曾动摇。但是女真大军如此举动。鄜延军必须做相应调动。以应对这场展开正面极广。在雨水泥泞中强行发起的反击!
原来屯驻在合河县治左近的兵马,必须调动上前,加强各处控扼道路的军寨。并且要派出更多的哨探,掌握更确切的军情。
前些时候因为大雨堵在道路上的辎重车队,必须尽快转运上去,充实合河县治的军资粮秣储备。整个鄜延军就如一个骤然被惊动的蜂巢一般,在这泥泞雨水之中狂乱的忙碌起来!
不管军将士卒还是民夫,虽然在这泥泞道路中挣扎得辛苦万分。但却很少有人口出怨言。这样地形天候,对突然兴起攻势的女真军马阻碍更大,所以鄜延军现在阵脚还能稳得住。
不过所有人都知道,那位衙内将主,对女真大军动向的判断是错了。这支前些时候对鄜延军步步退让的女真大军,根本不是畏惧了鄜延军的兵威,而是引得鄜延军过分深入之后,野心勃勃的先要吃掉这四万鄜延子弟!
现下这些军将士卒甚而民夫所求,就是那位衙内将主此刻能沉得住气,稳住这么大一支军马的阵脚。不要仓皇失措,最后自乱阵脚。让四万大军骤然崩溃!
刘光世骤然遭遇这场张开正面,野心极大的反击之后,举措还算是稳当。并没有轻易进退,而是采取了加强外围,尽可能的稳住阵脚与女真鞑子周旋的策略。兵马调度,也算是头头是道。这让不少鄜延军将士卒都松了一口鸟气。
最怕的就是刘光世一旦遇袭就轻易后退,鄜延军深入蔚水河谷之中,拉成长蛇一般阵势,道路又是如此不堪。要是刘光世轻率下令撤退,女真鞑子趁势逼上来,那就只能是全军崩溃于蔚水河谷之局,被女真鞑子铁蹄践踏在泥泞当中!
在泥水中挣扎行军也好,守着那些狭小潮湿的军寨与女真鞑子拼命也好。鄜延子弟都没什么怨言,只求这位刘将主能稳稳当当的坐守在合河县治当中,稳住全军军心。厮杀挣命,自然有俺们!
前面局势暂且还算能稳住,后路如何,自然也是全军上下所关切之事。不过相比于合河县治中那位衙内将主而言,后路相对而言倒是让全军上下放心些的方面。从黑茶山望西,镇守后路的两员大将,一则是杨可世,一则是折可求。都是久经战阵的宿将,威名素著。且麾下也是精锐,想击破他们,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且刘将主向西军主力求援的军情,已然疾疾传出。西军必然会出援,过了黄河就能与后路留守军马接应得上。
只要后路平安,接济源源不断。俺们就是为了自家性命,也只得在这泥潭中与女真鞑子卖命厮杀。想一口吞掉四万鄜延子弟,女真鞑子还没那么好的胃口!
道路当中,数十骑匆匆而过。马上骑士都未曾着甲,只为减轻战马泥中行进的一点分量。人人都戴着一顶范阳毡笠,帽檐压得低低的,只顾催赞坐骑踏破泥水,向东而弛。
这队骑士并没有打旗号,不过看他们胯下那些河曲良驹臀上烙着的印记,谁还认不出是守黑茶山那一带的杨可世所部?
在道旁稍稍喘口气的多少军将士卒都站起身来,只是焦躁的望着那些经过的骑士。
遮莫不是后路出了什么要紧军情?难道女真鞑子绕到黑茶山一线去了?那可是将俺们鄜延大军拦腰截断了!
一名军将急急赶到道旁,扬声大呼:“女真鞑子打到了黑茶山不曾?”
几十名骑士当中簇拥的一人,掀开了头顶毡笠,露出了饱经风霜的面孔。这军将认得真切,正是杨可世!
杨可世勒住坐骑,身边骑士也跟着住马,立在泥泞道中。无数道目光顿时投射了过来。
杨可世扫了那军将一眼。摇摇头道:“黑茶山能有什么鸟事?俺三千儿郎在那里将后路遮护得严严实实的。这种天气道路。女真鞑子想沿着山间小道杀进来。只要俺们自家不乱,就比登天还难!你慌个甚鸟?鄜延军也是西军六路之一,现下就是这点本事?再道中胡乱呼喝,俺临阵办你个扰乱军心的罪过,砍了你脑袋将给刘将主去!”
这一番话顿时就说得那军将低下头去,脸上烧得到了脖子根里。再不敢多说什么,只是诺诺而退。
但是无数目光,还只是落在杨可世身上。似乎就指望着这位西军宿将能说出什么让他们切实能够安心的话语出来。
杨可世点点头。深吸了口气,大声吼了出来:“今日之事,无非就是一战而已!俺们西军百年,不就靠杀鞑子吃饭?有甚好鸟惧的?俺只在这里说一句,不管战事如何,俺杨可世总是和你们同生共死罢了,在此间撑下去!西贼百年都拿不下俺们关西几处小小堡寨,女真鞑子想一口吞掉俺们,直是做梦!就踏踏实实在此间打下去,后面小种相公。自会来援俺们!”
这一番话说得平实,但却是军士们最想听的。这个时候就怕自乱。只要军将们能稳住阵脚,后路能切实保持。打守御战西军怕了谁来?
几名军士壮着胆子答话:“杨将主,你是客将,也陪着俺们鄜延军一起拼命?”
杨可世呵呵一笑:“俺生在西军,长在西军,不陪你们一起拼命,还能作甚?一个个别鸟只是坐着不动,帮着推挽一下车子,有粮秣有军械,打起仗来才不慌神。一个个直娘贼的这般躲懒,要是在俺麾下,老大军棍排头敲过去!”
在道旁休息的军将士卒哄的一声都站了起来,纷纷来到道中帮那些已然疲惫到万分的民夫开始推挽车子,押队军将也红着脸丢下鞭子,加入了人群之中。
吆喝呼喊声在道中震天价的响动起来,军心士气在这一刻似乎又高昂了几分起来。
杨可世满意的点点头,大声招呼了一句:“这一仗打完,你们将主如何赏俺管不着,有一个算一个,俺杨可世掏腰包请你们喝酒!俺是穷官,没甚家底,除了官中犒赏之外,俺再给你们加四两酒!”
道中军将士卒大声欢呼致谢。杨可世戴上毡笠,在欢呼声中催马便走。
和军士们对答之间扬起的笑意,转瞬间就已然消失不见。
带着关西儿郎与不管什么敌人死战到底,杨可世从来没有怕过。现下虽然此间聚集着四万鄜延军,还有折家军,杨可世却心中只是沉甸甸的。
刘光世纵然领军还有点章法,可他到底能不能撑下这艰危局面?
说实在的,杨可世对他没有多少信心。虽然将门世家子弟,一代代手把手教导出来,领兵布阵颇有章法。可这都是面上架子而已。平日里就不亲士卒,临阵之际,又怎能和军士同甘共苦,临危不乱?
而且这还不是杨可世此刻最忧心的所在。
黑茶山以西,折家军已经拔营而西!折可求还传来要紧军情,这个军情,现下就杨可世和几名亲信知晓而已。现下就是疾疾而往合河,将这要紧军情亲自禀报于刘光世!
女真鞑子似是从岢岚军冒雨强袭,一直抄击到合河津渡后路。现下后路断绝与否,还不知晓!
而当面女真鞑子主力也骤然而动,延伸正面直包抄到了北面,一路压迫过来。如此举动,后路情形,着实是不乐观。
这奇兵突出的一击,实在厉害万分。折可求集结自家子弟西去应对,也是正论。现下杨可世只期望折可求这等宿将,能重新打通后路,稳住战局!
其实就算是暂时陷入重围,也没什么好惧的。黄河以西,还有西军主力。鄜延军与折家军联兵,实力也甚雄厚,只要稳住阵脚,足可支撑到西军援军的到来。而军中积储,虽然不甚足,可节省着吃,半月十五天的,也不至于军中断炊。
且女真奇兵自岢岚军出而强袭,自然不可能带领大队步军重重结寨,将包围圈打造得严密万分。很多地方,想必不过就是一道骑兵警戒幕而已。
哪怕西军援军不至,鄜延军与折家军联兵,一面在正面节节抵抗宗翰所部压迫,一面持重抽调军马向西争路,只怕单凭这几万儿郎,说不定都能冲出一条血路,杀回黄河岸边!
可是现下西军,还有这个素质么?领军大将,有这般勇毅么?
近年所见所闻,尽是让杨可世觉得胸中喘不过气来。伐燕战事,西军和童贯争权夺利,平白葬送近半。环庆鄜延两军凋零。回返关西之后,随着老种故去,诸将之间也自保实力,互相勾心斗角,小种对西军的掌控力大为下降。所以才有刘光世骤然东进抢功之举。
且推而广之,到整个大宋,也是一般。朝局变幻不定,朝野之中,似乎都将那个燕王萧言视作生死大敌。偏生他们未曾想过,在燕地破契丹,此刻与女真苦战的,也只有这个燕王萧言而已!
整个大宋,甚而整个西军诸将之间,都弥漫着一股腐臭的气味。都在盘算着在这样朝局巨变之中,自家和自家家族,到底能捞到怎样最大的好处。甚而连小种相公,都在观望!
在杨可世看来,这有什么好观望的?但领兵而出,堂堂正正的杀鞑子便是。立下战功之后,还怕地位不保,还怕天下之人不瞩目与你?但行何事,都是名正言顺理直气壮!
大丈夫所求,但直中取,莫曲中求!
可这个大宋天下,真正做到直中取的,似乎就那位燕王萧言而已!
上位之人若此,倒也罢了。可怜这数万为他们驱使,打这么一场糊涂仗的关西好儿郎!
杨可世是口拙之人,素常行事,也颇为木讷。但是毕竟在军中浸淫日久,地位也颇不低。诸将甚而朝中之人心思,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
你们争权夺利,只管争就是了。却不想想此刻是什么时候?是击灭了辽国的十余万女真胡骑大举南下之际。鞑虏兵锋之锐,过于澶渊之时。而大宋此刻分裂衰微,也过于澶渊之时!
越是深想,对眼前战事不详预感越是浓厚。
军士民夫的号子声还在背后不断传来,被杨可世教训一顿,倒是鼓起了他们士气,现下欢腾得很。
杨可世胸中长叹一声。
不论你们到底有何盘算,俺既为军将,又奉小种相公将令,只是为西军拼杀到底便是。俺对你等也无甚指望,只求一点而已。
不要轻弃了这几万关西儿郎!
蹄声如雨点一般响动,杨可世坐在马背上,容色如铁。合河县治城墙,已然遥遥在望。
而在北面东面群山之间升腾而起的堠台烟柱,在细雨之中,森然林立。
风声呼啸,似乎就是万千鞑虏的呼喊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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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归 第三卷 补天裂 第一百五十三章 传金柝(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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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如刀,寒雨凝冰。.雨水当中,数百甲士就站在泥泞当中,寨墙上牛油火炬光芒投射过来,将每个人面目都映照得明暗不定。寨墙之外,那些鄜延军民对于折可求折太尉的欢呼之声,犹自在遥遥传来。
折彦嗣定定的看着折可求,满面不可置信的神色。他嘴唇蠕动,似乎想要请这位他一直崇拜的长上兼将主再传一次号令,但又怕听到自家最不愿意听到的内容,到了最后,除了吐气之声,就再无一语发出。
折可求身边亲卫都拧过了脸去,一个个都不则声。回师途中,他们就已然知道了折可求的决断。兵随将转草随风,将主有令,听命便是。更何况折家向来是子弟兵,团结得比大宋其他军马更是紧密!
折可求眼神之中,却丝毫没有半点愧怍之色,而是加倍冷硬的迎着折彦嗣近乎哀求的目光。
此次出巡硬哨,折可求带队绕了一个周长达数十里的圈子。不管是直直向西,还是绕向南面或者干脆指向东面,在广大正面之上,都撞见了女真人巡骑队伍。
这些女真巡骑,撒开了一个巨大的罗网,但是却并不急着向鄜延军推进。就是想将鄜延军和折家军困在罗网之中,断绝其接济,再以宜芳女真主力缓缓推进压迫,等着数万大军在饥寒交迫军心动摇中自行崩溃!
折可求也曾带队向着这些巡骑小队主动求战,大多数这些女真巡骑小队慎重后退避开。也有少部分自恃强悍,接受了挑战。
这算是折家军与女真第一次做真面目的交手战。泥泞细雨当中。两支都颇为疲惫的军马打得星火四溅。而折家军也真正见识到了女真鞑子的战斗力!
与契丹战。已然是数十年前久远的记忆。而西贼党项的战斗力,折家军领教得多了。折家军虽然人少,但是同等规模之下与西夏军马的对战,折家从来都是稳占上风!
可是与女真鞑子小队巡骑一交手,女真鞑子战力之强悍,折家军总算是领教到了。要不是这次折家占据了人马优势,且折可求向来临阵都是披坚持锐鼓舞士气,亲自挑翻了一名女真小军将。说不得这次折家还难以占什么便宜!
一场小规模的厮杀,阵斩女真鞑子十七。而折家折了十一骑,伤了八个驮在马背上带回来了,估计也难以挣扎出一条性命来。
虽然在自家人马操练上抓得从来比西军紧,但是随着西夏衰弱下去,折家也安享了近十年的太平日子。西军还远征了一朝,在燕地打了一场苦战。虽然损失惨重,但是也磨砺出一批精锐——只不过这批磨砺出来的精锐大多数都在燕王萧言麾下罢了。
而折家近十年来,随着西夏左厢神勇军司大规模收缩,就是偶尔打打杂胡。出巡一下浊轮川,更多精力放在贩盐贩马贩毛皮上。商队派得都比巡队多。唯一所长,就是折家团结紧密,没有西军与童贯之间的勾心斗角,甚而自家军将之间的争权夺利罢了。还维持着一个整体。比之西军乱象,折家更以百年不衰的精锐边军自诩。
但是一打起来,才发现折家军战力其实也在跌落!
如若留置在此,为鄜延军而战,硬碰硬的打开一条大军撤退通路。折家出征子弟,还不知道要折损多少!
直娘贼的关西六路有的是人,折了多少兵就能补多少兵,现在朝廷和萧言也都在讨好小种,军资器械也会源源不绝的补充接济。俺们折家就三州贫瘠之地,竭尽全力,也就养出了这不足万人的军马。凭借这万人军马,才有折家百年不倒的地位!
现下朝局变幻,萧言拥强兵就有了如今地位。折家要是没了军马,不拘是谁,还不就一口吞了,连骨头渣子都不会吐出来!有了军马在手,就算是改朝换代,折家还不失藩镇地位!说不定还能更进一步!
这还是考虑着西军会马上渡河援应,而刘光世会指挥若定,最后将大军带出死地之后折家落得的结果。而真实情形只怕更坏,小种对西军掌控力大大下降,西军诸位军将各安心思,而刘光世无非强撑着将门世家子弟的门面,真遇到危局折可求从来都觉得他指望不上。
一个不好,折家子弟说不得就要在此间为鄜延军一起陪葬!
一番巡视强哨,折可求就已经摸清楚了女真这支抄截后路兵马的布置和意欲所为,并将整支女真大军的动向都猜了个不离十。
也很快就做出了决断,绝不能在这死地多耽搁。折家军收拢得差不多,马上就放弃大营北走,女真军马在后路大多数地方还是保持着一个骑兵警戒幕而已。抓紧时间硬冲的话,还是冲得过去,只要向北过了岢岚水,就能将折家子弟带出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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