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火流明【机甲】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纹猫为狐
“……”
薛窍的手停顿了一下,刚才的一瞬,仿佛有只不可见的手狠狠攥住他的心脏,心跳漏跳好几拍的心悸,让青年险些惊呼出声,他轻拍了几下胸口抚平莫名的不安,又扫了眼睡得动也不动的祁曜,这才将先前把玩的那只八音盒塞进口袋,一转身,悄没声息地推门出去了。
门被人在外面拉了几下,像是为了确认门是否锁上了,又过了几秒,一把钥匙从门板上方的缝隙塞进来,落在地上弹了几弹。
祁曜脸色惨白地坐起身,颤抖的左手握住镣铐裹覆的右腕,越来越难抑制的杀意,险些失控的手,方才若不是头脑先一步发出预警,腕上沉甸甸的镣铐又阻了一阻,恐怕刀已经刺穿薛窍的脖颈。
为什么会这样?
少年坐在那儿抱着头神游了一会儿,又踱到另一边的抽屉前取出一枚小型通讯器,喀地按下开关。
他等了很久,直到穿过门缝照进来的日光都黯淡下来,从通讯器的那头传来的唯有无意义的底噪。
祁曜草草将通讯器丢回抽屉,就像他几天前才做过的那样。然后他戴上手套,面罩,最后是兜帽,赶在落日时分匆匆出了门。
从日落到黄昏是蓝烟巷温度最适宜的时段,暖洋洋的夕日洒在身上时,很容易让祁曜回想起西格马空间站的日子。然而美好的时刻总是短暂,当暮光彻底消失,室外的温度会急剧下落到零下四十度,在这个温度,一旦脱离调温防护衣要不了五分钟就会被冻得肢体坏死。
在温度彻底降下来之前,祁曜已经抵达了此行目的地,位于整个瑕砾洲最繁华位置的地下市场。
廊道被做成夸张的格调,正中的大理石柱之间有喷泉汩汩流淌,几个穿着暴露近乎全裸的艳丽美人在一旁搔首弄姿,这里虽有调温装置,但因为廊道只是半封闭,温度不过零上几度,美人们冻得身体惨白,却不敢停止摆弄的动作。
廊道两侧布有打着柔光的玻璃橱窗,珠宝首饰,服装鞋帽一应俱全,看起来并不比中都的商业街差多少。
祁曜脚步不停,踏进另一个穹顶稍小一圈的廊厅,这里的“商品”与上一个厅大不相同,各式武器,有新有旧,从老式的火药填充式手枪再到尖端的手持类小型离子射炮,后者的价格当然也是让人瞠目结舌的天价。相较热兵器,冷兵器——各式刀枪兵刃的定价则要友好得多。
祁曜隔着衣服摸了摸腰间那把尖刃刀,暗自下了决心,随意选了两把匕首,按下玻璃橱窗前的红色按键,橱窗翻转着撤往后台打包。
又转了半圈,选了件相对轻便的调温服,叁样东西加起来,差不多掏空了他的钱袋。
他沿着廊道继续往前走,前方一道拱形门,居然又是一座穹顶更小的廊厅,厅里光线昏暗,离得远了根本看不清里面摆着什么东西。
从拱形门的内侧,看不见的地方,隐隐传来话声,听起来有些耳熟。
“……你养的那群废物以次充好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回骗到贵人头上,如果不是货被我及时扣下,你清楚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声音仍然是懒洋洋的,却因敛了轻快的笑意,透着无形的沉郁。
祁曜从声音响起时就停了脚步,他没想到能在这种地方遇见薛窍,为了避尴尬,他转身想往回走。
转身转到一半,有人叫住了他。
“站住,请出示一下内部展厅的邀请函。”
面罩后传来少年微哑的声音,“我只是随便走走,没打算进去,而且我要买的东西已经选完了。”
这话听起来当然没什么问题,可内部展厅里的商品都是些见不得光的,实在经不得半点闪失,何况面前的家伙在装有室内调温装置的地下市场还戴着面罩兜帽,怎么看都显得鬼祟。
于是很快有不知从哪钻来的四五个人把祁曜围住,几杆枪对准他,看似客气实则威胁地说道,“请你配合我们走一趟,我们得做个简单的身份调查。”
祁曜站在原地动也不动,事实上他也没法移动,那道濒临失控的疯狂杀意又来了,他需要投入极强的自制力来遏制冲动——把刀子插进对面这群家伙胸口,运气好的话,第一刀就能解决两个,剩下的叁个肯定会四散而逃,那么他可以站在这个方位,堵住其中的两个,在他们惊呼之前杀死他们……等等,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
这些人只是对他不太客气,就算这样也犯不着杀了他们,祁曜这样想着,缓缓道,“我跟你们走,所以你们把——”
“把武器起来,他是来找我的。”
元帅挺惨的,年少时被当玩物,青年时求而不得,再之后被迫违背信念,他的故事以后再交代
地火流明【机甲】 交易
薛窍就站在不远处,他没戴面罩,还是那张俊俏讨喜的脸,看起来和白天没半分不同,硬说区别就是着装,此刻他穿的这身衣服可比白天讲究多了,人靠衣装马靠鞍,白天的青年看起来还有几分放荡不羁,现在的他就差把“英”写在脸上。
“你想过来逛怎么不早跟我说,自己跑过来多危险呐。”薛窍笑吟吟地扯了一下祁曜兜帽的帽檐,动作看起来有如摸头,实则是把兜帽扣得再深些。
这动作在旁人看来着实暧昧,祁曜还沉浸在方才杀意失控的震惊中,完全无视了自己几乎被圈揽在薛窍怀里。
“我来采购东西,”祁曜言简意赅道,“都是些防身用品,你知道的,我住的那片治安不太好。”
薛窍点头,“把他刚才挑的东西送过来。”
还没来得及包装的匕首和调温服被送到面前,薛窍一件件拿起来看,一会儿嫌匕首不够锋利,一会儿又嫌调温服不够高级,抛下一句“都记在我账上”,打包的商品就换成了两把成色绝佳的匕首,和一套最新款穿着完全没有拘束感的调温服。
祁曜不愿接,“太贵重了,我受不起。”他知道沉重的人情往往要用更多东西偿还,如薛窍这样的人绝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薛窍笑了笑,把包装好的几样东西塞在少年手里,“没关系,你以后可以慢慢还。”青年的声音暧昧有如调情,祁曜理解他是要自己慢慢给他打工偿还,但落在旁人眼里又是另一重意思了。
“还有什么别的想要的?”薛窍没错过祁曜神情变幻,“这里有的你尽管选,要不,咱们进去瞧瞧?”
第叁座廊厅很小,玻璃橱窗却大得多,进门的第一个橱窗就关着一个小姑娘,后者表情呆滞地把掌心贴在玻璃壁上玩着,在看到来了一群人之后,嗖地了手,像受惊的兔子一样溜回到她的小床背后。
这里的商品都是人,每一个都是表情呆呆的,要么把玩着自己手指,要么望着墙壁魂游天外。
“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做很残忍?”薛窍忽然开口,“其实这也是一种保护,被驯化的宠物没法独立生活,更没法自保,现在把他们放出去,他们活不到明天。”
这话乍听之下很有道理,可祁曜不由彼及此,想起被林星源“驯养”的那几年,想必林星源也是这么看待自己的——怕他没法自保,所以就软禁着,跑出去早晚是个死,那么干脆一炮轰死算了,照这么说,他还得感谢林星源的大发慈悲。
但少年只是颔首,客套道,“我没这么觉得。”
他有些神游地跟在薛窍身后,经过贴着繁复标签的药品区,路过稀奇古怪的猛兽区,还有明显更具杀伤力的私运武器,少年都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
薛窍道,“看来这些都不是你想要的。”
祁曜停了脚步,轻声道,“我要一个仿生人,故障的也行,钱我凑不出太多,你可以从我的工钱里扣。”
薛窍眼里流露出一点惊讶,“仿生人?”他屈起指节轻轻叩击侧额,男人懒洋洋的脸上头一次流露出头痛,“在瑕砾洲找仿生人,你这个要求可有点难办。瑕砾洲没有仿生人,是因为这里是黥徒的地盘。”
都说是那场变故让黥徒在下面的世界没有立足之地,但其实真正让黥徒地位受到威胁的还在更早以前,从仿生人投入使用开始。
“换你是原生人类,一个温顺可靠,不需要考虑人权,抽掉电源就能限制它行动,一个桀骜难驯,和你单看外观没什么区别,在某些领域甚至威胁你的地位,你会怎么选?”薛窍边说着边苦笑一下,“黥徒也不过是把仿生人当做迁怒的假想敌罢了,在瑕砾洲,即便有仿生人出现也会第一时间遭到破坏。”
祁曜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他的语气平淡,好像方才提的不过是个随兴所至的想法。
“不过你的运气不错,这儿刚好有货,故障款,品相也不太好,所以价格只要叁成。”薛窍的脸上突然露出一点难以启齿,“是要塞那边淘汰下来的……玩具,当然他们已经清理并且消过毒了,你不介意的话我让他们拿来给你瞧瞧。”
他话音太快,说得又含糊,祁曜到底也没听清这是个什么玩具。
只见薛窍在一旁的屏幕上输入一串数字,没过一会儿就有人送来白布盖着的巨大托盘。
他再次提醒道,“品相不怎么样,你别被吓到。”
祁曜往前几步,掀开白布。
薛窍说它品相不好已经算婉转的说法了,半张脸的仿生涂层都被刮蹭掉,露出狰狞的机械内里,一只眼球也受损弹出,配合面容姣好的另半张脸,要多诡异就有多诡异。
祁曜轻轻放下白布,问,“我可以现在带他走吗?”
“当然可以。”薛窍一挥手,端着托盘的两人放下盘子,退回玻璃橱窗间的货仓通道。
祁曜动作轻柔地扶起那仿生人,将其横抱在怀里,那张半是狰狞半姣好的脸就依偎在他臂弯,无论怎么看都是一张让人惊骇的脸。
但他的动作是那样的温柔——
薛窍突然因少年戴着面罩感到些许遗憾,没法从对方脸上读出更多表情。
他把祁曜一直送到廊厅的入口。
“晚上治安不好,我派几个人跟着你,以后想要什么跟我说就好,没必要跑这么远。”
“谢谢你,薛窍。”
两个人彼此之间很有默契,从头到尾,祁曜没问薛窍的身份,薛窍也没问祁曜要仿生人的目的。
目送少年单薄的背影消失在视野尽头,薛窍才转回身去,“刚才是哪几个看守,把他们找出来,能被外人轻易靠近内厅,看来是没法胜任这份工作了。”
那先前同他说话的是个挑染了一绺金黄头发,颈侧有黥纹的黥徒,闻言搔了搔头,“那几个人不好动,他们知道的太多了。”
“先前说的那批货不是还没交么,以那位的性子不会等太久,就拿他们顶上吧。”
“啊……是。”
片刻之前祁曜和薛窍站着的地方,有人拾起摆在地上的托盘,再往前几步远的地方,巨大的黑色幕布无风摆动,隐隐露出幕布后的冷藏库一角,那人慌慌张张地拉住幕布被吹起的一角,将其固定在地上。
瑕砾洲白天有日光,夜晚却没什么星夜,天空化作一块暗不透光的巨大墨石,压得人喘不上气。
薛窍派来的人一直跟他到蓝烟巷的巷口才离开,行为比起护送更像押运。待身后的人离去后,祁曜的脚步极不明显地顿了一下,他抬起手嗅了一下,面罩之下的眉皱了一下。
这手套只碰过橱窗玻璃和盖仿生人的幕布。
此刻却沾染了味道,血腥的微甜,混合久放的肉才有的腐臭,是他曾经再熟悉不过的——死人的味道。
祁曜推门后直奔工作台,打开工作台灯。
他没心情睡觉,甚至没空摘面罩,把仿生人放在工作台上,借着灯光开始了检修。
内部线路被破坏得很彻底,好在中枢系统藏得够深,没受什么损伤。接续断裂的线路,更换可替换的零件,为阻涩的关节加润滑油。
整个过程听来繁琐,也不过用了叁四个小时,时间刚刚转钟,已经只差最后一步。
祁曜取出水蓝色的芯片塞进仿生人被拆散的头颅深处凹槽,将整颗头颅拼组完整,按下后颈处的启动键。
丑陋怪诞的脸上浮出一个足以吓死人的标准微笑。
“通讯故障,请重新插拔讯号接器,或长按辅助键进入脱机模式。”
祁曜愣住了。
千算万算,他忘了瑕砾洲既然没有仿生人的使用环境,自然不会有可供接入的信息源。
“系统将在一分钟后自动进入脱机模式,滴,滴,滴……”
少年颓然垂下双臂,在自问自答的机械音里孤独地坐了一会儿,然后跳起身,猛地按下桌角一个不起眼的开关,自房间最里侧的墙壁弹出张床,他不再理会那滴滴响着的仿生人,关了台灯,整个人合衣往床上一趴。
也不知睡了多久,漆黑一片的房里传来衣服摩擦的轻响,一只手灵活地摘下他的面罩,耳畔顿时响起恶作剧得逞的吃吃轻笑。
祁曜还没彻底清醒,身体先有了反应,一抬手,刀子已经抵在那人颈前。另一只手啪嗒,开了灯。
谁都不相信的冷漠悄
莺莺上线了
地火流明【机甲】 通驭
祁曜抬眼看着霍荧,“你也是这样认为的?”
霍荧捂嘴只是笑,“不,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所以我会教你男性礼仪。”他脸上一瞬浮现叁分媚色,七分促狭,“而且,我其实不介意成为你的 女人 。”
祁曜的脸先是白,再是青,“不了,你还是另找他人吧。”她没忍住顺着霍荧的话想了一下,瞬间觉得头疼,转移话题道,“还是说说怎么解决通驭的事吧。”
“很简单,训练你的 驭 ,让它匹配你的 通 就好了。”霍荧回答的煞有其事。
直到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祁曜才会发现,所谓的通和驭都是霍荧胡诌出来的词,的确有通驭这个词,但所谓的“通”指的其实是神力,而“驭”指的则是控制力,或者说是协调力。
“来,闭上眼,算了,我还是关灯吧。”
霍荧边说着边把灯关掉,室内一片黑暗,只有他的声音响在不远不近的地方,“你现在能感觉到我的存在吗?”
祁曜摇摇头,才后知后觉意识到霍荧看不到自己的动作,“感觉不到。”
在她的感知里,霍荧就如同隐身了一般。
“那么,现在呢?”
霍荧的声音离得更远,气息却忽然分明了,祁曜仿佛能勾勒出他站在某个特定的位置,正朝着自己看过来的样子。
“感觉——”到了。
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自霍荧的方向,铺天盖地的杀气当头压来,祁曜一个冷颤,下意识与之对抗。
“那么,现在呢?”霍荧的声音听起来倏忽而渺远,他看起来在靠近,但祁曜无法确认了,她的神力都被压制在极狭小的范围,颤巍巍的控制力一旦超出这个范围就消弭无踪。
她甚至没法开口说话。
霍荧叹了口气,敛了些许杀意,“别憋气,深呼吸。”
祁曜下意识照他说的做,毫无征兆地闻到一阵香甜糕点的气息。
手脚瞬间没了气力,意识很快归于模糊,脑子最后一个念头就是“霍荧你这个王八蛋。”然后她很干脆利落地晕了过去。
霍荧早有准备把她一揽,丢回床上。
“控制力哪那么好练的,好好睡一觉就好了呀,笨蛋。”
他本想转身直接走掉,一转头却看见那才被取了名字的仿生人静静站在角落,灰黑的眼瞳将两人方才的经过看得一清二楚。
霍荧走上前去,歪头审视了一会儿,“真丑。”
那东西一动不动,他摸着下巴想了一下,“附影?”
附影扭了扭脖子,看着他,仍然不作声。
霍荧自言自语道,“你应该是有学习功能的吧,来,叫一下我的名字,霍荧,霍——荧。”
“胡窝一银。”
霍荧摇摇头,难得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霍荧。”
“胡引。”
霍荧足足教了它二叁十遍,气得连“孺子不可教也”,“你这个学习能力果然是床上玩具级别”之类的话都说了。
终于,“霍荧。”附影轻轻唤着他的名字。
天光已经微熹,一点光爬过门框上的缝,落在附影狰狞可怖的脸上,它感觉不到自己的丑陋,仍尽力微笑着,脸上暴露出的零件也跟着动作喀喀响,“霍荧。”
霍荧心满意足,满怀慈爱地摸了摸仿生人手感不怎么样的头发,忽轻声道,“你也是残缺的。”
这是祁曜两个月里睡得最沉的一觉,哪怕现实里有细碎的声音传来,穿过重重障雾,抵达脑海深处时也只化作低沉闷响。
这一宿她没梦见林星源,也没梦见晷,而是做了一个似是而非,又拼凑不出具体情节的梦。
逻辑也透着梦境才有的错乱颠倒。
她飘在幽蓝的河里,浮浮沉沉,上不着天,下不落地。
有人坐在河边,有一搭没一搭的拨弄河水,那河水原来不是水,而是星星点点的光流,它们从一侧奔流而来,又自另一侧交汇成近白的一个光点。
她也有学有样地拨弄那近似漩涡的光流,触感很是奇妙,似自不同方向吹来的气流自指边搅动,极温柔地陪她玩耍。
梦里的她觉得很有趣,咯咯笑出声来,“河边”的人停了手上的动作,看了她一会儿,伸手来抓她手腕。
祁曜眉间一蹙,的确有人在抓她手腕,却是来自现实里。
附影站在床边,半面天使半面狰狞的脸占据了大半视野,“你的血糖偏低,到了进食的时间了。”
祁曜懒洋洋打了个哈欠,四肢百骸都被午后室内的高温烘得暖洋洋,放在以往会烦躁不悦,可现在她却有点舍不得离开床。
屋子还是那间屋子,只是散乱摆放的零件被归纳整齐,墙角立起新打出来的铁柜,上面布满大小不一的盒子,盒子装着不同功用的部件。
做出这一切的家伙自然不可能是霍荧。
祁曜曲了一下手指,“附影。”
“我在。”
“你不是晷,对吧?”
“他的本体不在这儿,我继承了他的资料库,具有受机体限制的学习功能,你可以根据需要对我进行性能调试,也可以向我提出问题。”
果然——
祁曜没感到太多失望,或者说失望这种情绪早在昨晚就已经消耗殆尽了。
“给我描述一下瑕砾洲的立体地图。”
“很抱歉,信息缺失。”
“怎么进入云川要塞?”
“很抱歉,信息缺失。”
“那么给我霍荧这个人的资料。”
“霍荧,词条检索中——”
“等,等一下。”祁曜有种不妙的预感。
“霍荧,人类男性,年龄25至30岁,最近一次接触时间,六小时前……”
“停!”祁曜头痛地踱了几步,她意识到一点,机敏如晷也不能预知未来,在晷的逃亡计划里没有瑕砾洲这一站,那么他绝不会预先加载瑕砾洲的相关讯息。所谓的脱机模式,就是这么一回事,无法借助外力,只能依靠晷检索过的知识。
她深呼吸了几口,问出最想问的问题。
“晷……他什么时候会回来?”
附影眨了眨仅剩的右侧单眼,灰黑的眼瞳一瞬仿佛具备了远超脱于它本身应具有的神智。
“如果我没能第一时间回来你身边,就说明我遇到了一些麻烦。”附影诡异地切换到第一人称,“但愿我的一部分成为你的助力,它也将成为我找寻你的锚点,如果不小心遗失或是损毁,也不用担忧,我会以另一种方式搜寻你的存在,就像在宇宙战舰上曾经做过的那样。”
不提宇宙战舰还好,一想起方熹可能的遭遇,祁曜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她换了新的调温防护衣,又戴了面罩兜帽,见附影仍呆呆地站在原地,他不知道方才自己说出的那些话的意味,被柔和室内光照射下的脸,半面清丽得亦男亦女,眉眼犹带着讨人喜欢的清逸秀雅,另半边却黑沉沉一片,脱眶弹出的眼球尤其让人感到不适。
“我去找吃的,你留下看家。如果有人进来,你就——”
祁曜犹豫一下,想起薛窍提过的黥徒对于仿生人的敌视,她走到附影身边。
“抱歉,就这一次。”
按下后颈凹槽开关的瞬间,附影眼里的光芒消失了,短短几秒内,它从一个“人”又变回一具破铜烂铁。
祁曜把他塞进床底的空间,又摆了几个箱子在外侧,这才出了门。
祁曜这一趟去与回都匆忙,她心里记挂着附影,也没心情闲逛,将抵达蓝烟巷的巷口时,视野余光却看见一团青影在云海间若隐若现。
她盯着那团青影看了一会儿,眼里渐渐凝重,见四下无人,攀着桥的栏杆几个起跳就到了最高点,一会儿的功夫,那团青影飘得越发远了,但也因站得高看得远,能够清晰辨认出那是一架小型货运飞行器。
青影所前往的方向,是云川要塞。
划个重点:悄悄午后睡醒,莺莺六小时前离开,猜猜看他有没有做什么
可以把附影理解为单机电脑,保存的都是晷以前查过的东西,晷计划里就没打算来瑕砾洲,所以没有瑕砾洲的资料
地火流明【机甲】 要塞
若在昨天之前,祁曜可能未必对此感兴趣,但她现在极目远眺主体隐藏在云雾缭绕之间的要塞,没来由地心动了一下。
祁曜其实见过一次要塞的近景,是她乘升降梯上来时,要塞和瑕砾洲之间罕见地落下梯桥,升降梯的落地点就在桥梯之间的孤立高台上,被放上来的黥徒手脚都束在四条长长的链上,被驱赶往瑕砾洲,脚下便是遮不尽的云景,霭霭云雾时而汇聚时而稀薄,稀薄时能看见一眼望不见底的下方。有人就被吓得坐在原地,涕泪交加抱着桥梯不肯走,他身后的众人只能被困在原地进退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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