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火流明【机甲】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纹猫为狐
“长山,起来吧。”厉晟说,“去换身衣服,最好再洗个热水澡,这件事不用你出面,跟好林星源,如果他再发疯,就把他敲晕带回来。”
敲晕林星源,真是个好想法,自己不被反手打死就算好的了,长山默默想着,但他只是点了点头,末了,还是忍不住把压在心底的疑惑问出来,“陛下刚刚说的,是认真的吗?”
厉晟随口反问,“哪句?”见长山只是闷声不语,他了然微笑了一下,“保密。”
陛下露出丧病的一面
地火流明【机甲】 行动
“云川要塞的实权人物有两个,罗远昭和杜坤阳。”薛窍一面穿戴外骨骼动力装甲,一面给祁曜讲解。
“罗远昭身为总督,统治瑕砾洲已经有二十多年了,这个人性格残暴,刚愎自用,是瑕砾洲名副其实的霸主,他手底下养着要塞最锐的战力,当然,那些也都是黥徒。”
“杜坤阳是几年前由神飨教会派下的督查主教,督查主教名义上督查十四洲是否有叛乱异象,而、但在这几年列神卫星的接连圣裁威慑下黥徒根本不敢妄动,所以只能算是闲差,更得受一方总督的制衡。杜坤阳城府极深,不满于此,年初时曾一度离开要塞,想要借贝斯特洛圣裁的契机谋求更多权势,可惜他把事情搞砸了,没过多久就灰溜溜地跑回来,再没提离开瑕砾洲的事。”
说话间,薛窍已经穿戴完毕,拨下目镜又取下,他看了眼祁曜穿戴的笨拙模样,会修不会穿,可真是稀奇。
“你以前没穿过?”
“看别人穿算不算?”祁曜老实回答。
看宋铭穿时只觉得威风凛凛,整个人化身绞肉机器,可当上百斤重量压在身上,手脚都被箍在冰冷生硬的兵装里时,才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自在,只站了一会儿就出了一头冷汗。
“护臂,背甲,都穿戴好了没?”薛窍边说按住祁曜双肩,仔细检查了一遍,待确认无误才松开手,“时间还够,你可以练习一下,你还有……”他看了一眼钟表,“十分钟的时间。”
十分钟,这可真够久的了。
祁曜把手摸向右腰的动力开关,接下来是增幅器,右脚向一侧轻旋,然后她整个人直接被一道巨力抛飞了出去。
看着全无形象在半空中竭力保持平衡的身影,薛窍没忍住摇了摇头。
“看来对他有些过于困难了,你说是不是,附影?”
“万事开头难,我想以她的学习能力,会很快适应的。”
薛窍扫了一眼附影,并非错觉,眼前的家伙词库愈发丰富,也愈发像一个完整的“人”。
果然如附影所说,半空中的人影笨拙地翻转,旋低,落地的一瞬,又是同方才一样的旋脚,整个人再次冲飞出去,这回的动作虽还是难看,总算没有摇摇欲坠的倾向了。
动力增幅器分设在四肢末梢,倘若只运用其中的一两种并不算什么,难却难在复合动作的协调。
薛窍眼眼睁睁看着祁曜手脚的增幅器几乎将其一撕为二,吓得浑身冰凉,好在很快触发保护性减速制动,祁曜本人也意识到问题,原地一个两百七十度翻转,脚踩在身后的桥柱,缓冲了其中一道力,同一时间,护臂牵引着猛地砸向桥柱,整座桥体都因此晃了一晃。
“……简直是胡闹。”薛窍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祁曜很懂试探自己的极限,这样才能够在最短时间获得突破,这是她的优点,所以,请不要担心。”附影淡淡地解释。
果然,仿生人就是仿生人,并不能通人类喜悲。
祁曜已经彻底沉迷上这种新型玩具,就像附影所说的,她的动作堪称肆意妄为,有一回动力增幅装置的交替运行甚至差点造成熄火,险些让她坠入云海深处。
但这种同死亡擦肩的方式反而更能激发潜能,至少她的动作已经渐渐有模有样。
有一种人是天生的亡命徒,他们一生都在追求同死亡擦肩又错过的瞬间,在那一瞬激发的肾上腺素,以及为对抗死亡而获得的自我突破面前,一切成瘾品都将失去意义。
关于这一点,晷知道,附影知道,祁曜自己不知道。
十分钟转瞬即逝,祁曜稳稳落在薛窍面前。
“热身完毕,可以出发了。”
薛窍拭去掌心的冷汗,“为了我的心脏着想,你下次练习时请务必避开我。”
话一出口,他自己都没忍住愣了一下,下次,真的会有下一次么。
夜色中,放下的桥梯看过去极不明显,不过是嵌在同色背景色的一条纤细的线。
这是一道异常沉重的线,钢丝之下,吊着的是一城人的性命。
杜坤阳名义上是督教,却不具贝斯特洛的控制权。圣裁是由贝斯特洛本身的意志来决定的,他是仆从,是信徒,是匍匐于信条下的附庸。
既是如此,他若想对瑕砾洲出手,便需要人为制造“先决条件”,将毁灭行为变成一场名正言顺的防卫举措。
制造一场暴动远没有想象的难,饥饿与恐慌,疯癫的预言,还有一座通往光明世界的桥梯。
远处的云川要塞灯火辉煌,宛若漂浮在云海高空的海市蜃楼,只有走近了,才能发现不过是将人引入地狱的鬼域魔窟。
“这不就是碰瓷?”祁曜藏在货运飞行器里,扒着窗玻璃遥望着桥梯。
“可以这么理解。”
“你说了这么多,还只是停留在猜测的阶段。”祁曜注视着几十个身影无声无息地落在桥梯上,每一个都被斗篷兜帽裹得严严实实,“如果猜错,你知道自己会付出怎样的代价,在他们眼里,你就成了要塞的帮凶,断绝生路的罪人,你将再没有容身之地。”
“这一切又跟我有什么关系?”薛窍的表情无辜至极,“罗远昭同杜坤阳积怨已久,他想借风暴盘蜃的时机肃清教会安插的势力,不巧派去行刺的黥徒被杜坤阳识破,两派交战,玉石俱焚。”
从头到尾,他薛窍都只是阴影之下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
说话之间,桥梯上的人影已全部抵达了要塞,却见平地忽起惊雷,骤降下的雷电笼罩了几十道身影,站最前的首当其冲,被雷霆之威击为齑粉。
其中一些身处边缘的,感受到死亡临近,转身就往回奔逃,却只能狼狈踉跄着自桥梯上跌落,也有那么几个运气好的漏网之鱼,逃往别的方向,似是被逼急了,不管不顾地钻进不同的入口。
再要不了几分钟,他们被抓获时,才会暴露仿生人的身份。
几个月的心血毁于一旦,祁曜看起来并不怎么心疼
“我给他们增设了指令,让他们的反应更像真人面临死亡威胁时会有的反应。”
为了不触发贝斯特洛的防御判定,登陆要塞的这批人必须是干净的,换言之,这些人不能是黥徒,至少不能是瑕砾洲的黥徒。
“在他们暴露之前,你打算怎么处理这根——”
祁曜才想把话说下去,却见整个桥梯都在颤动,震颤越来越剧烈,他们身处的货用飞行器也撞到一道看不见的屏障,轰隆轰隆地抖动,偏转着冲向桥梯。
祁曜顿了一顿,“……看不出你还挺刚烈的,直接撞过去倒是不错的主意,可咱们要怎么逃?”
飞行器距要塞还有相当一段距离,以两人身上老掉牙的动力装甲,能不能支撑到还是个问题,何况还带了两个加起来重量不轻的仿生人,不过既然薛窍选择这么做,总会有办法……的吧。
“不是我,”薛窍的脸色难看,“风暴……盘蜃开始了。”磁场紊乱的情况下,罗盘失灵了。
在他完美无缺的计划里,并不包含宇宙风暴这一不可控因素,即便它存在,也只是无足挂齿的背景要素。
现实给他上了一课,现在摆在面前的,就只剩下一条没得选的路。
薛窍拉起仿生人亚伯的手臂,一把拉开门,“跳!”
祁曜让附影挽住自己的腰,跟在薛窍身后,跳进紊乱无序的乱风中。
飞行器很快同桥梯相撞,发出牙酸的咯吱响,整个桥梯被生生撞成两半,呼啸着下落。薛窍一个躲闪不及,险些被当头砸到,他扭身避过,被他拉住的亚伯就没有这么好运了,被断桥拍了下去,薛窍摊开空荡荡的掌,一时间有点懵。
祁曜面临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那斜斜坠落的飞行器还燃着火,同她险险擦身而过,隔着一层装甲也能感受到滚烫灼热。她开启护目镜的感应装置,发觉薛窍方位已经偏离得越来越远。
形势比预想的还要恶劣,紊乱的风向不仅增加动力装甲的操纵难度,也加剧了装甲的能源消耗,几乎只在一瞬,祁曜就意识到,单凭动力装甲,她和薛窍无论哪个都没法到达对岸。
地火流明【机甲】 地下仓库
“抓紧我,别松手。”她对附影道,手已摸向腰间,摸出把匕首,朝着要塞方向落下的桥梯掷去,匕首嵌在桥梯的缝隙间,祁曜拉了拉绑在刀身空心圆环上的金属丝线,确认卡紧后,将脚上的动力增幅器调到最大,朝薛窍荡去。
机会只有一次,一旦失手,想再抓回薛窍就没有那么容易了。祁曜咬咬牙,将金属丝在附影手臂上缠了几圈,这样一来,就等同于将生死交到附影手上。
随着摆荡,她已经离薛窍越来越近,祁曜探出半个身位,堪堪抓住薛窍的肩,“还愣着做什么。”
薛窍的声音透过面罩响起,听起来有些低落,“抱歉,我把它弄丢了。”
“丢就丢了,再不走,你的小命也得交代在这儿。”
不过几分钟,妖风更甚,打着旋将两人裹在其中,风向变化的速度太快,好容易才调整好荡回的方向,眼前的形势却让人悲喜交织,好消息是他们正急速旋回下落的半截桥梯,坏消息是桥梯拍向要塞的势头更猛,要不了几秒钟,他们就会像一串绑起来的蚂蚱被万钧之力拍死在墙上。
“附影,把丝线切——”祁曜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
附影揽住祁曜的腰的手忽然松开,他身形翻转,圈揽住祁曜,充当了缓冲垫,只听见一串金属划擦的声音响在极近处,仿生人坚硬的身体在外城墙上划出一道长约几十米的划痕,才止住势头。
“……附影!”祁曜反手抓住软绵绵垂下手脚的仿生人,一刀斩断了缠在他手臂上的丝线。
薛窍惊魂未定地攀扶着墙壁,看了一眼头顶,“奇怪了。”
直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事情不对,方才那些四散奔逃的仿生人,按理说早该触发警报,哪怕贝斯特洛没法检测到非活体的侵入者,罗远昭手底下的那些守卫不是吃闲饭的。当然,以罗远昭的小肚鸡肠,多半会把这些仿生人当成杜坤阳使的绊子。
“我爬上去看看。”薛窍道,他还没爬出几步,从头顶落下两个人来。
祁曜将他扯向一旁,“闭眼!”
薛窍下意识照做,他听见噌的一声利刃鸣啸,那声音几乎贴着他的耳畔过去,听得教人无由生寒,而那寒意也只不过一瞬,温热的雨淅沥落下,伴随着腥甜的,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然后他看到祁曜的一双眼。
少年一向清冷凉薄的眼,此刻眼角舒展着略微上扬,和着些许慵懒的眸光,若有若无的一点耀艳,仿佛嗜血为生的妖物一场餍足后不自觉展现的艳曳。
落地寒梅染了色,出鞘白刃见了血,也莫过于此。
薛窍无意识移开眼,看向倚靠在祁曜肩上的仿生人。
“他们是被丢下来的,应该,”薛窍有些语无伦次地说,“我想上面是出事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有人趁着他们动手的时机插手进来,这个人是敌是友,一切都未可知。前有风暴盘蜃,后有搅局者,薛窍忽然生出预感,今天的行动不会如想象的顺利了。
“咱们还上去么?”祁曜问。
薛窍抹去脸上的鲜血,眼里闪过决绝,“我知道还有条捷径,跟我来。”
他趴在墙壁上找了一会儿,割开一处不起眼的管道,管道路线奇绕,两人又带着近乎无法行动的附影,足足爬行了十几分钟才爬到终点。
祁曜跟着薛窍身后跳下,落地时颇为惊讶,这居然是一座巨大的地下仓库,高度足有十几米,四周墙壁皆是储物架。军械,兵装就被随意甚至是散漫地丢在架上,一同摆着的还有各类贮品。
祁曜将附影放在地上,为他做检查,仿生人的半边身体的涂层都被敲飞,金属内容物扭曲变形,哪怕只是轻轻一动就咔咔作响。
整个头颅被挤压得得已经不具原来的形状,剩下的半张脸仍维持着熟悉的微笑。
“检测到可接的信息源,正在加载,当前进度4%。”
祁曜错愕地看着他的脸,良久,她起身,将附影小心翼翼抱到角落放好,动作轻柔得像对待举世无二的珍宝。
再抬头望去,薛窍已走到仓库更深处,半圆形状的一处围栏前。祁曜恍惚生出一种认知,薛窍对这里太熟悉了,那些琳琅满目的储物架他也已经见怪不怪,就这么径直走过去。
她安置好附影,也跟了过去,看到眼前的场景,不由得愣住了。
“这是……”
围栏前方巨大的圆形深坑里,沉睡着一架暗红机甲,也不知摆放在这里多久,表面都覆了一层厚厚的灰。,这层灰也无损机甲熠熠生辉的美,这是种在宋铭驾驶过的狂澜和狂徒这样的量产机身上不具备的特质,让人舍不得移开目光,硬要拿来比较,或许华美高贵的甲金狐才能与它一拼。
只一瞬,祁曜就意识到这是架特型机,至少也得在a级以上,只是不知为何,这本该翱翔天际的神兵被丢在这里落灰。
薛窍望向它的眼闪闪发亮,那暗红的光亮映在他亮闪闪的眸子里,宛如火焰熊熊燃烧。
“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赫莱尔。”
“你的?”
“它早晚属于我。”
打从十叁岁时遇见“赫莱尔”,薛窍就坚信它终将属于自己,这是一种没来由的笃定,也可以称之为信仰。
“到那时候,祁曜,你就来做我的专属机甲维修师吧,跟着我一起创造新的历史。”
“……”
祁曜忽然说不出话来,薛窍的语气未太过狂热,与一向的淡定从容大相径庭。
“我这么问是不是太过唐突了。”薛窍苦笑了一下,“你可以考虑一下……先跟我来。”
他引着祁曜往一旁的细长走廊走去,狭长通道里弥漫着浓重的药剂挥发气息。
两旁架上摆满玻璃培养皿,血红的溶液之间,肤色惨白的孩童抱膝沉睡,透过凸面玻璃,可以看到一张张被扭曲拉伸的脸。
祁曜的脸色难看,这场景连同气味,无不让她忍不住想吐。
“不要怕,这是我们黥徒来到这世上的方式,这片红色是留在每一个黥徒记忆最深处的本能回忆。”薛窍忽然停下脚步,把手扣在冰冷的玻璃器皿上,看着一个年约两叁岁的孩子睁着浑浊无神的眼,“这些只是被废弃的一小部分,罗远昭出于私心的藏品,真正的黥徒制造工厂想必规模还要大得多吧。”
“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些?”
“你往前走走看就知道了。”
随着步入更深,玻璃器皿越来越大,装在里面的黥徒也在生长,从一两岁的婴童,到四五岁的幼童,再到十来岁的半大孩子——
祁曜心里诡异的感觉逐渐加剧,缸中之脑,脑海里一瞬闪过这个词。
“我记得黥徒只会在培养皿里养到两叁岁,被灌输基本知识之后就投入使用了。”
“嗯,一般情况下是这样。”薛窍走得靠前,声音穿过狭长空旷的空间,听起来有些飘渺失真。
“他们这样……还算是活着吗?”
“没死,严格意义来说也不算正常活着,你可以理解成濒死临界的休眠状态。”
薛窍的步子随着话语一道停了,他站在一人高的培养皿面前,“这就是我要告诉你的秘密。”
血红溶液之间,沉浮着一个与祁曜年龄相仿的少年,惨白如死人的肤色,空洞无神的眼,只是自他漆黑的一侧瞳孔生出树状的银白晶簇,那晶体浸泡在培养液里,看起来脆弱纤细,美丽而诡异,有如盛开在尸体之上的不祥花朵。
以这少年为分界,再前面的每个培养皿里的黥徒,或多或少都生有晶簇,多是银白,也间或夹杂着蓝紫,橙黄之类的浅色调。祁曜甚至看到一个少女半边身体都被银中透着淡紫的晶簇包裹,破体而出的晶簇与血肉融合成一派怪诞丑恶的景象。
“他们管这叫羽化,只出现在长时间培养的黥徒身上的现象。”
“……为什么要做这种实验?”
“实验?不,这从一开始只是个意外发现,”薛窍摇摇头,“这一切该从罗远昭这个人身上说起,他心理不大正常,喜欢亵玩十六七岁的少年少女,但在天喋之变后,新的黥徒不再投入生产,他怕找不到合心意的玩物,才有了你看到的这些。”
惧怕过于年轻的黥徒会暴露他的小动作,罗远昭索性将他们置留在培养皿中,在这种环境下,躯体会以正常的两到叁倍速度生长,对大脑内容物的填充却远不及这速度,制造出来的只会是徒具外表的白痴废物。但既然罗远昭需要的也只是单纯的玩物,可谓正中下怀。
罗远昭唯一没预料到的,就是这莫名出现的羽化晶体,本该随培养液失效而衰竭死去的黥徒,与自身体生出的晶簇意外获得一种诡异的共生关系。
地火流明【机甲】 分崩
“杜坤阳无意间撞破罗远昭的秘密,他是个比罗远昭难缠得多的家伙,直觉告诉他这玩意儿和当初天喋之变时丧失生命体征仍发起袭击的变异者有关,所以他以此要挟罗远昭,将这些半成品拿来研究,甚至集尸体做起属于他自己的禁忌实验……这边的才是杜坤阳的实验品。”
薛窍指了指背后的一面架子,玻璃容器近似水缸大小,沉浮于其间的黥徒肤色年龄各不相同,但毫无疑问都是成年者,培养液已被渗出液污染,浑浊变色,而一张张扭曲面容,仿佛静夜里的亡灵,被永恒定格在最后一刻。
“这些尸体——”
“是我提供的。”薛窍答得轻而迅捷,仿佛早将这问题设想过无数遍,“很抱歉,我欺骗了你。”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是诚恳。
罗远昭同杜坤阳积怨已久,他想借风暴盘蜃的时机肃清教会安插的势力,不巧派去行刺的黥徒被杜坤阳识破,两派交战,玉石俱焚。
他曾这样对祁曜说过。
“其实剧本是相反的,杜坤阳发现罗远昭想捅出黥徒羽化的秘密,为了实验不被破坏,他借风暴盘蜃的时机,派出仿生人暗杀罗远昭,先一步察觉的罗远昭将真相发出,却还是被屠戮而死。”
“……仿生人?”祁曜一下子注意到薛窍话里的重点,那些被他们带来瑕砾洲的仿生人连警报都没能触发,早不知道跑到哪去了,就连亚伯也被遗失,他们现在哪还有可利用的仿生人,除非是——
“……抱歉。”
薛窍话音还没落,几枪打在祁曜头顶的玻璃容器上,血红液体倾泻而下,飞溅的玻璃更是划破她的脸颊,待祁曜躲过铺天盖地的水幕,眼前哪里还有薛窍的身影。
她暗道不妙,冲出去环顾四周,被放置在角落的附影也已经不见了。
祁曜毫不犹豫打开了通讯器,瑕砾洲的地界是禁止私底下通讯的,干扰信号覆盖到大街小巷,要塞则没有这一层限制,她不仅分给薛窍一支通讯器,还给附影加装了另外的一支。
附影艰难地眨了眨眼,瞳孔外圈边缘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信源正在加载中,当前进度54%。”
薛窍看也不看就按下他后颈的开关,他心虚到不敢看扛着的仿生人玻璃球一样的眼,所以他不知道,自那灰黑色瞳孔的外圈,仍有层极不明显的光晕在流转。
信息正在加载,当前进度55%。
通讯器里没有回应。
祁曜面无表情把通讯器放回身上,她不爽地看着拖曳在手腕上的拖着铁链的镣铐,拽了几下,然后她开始在置物架上翻找,先是抄起一把枪,又放下,换成一支激光火箭筒。
她将火箭筒扛在肩上,对准头顶十几米开外的顶棚,调整角度时,耳旁依稀响起男人的话语,“手不要抖,瞄准目标,把它想象成子弹追逐的终点,没错,就是这样。”
某个遭受袭击被困在桥体废墟下的下午,她也是这样端着炮筒,听着林星源在一旁指导,狙击携爆弹而来的无人机杀手,现在想起来,顿时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一声沉闷的轰响,接下来是第二声,第叁声——哪怕是足以经受普通袭击的墙壁也难经受这样密集又集中的冲击。很快,一道边缘焦黑融化的孔洞出现在头顶。
整个库房警鸣大作,红色警报灯将整个空间映照的光怪陆离。祁曜内心深处的狂躁稍微止息了一点,她把炮筒丢在地上,炮筒骨碌碌滚动,直滚到围栏旁。
声音还在回荡,她的身影已经直冲而上,消失在孔洞中。
隆隆的震动引起连锁反应,风暴盘蜃里应外合,将整个要塞撼动,犹如地震般,地面颤抖了数下。
被摆在架上的玻璃培养皿,咔咔作响,没来由地生出数道裂纹,内里浑浊无光的眼,忽的微微眨了一下。
薛窍显然也感觉到了冲击,他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俊俏的脸上苦笑着,“简直就像被困的暴怒恶龙,看来那家伙真的很在乎你啊。”
被扛在肩上的仿生人表情僵冷,怎么看都只不过是团废铜烂铁。
薛窍其实还在犹疑,这条通路过于畅通无阻,好似有人专门为他荡平前路一般。他顿住脚,看着廊墙上沾着的几个血点,血迹还没有彻底凝固,他用手指捻了一点,脸上渐渐浮出深切的恐惧。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