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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火流明【机甲】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纹猫为狐
放眼整个第叁星系,记录在案的特型机连a级在内也不过数百台,至于s级特型机,只有几位机甲大师才能有这样的手笔,换言之,通过数据筛查确认它的型号并不难,再不济也能借助材质与设计风格确定其出自哪位大师,唯一的问题,现在的林星源并没有这样做的余暇。
霍荧不打算给他喘息的机会,与甲金狐的缠斗一触即止,比起正面迎击,霍荧更擅于诡谲难测的路数,于游走之际找寻敌人弱点。
而林星源师承林歇,招式动作干脆利落,炼到没有一丝冗余,却能造成压倒性气势。
这是灵动与坚实,诡谲与简练的对决,也是两个来自不同时代的佼佼者,两种风格的顶尖对决。
祁曜紧张得差一点忘了呼吸。
同方才的感觉完全不同,她化身为霍荧身体内部的幽灵,就着他的一举一动,切身感受甲金狐狂风骤雨般的袭击。
眼看着甲金狐的刀刃又一次卷到眼前,祁曜不由得攥紧拳,在她惊呼出来之前,焚炀永劫抬手射出近接防御炮弹,借助对冲之力险险避让开这看似无可躲避的一击。不仅如此,红色机甲更是踏着诡异步伐直突进甲金狐防线,看似轻飘飘的一击,带着无言魄力,直指向暗金机甲的头颅。
顷刻间,战势反转再反转,直看得祁曜心跳飞快。
盘蜃的暴风眼越来越接近这里,紊乱强烈的风流将两架机甲裹在正中。看来简单的攻击需要根据风压实时调整,磁波干扰下,时断时续的投影不仅起不到作用,还会干扰判断。两方全凭神力耗着,一时半会谁也没法拿下对方。
这样僵持下去对他没有任何意义,林星源忽然顿了一下手,显出几分不同寻常的焦灼。
甲金狐骤然后退,这是它在这场交战的首次后退,伴着距离拉开,十二道光斑在电光火石间落在在焚炀永劫的四周,上下左右,远近不同,似夜空中错落有致的星点。
当祁曜注意到它们时,光斑已经拉伸成明亮耀眼得无法直视的光柱,自各个方向错落着指向焚炀永劫,后者不知不觉已经陷落错综诡异的空间,将被十二枚楔子钉死在死亡台座。





地火流明【机甲】 十二玉楼
祁曜的瞳孔因恐惧而放大,又是这一招,与贝斯特洛圣裁日有所不同,这一次光柱拉伸得速度快到来不及反应,只在零点几秒就完成部署,又将在零点几秒后抵达。
霍荧轻笑一声,指骨分明的手织成一片虚影,如果说他方才的指速已经算得上轻盈灵动,眼花缭乱,那么现在则到了连祁曜都难以辨认的程度。神力对机甲的微控制达到极限,手上更是指令动作拉满。
第一道光柱以微末优势最先抵达,落在焚炀永劫的毫厘之外,第二道同第叁道光柱随即落下,被它以诡异到超出人类理解的z字路径闪躲,这一刻的红色机甲妖诡,莫测,正如此刻站在操作台前的霍荧,起垂眸敛目,眼中聚起煌煌的神采,妖美得熠熠夺目。
一切仍没有结束,又四道光柱自上方交织汇合,天幕半染成金红之色,半维持漆黑,天幕炸裂,当头砸下。
祁曜无意识咬住唇,还没完,以林星源的行事风格,一切绝不会这么简单,十二道光柱,还有八道,它们现在在哪,光幕里面,光幕外面?背后?脚下?侧面,还是藏在什么更刁钻的视觉死角。
又或者是以上的全部?
霍荧手上动作不停,脑子里估计也没闲着,居然还能游刃有余的发出嘲笑,“十二重楼这么用,林歇都要给他气活过来……”
乐极生悲,就在这最为关键的时刻,他的手忽然颤抖着停滞了一下。在这种顶级对决中,牵一发而动全身,一瞬的迟滞足以成为致命的弱点。
眼看指令就要功亏一篑的作废,忽然灯光闪烁,自发完成,伴着一道柔和的声音,“继续。”关键时刻,晷补足了缺失的指令。
霍荧的眼睛更亮了,片刻迟滞后,手上的速度不减反增,经历了这么久的战斗,他却丝毫不露疲态,简直就像是在燃烧着生命一般,祁曜因这忽如其来的不详念头一惊。
十二重楼已彻底结成,伴着震耳欲聋的巨响,笼罩在焚炀永劫周围的整片区域笼罩在灼眼的威光里,毁天灭地的势头下,倘若还有什么留在其间,哪怕是机甲,也定会被湮灭。
与那日城街上的截然不同,这才是十二重楼的真正实力。
然而被锁死全部退路,避无可避的焚炀永劫,就在倏忽之间消失了。
所谓消失,是真正意义上的消失,不仅肉眼与仪表盘捕捉不到它的轨迹,就连神力也在某一瞬彻底感觉不到它的存在。
林星源的手缓缓离开操作台,片刻前他还处在一种亢奋的战斗状态,现在那股战意冷却了,凝固了,堵在喉咙里成了一团焦黑的东西,他死死盯着某个方向,红色机甲就在不近不远的地方再度现了身,它终归不是来去自如的幽灵,那么总得留驻在这世上,只要他现在追上去,或许还能再次捕捉到它,只需再次追上去——
灼眼的光加上难以承受的空间眩晕,让祁曜不得不闭上眼,然后她惊讶地发觉甲金狐被甩在身后,没再追过来了。
霍荧却是知道的,与其说是甩开,倒不如说对面的机师直截了当放弃了战斗。
他心里一动,朝晷望过去,“你做了什么?”
“为什么一定得是我做了什么?”
“你不想说,可是悄悄她也很想知道啊。”
果然,听到这句,祁曜也跟着眼巴巴看向了晷。
虚影织就的金发美人拒绝把话题继续下去,转移话题道,“我是不是以前没说过,悄悄这称呼真的很难听。”
“祁曜这名字也好不了多少吧?”一旦摆脱了危机,霍荧又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模样。
有吗?晷望向祁曜。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两人各自叫出她的名字。
“祁曜。”
“悄悄。”
祁曜眨眨眼,看了看晷,又看了看霍荧,银蓝的眸子头一次失去了锐利的锋芒,雾茫茫的落不到焦点。
“你们是小孩子么……”这话只想在脑海,却经由神连接传达出去。
于是她皱了一下眉,表情不同以往,有种惺忪的孩子气。
本就历经鏖战遍体鳞伤,神力所剩无几,又在方才的对战中被这庞大的机械巨兽抽干,力透支带来意识恍惚,进一步触发感知失调。
这种状态其实很危险,很容易就没有征兆陷入深度昏迷,她全凭一口气强撑到现在,绷紧的弦一旦松了,四肢百骸的气力都在抽离,仅仅是站在这里,就已经用尽全身的力气。
下一刻,祁曜就往地面栽去。
晷离她更近,下意识想拉住她,手臂同她交错,穿过。
霍荧揽住她的腰,把人抱在怀里。
“……”
晷看看两人,秀美的眉微微拧起,这为他注入了一点人类才有的感情色。
驾驶座椅的靠背落下,扶手翻折,很快化成一只仅供一人睡着的小床。霍荧抱着祁曜,将她放在小床上,又极富耐心地为她一一解去沉重的外装甲,祁曜的背脊和侧腰尽是深深浅浅的伤口,腿上渗出的血更是把整个外甲都染红了。
霍荧神色不变,将拆下的外甲丢弃在一旁,又把她的衣服解开,他的手指灵活,实属解衣服的一把好手。
趁血还没完全干涸,衣服轻而易举就能脱掉,倘若等血液凝固,就只能力往下撕了。
霍荧把她的衣服脱得干净,往自己身上摸了一圈,这才尴尬地发现自己没带任何伤药,他往要塞跑这一趟,原本也没打算活太久。
他只好把方才从祁曜身上脱下的衣服挑挑拣拣,挑软的干净的面料撕成布条,给她包扎。
少女的身体纤细柔软,叁头蛇的黥纹狰狞诡异,青黑介质流动有如生命,自左肩起,沿着同侧胁肋向下延展,直到腰畔。
黑与白,柔和与乖戾,构成触目惊心的画面。
指尖自肩膀掠过,霍荧垂下眼,视线往f.d.n的环状标记扫去。
“昶境皇帝的未婚妻是个f.d.n的黥徒,使的是极东古宗族的招法,还跟厄雷蒙特的ai有一腿……”
“那又如何?”
“我差点就要信天下大同了。”
说出这句话,霍荧解下身上的衬衫,给她套进去。霍荧的身形比祁曜高大,这衬衫只及他的腿根,却足足盖过她的膝盖,松散披着,袖口松松垮垮挽起,露出小半截手臂。
银发与灰白衣衫,皆属柔和的颜色,衣衫宽松,也遮不住独属于少女的纤细腰肢,反倒显出几分惹人怜爱的纤弱。
霍荧看着祁曜,想着她少有这般安静柔软,任人摆弄的时候,此时的模样又极满足男人的恶趣味,心情便好了起来。
祁曜这会儿不知是不是被梦魇住了,无意识死死抓住靠椅床垫。耳旁,晷的声音轻柔异常,“睡吧。”
祁曜迷迷糊糊应了一声,她已分辨不清现实和梦境,而晷的声音又近在咫尺,轻而易举带来错乱感,“晷,”她声音很轻地说道,“芯片……丢了,对不起。”
这声音与平时不同,透着一点不设防的甜软,一点被困倦拉长的含糊,是她在清醒时决不会展露的部分。
“丢了就丢了,以后再给你枚更好的。”
祁曜没有应声,她头歪着,已经睡熟了,身体无意识蜷缩成一小团。
来瑕砺洲的几个月,她又瘦了不少,方才还不觉得,这么一蜷,倒有几分在西格马空间站时才有的模样了。
晷低头看着她的睡脸。
真正的他并不存在于这具幻象里,这种低头观看的动作,比起“看”本身,更接近一种单纯的对人类行为的模仿。
人类是一种多么奇妙的生物,它们构成摩天蜂巢般的名为“社会”的庞大组织,开疆辟土,看起来无所不能。
均摊到个体,却是这般弱小纤柔的存在——视觉困于狭窄的一隅,沟通依赖繁琐的言语,肉体脆弱得不堪重击,神易耗,轻而易举就会乏累。
即便驾驶着坚实巨大的铁块,也不得不动用这具脆弱的躯体和珍贵至极的神力来操控它们,令它们做出如人类一般的举止,在他看来这根本是一种本末倒置。
愚蠢,没错。
但当这些特质出现在祁曜身上时,晷发现也并非如此难以接受。
她走路时腰背总是挺直,睡着时却蜷得像只小猫小狗。她的瞳孔银中透蓝,倒映明亮光影尤显澄澈清亮。她的声音和任何人都不同,唤他的名字时带有一点她自己都没察觉的轻软,于是“晷”,这个他随便取的名字也有了不同寻常的意义。
而当她生死苦战,或如方才一般笔挺站在机甲操作台前时,眼底被灼热战意点亮,那蓬勃生机的跃动,好似一把澄蓝的冰燃成冲天的橙红火焰。
晷开始意识到,这些看起来无聊的特质其实是有存在意义的,它们将每个个体加以区分,将这些弱小纤柔的生物化成各不相同又独一无二的存在。
这一切,恰恰同他的虚无本质相反。




地火流明【机甲】 离魂
霍荧背靠着操作台,看着这一实一虚,一睡一醒的两个人影,不知想到了什么,面上似笑非笑。
“有这样的本事,刚才怎么不接管战斗?”他懒洋洋开口,墨染的眸子扫过金发湛眼的至美幻象。
“如你所见,我不是人类,只能按照既定程式运行指令,比起创造更擅于模仿,要我去战斗未强人所难。”晷的语气依然温和有礼,但面对霍荧就未显得有些冷冰冰了。
“而且,你刚才不是赢了么。”
“不,我输了。”霍荧惆怅地勾了下指,“那小子还不赖。”
从一开始看似主动实则毫无章法,再到预测并封锁他的路径,如此肉眼可见的进步,居然全凭实战中的顿悟。
一个拥有如此天赋的年轻人,前途不可限量。
而自己却快要死了。
霍荧忽然生出一丝难过和不舍,就好像已经摸到一条向上攀爬的通路,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它自眼前闭合。
人的一生太短了,实在经不起挥霍。他垂眼看着自己轻颤的手背,曾拥有一切,却全部失去,原来是这样一种感觉。
“你们人类总喜欢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空灵唯美的虚影发话道,“事情的结果是你成功逃脱,他追踪失败,想必他心里的挫败不比你少。”
“你不懂。”霍荧摇了摇头,也不继续说下去,对这么团冷冰冰的东西解释他此刻复杂的心境,等同对牛弹琴。
***
“所以说,根据这份迟来的调查报告,出现在春宴上的刺客有两批,一批来自f.d.n,而刺杀朕的,是杜坤阳派出的死士。”
由全息影像构成的会议席上,年轻的陛下慢条斯理说着,他看起来很有些头痛,食指与中指一并按在太阳穴上,“你们还有什么想说的?”
“我想,杜坤阳只是单纯出于个人行为。”袁晃边说着边擦去自己光可鉴人的脑门滴下的汗,身为元老会的实权人物之一,当初杜坤阳被举荐也有他一份功劳,眼下杜坤阳人死事败,他不得不站出来擦屁股,心里却巴不得把杜坤阳的尸体挖出来狠狠踩上几十脚。
“杜坤阳为人一向好大喜功,又不满困于瑕砾洲,想必为了在陛下挣得功绩,才自导自演了一出袭击戏码……”
“差点杀了朕的功绩。”厉晟平平的一句话,堵住袁晃将出口的话。
“站教会的立场上,没必要在贝斯特洛刚刚部署的时间点上,向陛下发难,站在杜坤阳背后的,一定另有其人。”韦孟生不露声色地替袁晃解了围。
“我很难相信贝斯特洛……不,厄雷蒙特环网在整件事中能够抽身事外,肖署司,不妨说出令弟的遭遇吧。”
肖鄞轻咳了一下,“舍弟才刚脱离生命危险没多久,春宴上,他遭到f.d.n派来的刺客袭击,虽伤得不重,但就在他痊愈后没多久,再度遭受近乎致命的袭击,而袭击他的,正是本该从黥徒手里保护他的厄雷蒙特控制下的仿生人警卫队。”
男人说着说着,一向不苟言笑的脸,露出一点难以掩饰的阴郁和悲戚。
“舍弟一向深居简出,更无仇家,我有足够的理由相信,本该遭受袭击的,是我这个掌管内务署司,又对厄雷蒙特不满在前的政客,这不折不扣是一桩排除异见的恶劣行为。”
“您说f.d.n,是我理解的那个f.d.n,对吧?”一直都没说话的老狐狸,廖鹤奇终于慢悠悠开了口,“那组织当年被先帝驱剿以后,龟缩在司弥十几年了,根据现有的证据,它早就被司弥的氏族编。”
廖鹤奇明的眼眯了一下,“所以,还有什么比极东的氏族同神飨教会合谋更荒谬的结论吗?”
他话音一落,席间配合着响起几声嗤笑。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梵南的神飨教会,同极东之国的宗族之间,是决计不能相容的关系。
厉晟垂下眼,等那笑声落定了,才不疾不徐地反问,“廖相是认为,杜坤阳同f.d.n只是 刚好 在同一天各自安排刺客,又 刚好 被他不小心放跑了其中一个f.d.n的刺杀者,而那名刺杀者又只是 恰好 挟持了朕还未来得及对外宣布的未婚妻,是这样的吗?”
“没错。”
“廖相明明知道,林元帅的遗孤倘若死在朕还没得及宣告婚讯之前,会造成怎样的后果。”那些林歇的追随者会把一切推向不可想象的阴谋论。
“林小姐既然已经被救回,陛下应该从她口中知道那只不过是个巧合。”
“呵呵,”厉晟忽然笑了,“倘若朕不是获取了杜坤阳与f.d.n勾结的证据,就差点给廖相说服了。”
他拨了一下指,落在众人面前的投影器上的图像换成了一枚被熔断成几截的镣铐。
“这是在杜坤阳的属地找到的,虽然他死之前极力想抹平上面的痕迹,但证据还是被留存下来。”
自金属镣铐的里侧,烙刻有一行极不明显的字母,f.d.n。
“廖相可以坚称这是嫁祸,但极东独有的金属工艺是没法伪造的,相信检验科很快就会给出令人信服的结论。”厉晟微笑了一下,“当然还有人证,一名要塞幸存的黥徒指证杜坤阳一直在集黥徒尸体进行复刻天喋之变的试验,整个尸体交易流程都被详尽记录下来。此外,前往云川要塞调查的部队遭到阻挠,阻挠者不是黥徒,而是厄雷蒙特仿生部队。”
末了,厉晟不忘发表总结,“在坐的各位虽然对厄雷蒙特环网寄有厚望,但它的安全性远没有想象的那样稳定,公正性更是经不住考验,我想,在教宗冕下亲自查清杜坤阳的行为之前,我有权回贝斯特洛的权限。云螭也将一如既往守卫着昶境的安全。”
廖鹤奇沉默了,他意识到自己犯了个致命错误。
元老会的某些人从一开始就为了撇清杜坤阳与f.d.n的关系而将一切归于巧合,殊不知皇帝早已握有证据,只等他们跳入瓮中。
厉晟要的从来都不是扳倒杜坤阳一个区区督教,他是要剥夺整个厄雷蒙特环网在昶境内的权限。
这场仗,从一开始就不对等。
***
祁曜睁开眼,身在暗不见光的地宫里。
手指布满磷粉,幽蓝中透着楝紫,迎着光尤其闪闪发亮,似某种玻璃糖纸,她下意识捻了捻指,感受那柔滑的质感。
祁曜愣怔地坐在原地好一会儿,才重拾起自己的名字,记忆和现状。
她乘着霍荧的机甲逃离要塞,又因困倦睡了过去,然后呢。祁曜思前想后,终于得出结论,自己是在做梦。
四周皆是黑暗,伴着头顶窸窣的响声。
“韡晔,别闹了。”祁曜想也不想地道。
话音才落,头顶出现一道微蓝带紫的半透明的蛾翼,微微颤动着的模样,流淌着一种异样的孤寂之美。美到极致,也孤寂到了极点。仿佛祈求着被撕裂或是被融毁的一刻。
冰冷,残忍,美丽,渴求毁灭,这些矛盾的特质,居然出现在同一个生命体身上。
银亮的眸子掠过头顶的巨大飞蛾,垂耸下来的蛾翼如水生植物般轻展开来,磷粉被一同带起,纷纷扬扬洒落在身上。
磷粉带有一股泠冽溟濛的幽香,同厉晟身上的气息何其相似,只是闻到就已经半醉了。
祁曜打了个哈欠,在梦里居然也会犯困,这让她觉得不可思议。更不可思议的是,她仅仅闻到这气息,就开始想念起厉晟来。
她对厉晟一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亲近,这亲近感让她罔顾林星源一再强调的“不要同陛下走得过近”,她岂止是走得近,甚至还不小心撞破厉晟的秘密。
祁曜懒洋洋地站起身来,有一搭没一搭想着那个秘密。
耳旁渐渐出现无数窃窃私语的声音,只由耳边掠过时加重那么一瞬,还来不及反应就化作支离破碎而无意义的单音节。
她只用一瞬就明白过来,它们是在向自己讨要某些东西,通常是身体的一部分,最简单的满足方法是血液。
祁曜想起厉晟对她说过的,绝不能轻易满足它们的要求,因为这多半会纵容无节制的欲求……何况这是她自己的梦,当然该她自己说了算。
“我的血一点也不好喝,你们去找别人吧。”丢下这句话,她头也不回就往前走。
“怎么,是谁惹我们的小公主不开心了?”厉晟的声音响在不远的地方,也不知男人站在这多久,倘若他不开口,根本无从发觉他的存在。
祁曜一惊,握拳,“出来!”
那些声音执拗异常,并不肯放过她,耳边的噪音愈演愈烈,几乎盖过她自己的声音。然而即便如此,厉晟的声音却是完完整整,没有被盖住。




地火流明【机甲】 异种
蓬地,地宫的照明火焰齐刷刷亮起。
男人自不远处现身,垂眼望过来的模样,在暗色光影里流淌着惊心动魄的妖美。
“看来今天不满足它们,它们是不肯罢休了。”
厉晟轻轻叹息,将自己的手腕划出一道细长的口子,血很快流淌下来,沿着指滴落。
滴落的血滴还来不及落地,就被一些细碎的近乎看不见的翳影分食殆尽,那些东西意犹未尽,犹围着伤处转悠,厉晟冷哼一声,它们便飞快地四下散开了。
只剩指尖的血,源源不断的滴落,好似流不尽一般。
任谁看到这一幕都不可能无动于衷。
祁曜沉着脸朝厉晟走去,她有太多的问题想问出口,天喋之乱的真相,黥徒异变的原因,林星源同教宗的关系,还有跃渊号上发生的祸端……
然而越是走近,脑中越是空白一片。就像饥寒交迫的夜路旅人,面对着散发香气的热气腾腾的食物的焦渴,胸口似有只爪子在抓挠,让人无所适从,愈发烦躁。
厉晟气定神闲等着祁曜走近,离得越近,眼底的光也就愈发归于茫然,她贴近,拾起男人的手掌,将沾着血的手指放入口中吸吮,又一路舔舐而上,直到柔软的舌尖抵达腕上的伤口,那感觉麻痒,像一只柔软而无害的小动物近乎噬咬的撒娇。
他用另一只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在外面太辛苦的话,就回来吧。”
血源源不断流进身体,四肢百骸都暖洋洋的,她餍足得像只吃饱喝足的猫,一时懒得动弹,身体放松,顺势躺靠在厉晟怀里。
“才不要。”她下意识拒绝,被他的气息包裹其中,已经有些昏昏欲睡了。
“这样下去,林星源迟早会杀了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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