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尘旧香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在寒
他道:“男女有别,郡主还是讲些礼数为好。深夜私闯男子寝帐,传出去,终究不好听。”
“那又如何?你我是陛下赐婚,旁人敢多言?”
燕澜失笑。
如此看来,不过是个心性未成熟的小姑娘,初见时所见到的,不过是她装模作样。
第二日,她便离开了军营。
是辽王得知消息,亲自带人来将她逮回去的。说是逮,不如说接。毕竟,外人皆知,辽王是宠她至极的。
婚事原定在两月后,战事却突起,婚事只好延期。
他凯旋,已是第二年的事了。这期间,一年,两人未能见面。
*
那日,是皇帝生辰宴。
丹袖坐在辽王与辽王妃身侧,与燕澜仅隔了一个席位。
从皇后起,一个接一个地对皇帝说出祝愿。大多是场面词,无甚新意,皇帝听腻了,意兴阑珊地撑着下颌。
到燕澜,他铿然起身,朝北方抱拳,沉声道:“臣,此生惟愿山河无殇,河清海晏。”
皇帝欣然鼓掌,道:“还是燕卿懂朕,好一个‘山河无殇,河清海晏’!喝!”
两人遥遥敬酒,仰头饮尽。
皇帝年纪大了,如此饮酒难免呛住,皇后抚着他的背,柔声嗔怪:“就算是与燕将军英雄所见略同,甚感高兴,也该注意些龙体啊……”
皇帝摆手:“不妨事,不妨事。”
众臣见皇帝高兴,纷纷吹捧着燕澜。
什么“将军志在四方”、“将军鸿鹄之志”。
辽王亦道:“定北将军年纪轻轻,便胸怀如此大志,本王亦是钦佩不已。将小女嫁与将军,不仅是小女之幸,更是本王之大幸。”
燕澜闻言,目光投向埋头啄酒的丹袖。
隐隐的,似能借着月色,瞥到颊上一抹绯红。
他懒懒道:“王爷言重,与贵千金喜结连理,是燕澜之幸才是。”
皇帝拊掌笑道:“如此看来,朕这婚没赐错。”
半时辰后,燕澜喝得酒酣面热,便寻了个借口,在御花园闲逛。
走了会儿,远离宴席的热闹喧杂。他觉得头疼,挥退了随从的太监、女婢,没过多久,又听见脚步声。轻盈,步伐小,是女子的。
燕澜以为是哪个婢女,闷烦道:“我说了,不用跟着……”
“燕澜。”
仔细分辨片刻,才认出是丹袖的声音。
下一刻,她那张巧笑倩兮的小脸出现在眼前,一双剪水双瞳灵动地眨着。
他心蓦地一跳,醉眼朦胧地后退一步,“何事?”
“醉了?”丹袖作势来扶他。
燕澜挡开她的手,扶着额,晕晕沉沉的,“嗯。”
他不善应酬,酒量不行,不然,皇帝也不会轻易放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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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景架空,那段文言文我瞎写的,勿究勿究。
另外,这算我另一篇文《晏清》的番外,或者同人文?
《晏清》晚点发。
暗尘旧香 十三 定疆(2)
被燕澜拒绝,丹袖小小地沮丧了下。一个女子,对男子主动,还被拒,实在太扫面子。她搓着手,立在原地,进不得,也退不了。不自在极了。
好在,他及时认识到了错误,出言挽回:“那边有个亭子,去坐坐吧。”
两人半生不熟,中间夹着一份婚约,更是尴尬。
一路无言。
方才在宴上,说“此生惟愿山河无殇,河清海晏”的铮铮将军,和此生此刻,醉得有点意识不清的男人,浑然不似同一人。
传过长廊,在亭子落座。
最后却是燕澜率先开口:“湖边风冷,小心着凉。”
“我穿得厚实,无妨。”
再次陷入沉默。
他头疼欲裂,一是酒的缘故,二是不知该如何应付她。
“如果……”他声音嘶哑着道,“你不愿意,我可以求皇上,求他撤回我们的婚约。哪怕抛去我一身高官厚禄,只要你不愿意。”这一番话,是真情实意为她着想的。
他便这样看不上她吗?丹袖想着想着,红了眼。金豆子成串地落下。
燕澜最见不得女子哭,霎时乱了手脚,胡乱哄着:“千万别误会……我并非对你无意,只是保不准哪日,我就身首异处,若你嫁了我,便要守寡……太委屈你。”
定北定北,北方未定,他此生心愿就未竞。
他至今未娶,便是担心顾不着家,委屈了妻儿。
对于刀口舔血,心系边疆的人而言,爱情无疑是一种奢侈。
又或许,是他用一生功绩,换来了她。
丹袖摇着头,迭声重复:“不委屈,不会……”
燕澜手忙脚乱地帮她拭去眼泪,又拈来桌上的早先备好的点心,想喂她……
后来也是急了,他竟一把揽住她的腰肢,吻了她。
她唇上沾着泪,咸的。他吮着两瓣樱唇,将泪尽数吮干了。她紧紧地攥着他的衣领上的狐狸毛,背抵着石桌边沿,生痛,然而上方的刺激更大。他欲更近一步,却遭到了阻碍,是她紧咬着牙关。他耐心地轻啮着她的唇角,慢慢的,她牙关微松,他便趁机溜入。
人都在宴席那边,这边冷,鲜有人来。
天地之间,只听得北方呼啸。
燕澜也不知喝了多少,酒气在唇齿间弥漫,丹袖也快醉了。
直到她快呼不了吸,他才松开她。额抵着她的肩,说:“这会儿,你总相信了。”
*
入了春,燕澜带丹袖去郊外放纸鸢。
入眼之处,皆是生机盎然的红橙黄绿的花花草草。
人不少,多是高门世家的小姐,带着小婢小厮出外游玩。
丹袖自幼学武,并不爱好这种女子玩意儿,燕澜思忖片刻,叫他的贴身小厮牵来马匹。丹袖眼一亮,挽着他的手臂,道:“还是你了解我。”
两人同乘一骑,在平原上肆意奔驰。
风掀起丹袖的裙袂,吹散她的开心尖叫:“啊!燕澜,可以再骑快点吗?”
燕澜没听她的,反倒放慢了速度。
天空一片清澄,连云都极少。周边人越来越少,风景越来越美。
燕澜两只手夹着丹袖的腰,一使力,将人抛起来,她惊呼一声,下一瞬,人已站在马背上。她自幼骑马,却从未站在马背上过。他再一使力,让她面朝自己坐下。
她当即知道他的意图,阖上眼,睫羽颤巍巍的,出卖了主人的紧张与期待。
果然,他的吻在下一瞬落下。
舌尖交缠。唇是干燥的,吻却是湿热的。
风声贴着鬓角呼啸。
是燕澜拉住马缰,驱使马匹跑快了。
萦绕在鼻尖的,是野草的泥腥味,还有女子的发香。
那天,在平原尽头,夕阳乍现之时,他用力地贯穿了她一生。
她抓住身下如锦的草,承受他的生命力度。他的手同唇舌一般灼烫,浮在胸前,阴处,大腿内侧。
痛意渐渐轻了,远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浪高过一浪的潮涌,卷起她,朝海底沉没。
不远处的天空,是一只不知哪位小姐放断的纸鸢。活灵活现的,像一只振翅欲飞的蝶。
有人似听到一声若有若无的尖叫声,待细听,又再听不见,一场梦般。取而代之的,是叫马的口哨声。
待小厮寻过来,她被凌乱的衣物裹着,在他怀中熟睡。脸上两团酡红尚未退散。
如此情况即便在王孙贵胄之间,也十分罕见,小厮稍愣了下,到底训练有素,很快回过神,替燕澜穿上衣物。
丹袖半睡半醒之间,听见车马辚辚,身处颠簸之中。
睁开眼,发现自己在燕澜怀里。
他一只手搂着她的身子,另一只撩开一线帘子,往外看着。窗外的,是人声喧沸、熙熙攘攘的市井。他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柔情。
从那时,她便知,燕澜注定无法原谅她。
*
那夜,辽王起兵造反的消息传来。丹袖等了一夜,也没能等来燕澜的消息。
反而,等来数百士兵,层层围住辽王府。
从白昼,熬到黑夜,她心中惴惴,只吃了几口送来的饭菜,便放下筷子,让人端走。
又是一日,外面传来消息,辽王已于乱市被处死。斩首。燕澜亲自行的刑。
丹袖泪如雨下,在房中闺床上蜷着,等燕澜来找她。她也不知,她在盼什么。盼她落一个同父亲一般无二的下场,还是他的原谅?她知道,二者皆不可能。
她诛的,是他的心,他便以同样的手段回报。
深夜,门轻响。
她睡得很浅,一下惊醒。
映入眼帘的,先是一长条影子,慢慢的,他人才现身。
他身上铠甲未脱,走动之间,寒光凛冽。
丹袖说:“燕澜。”她没发现,自己的嗓子哑得不成样子,破帛般。
他在门口站定,月光如水,拢着他的身形。
“为什么?”语气没有一点起伏,丹袖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
她该怎么解释?她的婚姻,本就不由已。她没有外人看来的受宠。她整个人生,是她父亲,用来谋事的工具,莫说婚姻。他想以自己,牵制燕澜。他确实做到了。千料万料,他偏就没料到丹袖会动真情。
世间一切皆可算计,唯人之感情不可控。
素来忠于父亲,生性淡薄的女儿,会爱上他的敌人。
燕澜的心愿是山河安定,父亲却心心念念谋朝篡位。他首先,就该处理掉燕澜。但却一次又一次地,让他从沙场上,死里逃生。
父亲失算的,又何止一处?
丹袖忽然哂笑出声。
燕澜再无法压抑自己汹涌的情绪,几个箭步冲上前,红着眼眶,厉声质问:“那些,都是你与你父亲,共同做的戏吗?”
他竭力控制自己,才不至使手掐上她那条纤细的脖颈。
那么细,那么细,仿佛他一掐上去,它的主人就会失去生命力。
“不是,不是……”
她罪无可赦,所有的辩解都是苍白无力的。可她仍是重复着这句话。
燕澜怒目半晌,终是泄了气,几乎是拖着步子,走出屋子,再无回首。
此时,彼此皆无法料到,他们此生最后一段对话,竟是如此刀刀剜心。
即便在最愤怒的时刻,他也没动她分毫。
丹袖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
就算天真是作伪,哭泣是作伪,全部全部都是戏,亭里的吻,夕阳下的欢愉,我对你的感情,这些……还能做得假吗?
*
“后来呢?”
人群中,有个小孩迫不及待地追问。
有关前朝定北将军的故事,史书记载虽少,却在坊间广为流传。
他传奇的一生中,又属感情最为吸引人,即便分不清几分真,几分假。
时值乱世,刀戈之争见腻了,自然是不愿再听。
瞎眼的说书先生一拍大腿,道:“丹袖被辽王同党挟制,以此威胁燕澜。他进退维谷,拿不下决断。若仅仅是丹袖,他为了自己部下,为了山河百姓,还不至犹豫至此,然而,丹袖此时已有三月身孕。不消多想,孩子定是定北将军的。他终究放不下这个伤她深重的女人。
“然而,叛军势如破竹,一路攻入。颓势难挽。‘山河寂灭,不忍苟活’——说完这句话,定北将军投身无闻河。
“或许,在生命最后一霎,他还会想:丹袖与孩子会不会遭受迫害。”
他这一辈子,太多光阴,太多心思,是寄托在这泱泱之国上的。
连生命,也是殉给河山的。
唯有死前,他方可为自己自私一回。
“丹袖呢?”又有人问。
“辽王夺位后,随定北将军殉情于无闻河?”有人猜测着。
故事背景,说书先生一早便叙述过。燕澜已亡,再无人能平叛。谋朝篡位的名声不好听,宏帝“自愿”退位,随后,辽王登基。
按理,丹袖该是被封公主,自有泼天富贵等她享。
“或者,青灯古佛,赎罪一生?”
这些人,都是惯听了戏的,衍生的结局,多为俗套之流。
说书先生故作神秘地摇摇头。
“没有人知道这位辽王遗孤,丹袖究竟去了哪儿。有说她剃发为尼,有说她投无闻河自尽了,也有说她嫁为人妇,活到了七十多,寂寂终老。”
一片欷歔之声。
听戏的都是故事之外的人,却感伤着自己的心。
还有种可能性,说书先生并未提到。
太惨烈了,叫人忍不住恻然。
据说,燕澜投河那日,丹袖带着身孕,逃了出来。她伪装成士兵,亲耳听他说了那句话,亲眼见他投了河。
锥心之痛,莫过于此。
山河无殇,而今却寂灭;河清海晏,他的不忍苟活却换不来。
战场刀剑无眼,她即便身怀武功,终究是女子,难敌狼豺虎豹。她的尸体,在混乱中,被抛进了无闻河。
也算是,生同衾,死同穴了。
—完—
暗尘旧香 十四 折心(1)
卿歆在酒吧遇见江城时,他才十八岁。
*
酒吧里灯光昏昧,烟雾缭绕。
卿歆掩着鼻子,绕过人群,找到卿沛说的卡座。
刚高考完,一群男孩子如脱缰的马,野的没边。在他们包的卡座里,哄哄闹闹,边游戏边喝啤酒。桌上、桌下摆满了酒瓶,空的满的。
一个男生站着,一脚踏在茶几上,姿势很落拓不羁。他用牙启开瓶盖,脑袋一偏,吐出来,那一瞬间,看见卿歆。
众人叫好,似乎叫什么“城爷威武”之类的。
而被众人围簇着的他,则在打量着她。
她穿得与响着噪耳摇滚音乐的酒吧格格不入。一袭略带古风的长裙,眉眼柔和,面上不施妆容。
他的打量不加掩饰,赤裸裸的,这种目光放在任何一个女性身上,都会叫人不舒服,但他偏偏生的好。
她有些局促,觉得他气势太强。
当中一个男孩子站起来,面红耳热地朝她招手:“这是我姐,卿歆。”
那握着酒瓶的男生笑了:“姐弟一个叫‘倾心’,一个叫‘钦佩’,倒是取得好。”
男生右耳打了耳钉,短袖的袖子撸上肩膀,笑得有点邪气。
众人笑。
卿沛指指他说:“这是我哥们,江城。”
转头对卿歆谄媚地笑:“姐,我们快喝完了,你先等等,待会一块回家。”
卿歆坐在一旁看着他们。许是因为她在,他们不似之前闹腾。像小孩子在面对家长老师时,故意装出乖巧的模样。
后来,大概卿歆存在感太低,男生们又放开了。
卿歆第一次参加纯男生趴,才发现,原来是这样的。
笑得大声,喊得也大声,玻璃啤酒瓶碰撞的清脆响,盖不过喝酒的“咕噜噜”声。少年青春肆意,约莫如此。
冷气开得很低,卿歆觉得冷,默默地搓了搓手臂。
那个叫江城的男孩子,不知什么时候放了酒杯,取过旁边的短袖外套,给她披上。
卿歆愣了下,在这空档里,他坐下来。
一群人还在玩,没注意到他们。
江城说:“能抽支烟吗?”有礼貌的语气,却无询问的态度。
她不喜欢烟味,但仍是点头。
他从茶几上抄了包烟,抖出根,揿亮打火机,点燃,手指与中指夹着烟,动作娴熟。
卿歆看见他小拇指上戴了枚戒指,银色的,没什么花纹。听说是不婚的意思。
小小年纪,就决定不婚了?
卿歆揉了揉鼻子,将疑问放在心里。
犹豫了几秒,觉得干坐着实在尴尬,便试图找话题:“谢谢啊,你的衣服。”
“没事。”
“今天考得还好吗?”
江城吐了口烟,说:“还行。”
卿歆听卿沛提过,他有个成绩很好的哥们,似乎就是这个江城。
果然,“还行”这种话,要么是敷衍,要么是谦虚。
她踢到一个空瓶子,咕噜地滚走,她忙抬脚踩住。慌张的姿态引得他轻笑了声。
她愈发难堪,只好问:“你们喝了多少?”
江城脱口而出:“三箱。”他侧头看了下,“不对,两箱半。”
还有半箱子没开的酒散乱堆在桌上。
他酒量很好,喝了三四瓶,当灌水似的,也只是脸有点红。
酒吧里的酒比外头贵不少,卿歆摸了下包,不知道钱有没有带够。卿沛放话说要请客,最后钱不够,喊了她来收烂摊子。
江城看到她的动作,笑隐在阴影后:“没事,我带了钱。”
她笑了笑,当他逞强要面子。
卿歆知道,卿沛这些个好友,没一个很有钱的。
他们兴致高,一直喝到十点多。
结账时,卿歆刚掏出钱包来,有只手抢在她前面把钱递过去。
不多不少,服务生领了钱便走了。
卿沛醉醺醺地捶了把江城:“平常都是你们付钱,这次说好我请客的,我姐都叫来了。”
“你跟我客气啥。反正没多少。”江城耸耸肩说,“叫女人付钱算怎么回事。”
没多少?卿歆看他,这些钱,够他们高中生吃两周饭了吧。
卿歆扶着卿沛上出租车后,扭头去看,江城还站在原地抽烟,烟灰被风吹落,沾在他的黑t恤上。一道长长的影子拖在身后。
莫名的,多出两分落寞之意。
然而,这种意味在他身上,本该是极度违和的。
卿歆收回视线。
卿沛头疼得很,手盖着眼睛,说:“其实他没什么钱的。我估计那些钱,是他爸妈备来给他读大学的。”
闻言,卿歆再次想去看江城,车却拐了个弯,人再看不到了。
等到了家,卿歆才想起来,身上的衣服没脱下来还他。
她捧着衣服,衣袖处有磨破处,她嗅了嗅,混合着烟气和点汗臭味。衣服于她说,很大了,几乎盖过臀部。
*
第二次碰到他,是在七月初的一个晚上。
成绩刚出来,卿沛读了军校,很快就要开始军训。
他对卿歆说江城留在本市,但她没想到,那么轻易就会再遇见他。
空气溽热,卿歆下了班,步履急快地朝地铁站小跑。
跑过一个街角时,看见江城立在路灯下,与一个女孩说着什么。
江城白色t恤,黑色中裤、凉拖,耳钉折射了灯光,亮亮的——再不能更吊儿郎当的打扮。
卿歆踌躇着,要不要装作不认识,直接掠过。
她停顿的空档,江城眼角余光已瞟到她,一把将她抓去,说:“这是我喜欢的女人。”
女生红着眼,恨恨地说:“我不信!”
江城一字一顿:“从见她第一面起,我就为之折心。”
女生就算再不相信,也因脸皮薄,抹着眼泪,转身走了。
卿歆有点莫名其妙问:“拿我当挡箭牌么?”
她和江城才见过一次,算不上熟。但他说那句话时,她可耻地心跳加速了。
他不说话,单手插在裤兜,光看她。
她低头看了眼时间,忘了继续追究,匆忙挣开他的手:“我要赶地铁,再见!”
女人穿着高跟鞋,跑得不快。江城停了一下,才迈步追上去。
赶到地铁站,最后一趟地铁已经开走。
她颓了气,撒气似的跺了跺脚。
江城看见她,就放慢了脚步,隔了几米距离喊她:“卿歆。”她回过头,他说,“我送你回去。”
她心跳得有点快。不知是跑得太急,还是因为他喊她的名字。
他慢慢地吐出那两个字,像是真为她折了心。
晚上路上人很少,走了一段路,卿歆说:“不然我打的吧,很晚了,你快回去。”
他没有回应,默默地点了烟,闷着头往前走。
卿歆踩着高跟鞋,久了便脚痛,看他一声不吭,却只能憋着。她想着工作,不知不觉走在他前面。
江城突然停住,招了辆出租车。卿歆没发觉,仍在走,直到被他拉进车。
他站在车外,给司机塞了钱,说了地址:“零钱给她。”
他吸尽最后一口烟,将烟蒂掷进垃圾桶里。
车子发动时,他低低地说了句:“之前那话,是真的。”
他说话时,未散尽的浅淡的烟雾溢出来。
热风吹过,响起发动机的嗡声,她几乎以为听错。她扒着窗沿往回看,他额上的头发被汗浸湿,贴着额头,显得疲惫。
见她看来,他冲她挥手。
卿歆笑了笑,收回视线,坐正。
上次是他送她上的士,这次还是。
不知道什么缘分。
*
后来是卿歆主动约他。
烈日正盛,他提前到了,却没进店里,靠着电线杆转着尾戒。他垂着头,脸上尽是汗。
相较那一次夜晚的不期而遇,这回他穿得正式了些。
她提着纸袋,叫他:“江城。”她走近他,“来晚了,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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