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尘旧香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在寒
一切变故,皆发生在她怀孕后。
他不知道的是,这孩子,是他的母亲,逼着秦霜要的。
*
秦霜生产后,要坐月子,唐锐回家得更少。她隐约觉察出了什么。男人,最爱偷腥,尤其在妻子怀孕时。但她又不敢细想。她难以想象这种事会发生在她身上。
一方面是怀疑,一方面是害怕。两股势力对峙着,最终,前者占了上风。
给孩子喂过奶后,秦霜准备去唐锐单位看看。
杨淑芬问:“要出门啊?”
秦霜不敢说实话,含混说:“高中同学聚会,晚上尽量早赶回来,妈,你帮我照顾孩子。”
杨淑芬看她手里攥的宽沿帽和墨镜,只当防晒用,也没多想。
那天,秦霜回来,就一直精神恍惚。
杨淑芬以为她太累了,就嘱咐她好好休息。
晚上,秦霜一反常态,早早就睡下了。杨淑芬觉得奇怪,平常她都是要等到唐锐回来,才肯睡的。
第二天,杨淑芬大清早扫完地,拎着早餐上楼,看见唐锐步履极快地下楼,她随口问:“走这么早啊?”
“嗯。”唐锐脚步不停,楼道狭窄,杨淑芬侧身给他让空。
他匆匆说:“再见妈。”
杨淑芬边在桌上放下早餐,边朝屋里喊:“秦霜,吃早餐啦!”
没得到回应,她又喊了声,仍是悄无声息。她推开门,秦霜呆呆地坐在床沿上,目光空而无神。
杨淑芬拉她胳膊:“咋了这?”
“没事。”秦霜站起来,强颜欢笑。
杨淑芬见她神思恍惚,担心之余,又有委屈:自家女儿,肚子里割下的一块肉,含辛茹苦地养大,大了大了,遇到事了也不跟她说。
秦霜又说:“真没事儿,妈。”
杨淑芬气一上来,声音就洪亮:“现在有口不会张了是吗?要不我叫唐锐回来,你跟他说去!”
秦霜一怔,眼泪吧嗒掉下来。
*
杨淑芬穿着一双地摊上八十块钱淘来的凉鞋,走得格外有气势。这种生死边界,都是来领命的,没见过像她这般像来讨命的。医院走廊里的人都看着她。
杨淑芬声势浩大地拍响了妇产科主治医生蒋春梅的办公室的门。
里面传来一声:“谁啊?进来。”
杨淑芬拉开门,一上来就问:“你们这里有护士勾搭我女婿,管不管?”
蒋春梅懒懒地抬起眼皮,上下打量她两眼:“有证据么?”
……
“你丈母娘和你老婆都知道了,打算怎么办?”
“丈母娘?她怎么知道的?”
“那我哪知道?”程诗妍脱了护士服,换上常服,“她今天跑来医院闹,被蒋医生打发回去了。”
“她怎么说?”唐锐焦急地抓住她的腕子。
程诗妍抬了抬眼皮,“说我勾搭你,反正都是些不好听的话呗,你要知道这些干嘛?”
唐锐被堵得哑口无言。他冷静下来想了想,回去也不是,不回去也不是,一咬牙一狠心说:“我得回去一趟。”
程诗妍也不意外:“你回去就是了呗。”
与唐锐分手后,程诗妍独自回家。路上要经过一条小巷,那天她值夜班,凌晨三点多才从医院出来。
那个男人潜伏在垃圾桶边,等她经过时,就猛地冲了上来,像头野兽般凶狠。他身体压住程诗妍,撕咬着她的嘴唇。他身上的酒、烟味,还混杂着其他什么,一起扑过来的时候,她都快吐了。
她拼尽全力扇他耳光,男人踢她的腿,拉扯她的内裤,最后她跑掉了。
跑了很远,确保那个男人没有跟上来。
走到那条空旷无人的路上,情绪忽然崩溃。
唐锐不是她第一个男人。她第一个男人在她读高中时,和她上了床。那人绿了她。她不觉得很伤心,只是遗憾,自己的初夜给了这么一个渣男。
后来她没考上大学,读大专,接连谈了几个男朋友,总是不满意。
认识唐锐,是在医院工作后。
他陪他老婆来医院,那时,秦霜才一个月身孕吧?千想万想,她也想不到,就是在那时,自己老公被人勾了去。
每每想到这,程诗妍就忍不住笑。
笑秦霜惨,笑唐锐渣,也笑自己贱。
程诗妍的脚步放慢。
路灯昏暗,前方站着一个人,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又是那个人。
等着强奸她的变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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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我是还没火,就凉透了吗?
暗尘旧香 十二 炽夏(3)
秦霜喂过奶后,哄着孩子入睡。门锁响了,她以为是杨淑芬,便喊她:“妈,盆里的衣服我洗了,你帮我晾下。”
“妈还没回来?”却是唐锐的声音。
“你怎么回来了?”秦霜穿着睡衣下床,看着他。
“我自己的家,还回来不得?”唐锐反问。
秦霜冷笑:“能回来啊。只不过唐总,放着好好的小情人不睡,跑回家看我这糟糠妻做什么呀,也不嫌不舒坦。”
唐锐皱眉:“你能不能别用这种阴阳怪气的强调说话?”
“那我要怎么说?梨花带雨地求你,不要抛下我和孩子,与那个程诗妍分开吗?”
唐锐没说话。
秦霜在他面前,一向是柔声细语,谈恋爱时,她也不会和他吵架红脸,在床上,即便是哭得哑了,也不会挠他。
或许是她太顺从了,久而久之,唐锐反而喜欢程诗妍这种热辣点的。
她换了这讽刺的语气,唐锐竟一时无法反驳。
这时电话响了。
他如蒙大赦,连忙接起。
“喂?是程诗妍小姐的朋友吗?”
“是,请问你哪位?”
“我是警察,您的朋友和一位阿姨打起来了,现在在警局,麻烦你来接一下。”
唐锐心中一惊,他呆了会儿,想到可能是杨淑芬,不免对秦霜横眉:“你妈又去闹事?现在都闹到警局了!”
“你胡说什么!一口一个‘你妈’,感情关系好了,你喊妈,关系不好了,就成我妈了。”
唐锐脑子里嗡嗡的,像有无数只蝗虫飞过,顿时空白一片。他咬着牙,腮帮子下缩,一腔恨意无处发泄。
自从生下孩子,秦霜时不时就会头痛,也不知怎么落下的病根。这时又痛起来了。她强忍着,回屋换了衣服,边下楼,边打电话给杨淑芬,刚冲出门口,两道亮光打向她,唐锐探出头说:“我带你去。”
秦霜看着他,半晌,一言不发地上车。
全程,秦霜都没有跟唐锐搭话。也不知是没注意到,还是不想管,唐锐竟未发觉她不舒服。
看见程诗妍奔向唐锐,抱住他时,头痛感愈发明显。
警察说了什么,秦霜一点都听不清楚,眼前的几个人拉扯着,争执着,警察上前劝阻,也无济于事。最后自己怎样被杨淑芬拽着回家,她更是没有印象。
只是记得,自己心中酸涩得,只剩下一句话:狗男女。
……
唐锐那夜没有回家。母女两人是打的回去的,夜风吹着,秦霜痛意减缓不少。她想起过往种种,手捂着脸,无声地哭。
杨淑芬拍着她的肩:“没想到唐锐是这样的渣男,改明儿你就跟她把婚离了,孩子妈来带。”
司机这时插了句话:“这婚可不能离。男人犯点错很正常,要是离了婚,到时候后悔的还是女方,男方还不是逍遥快活去了?”
杨淑芬觉得他这话有道理,开始考虑。赡养费、房子、车子,还有孩子的抚养权,离婚后,还要好一番掰扯,让唐锐净身出户,依他那性子,定是不可能的。
杨淑芬叹了口气,秦霜工作也辞了,专心专意在家养胎,一时半会,上那儿找工作去呀。
这样一想,对程诗妍恨意更盛。
她抛下一张老脸,跟程诗妍好一顿理论,就是想让她离开唐锐,哪想她性子烈得很,一手推开杨淑芬,作势要走,于是便闹了起来。
“妈。”秦霜嗓子已经有些哑了,“好梦不长存,我知道的。”
杨淑芬整不明白秦霜说的话,她小学毕业,初中就打工了,文化修养不够。
“离就离吧。”
杨淑芬一下没回味过来。
真铁了心要离?秦霜是她养大的,了解至极,她爱唐锐爱得掏心掏肺,杨淑芬还真不相信,她说离就离。
杨淑芬活了这么多年,吃过的盐不说比秦霜吃过的饭多,至少也是身经百战,什么事没见过、没听过?当初她就不太支持这桩婚事。唐锐一家人,看着就和她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但秦霜说她非他不可,她也就勉强接受了。
如今,唐锐出轨,除去对女儿的心疼,杨淑芬也没什么意外的。
杨淑芬在家没事,就爱看电视剧,这样的情节真没少见,原配大战小三,最后都是小三胜了。可秦霜战都没战呢,先对程诗妍认输了。秦霜心软,脊梁骨也软。
*
流言生得快,变换也快。
杨淑芬第二天早上买菜,就听他们谈起唐锐和程诗妍的事,见到杨淑芬了,立马三缄其口。谁都知道,唐锐是杨淑芬的女婿。
平常她们就爱凑在一起,八这家那家的是非。杨淑芬不屑一顾,暗骂这群长舌妇。
程诗妍她妈也在,平常的气焰一下全无,气得脸都青了。
女儿生得好,是她半辈子的骄傲所在,如今可好,又是当人小三,又是被猥琐男强奸,相当于敲断她的脊梁骨。
杨淑芬不知该喜还是该悲。
后来又听说,程诗妍她妈冲到她租的房子里,把床上的裸着的程诗妍拽下床,狠狠地抽了顿。
听说,她身上全是红痕、青淤。
程诗妍很冷静地看着她母亲:“妈,你来给我收尸啊?”
唐锐依旧没回家。
秦霜整理了东西,给唐锐发短信,说明了时间和地点,再没接他的电话。
杨淑芬年纪大了,夜里睡得浅,常常听到秦霜的哭声,一开始是压抑的抽泣声,逐渐放声哭出来,却是被闷在什么里的。
她很怕,秦霜会在被窝里闷坏。
但是一到白天,秦霜就一如往常,甚至开心地逗儿子笑,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可杨淑芬是眼看着秦霜逐日变得憔悴的。她实在实在无可奈何。
好话歹话,她听不进,都是空话。
最终,两人把离婚证给领了。
秦霜自小性子软,不与人争,早知如此,杨淑芬不该将她嫁给唐锐。
夫妻关系中,女方若付出得多,她便要吃大亏。杨淑芬当初就与她说了,可无奈,劝不住啊。
事后反悔,都是空的。自己作出的苦果,只有自己尝。
杨淑芬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孩子和房子归秦霜,车和所有钱归唐锐,他另外每月给秦霜一笔赡养费。
杨淑芬还算满意。
车有公交车,钱也能赚,有孩子和房子,有什么可怕的?无非是丢点脸,出点丑罢了。
再碰上程诗妍和唐锐,杨淑芬连个眼神都不会赏。
*
那天早上,八点钟左右,太阳很大。
杨淑芬从菜市回来,发现不对劲。她居然看见一辆熟悉的车。杨淑芬第一想法便是:唐锐不会来找秦霜了吧?
果不其然,杨淑芬刚上楼,就看见下来的唐锐。
杨淑芬气势汹汹地堵住他的去路:“你来这干什么?”
唐锐皱眉:“我来看看我儿子,不可以吗?”
离过婚后,对于曾经的岳母,连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这就是她的好女婿。
“可以,当然可以。”杨淑芬一下气笑了,“走得倒挺快,别是做了亏心事,怕看见我啊?”
唐锐讪笑:“当然不是。”
杨淑芬不想再与唐锐周旋,她推开他,径直上楼。拿钥匙开了门,发现客厅一片狼藉。
她暗咒了句唐锐。
杨淑芬觉得,用尽毕生的脏话来骂唐锐都不够。
沙发垫都滑了下来,玻璃渣遍地都是,凳子也歪倒在一旁。
这到底是吵成什么样了,还动了手?
杨淑芬将沙发垫扯上沙发,扫了玻璃渣,扶正了凳子,才想起,秦霜不在。
躲房间哭?
杨淑芬推开房门一看,首先映入眼帘的,竟是割了口子的手腕,正缓缓滴着血,地上已汇了一小摊。
杨淑芬眼前一黑,几乎昏倒过去。她怎么也想不到,秦霜会想不开。
……
那天,秦霜偏过头,看着儿子在小床里,伸着两条又短,又胖嘟嘟的手,似乎想握住什么。
似乎察觉到母亲在看他,他转了转头,看她一眼,又将头转回去。
儿子,你知道吗,你妈妈马上就离开你了……
后来,彻底失去了意识。不管是心伤,还是身伤,所有的痛楚,都离她而远了。她灵魂轻飘飘的,仿佛下一秒,就会迎来黑白无常,将自己引去黄泉。
她想自私地抛掉一切,抛掉尚未满百天的儿子,抛掉母亲,抛掉自己。
她以为自己可以痛快些。可有时见到唐锐和程诗妍毫不避讳地手挽手,在街上行走,便忍不住恨唐锐,也恨程诗妍——在自己孩子还不会叫“爸爸”时,将唐锐夺走。也恨自己。
恨有时会像把刀,伤害别人,也了结自己。
王小波说:人一切的痛苦,本质上都是对自己无能的愤怒。她既无能,又十分痛苦。
她终究被救了回来。
往后的日子怎么办?她没有头绪。
秦霜躺在病床上,呼吸间皆是消毒水气味,腕上清晰的痛感提醒着她:你还在这人世间,你依旧是被男人抛弃的秦霜。
耳畔好似还在回响着唐锐冷漠的声音:强奸程诗妍的人,是不是你找的?我千想万想,也绝想不到你残忍至此。算了,我也不想追究下去,只希望你日后安安分分的,这样,还不至于闹太大。
唐锐,你好绝情。
她现在这个凄惨的样子,你知道吗?你会心疼吗?
你心中还存有一丝温情吗?
多年夫妻,她已对他产生惯性依赖,这种依赖如蛆附骨,她需要用很长一段时间,去将它剔除掉。
是唐锐,将她的爱情夺走,又毫不怜惜地踩在脚底下。
兰摧玉折,终身不复。
已至深夜,灯都熄灭了。
万籁俱寂。
只有走廊里,护士穿着坡跟鞋,走路的声音,啪嗒啪嗒。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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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刘震云的《一地鸡毛》,这篇文的,其实也是家长里短,一地鸡毛。
暗尘旧香 十三 定疆(1)
山河,在眼前,如破絮般零散飘落。到处是烽火狼烟、厮杀,嘶喊声震天撼地。
不待露输势,他便已明了,莫说是他,天王老子也挽不回这一局颓棋。
手中剑深插入泥中,血顺着剑锋滑落,洇湿土地。
呼出的热气,变成一团团的白雾。喘息声渐重。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下、兄弟接连地命丧黄泉?他再如何血冷如雪,心硬如铁,也做不到。
对方将领喊道:“定北将军,若你投降,不仅可保你一命,且日后宦途腾达,万千富贵,岂不快哉!”
他用尽毕生力气大喊着:“山河寂灭,不忍苟活。今日,是燕澜对不住你们,若有来生,我必偿还。”
他傲气一生,即使溃败,即使身亡,也绝不举白旗投降。
话尽,他纵身一跃,坠入结了薄冰的无闻河。
正殊死厮杀的两方士兵忽然都停了。
那是农历十二月,快至新年。
北方飘起了大雪,鹅毛一般,纷纷扬扬。地上铺满红练,天却亮得刺目。
火渐渐熄灭,一叠一叠的尸体上覆了一层白绒毯,像哪位婀娜女子亲手盖上的。
一片萧条疮痍。
无闻无闻,一条寂寂无名的小河。
却葬了一个声名显赫的人。
血染红了浮冰。
史书上,有关这位战败将军的记载,仅寥寥几笔。
然而在后世坊间中,却久久流传着他的故事。
史记:
燕澜少颖慧,学问渊厚,善骑射。弱冠之年,得帝赏识。至德十三年,因其战功赫赫,受民爱戴,受封定北将军。至德十六年冬,辽王起兵造反,无闻河一战,澜大败。澜心中怆痛,不忍苟活,遂投身无闻河。一世英名,毁于此战。时二十有七,终生无妻无子。帝大恸,令其厚葬。
澜尝于帝生辰宴言:“臣,此生惟愿山河无殇,河清海晏。”帝大悦。然,终不得见。
*
军营重地,竟闯入一名女子。
两名士兵夹着她,来到军帐里。燕澜正在盘膝坐在榻上,与自己博弈。
“将军,也不知这女子使了什么法,趁兄弟们不注意,竟偷偷溜了进来。方才,属下见她欲靠近将军帐营,便将她捉了起来,想来是刺客。将军,该如何处置?”
军营层层关卡,重兵把守,能悄无声息闯至此处才被发现,必是有点功夫的。
甚至,是她刻意暴露行迹。
燕澜抬眼打量她两番,一袭白衣,袖却是丹红,像是刚杀了人染上的血。
她迎上他的目光,无畏无惧。甚至,还冲他笑了笑。
他十几岁上了沙场,身染嗜血之气,普通女子见了,多是目光躲闪,不敢直视。这般人,要么天性胆大蠢笨,要么……与他是同类人。
他转过脸去,落下一枚白子,声音闲适,似对她并无好奇:“叫什么名字?”
“丹袖。”
这名字倒是极符她的装扮。
“说吧,谁派来的。树大招风,我树敌众多,殚精竭虑想要我命的人数不胜数。你又是哪方的?”
丹袖一笑,眼波流转:“没谁派的呀,我来找你的。民间不都说,定北大将军年纪轻轻便立下赫赫战功不说,这一副皮相,更是秀色可餐么?”
不待正主发怒,士兵率先叱道:“放肆!”
燕澜摆摆手,“无妨。”
棋盘上,黑子以压倒式的优势,胜。
他慢条斯理地,将棋子一枚枚地收进棋盒,站起来,“松了吧。”
士兵犹豫:“可她……”
“无妨。”他又是这句。
士兵松开丹袖,转身离开营帐。
但仍有顾虑,吩咐站守士兵,一旦帐内有大动静,便进去保护将军。
其实也是多余。
将军的身手,若连一个女子都能钳制,那也愧对“定北大将军”这个称号了。
“辽王的小九?”燕澜执起几案上的水壶,倒了两杯水。
女子微微吃惊,显然没料到身份被识破:“你如何得知?我从未出现在你眼前过。”
他将一杯水递与她,“辽王武将出身,你非但不惧我,更有如此好的身手,这在女子中,极少见。加之你的‘丹袖’,便只能是你。”
丹袖轻轻拍掌:“合情合理。燕大将军,果然如传闻所说,聪颖过人。”
“既已赐婚,你在闺中待嫁便好,何故跑来寻我?”
丹袖眼珠转了转,“不是说了吗?我是来‘看’你的。”
*
将军未婚妻的名声一传出去,士兵们便一拥而来,看这个娇滴滴的姑娘。
可,有哪个娇滴滴的姑娘,搭着几公斤重的弓箭,一拉弓,便射中五十米外的草垛?
士兵拍掌叫好,甚至有人提出比试。
常听闻,辽王极宠爱这位小九,连她的箭术、马术,都是亲自所授。他为何会将这个掌中宝嫁给燕澜,其意图,昭昭可知。燕澜正得皇帝赏识,风头正盛,仕途大好。联姻,利益至上。
终究是个姑娘,军营里尽是莽汉,她待着不合适。
燕澜说:“你已见到我,我稍后便差人送你回王府。”
丹袖提着马鞭,刚从马上下来,汗珠从额上滴落。
她不愿,撅起红唇,多了分小女子的娇憨:“难得溜出来,我不想回去。”
燕澜不爱强人所难,她想留就留,悉心点就是,还能让她丢了不成?
燕澜一月有大半月是待在军营中的,一是未成婚立家,再自由不过;二是,风餐露宿、刀口舔血的日子过惯了,反而更习惯军营。
晚上,他正褪了衣,给旧伤上药,她却莽莽撞撞冲进来。
她一惊,忙转身:“抱歉抱歉,我不知道……”
好在只褪了上衣,没叫她看光。
他却促狭心起,有意打趣:“不日便要成婚,到时……再者,你今日的目的不就是‘看我’吗?怎的见了,反倒怕羞?”
丹袖耳根子都烧了起来:“你怎跟那些纨绔子弟一般……”
“这便纨绔了?整个军营,都是热血方刚的铮铮男儿,你是没见,他们见到久别的妻子是如何的……”
“好了!住口!”她再听不下去,匆匆打断。
燕澜好笑。本以为,她同男子般飒爽,哪料,到底是小女子心性。
燕澜拉上衣襟,翻身下榻,“寻我何事?”
丹袖咬着下唇,微仰头,“无事便不能来寻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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