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尘旧香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在寒
或许是因为自己内心有愧。
瞿奕回到家之前,瞿渡没出过房门。
沉宛清给他使眼色,瞿奕拍了拍她的肩,说:“你去睡吧,没事。”然后走过去,敲了敲门。
“进来吧,我还没睡。”
瞿渡坐在书桌前,正在用电脑写论文。
瞿奕在沙发上坐下,瞿渡完成最后一节,保存文件,将电脑关了。
转椅转过去,瞿渡不卑不亢地直视父亲,说:“她跟你说了?”
瞿奕说:“宛清也没说错,你老往那边跑确实不像话,小钰你可以见,但没必要住在那边。”
瞿渡说:“比起你,或者这个家,她更需要我。”
瞿奕蹙眉:“小钰长大了,也该独立了,怎么能小时候一样,事事依赖哥哥?”
“她再独立,情感上的需求,也永远无法代替。”
瞿奕叹了口气:“你们兄妹感情好了这么多年,难以分开我也理解,但你们也不可能永远在一起,你要娶妻,她要嫁人,以后会来往得更少,你要试着切断这份羁绊。”
瞿渡认真地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不可能。”
他这辈子都不可能亲自去斩断这段感情。
暗尘旧香 二十渡雨(11)
时间很快过去,转眼就要高考。
提前两天,收拾东西回家。
谷钰和付绫言被分在一个学校,约好第二天一起看考场。
瞿渡打了电话过来,鼓励她按平常水平发挥。本想絮絮叨叨多说些,那边却又有人叫他。
是又要上课了。
把他老妈子操心的心思掐死在摇篮里。
他无奈地应了声:“马上。”
谷钰说:“该嘱咐的,老师都讲尽了。哥,我明天会加油的。”
话是会说尽的,但忧心却不会停止。
他应声“好”,声线温柔:“等你考完,我就回来给你过生日。”
她今年生日正好在高考后的二十天,六月二十八号。
挂掉电话,谷钰看了眼时间,并不打算写题。
最后两天的时间,她想放松一下。
她摸到书房,打开电脑,输入密码,随便找了部片子。
过了生日,她就满十八了,她不想到那个时候,既无实践,也无理论经验地和瞿渡做爱。
情侣都该走到那步的吧?
就当做心理建设了。
前面铺垫得很少,简直是开门见山,男女主角前戏没做多久,就开始正戏了。
音量调得低,怕隔墙有耳似的,可事实上,他们的粗喘、娇吟,却像贴着她的耳朵发出来的。
大概是因为“做贼心虚”,又或许是房间太静。
谷钰看得目瞪口呆,心狂跳不已,像被搁在猛擂的鼓面上,震得简直发疼。
她害怕得,甚至不敢回忆上次的事情。
看了不到叁分之一,她就关了页面,清除所有痕迹,再关掉电脑。
向来老实乖巧的女孩子,居然会偷摸摸地看片子。
连谷钰自己也觉得羞耻。
她忽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跑到厨房,猛灌凉水。
是天气太热了吗?她脸烫得如刚蒸过汗蒸,满是汗。
受白天的影响,当夜的梦里,便是她和瞿渡做爱的场景。
她明明没将自己和瞿渡代入到片中,可环境、动作、乃至话语,都如出一辙。
瞿渡掐着她的腰,死劲地往前顶,口里说着:“舒不舒服,嗯?我还可以再用力点……”
她晃着乳儿,咬着下唇,欲拒还迎地推着他的胸膛,喉间溢出娇喘。
他们在学校的楼顶,她一面享受情欲的快感,一面担心有人会上来,撞见这一幕。
担心的终究会发生,马上有人走上来。
有阻挡,他们看不到淫糜的二人。
谷钰眼里全是慌乱,瞿渡却还在不管不顾地插干。
他们说了什么话,她完全听不见,只会小声地说“不要”、“停下”、“求求你”。
直到那几人离去,他将她翻个身,继续肏她,没过几分钟,他抽出来,射在她腿上。
她软趴趴地跪下去,倒在地上散落的衣物上……
醒来后,谷钰已经羞耻地不敢起床。
下身的濡湿告诉她,她为这出春梦动情了。
她极度后悔看了那部av。
哪怕害羞,她也不得不承认,她对瞿渡,是有几分渴望的。
那部片子勾起了她深埋于心的,羞于启齿的欲念,这令她更加羞愤难当。
她爬起来,翻到那本素描本,又画了一幅瞿渡,试图以此忘记那些念头。
是那天从ktv出来,站在树下的瞿渡。
他身边是光与暗的交界,他单手下垂,另一只插在裤兜里,眼皮半合,脸上几分醉意。
谷钰忽然想到,如果那天,他指间夹支烟,会不会更性感。
于是便给加上去了。
第二幅,则是他靠着沙发靠背,两腿分开,腕上戴着表。
画完两幅素描,那点旖念便消散得一干二净了。
恰逢付绫言来找她,谷钰给她看,她思忖几秒,说:“你哥看着没这么不近人情。”
是了,她画的人太冷漠。
而且构图略显生硬,许多细节也不完美。
也许,该找个机会,让他当她的模特。
*
谷钰发挥很稳,最后一场英语考完,她如释重负。
对完答案,她告诉瞿渡,s大妥了。
瞿渡听着她语气里的欣喜,笑了:“我妹妹是天下最棒的。”
毫不迟疑的褒扬,丝毫不担心她会骄傲。
这几个月的鏖战,让谷钰内分泌有些失调,脸上开始冒痘痘,月经也不太正常,人也胖了十几斤。
总不能以这个样子见瞿渡。
休整几天,谷钰开始调整作息。
每天早晨六点起床,慢跑四十分钟,减少正餐,多吃水果和蔬菜沙拉,晚上十一点入睡。
不到半个月,就恢复了不少。
成绩也出来了。
不出谷钰所料,她上了s大的分数线。
离医学院的线还差几分,但供她选的专业还是不少。
开始填志愿的当天,谷菁说要跟她谈一谈。
谷钰看着她挺直的背影,没由来的,心头一慌。
谷菁双手环抱着,站在阳台栏杆边,见谷钰走过来,睨了她一眼。
叁堂会审,谷钰面对的虽只有谷菁一个人,也感到莫大的压力。
“还没填志愿?”
“嗯。”
谷菁语气淡淡的:“我知道你想填s大,跟你哥读一个学校。别填s大了,留在澜市,在l大读金融吧,你的分数刚好可以上。读完研,想当大学老师,或者进企业,路我都可以替你铺好。”
“为什么?!”谷钰一下急了,声音猛地拔高。
她做领导做久了,日常说话难免带点官腔,但从未对谷钰这样发号施令过。
谷菁没什么表情,语气骤然冷了八度,“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存的什么心思?这段时间我没干涉你,不是完全不管你。你在我眼皮子底下,还做不了什么,等你跑到那边,跟你哥做些不叁不四的,我手伸得再长,也管不着了。”
谷钰脸白了:“妈,你在说什么?”
“你甭跟我装傻,就你这点道行,能骗得着谁?这事说出去,我和你爸也就不用混了。我知道你和你哥未必把我们放在眼里,但就当为了他的人生,你就老老实实待在澜市吧。”
谷钰眼眶登时红了,“凭什么?”
“就凭你们的感情不为天理所容!我原先只当你们兄妹感情深,喜欢黏在一起,也无可厚非,也怪我工作忙,没留神就让你们发展成这样。”
“你们之前做了什么,我不想追究,你哥我还是了解的,他不会当真对你做什么,但我不会继续放任下去。这事就这么定了,没得商量。”
末了,她又稍稍放软了语气:“小钰,你正值花样年华,不要轻易把你的后半生毁了。”
看似劝诫,实则是警告。
谷钰道行是浅,否则她也不会一个反驳的字都吐不出来。
哪像谷菁,不动一兵一卒,就把她杀得片甲不留。
而这一番话既给她留了面子,又把她的后路完全堵住,叫她只能答应。
谷钰终于明白,如坠冰窟是什么感受。
全身血液仿佛冻住,嘴唇血色瞬间褪尽,止不住得想发抖,却说不清是气得,还是怕得。
……
当天夜里,谷钰做了噩梦。
高考前的两个月,因为压力大,她经常做梦。
经过一段时间调整,她已经很久没做梦了。
可现在又开始了。
梦里,瞿渡来找她,谷菁狠狠地发了一通脾气,谷奕气得脸成了猪肝色,若不是沉宛清拉着,他手边的钓鱼竿怕早打断了。
瞿渡跪在地上,膝下是一滩血,触目惊心。
她看过去,那是一地玻璃碎渣,他就那么跪着,一声不吭。
谷钰哭着求饶,“我去l大,去l大,别再打他了,他要是出事了,我死给你们看。”
谷菁怒火消了些,冷笑地看向她:“早些答应,你哥也不用受这些苦了。又或者,当初你们没鬼迷心窍,现在还是相亲相爱的好兄妹呢。”
*
谷钰最终如谷菁所愿,报了l大的金融系。
付绫言则去了洮市。
谷钰彻底变成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不知道谷菁跟瞿渡说了什么,他没再回澜市,也没再打来电话。
只有生日礼物,是照常寄回来的。
谷钰十八岁生日那天,谷菁给她办了成年派对暨升学宴,来的都是官场、商界人士,借这场机会,不知又完成了多少暗中交易。
作为成年礼物,瞿奕送她学校旁边一间小公寓,谷菁送她一整套名牌衣服、鞋、首饰,典型的打个巴掌再给枣。
她用强势手段逼得谷钰屈服,又念着母女情,想挽回一二,在她眼里,最重要的,大概还是利益平衡。
是什么时候,谷菁的官场做风也用到女儿身上来了,淋漓尽致地。
而瞿渡送的是一颗雕成玫瑰的粉珍珠。
玫瑰是爱,珍珠是珍惜。
她明白他的意思。
不管分开还是在一起,他都不会后悔。
刚开始的几天,谷钰夜夜抱着那本素描本哭。
她也不用压抑哭声,反正她哭得睡着之后,谷菁才会回家。
那次噩梦之后,瞿渡再未进过她的梦中。
谷钰一边骂他薄情,无心,懦弱,一边又哭着想念他。
就连贪心一个梦,也不能满足她吗?
付绫言得知他们的事情,陪她待了一整天,想讨她开心,用尽办法,也不见成效。
她没敢跟谷钰说,瞿渡其实回来过。
他是瞒着所有人回来的。
为了避免被发现,他租了辆车开回澜市。
他找到付绫言,沉默半晌,却不知道说什么。毕竟她也没办法一直陪伴谷钰。
末了,只说了句:“你替我安慰安慰她,她爱哭,但哭多了也伤身。”
“好。”
“如果可以,九月开学之后,你们也多联系。”他不想谷钰在他们断绝联系之后,还和这个闺蜜渐行渐远渐无书。
“好,如果你想知道她的近况,可以来问我。”
“谢谢。”
最后,瞿渡给了她一袋子零食,付绫言看了眼,都是谷钰爱吃的。
意图不言而喻。
“别告诉她我回来过。”
“好。”
付绫言忍不住想,他应该早料到过这一天,以至于他看起来并不慌乱。
可他如果真的理智,也不会开十个小时车回澜市,就为嘱咐她几句不痛不痒的话。
他还是想见她的吧。
哪怕隔着重重阻碍,哪怕结果依旧是见不到。
瞿渡扭了扭肩,转身离开。
他是开了太久车,导致肩膀酸痛。付绫言却觉得,他是担了太重的责任,抖落的,却是尘埃。
这是瞿渡,既可以为谷钰战无不胜,也可以为她坚不可摧的人。
暗尘旧香 二十渡雨(12)
交完最后一篇画稿,谷钰扭了扭酸涩的脖颈。
窗外,红霞漫天,晚归的鸟划过,快得只留下一条线,夏蝉也渐渐安分下来。
谷钰心中一时怅惘。
她起身,给自己倒杯水,盯着墙上画框发呆。
漆成白色的木质画框上雕着繁复的花纹,颇为复古韵味,似是十八九世纪英伦风格。
她看的却是框中的画。
画的是男人,笔法略见拙劣,暗藏的情意像雾一般,丝丝缕缕地透出来。
那是四年前的瞿渡。
常人是面相不佳,羞于上镜,瞿渡是一张美人皮,仍是不爱照相。
即使有相片留存,也被谷菁清走。要斩便斩草除根,以免春风吹又生,这是她所信奉的。
她只能借此拙画以求慰藉。
她不由得想,听谷菁说,他在s大读研,边领着高额奖学金,边在各大着名医学刊物上发表着论文。
谷菁的意思,无非是暗指,即使没有她,他照样活得风生水起。抑或像幼时借别人家的孩子,来激励她。
而事实上,瞿渡也是她的孩子。这一套,对她也不管用了。
现在,他也该毕业了。
毕业季,有的已经入职,领着或微薄或可观的薪水,有的还在细细规划未来,看似斟酌再叁,实际迷茫无措,比如谷钰。
金融她并不喜欢,凭着尚可的聪明,混到毕业。
那时是为安谷菁的心,不让她为难瞿渡,而今,她也无法再干涉她的未来了。
去年,上头严抓狠打,一批高官下马,混得风生水起的谷菁不可能两袖清风,置身事外,但她有出乎常人的危机意识,在嗅到不对劲的意味前,躲去国外,至今未归。
官商勾结是常事,瞿奕事业也受到打击,境况却好过谷菁,整顿一年,东山再起。
大学期间,谷钰不断在网上发表画作,起初是一些素描、水彩,后来专程买了手绘板,慢慢摸索,不断提升画技,形成固定个人风格,也积累了一批粉丝。
付绫言开玩笑说,她将来成了画家,一定要送她画作,存个几十年,也许标了谷钰名号的画有价无市。
其实是她夸张了。
谷钰不愁吃穿用度,偶尔接几笔单,钱攒起来,至今为止,还不及毕业那年,谷菁送的一套名牌值钱。
所以,她既不用苦心钻研画技,也不用追求崇高艺术。
画画不过打发闲暇时间罢了,不然总是想到瞿渡。
这也是付绫言给她的建议。
刚开始的两年,谷钰总是因不相干的人或事想起瞿渡。
吃鱼时,会想起他们曾在澜山水库边的车内,无言坐着;下雨时,会想起那天晚上,瞿渡拎着把黑伞,站在教室前门。
甚至舍友谈恋爱,对方是个体贴人的,也想到瞿渡。
中了蛊一样。
而下了蛊的人,是否也在她不知道的地方,熬着思念的毒。
*
谷钰再次拒绝梁星远的邀请,无丝毫歉意。
他也在l大就读,建筑系,与她的经管院隔了大半个校区,却总来寻她。
他从未说过追她,那股殷勤劲儿,却是让明眼人一瞧便知。
谷钰无意间提起当时的黄段子,梁星远支支吾吾的,说了实话。
她的直觉没错,女主角就是以她为蓝本。
坦诚完,他立马道歉,只是一时兴起,并没有故意亵渎她的意思。
亵渎。多严重的词啊。谷钰不禁发笑。
梁星远怔怔地看着她,觉得她变了,说不出来的变化。
谷钰收了笑,用同样的坦诚回报他:“我有喜欢的人了。”
他一时没回过神,以为是她找老掉牙的借口拒绝他。
她是经管院院花级的人物,若有喜欢的对象,早传出来了,平时也没走得近的男性朋友,高中时呢,她只顾埋头学习,不屑与犯花痴的女生为伍——这是梁星远的看法。
事实上,是谷钰看多了瞿渡那张脸,对高中一群虽意气风发,但青涩未脱的男生毫无兴趣。
谷钰也不解释,道声“有事先走”,就把他抛至脑后。
这种时候,也顾不上礼貌了。
然而,梁星远是执着的,他坚信那句话是托词,事实也证明,这四年来,她并未有男友。
有时,梁星远邀她,她会赴约,比如同学聚会。不得已而为之,并非给他面子。
多数情况下,就算同学撺掇她试一试,她也没萌生过,和他交往看看的念头。
你得到过更好的,就很难看上不及那个人的别人了。
人就是这么被惯坏的。
与谷钰交好的同学不知道她有一个哥哥,只隐约听到风言风语,关于谷菁,关于瞿奕。
有羡慕,有嫉妒,也有诋毁。
说她不过是花瓶,靠父母的关系,天天穿名牌,得老师关照,还有无数男生甘愿前赴后继,只为讨她青睐。
还有人说她欲擒故纵,吊着一个又一个,看似哪个都不接受,其实是在暗自比较,等待着更优质的。
高中的环境更为简单纯粹,谷钰又被瞿渡,被付绫言护得很好,这样的处境,她难以适应。
时间长了,她也就学着去漠视了。
没了鸡妈妈的庇护,小鸡仔也要学着长大。
挂掉梁星远的电话后,谷钰决定去理个发。
经不起理发师的忽悠,她选择一款价格不低的烫染。
漫长的等待后,谷钰看着镜中的自己,一时无言。
她一头黑长直,被剪得将将过肩,发尾烫出棕色小波浪,刘海也变了样,她不落凡尘的气质,多了两分风尘气息。
不能说不好看,只是自己没习惯。
理发师还在自吹自擂:“小姐,我就说吧,这发型特别适合你,衬得脸又小又白……”
谷钰抚了抚发尾,不禁想,不知道瞿渡见到她,还能不能认出来。
于是笑出来。
没想到这个不经意的想法很快应验。
*
谷钰拎着一个便利店的袋子,准备回家时,被一个莽撞的男孩子撞了。
膝盖狠狠地蹭在地面,不断地冒血,手掌也被蹭掉了皮。
酸奶、薯片、果脯、奶糖等零食滚落一地。
大男孩一下慌了,连声道歉,说带她去医院。
谷钰没拒绝。
好在医院不远。
护士手脚麻利地给她消毒、上药、贴上纱布,嘱咐几句,拿上药,就可以走。
男孩看着她手里的单子发傻,谷钰笑着说:“没关系,姐姐自己付钱,你快回家吧,谢谢你陪我来。”
说到底,没拒绝的原因,只是不想一个人。
说起来挺矫情的,她可以独自吃饭、上课、购物,来医院则是例外。也许是从小到大,来医院统共几次,都有瞿渡陪。
他正要说什么,她看见一道一晃而过的身影,紧跟着一道声音:“哎,小瞿——”
谷钰愣了愣,不顾膝盖还受着伤,拔腿追过去。
她已经做好出糗的准备,因思念产生的幻听幻视,已出现过几回。
熟能生巧,她不怕丢脸。
男孩急急跟上,喊着:“姐姐,你慢点!”
谷钰感觉得到止住血的伤口绷开了,却来不及去查看。
眼前最重要的事,是确认那人的“真伪”。
男人停住脚步,是被追上的科室主任叫住的。
他转过身,准备应话,余光被另一道纤细的身影占据。
鲜艳的,生动的。
他一下哑了言,千言万语翻涌,堵在喉口,不知怎的,似乎连听觉也不再灵敏。
她穿着水洗蓝牛仔长裙,停在六七步之外,胸膛微微起伏,膝上沁染开来的血触目惊心。
十几岁的大男生徘徊在她身后,犹豫着该如何开口。
有一种不知今夕何夕的错觉。
站在那儿的,仿佛还是个只会拉着他袖子哼歌的小屁孩。
十几年好似一梦晃过。
马主任晃晃手,试图唤回瞿渡的神。
“小瞿,发什么呆呢?你钱包落了,不准要了?”
瞿渡接过钱包,说声“谢谢”,大跨步迈过他,一把将谷钰抱入怀。
如此真切的温度与气息,紧紧地贴着她,钻入她的四肢百骸,威力巨大,伤筋动骨得她当即落了泪。
医院人来人往,不容得他们站在大厅中央静静相拥,既无浪漫的氛围,也不合时宜。
瞿渡放开她,叹息了声:“隔了这么久再见面,居然是医院。怎么伤的?”
这般语气,仿佛只是多年老友重逢,熟稔依旧,无半分裂隙。
他拭泪的动作极尽温柔,谷钰难忍的酸意又将溃堤。
见她说不出话来,大男生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瞿渡将她牵引到一边,撕开纱布,检查了下伤口,决定再带她回去重新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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