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尘旧香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在寒
何劭和林霜霜这对本是不受看好的,一个沉默寡言,独来独往;一个性格泼辣,人怕鬼愁。可居然,两人婚后生活恩爱平静,没闹出什么鸡飞狗跳的动静。
人们还以为何劭制住了林霜霜,让她变了性。可到底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又有人见她叉着腰骂人。
原来是邻居为了修屋,趁两人不在,挖掉她家后头十几棵老树,没有赔偿,没有事先告知。
那些树是何劭刚出生那年,他爷爷栽的,林霜霜气不打一处来,骂得极其难听,一展婚前的威风。
旁观的人见何劭出现,看热闹的心又沸腾几分,猜他是配合她,还是劝她息事宁人。
不料,何劭却是站在那儿,弯腰检查着树的情况。
林霜霜又心疼又气,被人欺负到头上,还闷不吭声的。
树已经被挖断了根,没法再活,他直起身,抄起一把锄头,走到邻居家门前,见到玻璃就砸,那口水缸厚实,他砸了好几下才砸破。最后那一下,他被震得手麻,锄头差点被震脱。
他虽表情平静,不见怒意,却没人敢上前阻拦,徒劳地劝着他不要冲动。
穷山恶水出刁民,他们这地不算偏,恶人也不稀罕,可没见过何劭这种平时老实巴交,突然凶神恶煞的。
砸完能砸的,锄头也废了。何劭甩掉,牵起林霜霜的手,说:“回家吧。”
他们不顾邻居的骂声,别人的议论声,相携回到自己家。
“下次你别跟人吵。”
换作别人,林霜霜肯定要怒怼回去,何劭替她出口恶气,她不同他计较。
何劭又说:“万一动起手来,你落不着好,要记得,有人给你撑腰。”
林霜霜心下感动,故意问:“谁?”
“你男人。”
“我男人是谁?”
何劭无奈,“我。”
林霜霜扑过去抱住他,“你刚才真的好凶哦。”
“吓到你了?”
“开什么玩笑,我又不是那群纸老虎。”
何劭摸摸她的后颈,林霜霜又问:“你砸坏人家那么多东西,以后邻里乡亲的,多尴尬啊。”
“不来往就不来往。”
“我妈说,要跟邻居搞好关系,有什么事了,能搭把手……”
“可她骂你。”他打断她。女人在气头上,不惮以最恶毒的话句攻讦,男人听了都要汗颜。
“哦。”林霜霜甜滋滋地亲他的下巴,“我就是这么一说,砍我们家的树,还有理了?又没占他家的地。”
何劭怕她喋喋地说下去,会越说越气,索性以吻封唇。
*
那天,林霜霜用成衣店赚来的钱,买了几件家什,她站在门口,指挥人搬进搬出。
有人凑来看,“这么多,不少钱吧?你管何劭的钱啊?”
是那天同她吵架的女人。
林霜霜呛她:“要你管?”
她的脸垮了垮,“还记恨呐?”
“你把我家树撅了,我不记恨你记恨谁?”
“那地本来就归属权不明,你家也没地契,何太爷就是为了占那块地,才种那几棵树,怎么跟你讲不明白呢?”
“那也不是你家的,连声招呼都不用打?”
“我男人可是去乡政府打了条的,白纸黑字红章,你说是不是?不过没事先跟你们说,是我们理亏。但你男人也砸了我家东西,还你那几棵树还有余呢。”
她这么说,林霜霜就不好再多说。
女人适时递来一把瓜子,两人就这么侃起来。
她叫苏荷,外村嫁过来的,比林霜霜大四岁,孩子都去上小学了。
她问林霜霜:“你有动静没?”
“才结婚半年呢,不着急。”
“也是,看你跟何劭感情怪好的,多过二人生活也不错。”
林霜霜吐掉瓜子壳,笑了笑:“是啊。”
苏荷觉得她也没那么难看,“你跟我吵的时候,活像只母老虎,一提你老公,就是小猫咪。”
苏荷男人不在,林霜霜邀请她带他儿子来家里吃饭,何劭回到家,看到两个女人有说有笑的,还很诧异。
秉着贱名好养活的道理,男孩取名叫土豆,长得却没土豆那么憨实,瘦瘦的,一副机灵相。
林霜霜逗他,“阿姨给你生个番茄陪你好不好?”
土豆说:“土豆是长在地里的,番茄长在地面,陪不了我。”
林霜霜被逗笑,夹一筷子土豆丝给他,土豆摇头:“我不喜欢吃,谢谢阿姨。”
“你叫土豆,为啥不爱吃?”
“妈妈还叫苏荷,她也不喜欢荷花啊。”
“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
“爸爸每次叫你‘荷花’,你都说‘讨厌’。”
苏荷作势扬手,“嘿,你这孩子。”
苏荷母子回家,何劭边洗碗,边问她:“不是说不来往了么?”
“就许你们男人不打不相识啊,不许我们女人不骂不相识啊?”
林霜霜总有歪理,何劭换个话题:“怎么买这么多东西?”
“赚到了钱,就买了。”
“我有钱,不用你出,你自己攒着。”
“你赚得比我多,大钱攒着,小钱花了没事。”
这种事,何劭全权由她定。林霜霜笑道:“这么放心我,真不怕我卷你的钱,跟情夫跑了?”村里也不是没发生过这样的事。
何劭思忖片刻:“你不会。”
“你这么肯定啊?”
“你找不到比我更大,活更好的。”
林霜霜笑喷了,“还很自信。大是大,但你知不知道最开始你活多差?”
何劭默然,将碗沥干水,收进碗柜。
林霜霜意识到这是男人的尊严所在,安抚性地摸摸他的老二,“至少你现在有进步了呀。”
何劭一把抱起她,身体力行地证明,他现在的活,真的很好。
次日,苏荷跟林霜霜说:“你们晚上动静也太大了吧。”
林霜霜:“这你也能听到?”
说是邻居,两栋屋子也隔了段距离。
苏荷:“我男人回来得晚,出来接他,正好听到了。”她语带嗔意,“都怪你,他也折腾得我半死。”
林霜霜毫不矜持地大笑。
暗尘旧香 二十一烧霜(7)
山里一入冬,便冷得慌。林霜霜出生在霜降,却一点也捱不了冻。何劭特地在入冬前备了一柴房的柴,用来烧火做饭取暖。
何劭是不怕冻的,寒冬腊月的,一件毛衣,一件棉衣就够了。
林霜霜裹得简直里叁层外叁层,也不出门赚钱了。将至春节,各个村子要宰猪宰羊的多起来,何劭很忙,她就一个人待在家里。
她一个人闲着没啥事,就把苏荷喊来,一起烤火,一起唠嗑。
苏荷要搓玉米粒,林霜霜帮她。
面前燃着火堆,下面埋着两个红薯,灶上架鼎水,小火煨着,地上一个大竹篓,里面是晒得橙黄的玉米。这些要磨成玉米面。
一到年底,苏荷就忙得不行,收了黄豆之后,还要打豆腐,腌白菜。
何家有地,租出去了,每年有笔租金收。苏荷男人在镇里务工,她要种地,一个人忙不过来,所以,土豆小小的肩膀,就要承担不少。
苏荷同样二十几岁的年纪,手却粗糙得多。她羡慕地看苏荷,“你怎么还是细皮嫩肉的啊?”
“在家都是何劭干活,而且我会用热水泡手,涂手膏。”
“嫁个好男人,比什么都强。”
林霜霜骄傲地挺胸,“那他也是娶了我这个好老婆。”
苏荷嗤一声,不信她的自吹自擂。
中午吃白菜、酸豆角炒肉末、番茄炒蛋,林霜霜只会这几样简单的。不像苏荷,会烙饼,做面条,腌萝卜干……
苏荷说:“你啊,就是被你男人惯的。”
这么一想,何劭对她是真的好得没话说。
苏荷为了答谢林霜霜,给她送了不少干货、腌制品,够他们吃完这个冬天了。
天气越来越冷,土豆也放了寒假,帮苏荷干一阵活,再吆叁喝四的满山乱逛,山里野物多,他偶尔拎只野兔子、野鸟回来。
林霜霜还蛮羡慕的,她几乎没有朋友,因为她凶。他们背地里议论她的脸,不管他们有没有恶意,林霜霜一律凶回去,久而久之,就没人愿意跟她玩。
小时候不懂,现在才明白,是自尊心作祟。
上天不总是残忍苛刻的,容貌受毁,林霜霜学习成绩却很好,一直保持年级第一。当然,整个年级也没多少人。
但家里没钱供她继续读下去。供到二十岁,高中毕业,准备把她嫁出去,也没人想娶。
也就何劭这个糙男人,愿意娶她。
不仅愿意娶她,还看上了她。
临近年底,村里的水塘抽干了水,塘主人把鱼打捞上来,在塘边卖。都是个头大的草鱼,比镇上还便宜些。
苏荷拉上林霜霜,一人一口气买了叁十斤。
呼哧呼哧提桶回家,剖腹刮鳞,掏掉内脏,鱼子、鱼鳔留下。不用清洗,直接挂灶上,做腊鱼。
还剩一部分,林霜霜送回娘家。林母笑着啐她,说:“你还想得起我们呐。”
她临回家前,林母给她打包了一蛇皮袋吃的。
林霜霜没给娘家买什么,反而捎回去这么多东西,怪不好意思的。
林母说:“女婿可比你懂事,送来好多肉哩。”她嫌弃地戳戳林霜霜,“你啊。”
那年头肉可不便宜,一般人家过年才会杀猪。
林霜霜一愣,她不知道这事。
回家问何劭,他说:“你怕冷,就没带你一起,我就是顺路送点儿。”
何劭没有双亲,和亲戚来往得也少,但这些人情世故,不代表他不懂。她心大,这些事就由他来操心。
林霜霜抱住他的腰,蹭了蹭。
*
腊月下旬,大雪封山,何劭也就不出门了。
林霜霜想起一出是一出,问他:“要不买点鸡崽,鸭崽,回来养着?”
以前他是一个人,没空顾,现在总得养点家禽,下的蛋可以给他补营养,还有肉吃。
村里家家户户都养禽畜,显得他们家清冷极了。
何劭想了想,给否了:“要扫鸡粪,还要喂食,挺麻烦的,会累着你。”
林霜霜好笑:“这能怎么累着我?我又不是千金大小姐。”
何劭摇摇头,不置可否。
林霜霜摇撼他的手臂,“好不好嘛?”
多稀罕呐,某天张牙舞爪的母老虎,也像小猫咪一样,伸出舌头舔主人的手背。
她的声音像揉碎的青草,带着独有的清新,以及泥土的腥味,这种味道,只有何劭能接受。
林霜霜得了何劭的默许,便向苏荷取经。听了一通,她彻底晕了,决定先搁置一段时间。
苏荷家要打豆腐,林霜霜过去帮忙,苏荷请她喝豆花,还教她做豆腐乳。
一天下来,林霜霜疲惫不堪,腰酸背痛。她早早地躺上床,何劭不在,直觉得被窝冷。
不等她喊,何劭正好洗完澡回房。
他钻进被窝,热气靠近,她顿时觉得浑身熨帖。
林霜霜手脚缠上他,乳儿贴着他的胸膛,脸挨着他颈侧,对她来说,他比汤婆子还管用。
何劭手搭上她的腰,探进去,摩挲着。她已经习惯他掌心的糙度,很快动了情,以为他想要,配合地在他耳边轻轻吐气。
不料,他开始按压起来。他手劲大,做事常常把她弄青,不在意乱情迷时,他有意收敛了力道,按得她很舒服。
林霜霜“嗯嗯”地轻哼,跟叫床似的。何劭听得心猿意马。
又按了一会儿,何劭低头吻她。
经过几个月的磨合,他们接吻已足够熟练、有默契,何劭半摸半亲地,进入了她。
棉被压在身上,动作受阻,体温上升得更快。渐渐地,出了汗,闷在被里,味道愈发暧昧。
何劭将林霜霜翻了个身,托着她小腹,一手掰着她的腿,一下下地破开穴壁。
肉体撞击的声音,也窒闷在被子里。
他射在最里面,没立即抽出,林霜霜紧紧抱着他,喘息稍定,说:“你说,为什么我一直没怀?”
“没怀就没怀,不急。”
林霜霜忧心:“我月事不准,是不是我的问题啊?”
她十六岁才来,一直没太注意,影不影响,她也不清楚。
何劭还是那两个字:“不急。”
林霜霜拍他一下,蛮不讲理道:“你次次射里面,没怀上不是我的问题,就是你的,你二选一吧。”
何劭莫名其妙接了这烫手山芋,怎么答都是错,干脆不说。
林霜霜缩了缩甬道,夹得他半软的男根硬了两分,她扭扭腰:“再来一次。”
何劭不为所动:“你想要我,还是要孩子?”
“有区别吗?”不都是跟他做吗?
“有。”
就这个问题上,何劭始终有种执拗,不想他只是一个生殖工具。跟她做爱是快乐,他不想这么……急功近利。
惯得他!林霜霜推他一把,他不设防,就被她压在身下。
女上的姿势不是没试过,但她一副要强他的态势。何劭未做反抗。
林霜霜骑在何劭身上,被子堪堪挂在她背上,一白一黑的对比,就这么凸显出来,像阴阳鱼的两极,又极其契合。
她就着原有的润滑,缓慢地起伏。
她一手按着他胸膛,一手摸自己的脸,遗憾地说:“要是没烧伤,我肯定也是十里八村的美女呢!生孩子,肯定长得不差。”
她其实有一点私心,把自己的遗憾,从孩子身上找补回来。
何劭心中一动。
他闭上眼,在脑海里勾勒出她的样貌。
唇小,鼻头微翘,眼睛不大,单眼皮,眉毛颜色很淡,有些杂,但她皮肤白,脸上的瑕疵也不明显,六分的美,能提到八分。
那小半张脸的疤痕,像块瘢,让人忽视不掉,八分的美,直接腰斩到叁四分。
林霜霜揪他的乳头,他疼得“嘶”一声,“干吗?连我的脸都不想看了?”
何劭复又睁开眼,暗黄的烛光下,她的表情凶神恶煞的,鼻子皱起来,疤痕的纹路更深了。
他摇头:“你在我眼里,是十一分的漂亮。”
超过十分的那种。
林霜霜不信:“唬我呢吧?何劭,你上哪学的花言巧语?”
何劭知道她是害羞,故意掩饰。林霜霜像刺猬,仙人球,苍耳……是那种其貌不扬,用一身刺来保护自己,其实内心很软很纯粹的生物。
林霜霜没有停,但速度缓下来了。她本来就很累了。
何劭一使力,两人位置调转过来,床板不知何处,“咔”的一声响。
他猛地一捅,很深很重,她“啊啊”地浪叫。他一年难得赋闲,精力充沛,提速插干,交合处带出一些白沫。
林霜霜双手抓着枕头,被子彻底滑开,却不觉得冷。两人的身体都是炽热的。
他肏得狠,她体力不济,勉强承接了几下,几乎晕厥。
清醒过来,林霜霜唯一一个念头居然是:在床上被干到晕,好丢脸啊。
何劭额上的汗珠滴落在她胸口,她心口也跟着一烫。
在床上,任林霜霜有再大的威风,此时也耍不出来了。
她像只刚断奶的小羊,绵绵地叫着。他则是叼走她的一匹饿狼。
何劭紧咬着牙根,林霜霜看出他快到了,想到一股精液将灌入她的子宫,便再一次到达高潮。
他叫她的名字。
林霜霜有气无力地应着。
“你说爱我,我就给你。”他知道自己卑鄙,拿这种事要挟她。
两人口头上从来不谈情情爱爱的,表达感情的方式无非是接吻,做爱这一些。
林霜霜也不忸怩:“爱你爱你,我最爱你。”
何劭终于冲刺最后两下,射给她。
暗尘旧香 二十一烧霜(8)
过年好歹过了段二人时光,年后,何劭生意没那么好,便另谋他事。
——林霜霜才知道,屠宰淡季,何劭还去采山货卖钱。
离家不远,有一大片竹林,雪融后,冬笋尖争先冒出地面。冬笋比春笋更嫩,个头更小,价格也更好。
何劭扛起锄头和竹篓,一上去就是半天,回来吃顿饭,下午再去,几天下来,大堂角落堆满笋。
有人专门开车来收,他叁四十的年纪,头戴黑色毛线帽,穿着旧得露了絮的棉衣,敞着,底下的毛衣破了几个小洞。
林霜霜给他倒杯茶,端出瓜果来招待,毕竟还没出正月。
把钱结了,他对何劭说:“今年比去年多二叁十斤啊,结了婚果然不一样,要赚钱养家啊。”
搁往常,何劭不会理他的打趣,这回却“嗯”了声。
那人凑到何劭面前,小声说:“你一个人过惯了,我还以为你不打算结婚了呢,没想到你娶了林霜霜。嫂子看着挺贤惠的啊,没外面说得那么……”不堪。
何劭一愣,摇头:“外面说什么我不知道,我老婆很好,你别听那些人瞎讲。”
两个大男人又约好下次来收春笋的时间,那人告辞。
林霜霜放下抹布,坐到何劭腿上,“刚刚在说什么?”她只听到何劭的话。
“夸你呢。”何劭转移话题,“中午吃笋片炒腊肉?”
“行。”她问,“你真觉得我好啊?我哪里好了?又不勤快,不好看,还凶。”
他憋了会儿,才说:“你对我好就好。”
林霜霜捧着他的脸亲了下他的嘴,“你对我好,我才对你好。”
何劭声音有点闷:“我又不要你报恩。”
“但是人就是这样的啊,我有良心,你对我好,我不对你好,我心里过意不去。”
好不好的,绕口令一样。
就不能是因为爱我,才对我好么?那天还说了爱他。何劭想不通,又觉得她真是冷血心肠,那话也许只是哄骗他。
林霜霜神经向来大条,说了真实想法,也没管他是否会多想,继续做家务。
何劭有点气她,又是喜欢把气闷在肚里的人,好些天,欢爱照常,因为她想要孩子,但连她也觉察到他不对劲。
他话变得更少了,有时就用语气词做回应。
那天,林霜霜在厨房里切菜,脑子里浮现起这段时间的种种,她甚至不知道源头是什么,越想越气,冲到何劭面前。
“何劭,你什么意思?有屁就放,有话就说,我哪里惹你了吗?”
他看到她手上的刀,愣了下,没作声。旁人见了,只怕她这气势汹汹的,是要砍人。
她哪里都没惹他,他只是……心灰意懒罢了。
他的目光移到灰黄的地面,积年累月,无数脏污掩了黄土本有的颜色,一如他的心积了很多尘灰,压实,就成了垢。
某一天,有人将垢铲掉,他的心终于重见天日,她又一铲子一铲子,挖土给他埋回去,只给他喘口气的机会。
情爱的滋味——多么美,多么珍贵。
他以为她也这么以为。
结果她是想要孩子,受良心的趋势。
他低着头,她盯着他。
一个人的沉默是逃避,一个人的沉默是攻击,一场无声的,分不出胜负的追逐。
吵架没有点燃,沉默就被打破。
苏荷来讨点冬笋,何劭起身拿几斤给她,林霜霜回房切菜,笃笃笃,隔着老远都听得清楚。
*
整个下午,林霜霜没再和何劭说过半句话。
晚上,她洗了澡,回房见何劭低着头不知在干什么。
闻到她身上的香气,他心神蓦地一乱,手上的针一偏,扎到手指。
林霜霜这才看清,他对着灯光在缝衣扣,衣服是她的。她没好气地翻过去,针脚乱七八糟的,她用剪刀挑了,重新缝。
她抱怨着:“真不知道以前怎么过来的。”
何劭说:“就这样过来的呗。”
林霜霜叁两下缝完,迭好,收进衣柜,转身看何劭:“谈谈。”
他又不做声了。
她很烦躁:“你是锯嘴葫芦吗?好话歹话你都不听,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想什么?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有什么气,就发出来好了啊,不然你以后都这个态度,日子还过得下去吗?”
何劭喉间发涩:“我……”
林霜霜:“你什么你,我忍你很久了我告诉你,你不跟我把话说清楚,我就回娘家,你啥时候想明白了,再来找我。”
她噼里啪啦一堆,炮仗一样,炸得他直发懵。
她看他的表情,要被气死了,他到底是真呆,还是假傻啊?
何劭沉沉吐了口气,说:“林霜霜,我只是想让你爱我一点,哪怕一点,你有吗?”
这回懵的是林霜霜。
一室寂静。
春仍未至,北风唰唰地抄起树叶,往空中飞舞,风落到窗上,又是凶悍的。
林霜霜的脸是恍惚的,含糊不清的,像梦里的女子,等梦醒了,什么也不留下。
物质匮乏的年代,“爱”已经融入了一粥一饭,一针一线之中,难以觉察,难以挑明。
她从未想过自己爱不爱何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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