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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过江河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溪柴暖
老乞丐一脸微醺的摆了摆手:“要这玩意儿干啥啊,要饭的没那么多穷讲究。”说完就把包袱推回铁甲怀里:“走了,好好照顾你们王爷。有事了,就托人去城北破庙留话便是。”
铁甲看着一老一小两个背影,在夜幕里渐行渐远,心下颇为不舍。良久转过身来,见一直跟在身后的邓怜儿,此时还没走,便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说:你亲生父亲毕竟是戴罪之身,若仍以邓为姓,日后恐会遇见很多麻烦。愿意的话,你日后对外,就随我姓铁吧。
邓怜儿闻言眼圈微红,垂垂下拜施了个礼
“铁怜儿谢过义父。”
子时刚过,王府内院的墙上翻过一道黑影来。这黑影身形一纵,就隐在了老王爷卧房外的窗沿之下。仍在灵堂守灵的铁甲,猛然听见内院有破风之声,连忙起身,悄无声息的也摸进了后院。
这黑影与铁甲四目相对,都有些楞。铁甲定睛一看,这黑影正是沈归!
与此同时,铁甲也听见由内院老王爷的寝室之内,传出了几不可闻的声音。他缓步上前,蹲在了沈归的身边,侧耳细听。
屋内,传出了努力压抑后的哭声。这声音就像是失去了幼崽的野兽,痛苦颓然,顺着门窗的缝隙,声声刺在二人的心间。
铁甲和沈归二人,就在这内府窗沿下,陪着老年丧子的中山王爷郭云松,流了一整夜的泪水。





马过江河 第25章 25.李清
郭霜死后的一年,幽北三路发生了几件事。
一者,中山王郭云松刚刚经历了丧子之痛,以致旧病复发,几乎无法出门走动,也很少开口说话了。所幸的是,由于御医孙白术经常前来诊治落方,这病怏怏的身子骨居然还撑过了冬天。
第二,萨满教大长老巴格,以继任萨满林思忧不知去向为由,宣布由自己暂代大萨满之位,并宣布萨满教开始接受宗族府的管理。不过,萨满教的萨满们,通常行走于深山老林旷野荒郊之中,向来独来独往;再加之萨满一教的传承,本就是师传徒一脉单传,讲究的是心口相授,并没有严格的教义教规,所以也没有引起什么波澜来。
这三,沈归成了丐帮太上长老伍乘风的唯一入室弟子,每日间衣衫褴褛,跟着一群乞丐沿街乞讨。开始时,奉京城中的商家百姓,看着还感觉十分新鲜。每逢沈归来乞讨,也都会大把大把的给银子,乞丐们和沈归也乐得照单全。天长日久,新鲜劲一过,便习以为常了。在提起沈归,也不过就是用来提醒自家孩子,不要向他一般没出息罢了。
第四,齐雁和齐返分别托人,给中山王府送来了书信。齐雁随楚植去了华禹大陆最富庶的国家南康。而齐返,则去了历史最悠久的国家北燕。儿时就在一起兄弟三人,此时已身处不同的地方。所幸的是邮路还算通畅,彼此信件往来也并不算困难。
这一日,散朝之后。
宣德帝颜狩回到了东暖阁中端坐窗前,双目远眺远处的城楼,久久无语。身边伺候的内廷总管李清,正指挥着身后的小太监摆上了茶点鲜果。
“你来说说看,咱这幽北三路只要一出了冬,和南康北燕也没什么不同吧?”宣德帝没有回头,声音也刚好让李清听得见。
“是,但奴才还是喜欢咱幽北的气候,四季格外的分明,可以更细致的品味每一个季节的变化。”李清先试了茶点果品,应着皇帝的问话。
“可我幽北仅历三代,毕竟不如北燕他们的底子厚,更没有南康的国库充盈……”
“陛下啊,这才是我幽北三路的优势所在啊。想那北燕,虽一直自诩为华禹大陆正统,但举国风气浑浊老迈。哪怕换个朝代,过不了几年又变回去,就是换汤不换药而已;而那南康更是可笑,一群逐臭争利的贩夫商贾,会有什么作为?”
话至此时,李清顿了顿,微抬双目,见宣德帝仍然目视窗外,赶紧低头继续的说着:
“反观我幽北三路,虽只历三世,但奴才以为,正如旭日东升,三位君王也都是…………”
“好了好了,朕有些乏了,你退下吧。出了这门,先去一趟御马监,叫陆向寅来见朕。”
“是。”李清没再多说什么,叩了个头,一步一退的倒着退出东暖阁的大门。待他来到了门外,下午的斜阳正好照在身上。在这落日余晖的温暖之下,不知从身体的何处,竟被照出了几丝阴寒之气。李清浑身打了个寒颤,目光也变得复杂而阴冷。
幽北的皇宫不算大,李清顺着朱墙慢慢走出了内宫,来到了御马监的院门口。无论是江湖或是朝堂、从东幽到中山再到关北、御马监都凶名极盛。眼下御马监的这个小院,在外面看上去显得竟然还有几分破败。李清咬了咬牙,暗自嘀咕了几句,便换上一副热情洋溢的模样,上前拍打门环。
“咚……咚”
门环发出两下清脆的声响来,里面也没有什么声息。李清站在门外等的有些忐忑,但却没再次拍门催促。
大约过了半柱香左右,这斑驳的黑漆大门,伴着‘吱嘎’一声分开了一个缝隙,由缝隙中钻出一个巨大的脑袋,这大脑袋一见门外的李清,本就不大的眼睛更是眯成了一条缝。
“哎这不是李总管吗?您可是稀客,有日子没见您了。最近身体挺好的?眼下虽然是进了春,但老话讲的好,这春捂秋冻。您平日里虽忙于伺候皇上,自己也得多穿点,当然也得嘱咐皇上多穿点,这要是冻坏了身子………………”
“我这还有口旨……要不等传完了旨咱再聊旁的?”
“嗨,有公干您早说啊,我还以为您今天是串门的呢。你也知道我们这御马监啊,平日里除了马,就只有我和陆师父俩人,这陆师父又嘴紧不爱说话,可是我平时就爱跟人聊天,您说我这一天天闲的又没什么事干,还寻不见一个能跟我聊天的搭子,这憋的人着实是………”
“陆监事在吗?”李清皱了皱眉,但仍然勉强带着笑脸问这个胖子。
“在啊,我们爷俩还能去哪。您看我这么胖,我师父年纪又大了。这刚过了冬天腿脚里面的寒…………”
“那烦劳去回一下,就说李清带着陛下的口旨,来传陆司监的。”
“哎哎哎,陛下的事那是正事,咱们先干正事再聊闲天,说到这天,也眼瞧着快黑下来了。要不然李总管您办完了皇差就留我们这用饭吧,回头我去…………”
这小胖子嘴里一边叨咕着,一边迈腿往小院里面走。这门,只开了一道缝隙。李清站在门外,恨得直把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没过多久,小胖子又重新返回到大门处,李清一眼就看见他脸上带着的红掌印,小胖子眼圈泛红,委屈巴巴的说:“还请师兄赎过在下怠慢无礼。师弟我刚来伺候师父不长时间,因此只知您是李总管,不知您还是我的师兄。刚才师父已经责罚过了,一会您和师父聊天,我去厨房给您再多加一个肉菜当赔罪了……”
李清见这小胖子一脸委屈模样,正红着眼圈跟自己赔礼道歉,胸中阴郁也一扫而光:“是我未讲清楚,也不能都怪你。这,就引我去见陆监事吧。”
总管李清,原本只是个官房内供事的小太监,陆向寅在几年偶然路过官房之时,见他被别的太监欺负,心觉得这个一脸倔强不屈的小太监十分有趣,于是没事就偷着来看他被欺负解闷。官房总共十一个太监,一个总管,十个粗使小太监,数李清年纪最小,身子骨也最弱。小李清虽因种种原因而练就了一副麻利的身手,但也架不住要干七八个人的量。这李清每日从天没亮开始,便开始刷着数不清的恭桶,这整日面对恭桶,自然吃不下饭,身体也就越来越瘦弱。陆向寅观察了几个月,发现小李清虽是个六根不全之人,但天资聪颖且韧劲极强,于是就直接从官房总管那把他要了过来,安排在自己身边调教。
没过几年,本就聪明坚韧的李清,现在又得陆向寅的教导与帮助,自然在内宫之中青云直上。从一个最普通的小太监,摇身一变,竟成了个四品官身的总管,深得宣德帝恩宠。宫里的人都私下议论,说李清就是宣德帝给陆向寅准备的接班人。
这个四品官身的李清,开始还不觉得自己如何。但在皇帝身边日子待久了,再加上身边恭维的太监宫女们推波助澜,也隐隐的有了和陆向寅一争高低的念头。这样一来,李清再不肯低头认小,曾经一口一个的‘师父’,也变成了陆师傅,陆监事。
“陆师傅您最近身子还好啊?早就想来看看您,怎奈我忙于伺候皇上,总也不得空暇。不过今日一见有这孩子伺候您,我也就放心了。日后您若是有什么事,叫这孩子带句话过来就成。”
李清走进正厅,站在陆向寅的面前。二人一坐一站,四目相对,抬头仰视李清的陆向寅嘴角含笑,没有开口说话,只是细细的打量着,这个瘦弱的门徒。李清被这种略带慈爱的目光看的有些火起,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先开了口。
陆向寅听见李清开口,也含笑接过话来:“李总管您客气了。你我虽有些故交,但也是陈年往事无需再提。今日您来这,应是有公事吧?我们还是先公后私,您看可好啊?”
“您说的是。陛下吩咐我前来,是召您前去东暖阁见驾。”
李清见陆向寅开口点破,也不好再拖延时间,顺水推舟地说明了来意。陆向寅听了后面色不变,站起身子说道:
“既是陛下召见,只怕就没有了闲聊的工夫。待日后总管若有闲暇,再来这里坐坐便是。”陆向寅又朝着窗外喊了一句:“小柳子,来。把前日送来的干货给李总管带回去一袋。”
“师……陆监事,想不到您还记得……”这李清的父亲本是山中林场把头,以入山伐木为生。某一年冬天开林祭祀后,被萨满告知:今年山神不应众人开林之请,需要休林一年。但当时的小李清重病卧床,急需他赚钱抓药。于是李清父亲夜晚之间偷偷来到山林之中,想偷偷把今年萨满选定的木神伐倒,向林场工人们证明安全无事,让大伙跟着自己开工。但谁也没想到,干了几十年把头的林父,不知为何就被这棵伐倒的木神树直接拍死在地上,直到第四天才被前来寻找的工人发现。
那阻止伐木的萨满得知此事后,也只长叹了一声。在大伙和萨满的帮助下,李家人办完了林父丧事之后,又把小李清的病给治好了。可眼下李家失去了顶梁柱,只剩下了失明的老母和一对弟妹。没法子,身为长兄的李清咬了咬牙,只好自阉进了宫典身换银。
自打陆向寅知道他的身世后,每逢他生日之时,都会给他做上一桌子的山货席。李清没想到,即便他感觉得到,二人对彼此已经都有了些疏离之感,但陆向寅还惦记着自己,不由想起那些前尘旧事来,满怀感伤的接过小柳子递来的布包,脚步略带踉跄的走回了自己的小院。
这一边,陆向寅慢慢走到东暖阁,站在门外手指轻扣,开口说道:
“奴才陆向寅来迟,请陛下赎罪。”
“来来来,陆监事快进。这李清也真是的,明知他师父腿脚不好,也不给弄个轿子给您坐,真是愈发的不会办事了。”屋内宣德帝声音由远至近,已然走到了门前。
宣德帝一把推开了房门,伸双手弯腰扶起跪在地上的陆向寅,又左右看了看他的气色,这才拉着他的手走进了屋中。
陆向寅被按在了书桌前坐下,宣德帝自己则打开了窗子四周望去。
“陛下不用紧张,四周无人。”
陆向寅开口,宣德帝长出一口气。
“郭家那活,做的干净吗??”
“老奴亲自下的手,之后也做了些外伤”
“绝对干净?”
“既然这会大萨满还未回京,那就是绝对干净了。”
“那就好。今日我请你来,是想和你商量一件事情……”




马过江河 第26章 26.凶手
在那天雪夜之中,陆向寅独身来到自宫墙西南角。这里正是太白卫夜间巡逻路径上最为僻静空旷的一点。距离这个角落里,最近的就是一个小炼房,专门用作处理死于各种原因的太监宫女,平日就不见人烟,也是贼人最易隐蔽身形的地点。这一夜,轮到的正是副统领郭霜,带队巡视的日子。
陆向寅一身暗红棉袍,微胖一张脸,肤色极白,在风雪的映照中格外显眼。身披纯白将军甲的郭霜,带着一队太白禁卫刚拐过一道弯,就看见了雪夜之中的陆向寅。
郭霜见这里有人,略微有些诧异,手下意识地按在身右侧的剑柄之上:“陆监事,深夜在此意欲何为?”
陆向寅步子极慢,朝着郭霜缓缓走来:“小王爷,你本是寿享百年,拜将封侯的命。很可惜,前日我接到一封信函。写信之人说,七杀星有所异动,自北向南而入奉京城。因此异动,此日此时此刻,你也到了魂断之时。考虑到你命不该绝,所以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
郭霜很清楚,虽然自己带着的,是一队久经沙场的太白老兵,但绝不是这陆向寅的对手。他在身后士兵的嘲笑声中认真的思索了一会:“那就给我留下一具干净体面的尸身好了。”身后的禁卫们一瞬间全部安静了下来,惊讶的望着他。
“郭家果然都是明白人。来了。”陆向寅这‘来了’二字话音刚落,就以一种看似缓慢却转瞬而至的身法,朝着郭霜的身子逼近。郭霜眼见陆向寅这怪异无比的身法飞至眼前,抬左脚便往后退了半步,右脚再抬,往后迈一大步,两腿呈弓步状。右手则紧握剑柄意欲抽出,正是想使出一个后撤步的仙人指路剑式。身后的太白禁卫们见到郭霜这以退为进的起手式,心下已然放心一半。毕竟这招仙人指路一经使出,郭霜的身子必然会退去半步避开对手锋芒,而且长剑抽出前刺,攻守兼备亦可变招,可谓是万无一失。
眼见陆向寅在欺近郭霜的剑锋之时,身影一矮便钻进了郭霜的怀中。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啪’一声响起,身披铁甲的郭霜犹如断了线的纸鸢一般,从众士兵的头顶飞过,结结实实的撞在了身后宫墙以上。众人看去,只见郭霜虽然胸甲完好如新,但人已陷入昏迷之中,脸上不见一丝血色,身子瘫软靠在墙上,嘴角开始有血流下。众人眼见着,郭霜嘴角的血愈淌愈急,没多久胸前已是一片血红。
‘嘶………’这一队太白卫,大半都是由郭霜的父亲郭云深,亲自带出来的老兵,因为与郭家感情深厚,才继续跟随郭霜。眼下见这微胖的老人,竟然一个照面就把少主郭霜打的生死未卜,愤怒中更带着满满的寒意。皆因为,他们比谁都知道郭霜的武艺究竟是怎样的程度。
“好了,你们也同去,伺候主子吧。”陆向寅仔细看了看这一队人,还仔细点了一下人数,而后迈步上前。这次的身法快如闪电,三息一过,整队十二名太白禁卫,尽数气绝身死。
“伙房何在?”陆向寅拍了拍手,突然没头没脑的喊了一句。
“在。”四个人影不知从哪里出现,整齐的跪在了陆向寅面前。
“每个都添些外伤,做的细致些。”
“是。”
其中一个领头的人,右臂抖出一把匕首来,走向了宫墙处郭霜的遗体。
“慢,我答应过要给他留下些干净体面。多好的孩子啊,想必是怕郭云松见了伤心难过。”陆向寅拦住了这个领头的男子,自己来到郭霜的遗体前,脚尖一挑便握住了郭霜掉落在身边的佩剑。
“他,我亲自来。”
周围一片安静,只剩下兵刃划破皮肉时,撕裂的声音,在雪夜里回响。
那一日深夜之中,铁甲与沈归在内府窗外,陪着屋内的中山王流了一夜的泪。次日清晨,铁甲就顶着勉强睁开的红肿双眼,着手操办起白事来。下葬之时选在了太阳落山后,前来送行的也只有郭云松铁甲主仆二人,还有背了个包袱匆匆而至的沈归。
“还是那三个问题,谁的令,谁经手,为什么?有结果了吗?”
铁甲皱了皱眉,面有愧色的说:
“目前看来,令,是那位下的,这点已经没什么疑问了。既然知道是谁下的令,那么理由也就也摆到了明面上。只是这下手之人,有太多的可能,时间太短还无法确定。”
沈归站在了舅父遗体的身侧,另一边是早就挖好的墓穴。他放下了身后的包袱,从里面拿出一个香炉、一个小皮卷、一个大号水囊。摆好了一切,又跪在了郭云松面前:
“为了找出亲手杀害舅父之人,今日外孙我,欲对舅父的尸身进行尸检,还请外公应允,先行回避。”说完重重的扣了三个头。
郭云松看着这个刚回自己身边不久的外孙,长长的叹了口气,伸出满是褶皱的手抚摸着以头碰地的沈归:
“哎,若按外公本心来说,并不想让你一个十岁的小毛孩插手这种事。但是先代大萨满李玄鱼和二萨满林思忧都留下过话,不能引导或阻拦你的想法行为。因为在你的身上,需要肩负的东西十分重要,重要到已经超脱了恩仇生死。可是无论你是怎样重要的人,终究先是我郭家人。这事如果你想做,便按你心中所想去做吧。老夫……老夫我去别处走走便是……”
说完,郭云松抚摸了几下沈归的头顶,抬腿朝着密林深处走去。
沈归抹去了脸上的泪痕,先是恭恭敬敬的上了三炷香,而后跪在了郭霜的遗体前:
“舅父,咱们从未见过,也就谈不到有多深厚的感情,甚至您都不知道我究竟是谁。但,自从我开始接受沈归这个身份之时,我们之间就已经血脉相连。如今,无论为您,还是为了外公,甚至是为了至您于死地的那位,都在等着我给他们一个回答。因此,我首先得为您验伤,就不得要惊动您的身体。外甥这里给您上香叩头赔罪了。”
眼见他做完一切之后,身后的铁甲开口:
“这就开始?我要不要也避一避啊?”
“不必了,你就留在这给我打个下手也好。说真的,我是真的不信鬼神这一套,但是不做还不行。”说完,沈归努努嘴,朝着郭云松离去的方向。
“信不信都好,该做的还是不能省。”
铁甲也点头表示知道,并上前揭开了裹尸布。
沈归伸手拨开了郭霜身上的寿袍,尸体上原本的血污已经被铁甲清洗干净。沈归见此抬头瞪了铁甲一眼,嘴里碎碎的念叨:“别的事也不见这么勤快。”说完也不等铁甲还言,便伸过手去触摸尸体,郎声开口:
“全身骨骼完好,没有明显骨折迹象。前身后背共有三十六道利器割伤,皆是死后人为所致。”
“等等等等,孙少爷您刚才说这些伤都是少爷死后才被人划上去的?”
“我是这么说的。有什么问题?”
“你怎么看出来的呢?”
“皮肤都是有弹性的,所以活着的时候受伤,伤口往往都会外翻。你若曾亲历过战争,自然就不会问我这个问题了。”
沈归说完这话,铁甲还在思索,在不远处树后偷看的郭云松却听得连连点头。
“凶器是剑一类的铁器应该没错,每道痕迹都清晰无比。就算是一个普通人,被利刃所伤时也会尽力挣扎躲闪。而舅父身上每一道伤痕都有头有尾走向清晰,也更能映照刚才那个死后人为的推断。”
铁甲点了点头,略带疑惑的说:“以少爷的能耐,天下能制住他的人本就不多。”
“既然剑伤不是致命伤,其他地方又没有明显外伤,那就只能打开胸腹探查了。”沈归想了想,展开了那个皮卷,正是当初二萨满林思忧为古戒古三剑疗伤所定做的那套刀具。
“可是这宫里能悄无声息地杀掉一队太白卫的人,本就不多,何况还加上一个副统领呢?我看答案已经明摆着,没必要开腹验伤了吧?”铁甲见到沈归拿出的这组刀具,面带不舍的看着郭霜的遗体,半是请求半是询问的看向沈归。
“事关家族血仇,必须要有更确凿的证据。”
说完,沈归握紧了手中的柳叶小刀,略微稳了稳神,便从喉咙处下刀,切开一道丁字形的刀口,而后顺势而下,直接由喉咙一刀划开至肚脐处。
刀口至此,在一边观看的铁甲转身怀抱一棵大树开始呕吐,沈归略带冷漠的声音响起:
“五脏内腹破裂呈糜状,骨骼却完好如初。看来并非重器敲击致伤而死。”
沈归说完皱了皱眉,仿佛在仔细思索着什么。
“不用想了,绕指柔掌,定是御马监监事陆向寅那条老狗的独门掌法。”
从不远处的大树背后,传出了郭云松的声音。
“原来如此,我竟然忘了还有这回事在。”
沈归听后一脸恍然大悟,随即便开始缝合尸体。
铁甲呕干了胃中酸水后再次抬头,刚才还是胸腹大开的郭霜,此刻已经完好如初,缝合完毕了。铁甲语气惊讶地开口问沈归:
“这么快?我还以为还要查验很久呢。”
“我们只是想要寻找一个更为确凿的证据,眼下已经找到了。这个证据又不会用来打告官,只是用于保证自己没有找错仇家。所以也用不着其他证据了。”
沈归一边用包袱里水囊中的水来净手洗刀,一边用不咸不淡的语气回复着。
“孙少爷您今年贵庚?”
“应该是十一了吧?”
“那您这手…………”
沈归没回答,只是默默拾完周围的一切,又把尸单盖在了郭霜的脸上。
“我这也是第一次上手,以前只是在书上看过,也幸亏还没吃饭………………”
说到这里也捂着嘴跑到一边,开始干呕起来。
三人同乘一车回到了王府门前,车夫勒住马回头问向车厢内的铁甲:
“铁总管,有几个人坠着咱们一路了,要处理掉吗?”
铁甲回头看了看沈归和郭云松。郭云松点了点头,沈归却摇了摇头。铁甲刚要开口询问,郭云松看了沈归一眼,又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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