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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过江河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溪柴暖
‘嗒嗒……嗒嗒’
此时此刻,寂静的南门大街传来了马蹄敲击地面的声音,身披金甲的二皇子颜青鸿,不紧不慢地驱动着胯下战马,无视了眼前这一片人间炼狱的血腥景象、不紧不慢地朝着洪念的方向策马前行。单就他的这份沉稳冷静的非凡气度,也让刚刚下马施礼的洪念心生敬佩之意。
在他看来,今日的这片‘修罗战场’,虽然‘参战人数’并不算多,但死状却足称得上是异常惨烈;可这位从没上过战场的二皇子,不但脸上丝毫没有动容之色,纵马穿行而过,竟然还仿佛郊游赏花一般淡然;看他如今不紧不慢地驱动着胯下战马,连半分急促之意都没有显露出来。
“洪老将军……”
“末将在。”
洪念闻听颜青鸿出言召唤、立即跪在了满是鲜血与碎肉的地面之上。而颜青鸿手执长剑,向远处正躺在地上、浑身血污的沈归一指:
“速速命人打扫战场、把沈归送去丞相府养伤、传召太医院孙院正亲自前去诊治;而那些三北书院的先生与学子们、还有一口气在的,也立即着人送回书院,等待萨满巫师们入城为他们疗伤…”
洪念听完之后,看了看前方高耸的皇宫城墙,又打量了一番正在升起的护城河吊桥、与城墙上那位如临大敌的颜复九,语带担忧地回道:
“回禀陛下,如今战情紧急……”
颜青鸿闻言立刻扭过头来,面无表情地盯着单膝跪地的洪念。那目光没有带出丝毫情感、却让洪念回了那些没来得及出口的后半句话……
“末将领命……”
说完之后,洪念朝着后面的骑兵招了招手,又把大刀一,急忙跑到沈归的身边,开始探查起他的伤情来;而颜青鸿此时也翻身下马,朝着那些跪在地上的飞虎军走去。而且,他仿佛也并不在乎那些刚刚‘归降’的叛军,伸手拨开了紧紧跟在他身后的两名护卫,指了指远处的洪念,示意自己无需保护,让二人尽快加入抢救伤员的行列之中。
“诸位将士们,谁能跟朕说一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颜青鸿笑眯眯地看着这些飞虎军,也把他们问的有些愣神:怎么回事?我们还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颜青鸿等了半晌,见无人答话,便只好再次开口问道:
“看盔甲与兵刃的样式,你们都是飞虎军的兵吧?你们统领张黄羚呢?”
一个看起来上了些年纪的老兵,伸长了脖子左右打量了一番、紧接着又皱了皱眉,再次低下头去回道:
“回……回禀陛下,张大统领和黄副统领,已经全部战死了。只是这地上的死尸残肢太多……小人一时之间也分辨不出,到底哪‘两片尸首’,才是我们家大帅……才是张黄羚的……”
颜青鸿听完之后点了点头,继续用极其温和的声音问向这位老兵:
“你回答的很好。那么朕再来问你,那位武艺高强的少年侠士,到底是被何人伤到这般地步呢?是御马监的人出手了吗?”
这位飞虎军老兵仿佛受到了鼓舞一般,此时连回话的声音,都顺当了许多:
“禀陛下,那位少侠的身手着实高明,竟然以一己之力,抗衡我们整个飞虎军的围攻之势,而且还游斗了半个多时辰!就是这样的差距,人家不但毫发……不但只受了些轻伤,更连斩两员‘叛将’;要不是因为他被三狗子用刀偷袭了背后,哪可能会被太白卫用渔网给擒住啊!”
“三狗子……?”
“对对对!他好像是我们飞虎军六营的人,是个新兵!那小子最他妈不是个玩意儿了,平时就总……”
“他人如今身在何处?”
“他偷袭得手之后,便被那位少侠反手一剑削去了脑袋……陛下您看,前面那颗脑袋就是三狗子的……”
颜青鸿顺着他的手臂一看,便发现了不远处的一颗头颅。他拍了拍这位老兵的肩膀,顺势站起身子,亲自走到那颗头颅旁边,伸手提着他的发髻拎在手中,仔细端详了一番:
“洪念!”
正在指挥清理战场的洪念立刻跑了过来。
“陛下!”
“交给你一件事,你要把它牢牢记在心里。等所有事情完结之后,你去为朕调查清楚此人的全部底细。”
洪念接过了那颗年轻人的头颅,又仔细端详了一番,却并没发现有什么出奇之处。于是,他也压低了声音,偷偷请示道:
“陛下,这一看就只是个娃娃兵啊……而且人都已经死了,还调查他干啥呀?”
颜青鸿眯着眼睛看了看他手中那颗人头,语气平淡地说:
“此人可是帮了朕一个‘大忙’,朕当然要‘重赏’他全家满门老幼!所以,你务必要把这件事记在心里,还要办的清楚漂亮!”
洪念闻言也不疑有他,领旨之后,继续忙着指挥打扫战场去了……
颜青鸿与洪念率领的五千骑兵,之所以能够不一兵一卒、便进入了这座幽北都城,皆因为原本负责驻守东城门的飞虎军,竟然不知被何人所灭。如此一来,那原本让颜青鸿头疼了好一阵的‘骑兵攻城’问题,竟然迎刃而解!
直到现在,他当这是沈归与李登二人,提前布置好的结果。
而此时的奉京城,随着南门大街彻底‘沦陷’,竟然陷入了两军相持不下的死局之中!太子颜昼与他麾下的太白卫、还有那个不知根底的御马监,借助着高耸坚实的皇宫城墙,还有被颜复九下令起吊桥的护城河为依托,与‘外面的世界’彻底隔绝开来。
如此一来,虽然能够防御敌军强攻皇城、但颜昼也把自己推入了一个‘死胡同’当中。





马过江河 第383章 330.收官之战(六)
当颜昼得到了齐王的禀报之后,惊讶的直接打翻了放在手边的一盏茶,呆滞地看着跪在地上的颜复九,就连小臂被茶水烫出了一片胭红,都仿佛没有知觉一般。
“你……你的意思是说,朕的皇宫,如今被颜青鸿那个逆子反贼,率军围成了一座许进不许出的死城?”
呆立了半晌的颜昼,良久才回过了神来;他伸出抑制不住颤抖的双手,紧紧地抓住颜复九的肩甲,不住地摇晃着。看他那副神情,仿佛想要听他亲口说出什么不同的答案、才甘愿罢休一般。
“陛下,正如末将方才回禀那般,如今二……逆贼颜青鸿,率领中山督抚军的整编骑兵,由东大门侵入奉京城中。以时间算来,眼下只怕那些叛军已经彻底掌控住了皇宫以外。不过,末将在退守宫门之前,也曾下令起护城河上的吊桥;任那叛军骑兵如何锐勇武,也终究无法肋下生翅、飞过皇宫外的那条护城河……”
这个‘好消息’,并没有抚慰颜昼那惊慌失措的心情。他几番开口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转过头去,对身边伺候的总管大太监李昱问道:
“此时宫内所存的食物……足够我们与敌军相持多久之用?”
李昱面色凝重地心下算计一番,而后才附在颜昼的耳边,用极低的声音回道:
“不超过五日……”
“……若是……若是抛开所有下人不算在其内……又能多撑几日?”
这个问题才刚一出口,李昱和颜复九立刻神色一震:颜昼如今问出这个问题,显然就是打算杀掉所有的太监宫女,节省宫中存粮的消耗速度了……也就是说,他打算坚守皇城,以待时变!
“回陛下的话,主要还是两千太白禁卫的‘铁口粮’不能动;而贵人们若是以十人消耗计算的话,吃的节制一些,大概还能多撑上十五日左右……”
其实,十五日这个数字,还是所有人只吃米粮,不带任何蔬菜肉类的算法。皆因为平时皇宫里每日消耗的蔬菜肉类,包括那些时令鲜果,平日里都有专门的菜贩‘送货上门’,根本就不可能有太多的存余。毕竟,谁也不敢用隔夜的果蔬肉蛋、给陛下做菜啊!
“皇叔,不知我幽北三路,如今还有多少能迅速够入京勤王之师呢?
颜昼显然知道这种‘自灭满门’的‘节约方式’不太现实,只好把求生的希望、又寄托在‘围魏救赵’的方式上。毕竟,中山督抚军的骑兵人数并不算多,想要围点打援的话,那点兵力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回禀陛下,目前距离京城最近的一支队伍,当属刚刚请旨修陵的飞熊军了。飞熊军统领颜重武,乃是当世有名的悍将;他麾下的将士们,此时也士气正旺,想来入京勤王,解决奉京眼下之危,肯定是不在话下的;而另外一支队伍,距离我们就稍微远了一些,乃是东幽路隐藏的那支李家私军。虽然这么多年以来,这支李家私军都是‘只闻其声、而不见其影’;但以东幽李家的财力而言,有一支可以快速入京勤王的锐骑兵,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颜昼听到这里,心中已经有了些许头绪。对于东幽路的那支李家私军,他倒是没抱有任何幻想。毕竟自己派去中山、东幽两路的‘钦差大人’,直到现在还是生死不明,也没有只言片语传回京城;而御马监也刚刚倾巢出动、正奉命前去‘灭’李登的满门老小。如此一来,李家的那一支私军,虽然可以视作自己的囊中之物,但绝不是眼下的救命稻草……
“皇叔,您现在手边还有能用的人吗?能不能选出一位办事明之人,替朕去给颜帅传旨,请他火速率军驰援奉京城?”
“末将遵旨!”
颜复九得令之后便退出东暖阁,挑选‘信使’去了;而颜昼也仿佛一头拉磨的驴子,开始在屋中绕着圈地走来走去……
颜复九一回到戒备森严的皇宫南门,便伸手招来了方才那位‘故意挑衅’自己的太白卫老兵。
“方才陛下派了个十万火急的差事下来,与整个皇宫内所有人的性命都息息相关。现在宫外的时局紧张凶险,我就只能把这差事托付给你了……”
这位太白卫老兵一听,便把脑袋摇晃的仿佛‘拨浪鼓’一般:
“不去不去,老子岁数大了腿脚不好,跑不动!而且你手底下不是还有那么多的新丁吗?这件事儿可是皇差,千载难逢!我们这些做老兵的,就不和那些娃娃们争功了吧……”
“呵呵,我知道,我明白!大家伙平日里瞧不起我,认为我颜复九就是仗着齐王的身份,强占了郭家祖业。但是你们凭良心好好想想,这个位子是我自己求来的吗?少帅是我颜复九出手害死的吗?老王爷的官爵是我罢黜的吗?再者说来,我颜复九接替少帅掌军这么久以来,你们谁见到我不是冷嘲热讽的?我跟你们谁计较过?退一万步讲,我颜复九不也是郭家带出来的兵吗?不也是咱太白卫的老人吗?罢了罢了,这些都是陈年往事,咱们过后再说;但眼下军情十万火急,那些新丁我信不过,他们也办不了!‘黄鼠狼’,你这老小子现在就给我句痛快话,这事你办是不办?”
别管他这一番话有几分真假,但听在那位‘黄鼠狼’的耳朵里,只把这个血性汉子感动的眼眶都有些泛红……
“他娘的,老九你这老狗日的……就他妈一张嘴厉害!得了得了,有啥事你就痛快说吧,那小皇上又想让咱缺啥德呀?”
“这次的差事其实非常简单: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先得偷偷溜出奉京城,再尽全力赶去颜家沟,告诉颜重武大帅这里的情况,让他率军火速回援奉京城!至于说他颜重武的成败得失,跟你就没啥关系了……”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那我就靠着‘红口白牙’的‘干’说啊?有啥信物能让我带着走吗?我就是个普普通通的老兵,人家颜大帅凭啥信我的话啊?”
“这事也好办,你先去准备准备吧,我再去东暖阁跑一趟,跟陛下讨封亲笔书信,让你带着走!”
一柱香的时间过后,颜昼也顾不上什么朝廷律例、祖宗礼法的制约,竟然换上了早就做好的龙袍皇冠,带着颜复九与李昱一行三人,一起来到了皇宫北门。
“皇叔,你心挑选了哪位壮士,请来给朕一观。”
颜复九立刻向太白卫的队伍中喊道
“黄粟梁出列!陛下召你觐见!”
齐王的话音刚落,一个身穿青衣小帽、背后还拉着一辆木车的‘小贩’、跌跌撞撞地跑出了队伍,噗通一声双膝跪倒,一边磕头,一边口称‘参见陛下’。颜昼对他这个‘谦虚有礼’的态度十分满意,竟伸出了一只手,朝着跪在地上的黄粟粮虚抬了抬:
“平身吧!抬起头来,让朕瞧瞧……”
‘黄鼠狼’尊旨这一抬头,愣是把满心赞许的颜昼看的没了词。此人说高不高、说矮不矮、模样不算丑,但跟俊俏二字也沾不上边;一双眼角略有些下垂,眼神中还闪烁着市侩明的贼光。这等相貌之人,看起来并不象是个征战沙场的军汉,反而更像是个普普通通的街边小贩……
“不错不错,打扮起来还真是……真是有模有样的啊!……皇叔,您选才的眼光,还是很不错的嘛……”
实在找不到角度称赞的颜昼,只能用一些‘虚词’客套起来;而颜复九知道他的心思,自己也抬头打量了一番‘黄鼠狼’的‘造型’,凑在他耳边低声说道:
“俗话说功高莫过于救驾,这可是你飞黄腾达的最好机会,快跟陛下详细说说你的打算,也好加深一下印象……”
做小贩打扮的黄鼠狼听的连连点头,指着自己身后的那辆木车说道:
“陛下,小人这次打算扮作因故滞留在皇宫内的送菜小贩,如今交完了差事,打算出宫回家。刚刚小的在城墙之上,已经看了个八九不离十:那些天杀的叛军,为了买人心而故意做出一副秋毫无犯的模样;陛下您瞧,小的这副打扮,任谁看都只是个平凡无奇的菜贩子,他们既然想要买人心,就肯定不会当众为难一个平民百姓。如此一来呢,奴才也就有了混出城去的机会……”
颜昼闻言连连点头,仔细打量了一番那辆木车,只见轮轴之间还夹着些许青菜叶子,心中不由得连连感慨‘黄鼠狼’的心思缜密。
“好好好,黄……黄壮士,这次你若是能够把差事办好,将来朕必有你一份恩尚……这封信乃是朕亲笔所写,你务必要亲自交到颜帅手上。若是半路被…”
“若是小人半路失手,被敌人所擒的话,肯定先把这封密信吃进肚子里去!”
颜昼听到这里深感欣慰,更觉这个明懂事的黄粟梁,当个小兵实在太过屈才。不过,眼下自己也被困皇宫之中,实在不好大肆封赏,只得抚掌大笑,连说了三个‘好’字、还解下了腰间悬挂的玉佩扔了过去:
“去吧,朕现在就去皇宫南门,为你吸引敌军注意力!”
半个时辰之后,站在皇宫南门城楼充当‘招牌’的颜复九与颜昼,眼睁睁地看着那位‘蔬菜小贩黄鼠狼’,拉着那辆‘化妆’过后的‘道具车’,一边指着城楼之上自己的方向、一边笑嘻嘻地跟逆贼颜青鸿说着些什么……




马过江河 第384章 331.收官之战(七)
这个有些怪异的场景,看的站在南门城楼上的君臣人等俱是一愣;紧接着,回过神来、自知被骗的颜昼立即暴跳如雷、指着城下的黄鼠狼破口大骂道:
“逆贼!叛贼!狗贼!反贼!拿朕的弓来!拿朕的弓来!朕要取了那狗贼的性命!真要把他的皮剥下来做鼓!真要把他一家老小都……”
还未等他骂个痛快,颜复九和李昱急忙死死拽住颜昼的身子,生怕他那副手舞足蹈的气愤模样,会一脚踏空栽下城楼去……
而正在南门大街上的‘黄鼠狼’和颜青鸿,此时也看着城楼上那位‘失去理智’的太子爷,哈哈大笑了起来。
现在颜青鸿可是一点都不着急。在他想来,无论皇城之中的那些人还能强撑多久,也无论颜重武是否率军回援,对于现在的局面来说,根本都无关紧要了。方才那‘黄鼠狼’拉着板车,前来投降之时;他还悠哉游哉地站在南门大街上,与那些卸下了武器盔甲的飞虎降兵,一起打扫着南门大街上横流的血污呢!
尽管这兄弟二人的关系一直都不太好,但毕竟也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他也比谁都更清楚颜昼的脾气性格。他的这位兄长,风平浪静之时,还算得上是个心机深沉的聪明人;可一旦发生了什么大事,他又反而会变成一个气量狭窄、心焦气躁的庸人。这种性格,若是当个幕僚倒也没什么问题;可一旦让他当家作主的话,那么肯定就会昏招频出。
如今通往皇宫四面城门的护城河吊桥,已经全都被颜复九高高起,自己的确是打不进去了,但他们也同样出不来啊!如此‘划河而治’的局面、对于颜青鸿来说,根本就不疼不痒。
“黄鼠狼啊黄鼠狼,我皇兄可是把身家性命都交给了你,对你不可谓是不信任,不可谓是不重用了;既然你如此深受‘皇恩’、却为何不思回报、反而叛入我的麾下呢?”
取笑够了颜昼之后,颜青鸿又弯腰拎起了水桶,一边往街道上泼着清水,一边随口问着那位‘菜贩子黄鼠狼’。
“这可就是您就明知故问了!我老黄本来就是郭家的兵,这老王爷在的时候呢,我们太白卫听老王爷的;老王爷卸任之后呢,我们就听少帅的;少帅被人害死之后呢,我们也就索性歇了、白拿粮饷混日子了……我今天之所以会这么做,也是因为老王爷的亲外孙沈少爷,跟您是站在一边的,那我老黄当然也得跟着沈少爷走了,这还有啥可说的吗?”
黄鼠狼一边回着颜青鸿的问话,一边拽过了一个飞虎军士,示意他可以推走自己的板车,前去井边多运几桶水来……
“嗯,我听明白了。那此时还留在皇宫里的那些太白卫禁军,他们也都是这么想的吗?”
“那我可就不说不好了。我也是被沈少爷方才的勇武英姿折服,打心眼里认同他不愧是老王爷的种,这才会‘弃暗投明’的;而现在的太白禁军当中,郭家的老兵其实根本就没剩下几个;而剩下的那些人,都是‘颜复九’往太白卫里掺的沙子……”
颜青鸿听完之后点了点头,随即把自己手中的大扫帚与水桶、往黄鼠狼脚边一踢,自己则用盔甲下面的中衣擦了擦满是血污的双手,轻描淡写的说道:
“现在你就接我的班好了、在这里继续清扫地面吧!我这心里实在放心不下,得去看看你们沈少爷的伤情如何了……一会要是再有太白卫的人出城投降,你就负责帮忙‘接待’一下……洪念!洪念!”
洪老将军此时已经卸去全身铠甲,刚刚从井边打了两桶水回来;此时一听颜青鸿的召唤,立刻走上前来‘听旨’。
“你带人在这里先干活,我要去一趟丞相府。此人是太白卫的老兵,如果一会宫中有什么异动、你又拿捏不准的话,可以跟他商量商量……”
洪念闻言点了点头,又继续干活去了。而吩咐完的颜青鸿转身刚想离开,却又被‘黄鼠狼’出言叫住:
“二皇子留步,您咋也不给我上个镣铐枷锁呢?莫非您就不怕这是一出‘反间计’吗?”
颜青鸿回过头来、看着黄鼠狼笑了笑:
“无论是什么计谋战术,比起‘大势’而言,都是微不足道的。你看看那些飞虎军,他们有哪一个不是阵前降卒?又有哪一个身披枷锁了?再者说来,今日这一场战火,本来就是我们兄弟之间的私事引起的;肯帮我的人,是幽北人;选择帮他的人,不也是幽北人吗?如此看来,帮谁都没有任何分别,全都是处于忠君爱国的心思。”
说完之后,颜青鸿走到战马旁边,慢悠悠地卸下了自己的一身金甲,只穿着那套带着些许污渍的中衣,身披晚霞之光,朝着丞相府的方向缓缓走去。
而此时的丞相府,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自打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把不省人事的沈归抬回丞相府之后,李乐安、颜书卿,再加上一个铁怜儿,这三个女人便立刻叽叽喳喳地乱作了一团。其实,这三位大小姐,哪位都不是寻常女子的性格;但正所谓关心则乱,如此严重的伤势一轮到沈归头上,立刻就让她们没了主意。
“我警告你孙老二,你嘴好赶快给本小姐滚出来!别再拿沈归试你那些‘野路子’了,赶紧去太医院找你哥来,顺便再多拿些医箱和药材!”
李乐安此时站在门外急的手忙脚乱,扯着嗓子朝屋中的孙白术大吼,但自己却不敢踏入房门一步。
而她的话音刚落、孙白术便满面大汗的推开房门,步履匆匆地走到李乐安面前,急促的低声地说道:
“你放心,他伤的太重太杂,我就算是想动手都不知从哪开始才好。沈归现在的内外伤势、已经纠缠在一起互相制约,这外伤我还能处理一番,内伤根本没找出半点头绪来。而且,即便是把我哥哥找来,也不会有什么好办法的。毕竟我们孙家的祖传医术,对于治疗内伤而言、并算不得如何高明……要不然,还是你亲自进去试试吧?
今日的孙白术,也罕见的正经起来。由此可见,沈归的伤势已经严重到了怎样的程度。李乐安见他这副模样,便知道他口中所言不虚。于是,她深深地吸了几口气,而后又从袖口抽出了六根长短不一的银针,毫不犹豫地刺入了自己的六道‘安神穴’。
“你还是去请孙院正吧,多来一个可能会帮上忙的人,也总比没有的好……”
进门之前,李乐安语气平静地对孙白术吩咐了一句;而孙白术也二话没说,直接推开了丞相府大门。
强行施针让自己凝神静气的李乐安,先是仔细探查了一番沈归外伤;而后又伸出二指、搭在他的手腕之上,为他‘听’起内息来……
而在床边那两位大小姐,为了防止自己的哭声打扰到李乐安诊脉,只得一边小心翼翼地帮沈归擦拭着血污,一边悄无声息地流着眼泪。
过了大约半刻钟时间,李乐安这才长出了一口气,也放开了沈归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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