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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过江河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溪柴暖
这老朝奉一见沈归的回应,原本心中的那一片金玉良言、就全都用不上了;于是他沉吟了半晌,伸手把沈归拉近了自己身前,低声地对他说道:
“虽然燕京城东的大买卖家很多,富商豪绅也不少;但他们背后的‘势力’,也同样都来头不小啊,根本不是你能惹得起的;你我既然同是江湖,兄弟要是手里短了路盘缠,就先从老朽这里拿上一些银两应急;还不还的倒是无大所谓,可你不要为了那一点身外之物,枉送了自己的一条性命啊!”
大部分人终其一生,都逃不开‘名利’二字的束缚;这句话放在江湖人身上,也同样适用:比如那些拜师习武的江湖人,图的就是扬名;而街面上混饭吃的江湖人,图的就是取利了。
在华禹大陆之上,养家糊口的行当多如牛毛;而每个行业的从业者,也都多少会沾染一些特殊的‘职业病’。就像是这位老者供职的典当行业,最流行的‘职业病’,就是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而已心黑、手狠。
心黑也是为了欺客,手狠也是为了压。虽然听起来有些不堪,但毕竟都是你情我愿的买卖,也算不得是什么道德败坏的事;而且,从另外一个角度上看,如果对前来典当之人心慈手软的话,就就如同对雇佣自己的东家心狠手辣了!
所以对于他们来说,心黑手狠,就是‘职业道德’。
沈归之所以会停下脚步,也是被这位‘善心大发’的老朝奉,弄出了一头雾水:
“大缺,您只怕是有些误会……晚辈并不是骗家门的,而这个小匣子呢,也不是我用来吃饭的‘幌子’(行骗道具)。”
那位老朝奉听完了沈归自辩的话,仍然狐疑地打量着他。
依照常理来说,凡是典当行业之中的老人,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的善心;只不过恰好最近几日,这位老朝奉的儿媳,终于顺利产下了一个胖乎乎的小孙儿,也让这位年过花甲的老者,心中生出了几分柔软来;否则的话,别看燕京城是天子脚下,但像是沈归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愣头青,每隔一段时间,都会从护城河中捞上来几位……
沈归见他仍然满面狐疑,自然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于是他对着这位老人,恭恭敬敬的施了一个礼:
“不瞒大缺,在下乃是幽北人士,今日初到贵宝地;一路之上舟车劳顿、风尘仆仆,这身衣裳的确脏破不堪,也还没来得洗换……”
说完之后,沈归又四下打量了一番,而后又神神秘秘地对他说到:
“不过既然您老有心救我一命,那么在下的事,也就不需要瞒着您了。我之所以会如此急迫的出门,皆因为急着赶赴一场十分重要的约会。不过既然你我二人因为误会而相识一场,也算是咱爷俩的一场缘分……正巧我这还缺一件合适的见面礼……不知大缺的柜上,可有什么稀罕物件啊?”
说完之后,沈归也有意地‘闪’出了怀中厚厚的一叠银票;尽管那些银票一闪而逝,但对这位老朝奉的惊人眼力来说,却已经足够了:
“老朽的确是老眼昏花了,竟然把公子看成了花子,还真是……哈哈哈”
这老朝奉一边摇头自嘲,一边侧身让过了门口,直接把叫花子一般的沈归,引入了当铺内堂落座。
“不知公子拜会的朋友,是个何等身份之人呢?又有着怎样的喜好与忌讳呢?不过……公子您是个内行人,老朽也就有话直说了!小号里的死当的‘硬扎货’(真品),其实并不算多……”
沈归听完对方的话,不自觉地用右手摸了摸下巴,语带犹疑的说:
“约我赴宴的那位朋友,是个从小在富贵窝里长大的公子哥。不瞒您老,我与这位朋友虽然神交已久,但对于他的脾气秉性、嗜好之物,却也所知甚少;至于说避讳几何,自然也是不甚明了的……”
这位老朝奉一听这话,脑中迅速过了一边自家铺面里的上等货;之后又扫了一眼空无一人的内堂,朝着外面的小包衣(学徒)喊了一声:
“喜顺儿,上板!”
凡是做打开门做生意的正经铺面,就只有两个行当会频繁上板:一是古玩铺,二就是典当行了。
“既然公子的那位朋友是个富贵之人,那么不知可否对老朽说出他的名讳呢?虽然敝号在燕京城中,也算不得是什么大买卖家;但对于某些官宦富贵人家的喜好避讳,多少还是有所了解的。”
沈归本想立刻拒绝,但转念一想,又感觉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因为自己的行踪,此时已经全部暴露在四皇子的眼皮子底下了,如果再缩手缩脚的话,反而显得小家子气了;况且只要两北之间没有突然爆发战争的话,即便真的生出什么意外来,也不会是要人命的大事……
“在下要见的那位朋友姓周,名唤长安。”
“…莫非…是老朽想到的那位‘贵人’不成!”
沈归莞尔一笑,伸手指了指内堂的顶棚:
“如果您心里想的是‘上面那位’,那就应该没错了……”
这位老朝奉闻言、立刻抚掌大笑到:
“还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老朽私人有一件东西,并不属于这间当铺,也不是什么值钱货色;但如果公子拿去送给那位贵人,却简直再合适不过了!”





马过江河 第417章 25.初见周长安
当沈归手中把玩着一根‘金钗’、走出当铺大门以后,怎么想都觉得有些上当的嫌疑。自己可是足足花了五百两的银票,却只换回了这么一根所谓的“三寸镇龙钉”!虽然这根钉子的做工还算细、周身上下也纂刻了不少铭文;但即便是用纯金打造,连工带料也超不过百两银子……
而且当沈归把那枚镇龙钉,放在自己手心中掂量一番之后、便知道了其中的‘奥妙之处’:这根三寸三分长的金钉,不但价格昂贵,而且货色也不纯!根本就不是纯金铸造,而是一枚‘铜外包金’的假货。
而明白了‘内里乾坤’的沈归,之所以还是花了一大笔钱,把这枚明显带着宗教色的‘丧气玩意儿’给买了下来,除了心中的那点‘恶趣味’之外,更多的还是那位好心的老朝奉,拍着胸脯跟自己保证:
“如果‘那位’见了这根钉子,反而无动于衷的话,那么老朽就把银子双倍退还给你!”
“如果‘那位’看了这倒霉玩意儿,大发雷霆了呢?”
“……那小老儿就照原价十倍偿还!不过嘛……如果真到了那个地步,我琢磨你也应该用不着银子了……”
是的,无论是这枚金钉的造型还是尺寸,都分明已经显示出了它的本来面目:子孙钉!也叫棺材钉!
他与周长安初次见面,却用一枚棺材钉当做见面礼,这已经不单单是丧不丧气的问题了!要是这位素未谋面的四皇子,是个脾气暴虐之人,准能当场就把沈归的天灵盖给生生刨开!
怀着对未来忐忑不安的心情,沈归终于还是走到了约定好的正燕门安华楼。
“万分抱歉!客官您来的不巧,今日咱们安华楼上下三层,已经全都被人给包了下来,恕不接待散客。小人在这里先给您赔个不是,如果您真的想吃这一口了,那请您明天再来,小人准给您留个一等一的好位置!”
正在门口迎客的小伙计,一见有个邋里邋遢的穷鬼,正托着一个巧的小木匣子,大摇大摆地朝着酒楼门前走来;为了防止风水被他破坏,这小伙计立刻扯出一副眉开眼笑的神情,上前拦住了沈归的去路,与他说起了客套话来。
其实沈归如今的这副模样,在燕京城里虽然看着还算新鲜,但也不是什么稀罕扮相;有许多逐渐没落的皇亲贵胄、被罢黜贬谪的宦官子弟、也包括一些典卖祖产的败家子,他们‘上工’的时候,跟沈归今日的这副打扮,也都差不太多!
这些靠着讹诈碰瓷渡日的破落子弟,既不归为江湖中人,也不算是街面上的混混。而燕京城里的古玩行业与餐饮行业,就饱受这类人士的摧残‘重灾区’。曾因为这些人挨了无数个大耳光的跑堂小伙计,对沈归这副‘倒驴不倒架’的扮相,简直再熟悉不过了…
不过,尽管这些人寡廉鲜耻、眼高手低;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谁知道哪家的祖坟,会突然冒出一阵青烟来呢?官场上的起起落落,也是常有的事;再加上豪门世家彼此间大多都沾亲带故,万一他们哪天真遇见一位‘重情重义’的实在亲戚,人家只需稍微抬抬手的话,那么这间酒楼从上到下的掌柜和伙计,也全都没有活路了。
民不斗官、穷不斗富,这是北燕百姓每个人心中的首要生存法则!,
所以这些落魄的无赖大爷,对于经营酒楼的店家来说,还真是既惹不起,也轰不走的麻烦事。
所以只要是大酒楼里学徒的伙计,一见这种神情‘骄傲’的穷鬼登门,整个头皮都是麻的;而今日安华楼门前这位伙计,反而咧着一张大嘴、笑呵呵地前去阻拦沈归……他并没有得了失心疯,而是得到了一位强有力的‘主心骨’——北燕王朝的四皇子,安平王周长安。任凭再大再横的皇亲贵胄,还能横得过人家周家爷们吗?
沈归看着兴高采烈的小伙计,多少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我知道有人包了安华楼,我就是专程前来赴约之人!”
这小伙计刚才还秉持着‘职业操守’,如今一听沈归的‘荒谬之言’,笑得那叫一个前仰后合……
“哈哈哈哈……我说这位小爷,您可真会说笑啊!您知今天是谁包了我们安华楼吗?小的我嘴脏,不敢提他老人家的名讳!反正现在也搭着人家正主还没来,所以也是小的在门口拦您的路;要是再磨蹭一会,等人家正主到了,那时出来拦您的人,可就是大内带刀侍卫了!”
“真被砍了脑袋的话,也算我自己的!”
沈归当然知道自己这一身衣服有些误事,所以他也不愿意跟这位小伙计再多唇舌,直接抬手拨开了他半边身子,一边摇晃着脑袋,一边走入了酒楼之中……
由于今天整间安华楼都被四皇子包了场;所以一二层那些普通的桌椅板凳,此时已经全被店家入了库房当中。沈归走进店门之后左右打量了一眼,便不顾小伙计的拼命拉扯,径直走上了酒楼的三层……
直到夜幕降临、空中的最后一抹深蓝也隐去之后,由打酒楼一层前厅,传来了一阵吵嚷之声。已经自饮自酌了好一会的沈归,终于站起身子,轻轻拍了拍那位喋喋不休的小伙计:
“正主都已经进门了,你也就无路可逃了!死到临头了之前,您老人家也行行好,就别在我耳边絮叨了行不?”
磨破了嘴皮子的小伙计,此时一听他这番话,双腿顿时一软,‘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嘴里还不住地念叨着:这回完了……全他妈完了……
“是沈兄来的早了…周某可没有误时!”
随着一声晴朗的男子声音传入三楼,沈归和那位小伙计一起扭头,往楼梯口看去。只见一位青丝缠头,身穿文生袍的清瘦男子,正在迈步登上酒楼三层。
沈归闻言也呵呵一笑,伸出双手抱拳:
“沈某出身幽北蛮荒之地,平生初次造访北燕皇城,自然按捺不住急切的心情,想要提前领略一番北燕王朝的天家气象啦!”
沈归一番话说完,四皇子周长安也正好走到了沈归面前。看着他这副‘乞丐打扮’,周长安先是神色一怔,而后便立刻哈哈大笑,还指着沈归不住地摇晃手指……看他这副模样,至少在一时半刻之间,应该说不出一句整话来了……
“四殿下恕罪啊!小人已经劝了他两刻钟了,好话说了够有一车,可他就是赖着不走啊……”
那位小伙计被周长安的反应吓得浑身瘫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一边磕头如捣蒜,嘴里还一边念叨着求饶的话……
“……哈哈哈,好了好了好了!这银子赏你了,下去之后告诉后厨老曲,让他们开始传菜吧!”
那位跪在地上求饶的小伙计,先是傻愣愣地接过了那锭赏银,又不敢相信似的看了看形如乞丐的沈归……晃过神来之后,才匆匆忙忙地叩头谢赏,随后才手忙脚乱地走下了楼梯……
“嘿,看来这天还真是要变呀!四殿下请一个要饭花子吃饭……”
“啪!”
就在这位小伙计念念叨叨走下楼梯之时,在二层楼梯口把守的一位矮壮男子、抡圆了胳膊、狠狠抽了这个小伙计一记耳光,瞬间打掉了他三颗后槽牙:
“既然拿了爷的赏钱,说话就要留神了!你那张臭嘴要是再敢这么嚼舌头,小心让你脑袋搬家!滚!”
这位小伙计顾不上吐出嘴里的碎牙,急忙攥紧了那一锭银子,头也不回地向楼下跑去……
此时,四皇子周长安也终于停下了笑声,他亲切地拉扯着沈归的小臂,一起坐在了窗前那张大桌边上……
“太初兄,你我虽然……”
“慢着!四皇子怕是认错了人吧?沈某虽然也曾读过几本闲书,但却并没有正统师承,所以即便如今已过弱冠之年,但仍然还未有表字傍身……如蒙百里兄不弃的话,直呼在下姓名即可。”
周长安听到这里,那一张清瘦的面孔,挂上了颇有些玩味的笑容:
“周某示太初兄以诚、还望太初兄也能以诚待某!你我既同为圣人门徒,师承学派之事关系重大,又岂容欺瞒做伪呢?周某师从北燕太学院主的院正,朱公云深;而太初兄你,则师从幽北丞相,李公齐元;而你我二人的学牌,如今也挂在了师门的案牍牌库之中。而且北燕朝廷的仕子籍册,就放在太学院的书库之中,周某又岂会记错呢?”
周长安说完之后,便轮到沈归陷入疑虑之中了。
如果按照这位四皇子的说法,按照北燕的‘学籍档案’显示,自己应该是师从李登李齐元,所以他也自然而然地成为了鲁东儒林学派的门徒;正如周长安所说那般,凡是北燕王朝登记在册的‘仕子身份’、那都需要有一定身份名望的文载圣材,亲自认定的入室弟子!多少人终其一生、想要跻身于‘仕子阶级’而不得;但沈归却莫名其妙地被砸上了这个的身份,还被正式列入了自家岳父李登的门墙之下……
也就是说,这位‘沈归沈太初’,不仅仕子的身份确凿无疑,甚至比起那位自幼跟随李登的万长宁来,师徒关系还要更加紧密几分。
“罢了,太初就太初吧…总比沈归好听…!”




马过江河 第418章 26.安华楼饭局
凡是生在华禹大陆的人,无论身份高低、财富多寡,都有一个很奇异的共通点:大家都喜欢把‘正事’,安排在用餐的时候一起商讨;而且越是重要的大事,选择的‘饭点儿’也就越晚。即便是至圣先师也曾有‘食不言、寝不语’的教诲;但就连北燕的学生仕子们,一旦离开了书院的束缚、师长的监管,也经常会寻一间酒楼食肆,再约上几个知己同道,一起在酒桌之前会饮高谈、纵论古今。
今夜的安华楼之约,虽然是由四皇子周长安做东,但席间的菜式却十分普通,好在味道还算正宗;鲁东菜系的鲜咸适口,再加上产自三秦行省的杏花汾酒,真称得上是一顿能够真正填饱肚子的‘实席’。
“太初贤弟远道而来,周某本该备下名贵的珍馐佳酿,以尽地主之谊;但最近父皇提倡满朝文武奉行‘克勤克俭’之风,愚兄身为北燕皇子,自然更应体会父皇的一番苦心;万不得以之下,只得以酒淡菜寡的一桌‘残席’,怠慢了远来之友,还望太初你能够体谅愚兄的难处。再此,愚兄先自罚三杯……”
说到这里,周长安用他那拇指大小的酒盅,连饮了三盅‘洗尘酒’。而沈归也倒满了自己面前的酒杯,也回敬了对方三盅‘谢情酒’:
“百里兄说的是哪的话呀?‘成由勤俭败由奢’之言,古来有之。贵国皇帝陛下能够勤勉克己、无怠无荒,实乃北燕王朝之幸、北燕百姓之幸事!”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沈归不想跟他用场面话来磨嘴皮子,便借着吹捧对方父亲的话,直接把话风就此打住。果不其然,提到了北燕王朝和百姓之事,刚刚放下酒盅的四皇子,做出了一副犹疑不定的样子问道:
“太初贤弟,愚兄如今有一事不明,不知当不当问……”
“贤兄请讲……”
“愚兄素闻幽北三路寒冷清苦,但日前也曾听父皇提起过,贤弟不是刚刚才被那位新近登基的幽北兴平皇帝,加封为幽北中山王了吗?再有一点,太初你的老恩师,还是那位‘粮通天下’的东幽李家族长齐元公;所以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太初兄也该是个富贵至极的人啊……可贤弟今日这副打扮……恕愚兄驽钝,却不知其中有何深意呢?”
沈归一听他这话,恶趣味地拽出了两团脏兮兮的棉花,随手往窗外一扔,而后便晃着手中的一根筷子,满面狡黠地对四皇子说:
“富有四海、掌控八荒的幽北王朝,都尚且奉行勤勉节俭的朝堂风气;我们幽北三路这小家小户的,当然就要更加吝啬了呀!”
沈归这答复有些阴阳怪气,挤兑的四皇子直接站起身来,作势就要离席……
“百里兄百里兄,玩笑话莫要当真啊!…也罢!…既然你我弟兄同为圣人门徒,虽份属两家学派,但彼此之间也算是一见如故了!沈某的脾气一向直来直去,咱们当着明人就别说暗话了!所以,愚弟想先跟兄长讨几句真心话来听!”
往往在谈判之时,率先开口的一方,在气势上就会软弱三分;但沈归如今身在北燕王朝,本就已经被人占据了地利优势,所以这些细枝末节的‘心理战术’,也就显得没有那么重要了。
周长安一听沈归之言,立刻的一拍桌子:
“就等你这句话呢!既然愚兄痴长你几岁,自当先行示君以诚了!直说了吧,如今你们幽北三路的日子不好过,我们北燕王朝的情况,也没外人看起来那么舒服!而这次两北通商互市的提议,也是愚兄的一番浅见!如果其中有什么疏漏之处,还望太初你能不吝赐教!”
被醇美的汾酒熏红了脸蛋的沈归,听过了周长安这一番所谓‘肺腑之言’以后,也满面飞扬激荡地站起了身子,并且在这安华楼上,反复踱起了步子……
表面上沈归仿佛是被周长安的‘挚真挚诚’所感动;但实际上,他的内心却是极为冷淡的。
华禹大陆上的谈判方式,大致可分为南北两派:
凡是善用‘南派技法’之人,即便已经是腰缠万贯的豪商巨贾,在与对方谈判的时候,也会在极其微小的数目上锱铢必较。此事落在外人眼中,自然就带出了一种‘小家子气’的吝啬感觉;可一旦双方在利益分配方面达成了共识,并签订好契约文书之后,便会依照着之前的约定,一丝不苟的按‘规则’办事。这种人虽然不会贪恋本不属于自己的那份利益;但如果在契约之外的纠纷,即便只是一个铜板的亏损,他也绝对不会接受。简单说来,这种人一切全凭利益说话,以书面契约的协定为准绳。
比如说曾经游学天下的李登,虽然是个土生土长的幽北人,但按照李家做生意的习惯和方式来说,就属于典型的南派商人。
而北派商人谈起生意来,对于利益相关的关键问题却很少触及。在外人听来,他们所谈的根本就不是生意,反而是人情交际。虽然在谈判的时候,双方都看似极为豪迈和气;可一旦在账目上出现了什么问题的话,就会瞬间变成一笔说不清道不明的‘烂泥账’。因为凡是北派商人,大多都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商人,他们或是倒卖‘烟酒糖茶’等垄断商品的皇商、或是某些个人或团体的‘办事人’,他们的背后往往牵连甚广;你家领的是朝中某某大人的东,他家背后靠的就是边关大将的树;所以两位北派商人一旦顶上了牛,最终的结果,也都是看谁家的势力更庞大一些而已。至于说纠纷的起因嘛……根本也就无关紧要了。
北派商人典型,就是如今北燕王朝的‘盐铁局’了!
虽然看似是南派商人做生意的方式更加牢靠、但毕竟国情各不相同,再好的法子,也无法通行华禹大陆。盲目照搬的话,最终也只能落得个东施效颦、误国误民的结果。
而今日的四皇子与沈归,就生动形象地上演了一出‘北派谈判方式’:场面上都说得感人肺腑,双方也都是重情重义之人;但其实谁的心里,都有自己的一杆小秤!双方谁的嘴里,也都没有半句实话。
所以与北派商人谈生意,往往就像是一场豪赌!赔与赚的区别,就看谁能准确地猜到对方是什么底牌!
“百里兄,不瞒你说!我们幽北三路在最近的两年时间里,损失极为惨重!无论是之前与漠北草原的边境摩擦,还是与你们北燕王朝的‘一场误会’……都把幽北百姓推到了水深火热的地步;而且,想必我们幽北内乱之事,兄长即便远在北燕,也能有所耳闻;时至今日,我们幽北朝廷,还欠着汇南钱庄好几百万两银子的外债呢!所以,贤兄提出重开两国商市,实在利国利民之良策!若贤兄此策能够付诸行动,不但是北燕百姓之福;对于我们幽北三路而言,也是久旱之后降下的一场甘霖呐!”
听完了沈归的话,周长安仿佛遇到了人生知己一般,迫不及待地‘请教’道
“那太初以为,这两北通商互市的细则,又应该如何制定呢?毕竟此事只是愚兄灵光一闪的空想,还未来得及细细思量……”
“依在下之见,两北双方应该共同出力、迅速重建东海关,并把这座天下第一凶光,建城两北之间通商互市的一座‘贸易之城’;不过,为了体现两北之间已经重新建立起了坚固的友谊与信任,让各路商人能够安心经商贩货,我们两家都不该向东海关增兵……”
“这……怕有些不妥吧?如果按照我们的构想,未来的东海关,可是一座经商大城;如果没有了驻军府衙的庇佑与保护,那么对于那些来往的商人而言,岂不就毫无保障可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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