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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过江河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溪柴暖
“沈某不才,仅称得上是略有耳闻、却万万当不起‘了解’二字。”
这头一句对话才刚刚结束,沈归还未等琢磨出周长风的意思、便突然感受到了一股迎面而来的强硬气势,直接‘轰’在了自己的面门之上……
气势这种东西,说起来很像是‘看不见、摸不着’的‘皇帝的新衣’,但却实打实存在于现实生活当中。就比如说一匹高速飞奔的惊马、一块从山顶滚落的巨石、雨夜响起的一道惊雷、乃至于某些‘大人物’的一个凌厉眼神,都会给‘目击者’带来一种真实的压迫、危机感。
而安信侯周长风的气势十分温和,根本算不上是凌厉强横,甚至还隐约有些‘释教子弟’特有的‘孱弱之感’;所以如今这股霸道的气势扑面而来,也就代表了在这间安信侯府的正厅之中,还存在第三个人……
蹬、蹬、蹬……
随着沉重的一阵永远而近的粗重脚步之声传来、沈归的视线也从安信侯身上,转到了自屏风之后转出来的一位大和尚……
“小僧法名宗闲,自幼便被遗弃在南泉禅宗的面门以前;至今为止,侍候佛祖已近五十载有余;然而因小僧佛缘浅薄、资质粗鄙,穷尽五十余年,仍然连一本《金刚经》都未能通读;不过,先师曾经对小僧说过:佛祖的三千大千世界,早已溶入了小僧的本心之中;至于通不通读佛典、讲不讲得出经义,都只在个人所擅长的修行方式而已。佛法虽至深至玄,修行的方式与流派也更是多如牛毛;但无论选择了哪条路,只能走到最后,便都是殊途同归的。假如小僧心中能够秉持善念、并常怀一颗慈悲济世之心,那么便已经修成了正果……”
这大和尚口中一边阐述着南泉禅宗对于佛法的理解,一边朝着沈归的方向缓步走来;他的脚步极为沉重、前进的步伐也极其缓慢;可每当他踏出一步,地上那原本方正平滑的青石砖上,便多出了一个向沈归方向龟裂的‘大脚印’……
虽然在江湖上,也有着看似与他一模一样的小把戏;但这位‘三秦国师’宗闲大和尚,却显然不是那些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沈归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判断,也不光是因为‘扑面而来’的强横气势、更不是因为他那副举重若轻的姿态;而是因为他每向自己缓缓迈出一步,都极大的增强了那股霸道凌厉的气势!
虽然这很像是‘拖刀’的起手式,但他却并不是在调动力道;而是在用这种慢慢逼近的方式,侧面地‘怂恿’沈归先耐不住性子,向自己抢先出手;由此可见,这位宗闲大和尚尽管看上去像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莽汉;可单从他选择的进攻方式就能看得出来:这位身体壮硕的出家人,至少在与人动手的时候,那可真是鬼鬼的!
沈归当然也知道来者不善,早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可尽管对方的脚步沉重,看似是身法粗浅、却力道刚猛的武功路数;但如果自己真的贸然先行出招、或者是飞身后撤、就会立刻落入对方早已编织好的‘陷阱’当中。
高手过招,倘有半招之差、结果便已是生死之别。
可这位率直勇猛的宗闲大和尚,却没有沈归心中那么多的负担与计较;他的左脚才刚踏入距离沈归半步之遥,速度便骤然提升到了一个单凭肉眼、几乎已经看不见运动轨迹的地步!
双方这次有些莫名其妙的交锋,其实早在宗闲大和尚开口说话之时,便已经拉开了序幕!他先用气息平稳绵长的呼吸方式,让沈归充分了解了自己的内息修为,也使得他提高了十成十的警惕性,不敢贸然抢先出手;而当他慢慢走到了沈归身前,凑足了方便自己进攻与追击的距离、就已经彻底掐死了沈归的全部退路……
南方多山地,北方多平原。可能正是由于地形地貌存在着巨大差异、这才导致了南北两地武学风格的截然不同。由于南方地形崎岖、空间狭小复杂,所以就不太适合那种‘大开大合’的技击方式;所以源自于南泉禅宗的武功招法,通常都俱有招法多变、节奏紧扣、出招迅猛、衔接绵密等等的普遍特点。
此时,这位宗闲大和尚已经通过‘心理战术’,成功踏入了自己最擅长的进攻距离。他的右脚闪电般向前迈出半步,身体同时下压重心,左手连带着僧袍的大袖口、紧贴着沈归的双眼虚晃扫过……紧接着气运丹田,张口发出突如其来的一声怒吼;同时一记右拳突然从腰间而发、借着通过左臂袍袖‘扫’出来的‘视觉死角’、蕴含着腰腿合一的螺旋劲道、直奔沈归的心窝而去!
说时迟、那时快!别看这只是大巧不工的一记直拳,宗闲大和尚却在那些毫不起眼的细节上,蕴含了许多纤巧细腻的心思。
首先,宗闲在出拳之前、右脚提前踏出的那小半步,导致了如今他的右脚、已经端端正正地‘别’在沈归的双脚当中!如此一来,无论沈归想要如何避开这一拳,都无可避的要被这随时可以变动的右脚尖,打乱自身的重心与步伐。
而且当他右拳发力过半的时候、那只负责遮挡视线的左臂也已经堪堪落下;此时那只粗糙宽大的左手,正捏成‘虎爪状’、已经‘偷偷’向沈归右侧腰间抹去……
至于那高呼的一声、除了便于调动本身气息以外,更重要的还是想要扰乱沈归的听觉感官;以防他听到了自己击出这一记右拳、而自然带出的衣袖磨擦之声……
看来南泉禅宗的弟子,果然都不是什么善类!短短的一次交手,这位看似外表粗放的宗闲大和尚,已经展现出来了无比细腻的心思;单凭他这一拳所蕴含的‘智慧’,就已经不亚于那些在阵前调兵遣将、运筹帷幄的兵法大家了!
尽管沈归已经感知到了胸口处袭来的凛冽拳风、也清楚的知道对方出手就是杀招;但自己才刚刚挪动了左脚跟半分、就已经感觉到了对方右脚的阻挡……
正如之前众人被陈子陵四面合围一般、一步赶不上、则步步赶不上;由于沈归的双脚被对方绊住、虽然仅仅耽搁了一个瞬间而已;但接下来的所有动作,就已经全都被大和尚的拳势与步法笼罩在其中了……
这么短的一个瞬间,只够他做出一个选择。抽身失败的沈归,再也来不及出手截下对方的力道了!他只得及双臂交叉护在自己胸前,用最笨最土的方式,生生抗下这势大力沉的一记铁拳……
‘嘭!’
宗闲大和尚一击得手,结结实实地轰在了沈归的双臂交叉点上!这一记重拳,竟把沈归击的连退几步,直到背后重重撞了在厅堂正中的柱子上,这才‘被迫’稳了自己的身形!眼见沈归脚步已乱、宗闲大和尚也并未上前追击;反而站在原地双眉一挑,看着‘面目狰狞’的沈归,神色颇为赞许地说道:
“没想到沈施主年纪轻轻,却能练出这样一副铜铸铁打的好筋骨,委实难得啊!想这普天之下能够硬扛小僧一拳、还可以全身而退之人;从老到小全都加在一起,也绝不会超过二十之数!……”





马过江河 第514章 122.信安侯的耐心(六)
无论这位宗闲大和尚对于沈归的身手如何钦佩,但他那一拳却是实打实用上了八成力道!生受这一记重拳的沈归,体内的气息与血脉早已经开始翻江倒海了!这一拳虽然只是击中了他的双臂,但蕴含在拳锋之上的刚猛劲道,却已经实打实地传入了他的胸口之中!用句俗话来说,就是沈归的肺已经被这一拳给打‘炸’了。除了正面迎接重击的两条小臂酸麻难当之外,沈归的喉间,也开始不停涌上来一股股的心头血……
沈归焉能不知,这几口涌上来的‘心头血’如果强吞回去的话,日后定然会落下瘀伤的病根;但如今自己身在敌营,三位同伴也身陷囹圄之中;如果此时但凡露出一丁点的软弱,定然会被人家连皮带骨一起吞入腹内!
而且,沈归也明知道这位信安侯与自己作对,谋的是那九根镇龙钉;那么至少在他得手以前,自己的生命安全还是有着充足保障的!
既然肯定死不掉,又干嘛不硬气些呢!
果然,这‘一巴掌’打完之后,周长风就掏出了一枚‘甜枣’……
“沈公子切莫怪罪我等不懂‘待客之道’啊!皆因为宗闲国师是个直脾气,他觉得这江湖上名不副实的后辈多如牛毛,也误会了您‘沈太初’的鼎鼎大名,也是别有用心之人的肆意吹捧,故而才忍不住当堂出手相试!呵呵,不知国师现在以为,沈公子其人究竟如何呀?”
被问到了这里的宗闲大和尚,豪迈地拍了拍自己露出来的肚子,笑呵呵的对沈归连赞了三个好字:
“好、好、好!既然他能单凭着双臂护胸、就生生抗下小僧这一记重拳而‘不受伤’,就足矣令小僧刮目相看了!不过这一跟人动手啊,小僧就容易饿!其他的事你们还是自己聊吧,小僧可得赶紧去垫垫肚子了……”
简简单单的交手一招,竟然就把这位大和尚给打‘饿’了!看来老话所说的‘穷文富武’、还是非常有道理的;条件普通一些的人家,那扛得住这么大的消耗啊!
而这位安信侯周长风,自从宗闲大和尚现身之后,就一直在仔细观察着沈归。在侯爷的心目当中,似沈归这种肉体凡胎之人,便逃不开‘贪、嗔、痴’三毒的迷惑;无论他喜欢的是名声还是权利、是财富还是美色,周长风都自认为绝不会比颜青鸿吝啬半分;只要沈归能够心甘情愿地为自己所驱使,帮自己集齐九根三寸镇龙钉,那么自己就愿意为之付出任何代价……当然,如果没有沈归等人的这三条命,周元庆又怎么会被盛怒之下的幽北三路,再次拖入战争的泥潭当中呢?
所以无论沈归到底是主动还是被动的替自己办事,最终的结果,都还是难逃一死的!不过至少在他看来,舍沈归几条无辜之人的性命,换取天下万万黎民的安居乐业,这笔生意还是值得一试的。
也不知道安信侯心里的这笔‘大账’,到底是什么算出来的!
可惜由于沈归这一拳挨的实在是太重了,现在的他,除了疼到胸口发闷、气息凝滞以外,就只省下了黑色瞳孔之中激荡的怒火、还有一丝深藏的不屑……
“直说了吧,本侯想要你手中的两根镇龙钉,还想‘托’你替本侯寻来散落在华禹大陆的另外七枚;不知道应该开出怎样的价码、才能令沈公子您感到‘心动’呢?”
若不是眼下还有人质扣在对方的手中,听了这话的沈归,真想把喉间不停涌出来的鲜血,张口全都喷在他的脸上!他的这一番惺惺作态,分明把拿沈归当成‘生雏’一般对待!‘打一个巴掌给一颗甜枣’这种烂俗手段也就罢了,如今竟故作开门见山一般、任凭自己‘开价’;看起来仿佛是一场童叟无欺的公平交易,但实际上却还是没脱离开以人质要挟自己的本质!
等待了半晌也没听见回应的周长风,终于停下了手中不停转动的念珠,看着眼神愈加轻蔑的沈归,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本侯自幼生在北燕天家,虽然过得是锦衣玉食、使奴唤婢的富贵生活、但却比那些粗茶淡饭的市井百姓,也有着更多的‘身不由己’。今日本侯的确用了些小手段把沈公子诓来相见,虽然手法有些下作卑鄙、但本侯也是为了天下苍生之念,不得已而为之啊!既然力求拯救天下苍生,那细小处的细枝末节,也自然会有所疏忽,还望沈公子你能够体谅本侯……而且本侯也可以用周家的名义作保,九枚镇龙钉集齐以前,您那三位留在我长安城中‘小憩’的友人,绝对会得到的最大程度上的礼遇与尊重!”
不得不说,今日周长风这一番做派,着实恶心到了沈归。
那个被世人认为是‘惯于养寇自重、玩弄帝王权术’的天佑帝周元庆,与沈归沟通的时候,却选择了春风化雨、润物细无声一般成熟且体面的方式;可这位满口慈悲、斋僧礼佛的安信侯周长风,虽然看似是一位慈悲为怀的虔诚居士,但今日里对待沈归的方式,却与那些‘架鹰走犬’的‘猎人’没什么区别。
可他沈归既不是黄鹰,也不是猎犬,自然也不会被他这驯兽般的‘小手段’,玩弄于股掌之中!不过此时人为刀殂、我为鱼肉,选择权也并不在自己这边。所以思忖了半晌之后,沈归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身受重伤的沈归才刚刚被‘放出’安信侯府大门,一口带着气泡的鲜血便直接喷了出来,五官与眼神也开始变得狰狞恐怖起来!
这一趟远行,他本以为只是拖家带口的来长安城‘旅个游’,可没想到人家关北斗早就织好了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又以一根三寸镇龙钉为饵,让自己心甘情愿地‘全家打包’,还不远千山万水地亲自走入了虎口!
这是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吗?不,这是分明被人拐卖到山沟里,还帮人家掏了往返的车票!这还是沈归来到这片华禹大陆之后,第一次吃了这么大的亏!
但无论如何愤怒,被人家捏在手中的那三条人命也还是不能不救的!所以沈归现在的第一要务,就是先凑齐了剩下那七根‘棺材钉’,之后才是如何寻仇报复的小事!
沈归抬手一抹嘴角的血迹,一边扶着街边半人来高的木栅,一边缓缓地朝着长乐坊方向缓步走去。没想到他才刚刚拐过了一个弯,身后便传来了衣物与空气磨擦的声音……
“沈归啊沈归!我是该说你倒霉好呢、还是该说你蠢啊?既然你明知道黄家醪与客栈之间有个地道,为什么不带人就躲在地道里面呢?等风声过去之后,再让李大小姐给你们换上一张‘假脸假皮’,那些人还能去哪找你们的影子呢?”
沈归听到这个声音,便知道了正在说话之人,定是那位百鸟的头目——秦秋秦子规。兴许这位秦爷的身手的确高明,但他却显然不是一个长于谋划之人。早在沈归与齐家两位叔叔学习猎术的时候,有一个基本准则就已经深入自己的骨髓之中了:
无论想来多么周全完美,也永远不要躲入一个没有‘退身步’的‘死胡同’里!
可是他现在毕竟有伤在身,眼前也一阵阵的发黑,根本就无暇总结‘失败经验’。但这两位‘援兵’从天而降,还是让他紧绷的神一松,随后低垂下头颅,瘫软如泥顺着墙壁滑坐在了地上……
秦秋见到他身上有血迹,也起了一副‘教育后辈’的心思,先上去略微摸了摸脉门,又从腰间取下了一个小瓷瓶来:
“这是你林婆婆配的枯荣丹,放在舌头下面含化之后,连带着津液一起吞下去!”
沈归茫然地开口吞下丹药、还没过上多久,两只眼皮便立刻开始摇摇欲坠;挣扎了几次未果之后,身子一软,便躺在地上睡死了过去……
“师兄,这……”
“哎,他受的内伤本来并不算严重,但他不知为何选择阻止淤血自然排出,也就加重了伤势的恶化……我对岐黄一道不甚了解,李大小姐又身陷囹圄、我看你还是先把他扛回‘黄家醪’、请她师娘出手医治吧……”
“那师兄你又要去哪里啊?”
“你只管照顾好他,到了合适的时机,我自然会去找你们的……”
说完之后,秦秋身影一晃,便彻底没了踪影……
当睡眼朦胧的黄婆婆推开后门,看见了齐雁背后的沈归之后,先是扯开他胸前的衣襟观察了一番伤势、又看了看他脚下的鞋跟,随后发出一声‘冷’哼,挥手便让进了这两位‘难兄难弟’。
半个时辰过后,满身酒气、满面油光的宗闲大和尚,左手攥着半瓶西凤酒,脚步迷离地朝着行宫的方向走去……今夜他虽然只与沈归‘交手’一合,但以他如今的武功修为,即便是酒坛粗细的大树,也绝对扛不住自己五成力道挥出的一拳;而这沈归不仅比大树更加耐打、而且人体对于力道的反馈,也远比死物舒坦多了!
今日这一拳,着实是他近些年来打的最过瘾的一拳!浑身关节骨头缝里的那股‘闲痒’、算是缓解了一个干干净净!如今这晚风一吹、酒劲一烘,就别提有多舒坦了!
“嗖……!”




马过江河 第515章 123.要帐鬼(一)
月满则亏,水满则溢,这是大自然所阐述的道理。如果站在命运的角度上来看的话,那么人凡是‘舒坦到了极点’的时候,一准就要倒大霉了!
此时正在晃晃悠悠逛大街的‘醉鬼’——宗闲和尚,突然听得脑后恶风不善、立刻回身望去:只见自己的眼前竟然‘凭空’出现了一位身材矮小、形如鬼魅的黑衣人,正挥舞着一条干瘦的臂膀,握拳朝着自己的太阳穴砸来!
当他发现‘有刺客’之后的的第一想法,竟然是沈归那位‘背主潜逃’的下人,此时回来向自己寻仇了!
不过尽管这位黑衣刺客的身法十分高明,但他的拳路却显得有些生疏粗鄙了!浑身酒气的宗闲大和尚,眯眼瞅准了那位黑衣人四面洞开的正中门户、闪电般地推出了自己的右掌,直奔对方的面门‘拍’去;在他的设想之中,即便自己这一掌被对方扭头躲开,可他那张黑漆漆的蒙面巾,也定然要被自己给一把扯下!直线探掌和曲线击拳,哪个能够更快的命中目标,本身就是显而易见的事;更何况这位黑衣人的身形纤小,至少比自己那双猿猴一般的长臂短上半截……
大和尚一掌拍去,其实就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他见对方的身形矮小、拳法粗鄙不堪,正面相抗根本就不可能是自己的对手;但以他如此鬼魅的身法,自己想要擒下他,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过如果能把他的面巾一把扯开、令他露出本相之后,那么无论他是哪一路的人马,至少在三秦大地的一亩三分地上,就再也站不住脚跟了!
正所谓‘光棍不斗势力’,他宗闲大和尚,可是未来‘三秦王朝’的国师啊!
要说人家南林禅宗禁止门下僧人饮酒,也并不是件毫无道理的事!这酒是不是个好东西,虽然还要见仁见智;至少如果今日宗闲和尚没有饮酒的话,那么以他对于危险的感知能力,就绝对不会迟钝到被人近身、才刚刚发觉的地步!所以至少在现在这个紧要关头上,酒这种东西,着实影响了大和尚的身手与思维……
那蒙面人看似粗鄙的一拳挥出,竟然在眨眼之间又变化成了一道‘莲花挽手’、如同失去了骨头一般、轻轻柔柔地搭在了大和尚的右手腕上;随即,这道软弱无骨的手臂,贴着他的腕骨极其灵巧的那么一‘旋’;与此同时,这具矮小的身体也顺势‘黏’在他的臂膀内侧,整个人仿佛化身为一条灵蛇、紧紧贴着他的手臂,一头钻入了大和尚的‘怀抱’之中……
下一个瞬间,这黑衣人抵在宗闲腋窝处、防止他运劲的右手掌迅速摊开并拢,指尖飞速在大和尚右眼前掠出了一道‘寒芒’……
这一道‘弯月’飞过眼前、除了酒壶落地粉碎的声音之外,还有一声嘶哑的咆哮之声,划破了长安城的夜空:
“啊!!!!”
年轻的习武之人血气方刚,与人过招比试,大部分都是凭着胸中的气血与勇武在争强斗狠;可但凡能活到一定年岁的‘老江湖’,无论外表看似如何‘忠蠢憨直’,内里一定都是那种聪明绝顶之人!这位宗闲大和尚,之前便是借着沈归多疑谨慎的性格,故意鼓噪起了滔天的气势令他不敢轻举妄动,这才有了他之后的一击得手,见好就。实际上若是他与沈归‘公平交手’的话,胜负也还在未知之数。
而以这位黑衣人方才的应对手段来看,他所采取的显然就是‘示敌以弱’的战法。之前他那粗鄙不堪的一记‘重拳’、其实只是一个‘手势’而已,根本连半分的劲道都没有用上;如此一来,既能让酒气冲头的宗闲大和尚,生出些许轻敌的念头;也能让自己接下来的变招快如闪电……
一个‘小心眼’、再加上一个出招节奏的快慢变化,便直接分出了最终胜负!
随着宗闲大和尚发出了一声嘶吼,那位黑衣人的身影也骤然一抖,竟然又‘凭空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而宗闲那只正在捂着右眼的大手,指缝中也开始缓缓地流出鲜血……
拐过两道弯去,这位黑衣人抬手把自己的面巾一摘,扔过身后坊市的矮墙,又;立刻跪下了身子、左手捂着右肩头,半边身子连带着右掌使劲向地面一压……只听‘嘎巴’一声传出,那个被大和尚的拳风‘撞到’关节脱臼的右肩头,便被黄婆婆自己‘推’回了原位……
宗闲用了自己的一只右眼、换回了这位‘黑衣人’黄婆婆的肩膀脱臼,这么一笔‘亏本买卖’要不是因为喝多了酒,谁都不可能让它‘成交’的!
单从这个‘夜刺国师’的报复行动,就可以看出这位黄婆婆年轻的时候,是个怎么样的烈性女子了!
有鉴于老叫花子伍乘风,是个游戏人间、随遇而安的老顽童性格;而这位黄婆婆呢,却是个有仇立报、行胜于言的‘狠角色’;所以这一对冤家要是真能白头偕老,那才是这天底下最大的笑话呢!
黄婆婆回到黄家醪之后,先是走到了柴房之中,一把扯开了神色紧张的齐雁,随即又用自己的左手,比了比沈归胸前的淤血印记,紧接着用力向下一拍,端端正正地落在了沈归的伤处……
“噗……”
一掌落下,沈归便喷出了漫天血雨……
随后黄婆婆又掏出来了一张药方、与一粒深棕色的丸药递给齐雁:
“自己去‘找’。三碗水煎成一碗,然后用药汁化开丸药,服半碗敷半碗。”
深夜里去药铺偷药这种小事,对于齐雁来说当然不算什么了;他把呼吸见稳的沈归放在厚厚的稻草之上,便好了药方跃窗而出;几个起落之后,便再也看不见踪影了……
随即黄婆婆又走回了内屋之中,把那位身形枯瘦的黄贤黄掌柜摇醒,又从怀里掏出了一叠银票,塞入了他的手中:
“掌柜的,你不是一直想去学学我们家乡的‘毒酒’吗?拿上这些银子,顺着官道直奔西南,到了苗巫的地界之后,告诉当地的‘阿妈’,就说你黄贤是我‘乌尔热’的男人,自然会受道寨子里的热情款待!等这边的事情办完之后,我会亲自去滇南接你回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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