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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过江河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溪柴暖
项青听完之后,仔细回忆了一下丁值守的态度,也重新品味了一番这道平平无奇的手札,最终还是只能叹出一口气来:
“哎,陛下这一招推手,还真是高明至极啊!这次轮到我等兄弟,被架在火炉之上煎熬了……依项某之见,既然祝兄能够暂忍丧子之痛,那么我们不如就先……”
第二天一早,芙蓉城府衙门前的布告栏上,被一位小卒贴上了一张崭新的海捕公文;但奇怪的是,这张公文乃是普通的白纸、而并非寻常的黄纸;而且一没写赏格,二没画人像,甚至连案由、罪名都没写明白,行文措辞也十分谨慎小心;如果刨除掉‘疑似杀人凶犯’这六个字眼的话,读起来根本就像是一张寻人启事、而绝非是什么海捕公文。
依照常理来说,这一张张的公文下发到了各个州府郡县之后,所有的城门守备、地保衙差、三班六房的捕头捕快,无论对于此案有没有什么眉目,最起码也要先忙上十天半个月的,在外人面前装装样子!然而当这张特殊的公文被张贴到了各地之后,所有的官民人等,仿佛根本就没看见一般,该巡街的巡街、该守城的守城,日子过得一如往常那般平静。
这个诡异的办法,就是昨日项青给祝云涛出的主意。巴蜀道处西南边陲、而幽北三路地处东北苦寒之地,两地相隔又何止千山万水?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一地发生的消息,在漫长的传递过程当中,定然会出现些许纰漏与变化。
而巴蜀道追捕沈归的行为,就只是雷声滚滚,然而却滴雨不落;不过当这贴满了巴蜀道各地的公文,传到了颜青鸿的耳朵里之后,就一定会被误解成另外一番模样;如此紧迫的局面,也就逼着他们不得不再下出一枚棋子,也就会暴露出更多的真实意图来。
从人口中说出来的话难掺假,可实打实做出来的行为,却绝对能够代表着对方的真正意图!
巴蜀道诱导幽北三路出手、想以此同时试探奉京与燕京两方的意见;然而此事才仅仅传到了长安城中,就已经变成了另外一番模样。
三秦大地的长安城,不但是华禹大陆的中心点,更是北燕王朝的心脏。这样一座繁荣昌盛的经济大都会,当然是城墙高耸,戒备森严的。而负责卫戍长安城的队伍,一直都是信安侯麾下锐之中的锐——扶风军。
虽然整个扶风军的编制,就只有一万五千主力战兵,但却胜在兵种齐全、装备齐整、经验丰富,配合默契;加之他们大多都是沾亲带故的子弟军,所以这支扶风军不但战斗力极其出色,就连士气与军心、都是如山如岳一般的不可撼动的虎狼之师。如此恐怖的一支队伍,不但是信安侯周长风的底气,也是三秦大地最后的一道屏障。
然而最近这一段时间,根据探子报回的消息所说,祝云涛麾下的镇西军,活动非常频繁诡异;虽然他们暂时还看不出对方有什么战略意图,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定然刚刚经历过一次、或几次的小规模战争。
既然三秦大地与巴蜀道乃是邻居,他周长风自然也知道巴蜀道地区的复杂性。不过他们今年的春剿、与以往截然不同,竟然是总督祝云涛亲自率军出征的!单单这一个反常点来说,就已经不得不令周长风为之侧目了;再加上前几日还有三驾由京城而来的马车,自以为悄无声息地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溜到了巴蜀道……
把这两件事放在一起分析的话,又怎能不使得周长风从内到外的感到紧张呢?
有鉴于此,他便分批次地把整个扶风军,暗中送往汉中边境,以防镇西军突然挥军北上,一刀捅入自己的后心!
周长风的麾下一共拥有三支队伍,分别以三秦大地的扶风、冯翊、京兆三处地名而命名。这扶风军,乃是从三军之中挑选而出的锐,平日里也只负责长安城与侯府的保卫工作;而冯翊军的主战兵种,常年维持在八万左右;他们主要负责防御三秦大地的各处边关防线,乃是整个三秦大地的主力作战防御部队。而最后一支京兆军,则是后备兵员部队;他们的主要工作,就是替其他两军整训新兵、补充兵员,可以说是其他两只兄弟部队的新兵营。
至于杂兵与辅兵的部分,就完全靠着三支军队的统帅各自筹备征发了。
眼下既然扶风军已然倾巢而出,那么长安城的保卫工作,也就顺理成章的落在了京兆军的头上。别瞧这京兆军就只是个新兵营而已,但这些战士们除了没有战场经验、也很少见血之外;单兵作战能力,也未必就逊于其他两军的同袍兄弟。
如今那些刚刚接管了城防的新兵们,就兴高采烈的做起了这份新鲜感十足的工作来。毕竟盘查来往货物行人的工作虽然枯燥,但怎么也比被自家的教头百般折磨,累成一只死狗来的舒服啊!





马过江河 第582章 190.山中无老虎
长安城的金光门,乃是距离番商聚集的西坊市,最近的一道城门。所以,平时选择在金光门进出的客商与行人,通通都是那些肤色发型各异、说话口音奇特的番邦蛮族;可今日负责在金光门当值的京兆军士卒,却意外的看到了一位相貌儒雅、一袭白衣的华禹男子。
此人一看就是从远道而来,但奇怪的是他并没带着任何行李,身后也没跟着货车驼队,就连随从或者座驾都没有一个,与周围的来往的各地商团,显得格格不入。
此时新鲜劲还没过去的京兆军城门吏,一见这个孤身的本土人士,立刻就来了兴致。眼下他们虽然已经有了一些临时权利,可刚才用在那些番邦商人的身上,总觉得根本无法尽兴;如今恰好来了一个本土人士,可得抓住这个机会,好好过上一把当官的瘾了!
“那个那个……说你呢别来回看了,你从哪来啊?不知道路也不知道先打听打听吗?这金光门是你能走的道吗?说吧,你从哪来、要到哪去?叫个啥名?快点把关防路引拿出来!”
正在说话这个城门吏,如今正坐在一张长条凳上;他一手拎着酒葫芦,一手捏着荷叶上的猪头肉;嘴巴里一边吧唧吧唧地咀嚼,一边吆三喝五弟冲着那位走错了城门的中年男子叫嚷着…
其实,长安城这个地界是个商业大城,每日来往人数众多,对于哪个城门通行哪种人士,根本就没有正式的朝廷例律,充其量也就是老百姓约定俗成的习惯罢了;而那些由燕京礼部签发的关防路引,在这里也根本就派不上任何用场。然而今日这位正在金光门前野餐的京兆军官长,显然就是在拿着鸡毛当令箭,就是想要抖抖威风;如果能顺路赚点方便银子的话,当然就更好了;假如没有外快的话,倒是也无所谓;只要能指着鼻子骂上对方几句,再狠狠踹他屁股一脚,也能过足了当官的瘾不是?
他的这个行为,就是典型的吃饱了撑的没事干!
可走南闯北、从东到西,白衡就从来都没用过关防路引;而且到了他这把年纪,就连户籍都很有可能被户部衙门的朱笔给抹了,那怎么去开具路引呢?再加上周围往来这么多的番邦客商,这个胡子拉碴、满嘴流油的丘八,却只来盘查自己,显然就是在故意找茬呀!
“军爷喊的是我吗?我没有啊!”
白衡故意装出一副愣头愣脑的样子,无辜地指着自己的鼻尖;而那位满嘴流油、脸颊醺红的官长一听这话,直接站起了身子,唰地一声抽出了腰间的钢刀,刚想朝着白衡比划几下抖抖威风,可不巧的是,他握刀的右手早就沾满了猪头肉的荤油;此时用力过猛之下、钢刀也瞬间滑手而出,直奔白衡咽喉飞去……
就在钢刀脱手的一瞬间,原本已经冲上了头的酒劲立刻醒了大半!公平的说,包括这位大模大样的官长在内,所有的京兆军,都是没上过战场的新兵,还没有那么油滑市侩;而他们近日以来顶替扶风军值守,也并没存着贪赃枉法、以权谋私的想法;单纯的就只是为了抖抖威风,为了好玩罢了。
自己分明办差、借故为难几个百姓耍乐倒不是什么大事;可如果因为没有关防路引、就擅杀过境良民的话,凭着自己这点能耐,压根就担不起这么大的责任!
“快躲开呀……”
随着这位官长惊慌失措的喊声传出,白衡心中涌出的那一丝杀机,倒是也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就单凭这种速度飞来的钢刀,别说伤到天灵脉者了;只要是眼神不瞎、腿脚也利落的普通人,想要躲过去就不成什么问题!白衡听到了对方的提醒、看见了对方惊慌失措的脸,也摸出了对方只是个新丁,也就不再与他计较了。
不过这次的意外,倒是也令白衡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来。
官长发出的一声叫嚷,同时也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注意力;这些人都放下了手中的活计,全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一个白衣男子,连滚带爬地躲过了一柄迎面飞来的钢刀……
劫后余生的白衡瘫坐在地上,用颤抖的手指,指向那位玩脱的官长,哆哆嗦嗦地嚷道:
“没……没……没路引就……就这么大罪过吗?这长安城……都是些什么规矩啊!我不去了……我不去了还不行吗?”
说完之后,白衡向后蹭了几步,连滚带爬地想要尽力站起身子,转身逃离金光门;而恰好就在此时,金光门发生的骚动,也引来了一位担任督察之职的游骑长。
之所以会有这些骑着战马,在城门外游曳巡防的城防游骑,主要还是因为长安城中的往来商队过多;那一车车如小山般堆积的货物与金银,对于那些占山为王、落草为寇的强盗响马,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为了保持商路的畅通与安全,也为了避城门吏欺压过往百姓客商,周长风才会命人组织起这么一支编外的队伍来。
此时此刻,由于全体扶风军已然暗中奔赴汉中前线;所以接替游骑长的最佳人选,就落在了京兆军的诸位马术教头身上。
这位城防游骑长皮肤黝黑,腰腿粗壮,一张方脸见棱见角,眼角连点笑模样都没有,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沉稳、干练。
“吁!什么情况?”
此人喝住了胯下战马之后,低头看着那位满手油光、目瞪口呆的城门吏,厉声喝问道!
这二人可谓是老相识了,但是双方眼下毕竟都在当值,无论是督察游骑长的官职、还是马术教头的师徒之份,这位方脸壮汉对于他来说,都自然会带来一种巨大的心理压力。不过他却清楚一点:既然如今教头已经来了,那就绝对不能让白衡跑了!否则的话,自己就算是浑身长满了嘴,也躲不开军法官那二十下军棍了!
“没事杨头,就是这他妈刀柄也太滑了,我一不小心就脱手了;哦对了,您要是不信的话,可以亲自问问他本人啊!而且这周围的胡商百姓们,可也都眼睁睁的瞧着呢,我真没打算动他一个手指头,也没跟他要过一个铜板!”
那位游击长听完之后,又回头看了看面色苍白、惊魂未定的白衡,见对方也轻轻点了点之后,这才驳转过马头来,用马鞭指着那位满面油光、浑身酒气的官长,厉声喝斥道:
“吃吃吃,你他娘就知道吃!你小子要要不要脸了?在京兆军呆了足足五年,竟然连一把刀都握不稳当!怪不得人家扶风军和冯翊军都瞧不上你呢!回回都把你小子给打回来!今天下了值以后,给我双手帮着沙袋,迎着落日挥刀五百下!要是敢少一下的话,老子一刀剁了你的爪子!”
这位官长也知道杨头到底是个什么脾气;听完他的训斥之后也只是嘿嘿一乐,还扯着脖子朝对方远去的背影大声嚷道:
“杨头,您要剁了我哪只爪子啊?”
正骑在马背上摇摇晃晃的汉子连头也不回,只是扯着脖子回了他一句:
“全剁!”
这一句话,引得周围的城门士卒哈哈大笑起来;就连几个听得懂官话的胡商,此时都怪腔怪调的附和起来……
“嘿!吓死老子了!原来是脱手了呀,你小子下次办事,可别再这么毛躁了……”
白衡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爬起的身子,在一片轻松的氛围之中,径直走到这位官长背后,一边嘟囔着场面话,一边抬起一条腿来,不轻不重地踹了对方的屁股一脚,跟对方开起了玩笑……
不过,他这一脚的劲还真不小,直接把这位膘肥体壮的官长,踢出了两三个跟头去……
待那位口鼻流血的官长坐稳了身形之后,原本还是热闹非凡的金光门,瞬间安静的落针可闻……
大约两刻之后,袭击城门吏的白衡,被捆的好像粽子一般,在两位衙门捕快的带领之下,半拉半拽地推进了府衙偏院的二堂之中。
是的,就这么一档子小破事,也不值得长安城府衙升上一次大堂。按照往常的惯例来说,对于白衡这种不懂规矩的外乡人来说,只要是初犯,大多都不会施以重罚。通常来说,处理办法都是认打认罚二选其一:如果认罚的话,就是五到二十两之间的银子;如果认打的话,就咬牙挨上五到十下的庭杖了事。
长安城的知府大人名唤汪宜,字表解谷,是一位外方内圆、胸有丘壑的三秦能吏,乃是周长风极为信任依仗的头号智囊,更是他心目当中的治国辅政的股肱之臣。换句话说,只待日后他周长风位居九五,那么这位四品知府汪大人,或是直入中枢内阁,或是官居一品之位,前途无可限量。
今日这位汪大人,原本正在东坊市巡查街铺;可当他听到金光门出现军民纠纷的消息之后,便立刻赶回了府衙之中;待听明白了前因后果,他真是觉得既好气、又好笑:原本还以为是金光门的胡商在聚众闹事,感情就只是一桩小误会而已!
不过既然自己已经赶回来了,索性就把这桩案子三言两语的了结了吧。等用过了午膳之后,下午再返回东坊市好了……
心中决定要速战速决之后的汪宜,这才轻咳了两声,迈步踏入了二堂正厅……
“就是你因为琐事争执导致心生不满、进而演变成武力冲城、意图杀官造反的吗?
不要误会,汪宜并不是一个昏官,而他这一顶大帽子扣下去,主要还是为了杀一杀对方的气焰!这就跟做生意是一个道理,正所谓漫天要价,就地还钱;他把问题说的严重一些,对方再申辩几句,取一个折衷的罪名;之后再或打或罚,也能让对方有一种死里逃生、占了大便宜的感觉不是?
可即便是活活把他打死,也绝没想不到站在自己面前的案犯白衡,到底是怎样的一位愣爹!




马过江河 第583章 191.一只葫芦鸡
汪大人是个土生土长的老秦,刚刚踏进府衙后院,闻见了厨棚里传出来的羊肉汤味儿,口水就大片大片的分泌出来;再加上他心中还装着东坊市的整体翻修扩建计划,自然对那些鸡毛蒜皮的小案子没什么兴趣了。在他想来,自己随便扔出去一顶高帽子一压,随后再安抚几句,尽快把这个外乡人从内到外都拾的服服帖帖也就是了。毕竟对于外阜的普通百姓而言,那种贪赃枉法、敷衍了事的经典官员形象,才更加深入人心,威慑力也自然更强一些。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自己就只是随口说出去的一句话,对方竟然实打实的扛下来了!
“不错,你说的太对了!老子不但要闯一闯你们这座长安城、还要拾你们这里最大的官老爷,再把整个长安城给推平了!哈哈哈哈……”
白文衍虽然相貌略显普通,却胜在身型挺拔,气宇不凡;再加上体内有灵、二目敛神,所以尽管他年纪老迈,但从外表看去,就像是一位儒雅健硕的中年文仕。
而长安知府大人汪宜,开始也认为这桩误会,就是因为他读书人的风骨与气节、正好撞上了差人兵丁的鲁莽粗俗而已;可如今一听他的回话,没有半分儒雅谦和可言也就罢了,怎么连个正常人的脑子都没有了呢?
白衡在他的眼中,就只是一个普通的中年男子,既手无寸铁、又身无长物;身板虽然比别的文人健硕一些,但也绝对比不上街边打把式卖艺的练家子。凭他这样的人,想要活捉信安侯周长风,还要把整个长安城给推平了?这要是谁再给他打上二两酒,没准就直接飞到九层天上了!
汪宜这次真的被他给气笑了!他向后一仰,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椅背上,朝着刚刚踏进屋中,手中拿着一条湿巾、正在擦拭脸上尘土的师爷笑道:
“听见了么?这位老兄说他打算‘活捉信安侯、掌震长安城’呢!这城门吏是新丁,咱们衙门口里的捕快可都是老人了,怎么能跟他们一起胡闹呢?把一个疯子抓到衙门里干嘛啊?罢了罢了,通知广济院,让他们来人接走吧……哦对了,用过了午膳之后,咱们还得再去一趟三仙居,这扩建东坊市的计划不能因为他一家……”
“青天老大人明鉴!不过嘛,既然您自己都不相信在下那一番疯言疯语,之前又何以用大话欺人呢?”
嘿,原来白衡的装疯卖傻带着钩子,在这等着汪知府呢!
汪宜刚刚接过了师爷递来的面巾,也在用力地擦着脸上的风尘;而洗手净面已过的师爷,端起了早就备下的一盏汉中仙毫,轻轻吹凉了一些之后,舒舒服服的啜下了一口温茶:
“吾观阁下言谈举止、应该也是一位读书人。既读过书,便自当明理。无论您有没有功名在身,在没有亮出功名官身之前,始终都是位平头百姓;而那些城门吏虽然都是代班的新兵,但他们穿的也是周家的军服,代表的就是北燕朝廷。好好想想吧,无论遵循天下哪家的规矩,您吃上的这趟官司啊,也都谈不到冤枉二字。”
一番话说完之后,汪宜也恰好擦洗完毕;他同样的坐在了太师椅上,一边捶着酸胀的双腿、一边有些不耐烦的朝着师爷摆了摆手:
“既然他还知道装疯卖傻,那就肯定不是个疯子了。这件事从头到尾、是好是歹,想必你自己心里也都有数。你我既然同是圣人门徒,从文人的风骨气节来说,本官打心眼里赞成你的做法;可遵照朝廷律法来看,本官也不得不履行份内职责。简单一些吧,你现在缴纳五两银子的罚银,让那个挨了你一脚的守城兵丁打壶酒喝;那么这档子小事,就算是彻底结了。”
白衡闻言点了点头,心中对这个汪宜汪大人,也有了全新的认识。可他今日前来长安城还有重任在肩;所以对于他来说,如果这汪宜断案不公、为人不义的话,直接顺手除掉了事;若他还算个好官,到时就留他一命好了;至于说这桩案子嘛……本就是他自己找回来的麻烦,若是真就这么简单的了结,那他的一番心思岂不是全都白了吗?
“汪大人如此判案,倒还算是公道。然,在场诸位既同列圣人门墙之下,那胸中的浩然正气,定然是刀砍不断、枪扎不透的铜墙铁壁!套句俗话来说,要是没有了这股子气神,白某连一天都不愿意再苟活下去了!直说了吧,即便我身上有着金山银山、即便是老大人只罚我一枚铜板,我也不愿意如此的委曲求全!因为此事在下虽然触犯王法,却自认为没有任何不端之处!至于老大人是打是罚,我白某人一并接着就是了!”
白衡不光把话说的激昂慷慨,就连身板都在无形中更加挺拔了几分。这股子凛然正气散发出来,连汪大人与师爷都看的连连点头、心中也纷纷对他竖起了大拇指……
二人互相对视一眼,也都看出了对方心中的念头;最终,还是知府大人汪宜叹了一口气,拍板定了下来:
“哎,既然兄台自知其中利害所在,本官也就不再赘言了。你是个读书人,那么十下的庭杖之责,也未有辱斯文了……这样吧,你就在我府衙后院的男子监牢之中,小住十日好了。!”
白衡一听此言,立刻点了点头,随即与二人客套了一番之后,便昂首阔步地跟着一位牢头,走向了府衙后院的男监之中。
监所与牢狱不同,只是个临时拘留所而已。那些奸淫掳掠、杀人放火的大贼巨匪,都被关在城外的死牢之中;而白衡如今是个文人打扮,又深得师爷与知府大人的赏识,所以这监所上上下下的牢头狱卒,自然会对他带上几分客气与礼让。
随着白衡一起被关进单间小号的、还有一只冒着热气的葫芦鸡,以及二两西凤老酒。不用说,这场接风宴也是汪大人的吩咐。如此看来,尽管这世人都说文人相轻;可在白衡看来,也不尽是如此啊。
“嘿这位大哥,我看你这身子骨挺壮实的,又是刚刚进来的新人,肚子里肯定还存着不少油水。咱们都是江湖上的苦命人,小的不敢跟您讨杯酒水,但如果您吃不下的鸡肉,能不能分给兄弟我垫垫肚子啊?你看这监号里又阴又潮,就算您想放到明天再吃,也早就馊了不是?”
牢头放下酒菜刚刚离开,一个长了一双巨大招风耳、圆头圆脑的小胖子,便把那颗脑袋靠在监牢的木栏杆上,朝着白衡讨起了肉来。
白衡闻言眼珠一转,随手扭下了鸡脑袋,朝着那位男子一把扔了过去:
“爷虽然爱吃鸡肉、却从来都不吃头。你小子既然想要的话,就把这脑袋赏你解馋了!”
葫芦鸡虽然看起来非常简单,但却需要经历三道极其繁复的工序,才可以炮制完成:先以高汤清煮、稳定整鸡形状;后以诸多辅料作为底汤,上笼蒸透入味;取出之后,还要再放入烧到八成热的菜籽油锅之中,炸酥鸡皮;待上桌之后,还需佐以椒盐一起食用,可谓是一道皮酥肉嫩、香气四溢、味道醇厚的佐酒佳品。
这等色香味俱全的菜式,放在空气流通不畅的地下室里,不消片刻功夫,就把这些偷鸡摸狗、打架斗殴的小贼们,馋的是唾液横流,不由自主的频繁吞咽起来……
鸡脑袋虽然看起来不小,实际上却根本就没什么肉;再加上表皮酥脆油香,非但无法解馋,反而把他肚子里那几只馋虫,又给勾出来了……
“嘿嘿嘿!我说你这什么毛病啊,吃都吃了,就别往我这里的茅草堆上淌哈喇子了!晚上我还得睡在这呢…”
白衡又掰下了一只鸡腿,一边舔着手边淌下来的油汤,一边语气不满地对着那位招风耳叫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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