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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过江河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溪柴暖
这一支千余人的队伍,此行的目标乃是东坊市以南的宣平、升平两坊。在这两座坊市之中,聚集着诸多的钱庄银号,以及数不胜数的首饰楼、典当铺子……
当然,就算这些大食人再狂妄,也不可能认为仅凭着千余人的一支队伍,就能够把这偌大一座长安城彻底攻占下来。所以他们这次行动的真正意图,就只是为了抢夺一些金银财物罢了!
这座长安城,是天下各地商人最心驰神往的人间天堂,更是外域人眼中的黄金之城。尽管这里不如传说之中那么富饶,可如果宣平、升平两座坊市,真的被这些大食人洗劫一空的话,那么损失的财富,绝不亚于北燕王朝的国库,被彻底洗劫一空,还是两次!
春江水暖鸭先知,尽管大食人的这次行动,看似非常突然;但其实早在近一年内,就已经浮现出了一些端倪。就比如说诓骗白衡投毒的那位大胡子吧,以他祖上积攒的几代家业来算,即便是受到了尼教尊者无穷无尽的敲诈勒索,凭着稳妥成熟的香料生意,想要混个全家温饱还是不成问题的;然而导致他沦落至此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家乡货物的源头与销路,被彻底掐断了!
无论是黑衣大食还是白衣大食,他们的主要出口货物,通通都是珠宝玉石,香料作物,马驹毛料、雕像乐器等等等等。然而从两年之前,大食帝国内的两大派别再次发生了剧烈摩擦,进而发展成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直至今时今日,也没有半点休战的迹象。
家乡沐浴在战火之中,那么所有大食商人的商路,也自然而然地被切断了。尽管大食国距离华禹大陆不算太远,但商队一来一去、至少也需要一到两年左右的路程;而大食帝国沐浴在了战火之中,这商路被毁也就罢了,长途运输的危险性也成倍增加。
所以早在半年多以前,这些大食商人手里的货物,无论是成色还是价格,都已经变得极其不稳定了;然而经商就是这样,只要顾客兜里有银子,还怕买不到货吗?多年以来,大食商人之所以能在西坊市立足,就是由于他们贩运货物的途径乃是陆路,货源与补货周期相对稳定的原因;至于说货物的本身,倒是并没什么特别稀罕的物件。如果不过分计较价格的话,能够代替他们的合作伙伴,也绝对不在少数。
这家里一打仗,在外讨生活的商人们也会跟着遭殃。许许多多的小本商人都因此而破产,最后只能拖家带口地住进了圣堂之中,吃上了尊者与上师发下去的救济粮。不过这两位领袖都是神职人员,他们心中的光明与天堂,毕竟不能填饱饥饿的肚子;而他们拿出来的救济粮,也终归有个确切的来处……
随着越来越多的商路被切断,滞留在长安城的商人们也越聚越多,仅剩那些为数不多、有着稳定入的大商人们,也很快就被诸多的同族兄弟给拖垮了!
就在前些日子,黑衣大食圣堂之中,来了一位身形消瘦的青年男子。他给尼教的老尊者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老家的战争已经打到了白热化的地步,尼教勇士们被杀的节节败退、溃不成军,如今手中仅剩下最后的两座大城,已经是退无可退的地步了!上尊命他前来传话,吩咐尊者迅速筹集起一笔数额庞大的金子,用于补充军械、雇佣士兵,修葺城防,与叶贼进行最后的殊死一搏!
上师的指示虽然在情理之中,却未有些不切实际了!这长安城中的数千黑衣大食人,现在的生活水平,已经与难民级别无二致了,一样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勒紧了裤腰带过日子的苦命人!这样窘迫的情形下,老家又派人来筹措军,这就如同跟要饭的借钱一般,实在是强人所难了。
如果这是其他商团的话,尽可以据实回禀;正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来财的道都被堵死大半年了,还拿什么去凑军银子呢?然而无论是黑衣还是白衣的商团,却绝对不敢说出半个不字!
因为按照他们规矩来说,上尊就等于是他们的皇上、也是所有黑衣大食人共同的父亲。如今这个情况,就等于是父亲找儿子借钱,否则的话父亲就得被人活活打死!在外经商的儿子即便手里没有银子,是偷也好是抢也罢,砸碎了骨头也得凑足了那个数目啊!
华禹大陆有句老话,叫君不正,则臣通敌国;父不义,则子奔他乡。然而这个道理对于大食人来说,显然并不是那么适用的;他们与华禹大陆的人倒是也有一个共通点,叫做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父叫子亡,子不得不亡!而且,还要死的心甘情愿、亡的惨烈无比,才称得上虔诚二字!
在这种环境下长大成人的老尊者,自然会把上尊大人的法旨,当做心中唯一的真理。所以从那一刻开始,实在没有办法的黑衣大食人,就开始谋划着兵行险招,准备彻底洗劫长安城的财富、然后全体一起回转家乡,再与白衣大食人进行最后的殊死一搏!
不过,即便尊者麾下聚集了一千多位忠心勇猛的大食战士;但对于信安后手下的扶风军来说,即便人数再翻上几十个倍,也绝对不是扶风军这种锐之师的一合之敌!
再加上他们虽然获准随身佩带本族兵器,但也不复当年的富庶,真是胯下无马,身上无甲,还有好多人都饿的摇摇晃晃,根本就没有一战之力;如果真的对上了成建制的北燕正规军,恐怕这千余人根本就撑不了多大一会,便会彻底的全军覆没了。
然而白衡白文衍、与一位南康朋友的先后到访,倒是令心焦如焚的尼教老尊者,燃起了最后的一线生机!而他也按照那位南康朋友所说的办法,进行了一番周密的推演与谋划;再者说来,即便此计不成,己方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损失;可如果此计能够如愿以偿的话,那么他不但可以提前、超额完成任务;同时远在家乡的上师与黑衣大食同胞,也能拥有殊死一搏的机会!
像这种赢了血赚,输了不亏的赌局,无论机会何等渺茫,他们也得尽力的尝试一番呀!





马过江河 第587章 195.兵器之利
按照黑衣大食人的揣测,如今那位受骗上当的天灵脉者,应该已经靠着大食秘制的毒药,代替他们打通了逃生通路。无论是南门城楼的守夜兵丁,还是驻扎在城中防御的五千京兆军,此时已经全都命归西天了。
而且即便信安侯府的护卫队——长安营,没有那么容易就落入陷阱之中的话,那么仅凭那千余名锐士卒,对于他们这次的劫掠行动而言,也构不成巨大的威胁。
如果两军人数相等的话,大食战士是绝不会惧怕任何人的!
更何况他们的任务,并不是倒反一座长安城,只是为了劫掠城中钱财而已。
而刚才那位报信的大食青年,一直都隐在城中的角落暗中观察;但见京兆军营之中燃起了一场大火,他自觉时机已到,便立刻赶回了圣堂之中,向教中尊者通风报信去了……
尽管他们的毒药并没有助燃的功效,但这种声东击西、吸引注意力的手段,也十分符合白衡的最终目标,起码可以证明白衡已经完成了计划的第一步:彻底扫平了明德门的守军;而此时京兆军营又燃起了一场大火,如果能把信安侯府的长安营也顺带钓出府来,既能困住白衡的手脚,也拖住护卫营赶到的时间,那当然是件再好不过的事;如果钓不出来的话,为了救人而来的白衡,也一定会独身潜入信安侯府,与他们展开一场厮杀;无论是谁赢谁输,对于大食人的行劫计划来说,都是毫无影响的!
而这千余位大食战士第一个目的地,便是位于宣平坊的兴德钱庄。这家钱庄虽然规模不大,在整个华禹大陆也仅有燕京与长安两家分号而已;但就是这间小小银号,竟然能承接运转朝廷税的肥活!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根据坊间传闻所说,这间兴德钱庄的背后东主,就是北燕王朝的大管家——右丞相蔡熹蔡显阳。
不过权倾朝野、党徒遍布天下的蔡右相,对这千余位大食强盗来说,显然是毫无威慑力的。况且他们已经打算干完这一票之后,全部离开北燕王朝了,要抢当然要先抢最肥的一家了!
随着头领一脚踹开了兴德钱庄的大门,这一场浩浩荡荡的劫掠行动,终于彻底拉开了序幕!
大食头领一马当先地踏入了兴德钱庄那宽敞气派的正厅之中;一位听到了异常响动、还睡眼朦胧的小学徒,才刚刚跑出来想要查看究竟,便被这位头领一刀当头砍下,直接削掉了半颗脑袋!
好锐利的刀刃、好坚实的钢口!
此人抬起一脚,踹飞了小学徒的死尸之后,又转头向身后的兄弟呵斥了几句大食话,那些勇士便迅速的撩开了前堂的门帘,朝着宽敞的后堂鱼贯而入,七手八脚地开始翻找起来。
兴德钱庄的主要客户群体,全部都是官场中人;因此金库之中储存的黄白之物,也并不算太多;除了那些认票不认人的大额银票之外,全都是一些杂七杂八的小玩意儿而已。
无须讳言,这些好东西,全都都是北燕各地大小官员到的奉敬,也就是摆不上台面去的赃物;可就是这些根本见不得光的东西,经过兴德钱庄的一番运作之后,竟然变成了正大光明的投资息入。由此可见,这兴德钱庄背后的东主,不但是位手眼通天的大人物,更是当世顶尖的财技高手!
那些足有拳头大小的夜明珠、世所罕见的极品宝石、长成了人形的野生山参等等等等,全都犹如市场上随处可见的萝卜白菜一般,堆满了兴德钱庄的仓房。这位大食战士的头目,原本就是个宝石商人的儿子。他只是粗略打量了一番之后,心中便立刻算出了大致上的总价!
有了这个仓库的入,即便只来得及搜刮这一座钱庄,比起上尊吩咐下来的那个天文数字来说,也是完全足够的!
不消片刻,这座兴德钱庄从掌柜到学徒、从仆妇到下人,上下十五口子,已经全都被这些劫匪剁下了脑袋;又过了半刻钟之后,整个兴德钱庄金库里最值钱的宝物,已经全都被码进了一个大木箱子里。
此时此刻,兴平、宣平两间坊市的街道上,已经挤满了大食国的武士;除了那些负责警戒的哨兵之外,周围大小钱庄、银楼、典当行,全都涌入了一队队的大食人,在店铺之中兴高采烈地大肆劫掠财物。
在兴德钱庄的箱子被装满之后,在首领的指示下,由四个身形健硕的大食人扛在了肩上,稳稳当当地抬出了仓库……按照原本的计划来说,这两条街道此时已经彻底肃清,这些装满了财富的木箱,尽可以直接放在街道的两侧,只等五十只大木箱全部装满之后,再挑着箱子,一起出长安城去……
然而就在这第一只木箱即将被抬出兴德钱庄大门之时,正对面的一间首饰楼顶,突然燃起了几具火把;下一个瞬间,两支白羽箭呼啸而来,结结实实的射中了前面两位抬箱子的力士!
额头的骨头,乃是人体最坚硬的一块骨骼;尽管这忽然袭来的两箭,没能穿透额骨而出;但凭着军中制式的普通箭簇竟然能够击入额骨杀人,就已经足够显示出挽弓之人,双臂蕴含着何等强大的力道了!
“下面的贼子听真,吾乃是信安侯府的护卫军、长安营营正陈子陵!我命令尔等立刻放下手中兵刃,高举双手跪伏在地!若是尔等仍然执迷不悟、妄作困兽之斗的话,那么本将会在顷刻之间,将尔等贼子尽数剿灭,一个不留!”
这位营正陈子陵,乃是信安侯周长风身边的大红人,祖上三代便是行伍出身,又是秦王这一枝蔓的三代家臣。今日他忽然在兴德钱庄对面的楼顶出现,引一弓而发两箭,瞬间击毙了两位大食武士,就犹如神兵天降一般锐不可当!
在那千余位黑衣大食武士之中,除了头目之外,大半都是提前通过以人换人的方式,顶替商人的名额混入长安城中的。那么也就是说,陈子陵的这一番警告,除了领头之人以外,根本就没几个人能听得懂!
况且事已至此,哪怕是他们听够得明白,也根本就没有放弃任务的可能性!所以面对着神兵天降的陈子陵,之前那场如火如荼的劫掠行动也只是被打断了一瞬间而已;片刻之后,立刻就走出了两位武士,上前接替了阵亡兄弟负责的两根杠子,继续向外运送着大木箱;而其余的那些大食武士,则在头领的指挥下,开始向陈子陵的方向掩杀而去……
“呵,冥顽不灵!弟兄们,听某家将令!彻底封锁升平、宣平两间坊市的所有通路!无论是大食人还是华禹人,凡是敢于踏出房门半步之人,尔等尽可当场斩杀,一个不留!”
陈子陵将令出口之后,周围瞬间响起了一阵吵闹的铜锣,无数的火把也在黑夜之中被依次点燃;在亮如白昼的火光之中,这一千余位大食黑衣人的一举一动也无可遁形,被困在了升平、宣平两座坊市之中…
这些大食勇士本就是抱着拼死一搏的念头而来;因为对于他们来说,死在敌人的刀下是死、死在尊者的审判烈火之中也是死,又有什么可惧怕的呢?
那位大食首领拎着一把沾血的弯刀,迈步踏出了兴德钱庄门口;面对着犹如潮水般向涌入坊市的长安营军卒,他挥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仰天长啸、吼出了几句大食土话;随即,在兄弟们附和的声浪之中,他便仿佛疯子一般,带头冲向了长安营的军士……
城中巷战与野外厮杀,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战斗方式;巷战不但闪转腾挪的空间更加狭小、而且自身的任何优势,也完全不容易被发挥出来……
大食帝国的军队,虽然以骆驼重骑、与远近皆宜的武士骑兵见长;但大食步兵的近战厮杀手段,其实并不算高明;说的再白一些,就是大食人的战场厮杀技术,还没有被总结出一套完整招数体系;所以他们厮杀的依仗,也并不是所谓的战场武艺,而是手中那柄锋利无比的弯柄萨丁刀!
谛听的刀疤男,手中就有一柄高价购回的萨丁刀,而且还被他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做猎鹿!而如今这千余位大食武士,每个人手中的钢刀,都丝毫不会逊于那柄猎鹿刀。如果再考虑到长安营军中的钢刀,只是批量生产的军中制式武器;而敌方手中的萨丁刀,又是属于大食武士的佩刀;再加上大食国矿石本身的优良质地,以及当地工匠的独门锻造手段,都导致了双方兵器的质量,存在着根本上的巨大差异。
队伍最前方的长安营士卒,奋力挥起一刀当头劈下;而那位大食首领却恍若未见一般,斜斜一刀横向斩去,正好斩在了对方的刀身侧方……两柄钢刀互斥之下,竟然发出了‘蹭’的一声嗡鸣;下一个瞬间,那位大食首领又迅速向后杀去;而留在原地发呆的那位士卒,他的钢刀与脖子已经全都断成了两截……
这批黑衣大食武士,大约有一千四百余位;而长安营的士卒,与敌人的数目也相去不远!本来这样的实力对比,也还称得上是棋逢对手;但考虑到双方武器存在着巨大差异,也许这批黑衣大食强盗,还真的能够得偿所愿……




马过江河 第588章 196.刺猬战阵
凭借着质地优良了不只一个档次的锋利武器,这些没经过长期配合演练的大食武士,竟然还真就把长安营的士卒,杀了一个措手不及、连连后退;可眼看着他们的先头部队、马上就要杀出宽敞的正街之时;那些方才还咬牙切齿、死战不退的长安营士卒,却在听到了一声唿哨之后迅速闪开;下一个瞬间,街口出现了一批手执长盾的士卒,他们迅速蹲在了坊市街口,堵住了对方的去路;并且还用自己的身子,牢牢倚住在了厚实的铁皮长盾……
嗡嗡嗡……
一阵控弦的声音传来,由两侧的房顶之上迅速射下了一阵密密麻麻的箭雨!根本就无需瞄准,也无需在意伤及友军,隐在两侧房顶的弓弩手,只管飞速地射出箭壶里的所有白羽箭;这些飞速射出的箭雨,直射的拥堵在盾牌兵面前的大食武士们人仰马翻,原本眼中那狂热嗜血的杀意也随之而去。
直到箭雨彻底停歇之后,撂下了满地尸体的大食人,这才想起应该立刻寻找掩体;于是,他们都紧紧贴在了两侧的屋檐下,意图躲避长安营下一个轮次的进攻……
事到如今,这些大食人当然知道计划当中的某一些环节一定出了什么乱子;然而如今他们能不能逃出这两条狭窄的坊市街,都是一个未知的问题,还哪有闲心去重新理顺思路呢?
这些大食武士手边的武器,除了锐不可当的弯柄萨丁刀之外,就只有自己宽厚的胸膛,与一往无前的勇气了;但守家在地、以逸待劳的长安营士卒,战略物资却显然应有尽有!如果不是为了轻装简行、避打草惊蛇的话,那么现在这第二轮的箭雨,早就已经铺天盖地了!
无论是不需要高超射艺的狭窄街道,还是人手一架的两石长弓,都是另那些大食人无法抵挡的索命厉鬼!甚至在指挥官陈子陵眼中看来,如果不是为了保护长安城的建筑,大可以用火箭点燃沿街铺面,然后自己则领军守在各个路口,守株待兔地绞杀逃出火场的贼人也就是了!
然而这座繁花似锦的长安城,毕竟是每一位长安营士卒的家;谁又会为了抓住几只老鼠,而把自己的家付之一炬呢?
而且,如果认为信安侯府最后的屏障——长安营,手头就只有这么点能耐的话;那么他周长风能够全须全尾的活到今时今日,也的确是个生命的奇迹了……
“猛字营结阵,前后夹击敌人!勇字营兵分四路,沿途绞杀零散贼寇!”
站在房顶上指挥战斗的陈子陵,并不想留给这些大食乱匪任何喘息之机;眼下弓弦的嗡鸣声还未彻底消失,他的下一道将令已经出口,划破了长安城那寂静深邃的夜空……
“得令!”
来自两个方向的应命之声同时传出,四外便响起了极富节奏的脚步声;从这整齐的声音之中就能听得出来,陈子陵口中那猛字营士卒,一定都是些久历战火的沙场老兵!
片刻之后,升平坊的南北两向街口,便分别聚满了手执长枪的两百名长安营士卒。这些人的神情麻木,空洞的望向那些刚刚从屋檐下探出头来的大食贼人,神情既没有怜悯,也没有嘲弄,就只是平和与淡然,冷漠与空洞而已。仿佛他们看到的那些黑衣大食人,并不是活生生的贼寇;而只是一块牌匾,或是一个木桶而已……
原本趴在二楼屋顶的陈子陵,此时已经站起了身子;随着右臂的摆动,唰的一声抽出了自己背后的那柄虎头大刀;他用宽厚的刀身拍打着自己的胸膛,从丹田之中较出一股豪迈之气,高声嘶吼出了一个直冲九霄的杀字;而那前后夹攻的四百位长枪兵,并没有任何一位士卒随声附和;他们仍然摆着那张麻木淡漠的脸,脚下迈着整齐而沉重的步伐,不紧不慢地向前移动……
长枪兵,倒也并不是什么稀罕兵种;凡是有骑兵出没的正面战场,往往也都会有这些手执长枪的勇士,靠着几倍于敌军的人数优势;与融入血脉骨髓之中的令行禁止、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坚定与勇气,以相对被动的抵挡方式,硬生抗下骑兵队那纵横披靡的冲击力!
然而,华禹大陆上的战马本就是稀缺资源,无论落在哪位领军者的手里,都是绝不会轻易出手的心尖宝贝;而漠北草原的上品战马虽然取之不尽,但他们也缺少采矿与冶炼的技术,所以根本就没有组建重装骑兵的能力;而他们习惯的作战方式,大多又是以迂回包抄、迅速分割战场、以及长途追击袭扰为主,是一支不折不扣的轻装游骑兵;而他们赖以杀敌的武器,也都是短距离的弯刀、与中距离的短弓为主,根本不会傻到要去靠着战马的冲击力,迎面撞上那些已经提前接阵的长枪兵方阵!
当然,长枪兵面对骑兵冲锋的时候,也大多都是把枪杆扎入泥土之中、而手臂和身子只是负责稳定枪尖而已;无论是伤人还是伤马,施展出来的力道全都取决于敌人的冲击力;而自己所要做的,就只是加紧了枪杆,等待着与难以转弯的重装骑兵互撞而已。
这样的局限性之下,长枪兵在华禹大陆的兵家手中,就成了一种吉祥物似的象征性兵种。至于说步军之间的厮杀,则还是以刀盾兵与弓弩手来唱主角。
可如今这前后四百位长枪兵,却显然不是普通的仪仗队与吉祥物!不光是他们那冷漠如冰的气势、孔武有力的身形,甚至就连他们的身高,也是经过了心挑选,看上去就如同鲜果摊贩的推车一般,极其错落有致!
他们每个人都把枪杆牢牢地夹在自己的腋下,前手紧握中段枪攥、枪尖或是担在前排兄弟的肩膀上、或是干脆穿过两位兄弟的身体缝隙而过;站在大食人的视角看去,这四百位长枪兵,就好像是两只箭猪或是刺猬,正在朝着他们缓缓逼近……
这些大食人看着对方麻木的神情,丝毫不会怀疑这些人的勇气与决心;然而他们自己也不是泥捏的软蛋,每个人都是尊者座下最忠诚的战士!他们并不怕死,也绝不缺少与敌人殊死一搏的勇气;
如今这个局面,正应了华禹大陆的一句老话:狭路相逢,勇者胜。
望着缓缓逼近的两个刺猬枪阵,那位大食头目也摇起了自己那柄镶满了宝石的萨丁弯刀;口中还高声诵念起了谁也听不懂意思的大食经文;随着他抑扬顿挫的诵经之声,那些刚刚才死里逃生、此时还惊魂未定的大食武士,神色也逐渐平静下来;许多人更渐渐的低声附和起了经文,那一双双阴郁的眼睛,也逐渐浮现出了条条血丝;手臂与脖子上的肌肉和青筋,也以肉眼可见的程度高高隆起……很显然,此事所有的大食武士,也做好了与敌人殊死一战的心理准备!
两军相遇,长安勇字营的长枪兵,就仿佛无可撼动的山岳一般沉稳宁静;而这些口中诵经、满目狂热的大食武士,却仿佛一枚点火就炸的爆竹,口鼻喘着粗气、暗中不停积蓄着力量!伴随着经文结尾、那一声响彻天地的乌拉!彻底炸开的大食武士,每个人都摇晃着手中的萨丁刀,怪叫着分别向南北两队枪兵杀去。
“杀!”
陈子陵的将令言简意赅,一晃手中虎头大刀,刀尖直指正在朝着太阳方向下拜的大食武士头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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