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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过江河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溪柴暖
“过瘾呗!说话就是说话,真正有用的就那么几个字罢了;剩下的那些劳什子,不都全是为了照顾别人感受的废话吗?老子到了现在这个岁数,就不愿意为了照顾那些庸人的猪脑子,而浪自己的吐沫星子!他们的愚蠢和虚伪,与老子何干?”
这位身穿素青长袍的中年人,听完他这一番话之后,沉吟了半晌,仿佛若有所思般的小声附和了一句:
“倒是也不无道理……”
“就是啊,想那么多干嘛?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朝没酒抢金柜,老子就是这么个活法,就是这么个人!谁要是看不过眼的话,打上一架就是了!”
“嗯……好吧,既然文衍兄执意以这般面目示人,那小弟也就不好强求了。不过这江湖上的理,可是靠着拳头的大小来论输赢…”
“江老狗啊江老狗,你说的这是什么屁话?天下哪家的理,最后不是都靠着拳头大小来定反正的?少废话了,只管放手一战!”
白衡一句话出唇,又咽下了一大口涌入喉咙的鲜血之后,腰一沉、双肩一晃,随着一声凭空而来的爆竹响,声先发而人后动,瞬间便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中;与此同时,那位身穿素青色棉袍的中年男子,也在短暂惊愕了一刹那后,消失了一个无影无踪……
白衡的行事风格一贯粗枝大叶,但这种不拘小节的性子,也只是因为他有着纵横天下未有敌手的硬实力罢了;既然可以摧枯拉朽的正面碾压对手,又何必尽思量,搞那些所谓的计策谋略呢?
然而今日他口中所称的江老狗,却是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首先来说,这位江老狗江先生,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天灵脉者;而且他与白衡还是同期出道,也是一个几百岁的老怪物了。只不过他为人一向孤僻自闭,又极少在江湖上走动,更没有任何为人津津乐道的江湖传说;所以除了一些老牌的天灵脉者之外,这位江先生,根本就不为外人所知……
对上这样一个难缠的对手,即便是鼎盛时期的白衡,与他交手也不是一件十拿九稳的事;何况如今白衡的胸前,又多出了一枚既想不通,也除不掉的*字;虽然这东西没什么太大的影响,但白衡之前已经因为强行运气抵挡弩箭、受到了一些内伤;而第一次的脱身行动,又被这位姓江的天灵脉者堵了回来,更是伤上加伤了……
像是这种级数的比武过招,哪怕是一方心神不宁、或是准备仓促,都很容易会出现意外;再加上原本二人之间的差距,就只是王奶奶碰上了玉奶奶,差上那么一点而已;更何况如今的白衡,还处于内忧外患的状态之下,根本就没有半分胜算……
白衡当然也自知不敌,所以他看似卯足了全力,声势浩大的抢先出手,其实只是虚晃一枪而已;借着对方准备防御自己雷霆一击的弹指一挥间,他已经飞至半途的身形突然强行一扭、转身便向东南方向迅速逃窜而去!
所谓声望与地位、故事与传说,不过都是由命更长的一方,随便编造的假象而已;白衡虽然是个读书人,但毕竟不是鲁西学派那些腐儒教出来的榆木脑袋,绝不会蠢到被名声大义所累,更不会为了什么男子气概,还傻到在自己明显落于下风之时,还要不自量力的与对方拼死一战!
破釜沉舟之计,虽然也有过成功的先例;但统兵之将,也必须是力拔山兮气盖世的项籍。
在实力旗鼓相当的对手面前,即便是靠那些小手段争取到了先手的机会,最多也就只能带来一些微小的优势而已;再加上眼下白衡与江老狗双方身体状态,存在着巨大差距,根本无法被经验与战斗意志弥平。
秉持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原则,白衡耍了个小聪明,迅速离开长安城,一路向东南方向而去。
被他的无耻所震惊的江老狗,还是在一个叫做灞水的地方,拦下了身负重伤的白衡;此地,距离长安城大概有百里之遥,据上古典籍记载,此地,乃是伏羲与女娲的母亲——华胥祖神的故乡……
踏空遁逃的白衡,是在灞水附近的一座山谷上空,被江老狗捕捉到了行踪,并一掌击中了他的后心、最终栽倒在地面之上的。其实他这一掌,白衡早已捕捉到了空气中弥散开来的气劲波动、也分辨出了这一掌的角度与力道、甚至还想到了应对的绝佳手段、与出手反击的最好时机……
然而由于胸前那一枚*字,不定时就会输送出一股尖锐的力道直刺心房;虽然威力不算太大,但多多少少都会影响白衡的身体机能与临场反应……
试想一下,当一个拳手在擂台上与人生死相搏之时,每隔上个十秒左右,就会突发一阵剧烈的心绞痛;每隔个十五秒左右,又会来上一次全身抽筋!这样的制约条件,哪怕双方不是一个量级的对手,结果也同样是注定好的!
由此可见,尽管那位江先生乃是天灵脉之尊,又别有一番儒雅随和的气质;然而面对着身体明显有伤的白衡,他仍然还是选择不留情面的果断出击;下手之时,也更是全力施为,没有半分留情……
白衡此生都未有败绩;可没想到今日这第一次败阵,竟然就会输的这么彻底。
“白衡,今日胜你这一战,多少有些趁人之危……”
“呸,真他娘的牙碜!江老狗啊江老狗,我白衡这辈子从没服过谁,你算是唯一的一个了!老子是真没见过艺龄近三百年的陈年老窑姐儿,还天天把烈女传挂在嘴边的!赶紧一剑把老子剁了,死的再惨再窝囊,我也不愿意听你在这废话了!我多活了这么些年、世间的好赖美丑我也全都见过了,唯独还不知道死是什么滋味儿呢!”
江先生低头看着满脸不屑之意的白衡,微笑着摇了摇头。他并不在意被臭骂了一顿,也并没有迅速进行补刀,以防大虎不死、反被虎伤。他只是探出手去,掀开了白衡的衣襟,凝视着那道正在散发出暖黄色佛光的*字,陷入了沉默之中……
“我告诉你啊江老狗,要杀你赶紧动手,老子我绝不含糊!可你要是打算劫色的话,小心老子一口咬穿了你的喉管!嘿,说来也怪,老子原本只当你是个没品没种的孬货、可没想到你还有着狎相公的嗜好……爱哪玩哪玩去,少他妈打老子的主意!”
白衡虽然自知难逃一死,但是也正如他所说一般:都已经活了这么多个年头,他早就对这个人世间没什么留恋和遗憾了。今日轮到自己正面死亡,他不但没有丝毫恐惧,心中反而还有些兴奋与期待……
正所谓无欲则刚,白衡无意偷生,言语间也就愈加放肆起来。而那位有些虚伪做作的江先生,也并没有因为他那摆不上台面来的泼皮话而感到恼怒;他只是轻轻摸了摸那道金色的*字,随即便语带感伤的对白衡念叨起来:
“其实我本不该出手、至少不该在今日出手!但是……哎,这个宗闲啊,可真是个愚人,修了一辈子的佛法,竟然还没能化去一个痴字!他竟然自愿堕入无间地狱之中,遭受永世轮回之苦,也要给你添上这么一道佛光印。其实这种小手段,对我们这样的人能起到什么效果呢?不超过三天时间,就会被自行化解掉……你说说看,他这是不是在用命来逼我出手、逼我行出这等趁人之危的不义之事啊?”
白衡闻言放声大笑、笑到了一半、又被涌上喉头的一口鲜血所呛,力咳出了淤血之后,这才勉强说出话来:
“我说你到底是去狎相公的?还是去当相公的?怎么多年不见,人都变得絮叨起来了?江老狗啊江老狗,你就行行好,别在这絮絮叨叨的折磨老子了行不行?”
这位江先生听完之后,再次陷入了沉思之中……
今夜本是万里无云,正在顺着官道骑马狂奔的沈归,忽然觉得心头传来一阵莫名的悸动与慌乱;他下意识地抬起头来,向夜空中望去,只见那原本还是花团锦簇的夜空星河,突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片刻之后,干旱了好长一段时间的三秦大地,竟然下起了一场夜雨……





马过江河 第597章 205.天留客
其实,从根上算起,他沈归就是诞生于封建迷信活动之下的典型案例;可由于他本身的特殊原因所致,直到现在,沈归同学仍然还是一位反对封建迷信的先锋战士。他心中无比相信科学,也无比相信逻辑;对于那些所谓的因果关系、轮回宿命之类的玄学理论,他一直都是当成愚昧落后的封建思想去看待的。
这种纯粹的唯物主义视角,对于华禹大陆的任何人来说,都是浅薄而且市侩的;然而对于沈归来说,却是使得他能够在这片似是而非的华禹大陆上,安身立命的最大本钱。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虽然沈归既不是天灵脉者,也没有接受过地灵脉的慧根灌顶,却也有着一种凡人无法企及的特殊之处。
所以他把苗巫寨的神秘蛊毒,理解为一种肉眼无法辨识的细菌、或是种种不为人所知的毒虫毒兽;而对于内息功法之类的事,则理解为进化遗传带来的个体差异、与生物电波力场等等。
站在沈归的立场来看,也不能说他的这种视角有什么错误,却显得有些片面和固执了。就比如说天灵脉者的超然于世、或是他曾亲眼见识过的回春圣手,包括那只被困在三仙洞中的荒古神怪——长乘;这种种异象,显然都不是靠着他记忆中那浅薄匮乏的科学原理,能够解释清楚的怪事。就连他想要牵强赴会、自欺欺人,也根本就找不到一个合理的角度!
不过那些极其明显的硬伤,仍然还是被沈归所无视掉了;来到华禹大陆的二十个春秋,他一直都固执的按照原来的思路,生搬硬套在这个似是而非的华禹大陆之上……
尽管,这是文化、历史相似所带来的思维误区,但也是沈归心灵之中的最后一个舒适区了……
今夜,原本是月明星晴,万里无风;但随着一片乌云遮住了夜空星河,也宣告着一场暴雨转瞬即至。
按照行走江湖的规矩来说,在赶夜路的时候如果遇上了晴天降雨,有一个专用的词汇,叫做天留客;那些长跑远路夜路的商人、以及靠着拉挂子为生的老达官爷,但凡遇上了天留客,那就绝对不会再继续赶路了。
从神秘学的角度来讲,原本万里无云的天色,如果在顷刻间降下大雨的话,那就是上天对于此次行动敲响的警钟;也不光是镖局的达官和商人会停住脚步,就连朝廷出征的誓师祭旗大典上,如果遇上了这种天降异象,也是绝对不敢逆天而为的。
而站在现实的角度,也流传着这样几句老话: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偷风不偷月、偷雨不偷雪。每逢天降暴雨的子夜时分,就轮到江湖上那些鸡鸣狗盗之辈、拦路行抢之徒、外出行动打猎的时候了。
有着暴雨的声音、以及昏暗夜色的掩盖,不但能够分散那些孤雁绵羊的注意力,还可以极大程度的削弱那些随队镖师的有效警戒范围;再加上一场暴雨过后,无论遗落下什么证据与痕迹,定然都会被雨水冲刷的七七八八;所以每逢这种天气,即便周围无遮无挡,即便只能站在原地生抗这场大雨,也不会有人敢于贸然继续赶路的。
然而沈归却自恃武功高强,再加上他又是个无比坚定的无神论者,所以根本就不信天留客这个邪!当他发现雨势渐起之后,便迅速朝着身后打了个呼哨,示意远远坠在他身后的齐雁换上蓑衣,跟着他继续向长安城狂奔……
然而被他强行按捺下去的心悸与不适,仍然还是随着马背的颠簸越演愈烈,最终瞬间爆发开来!大雨翩然而至的一刹那、沈归只觉得眼前忽然飞花、心中剧烈绞痛、后脑如遭重锤一般、连个保护动作都没来得及做,便向左一歪,直接从马背上栽下了身子……
好在这雨势一大,驽马心中胆怯、再加上道路也变得泥泞湿滑,所以这一下虽然摔在了实处,却也没有给沈归带来多大伤害……
远远坠在后面的齐雁,此时已然来到了沈归身边;他顾不上约束两匹面面面相觑的驽马,而是一手探起了沈归的鼻息、一手轻轻按压查探着沈归的全身骨骼……
“哥,能说话吗?”
暴雨如倾盆,砸在泥土与树枝上发出的声响,遮住了周围一切细琐的声音;满心焦急的齐雁不知沈归因何会栽落马下,一时间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朝着牙关紧咬、双眼紧闭的沈归高声呼唤起来……
等了好一会,沈归仍然没能开口说话,但好在他还能驱使着一根手指,微微指向了自己的嘴巴……
“要喝水?”
齐雁高声喊道,随后在沈归不置可否的态度下,伸手用力掰开了他紧紧咬合在一起的下颌……
吞咽了三大口雨水,沈归胸前剧烈的起伏了几下,喉咙也发出了一声濒死般的剧烈喘息,随即一个猛子便坐了起来;如此突然的变故,直把个满心焦急、却又束手无策的齐雁吓了一跳:
“咳咳……呸……他妈的,这一口气差点没倒上来……”
“诈尸啊你!怎么好端端的就突然从马上栽下来了?十里外的草棚子里,倒确实有一伙等风的土贼;但他们就算拽来一架投石车,也打不了这么远吧?你到底是哪伤到了?”
沈归听完齐雁的问话,也纳闷的在自己身上仔细摩挲了一通,然而最终却还是一无所获。他使劲儿甩了甩脑袋,又伸手借着雨水抹了一把脸,便朝着远处正在雨中漫步的两匹驽马吹了一个尖锐的唿哨,示意齐雁自己无事、继续向前赶路……
“能行吗你?这次是你命大,才没摔断肋骨;下次可就不一定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沈归翻身上马,朝着身后的齐雁摆了摆手,随即双脚一夹马腹,伸手一勒马缰,便再次冲向了夜幕和暴雨之中……
次日清晨,随着太阳的升起,那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也戛然而止了。沈归与齐雁二人,把那两匹跑炸了心肺的驽马,往镇口屠宰场的汤锅里一卖,便徒步走进了小镇之中。
这个小镇叫做石佛寺,位于长安城以南,相距不足百里之远。可能正是由于距离不远,所以这个小镇的人口虽然不多,却有着不少支棚摆摊的小食铺,专做来往长安城之人的吃食生意。
尽管沈归与齐雁二人,此时浑身的都是雨水污泥;但这石佛镇的村民可都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从二人的衣物与配饰上,多少都能看出他们的不凡之处。周围摊铺的店家,此时也都纷纷支好了摊子,一边忙活着手里的工作,一边大声聊着闲天、等待着顾客上门。
可能是由于此时天色尚早,住店的客人还没睡醒;所以镇子主街出现了两位浑身湿透的外乡人,也就自然会享受到万众瞩目、夹道欢迎的礼遇了:
“正宗西府豆腐脑、羊肉丸的包子嘞!”“杂肝汤、肉夹馍,还备着大胡子卖的胡椒面哩!”“红枣小豆甑糕、各色各样的油茶面、是又顶饱又驱寒呐……”
一时之间,两只落汤鸡的出现,引得正街上的各家吃食摊贩,扯开了嗓子争相叫卖起来;他们每个人都想做成今天这第一笔的生意,讨一个开门红的好头回来!
沈归与齐雁二人,一步一对湿脚印的走马观花起来;最终,沈归还是在一个牛肉饼摊位前停下了脚步。摊主是一对干净利落的中年夫妇,丈夫负责做饼、媳妇儿负责做馄饨,二人谁也没高声揽客、只是专注忙着自己手上的活计……
虽然这二位开市客不请自来,但那位摊主仍然没有表现出任何兴奋之色;他只是迅速地擀着手上的饼胚,极其平和的招呼了一句:
“来了?找地方坐吧。我们家就只卖牛肉饼和鸡汤馄饨,二位要几个?”
沈归抬头看了看油锅,只见第一炉的牛肉饼此时还没有熟透;又回头看了一眼比出两根手指的齐雁,笑着对摊主回道:
“四个牛肉饼,两大碗鸡汤馄饨!威武窑的鹰爪孙,最近落锁了吗?(衙门口的捕快,最近有没有设卡补盗的举动?)”
那位汉子听完了沈归的黑话,手里连半分停滞都没有,仍然继续擀着那一张张的饼胚,扯着脖子朝后棚喊了一句:
“两大碗鸡汤馄饨,来懂行的吃主了,多放海米啊……”喊完之后,他又扬起那张憨厚朴实的脸,朝着沈归客气的一笑:
“小客官您好眼力,在这条街上您打听打听,谁不说我家的东西真材实料啊!紧滑着(赶紧走)!”
沈归听完之后眉头一皱,若有所思一般地掏出了一小块银子角,递给这位汉子结账;可没想到人家并没有伸手接银子,反而语带歉意的说道:
“客官您看,我们两口子都是做吃食的,手可不能抓别的东西;有劳小客官多走两步,把银子放到后面那个笸箩里就行!”
沈归顺着对方的眼神望去,也看见了棚子后面的一张桌子上,当当正正的摆了一个笸箩;而在这笸箩后面的挑棚竹竿上,也不知被哪家的熊孩子用白灰块画了一个花里胡哨的……
“嘿客官你瞧瞧,我们镇上的伢子们多皮呀?哎,等中午摊以后,我还得再去换一根新竹杆来,真他娘麻烦……”
沈归仔细观察了这副出自齐返之手的儿童简笔画,眉梢眼角也忍不住微微上翘,就连回话的语气,都带上了几分轻松与安然:
“是是是,是得把这根竹竿换了,摆在这里它也不像个样啊……”




马过江河 第598章 206.战略性绕路
沈归与齐雁二人用过早饭之后,又潜入牛肉饼摊老板家里,换上了两身寻常百姓的衣服。临行之前,沈归都已经留下了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可还没走出多久之后,便再次折回身来,换成了四张五十两的小票。
齐雁对这个略显小气的行为,也提出了异议;而沈归却告诉他说,这个汉子做的是油煎肉饼的生意,终日都与菜油、肉馅打交道;但他的脚跟与手腕上,仍然还有许多肉眼可见的陈年裂口,所以他认定这个汉子,原本应该是贩私盐或者经营晒盐场为生的江湖人,不可能是缺银子的人。况且如果真的留下一张五百两的大票,那他们夫妇就会很快惹上大麻烦了。
经过一番改头换面,二人果然在路过石佛镇牌坊的时候,看见了一张盖着长安知府大印的缉盗榜文。
悬赏缉盗。兹有沈归、齐雁二贼,幽北三路人士。此二人入宫盗取御用至宝、逃匿途中妄杀良民、沿途劫掠钱财、虐杀良家女眷、犯下诸多悖逆人伦之暴行,实乃万死难赎之罪也;如有拿得二贼、或有确切消息之人,应就近通报各地州府衙门;若二贼因此落网,无论生死,皆可得赏格千两白银;若只得齐姓贼人,则可获得赏格三百两。如有蓄意助贼、或知情不举者,则与犯人同罪论处。天佑五十三年,二月十二。
这张通缉榜文虽然看似普通,但却也有几个非比寻常之处;首先,榜文所用的纸张,乃是寻常的宣纸,上面覆盖了一层蜡封防水、而并非是惯用的皇榜纸;而末尾加盖的官印,又是长安知府大印,而并非刑部缉盗司的公印。但就这两点来看,显然这只是周长风的意思,而并非是天佑帝的御笔亲批、缉盗司签发的海捕公文。
也就是说,按照朝廷律法来说,这样的一张地区性的通缉榜文,只要出了三秦大地的范围,就没有任何法律效用了;除了那些垂涎赏格的江湖游侠、与私下里跟周长风私交甚笃的官员之外,根本不会有人拿沈归与齐雁,当成是北燕朝廷通缉的犯人。
而且,从这一纸榜文当中,沈归也捕捉到了其他的意味来。
首先来说,他随身携带的那柄御用折扇,本该是他在北燕境内最坚实的后盾;可如今却成了他入宫行窃罪名的物证;如此一来,即便自己日后落网随意攀扯,也绝对跟天佑帝周元庆扯不上关系了。
周长风使出这一手最主要的目的,应该是由于他还没有准备好,要与天佑帝撕破脸皮,所以就只能亲自出手,帮他撇清关系;当然,顺带着也能把自己的后盾彻底击碎。
至于自己那个中山王的外使头衔,也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不过沈归目前还拿不准,这到底是出于周元庆个人的意思,还是北燕与幽北三路的局势发生了什么变化;而这件事,与幽北三路的兴平皇帝颜青鸿,到底又有多大的干系?
沈归虽然不怕任何人抹黑自己,但他同时也清楚这一张榜文的威力、绝对不仅限于三秦大地这一亩三分地之中。在秦王父子两代人的苦心经营之下,与三秦大地接壤的北燕官员,对于朝廷和秦王的态度,也一向是非常暧昧的。当然,为官之道的姿态,本就该是一个不倒翁;一个成熟的封疆大吏,无论对哪一方都不可能会轻易押下重注,更何况是孤注一掷的明确站队了。
在奏章上高呼吾皇万岁、私下里则为小秦王鞍前马后,这二者之间,其实也并不存在巨大的冲突。
所以尽管这张榜文看似无法踏出三秦大地,但只要他们二人一日没有踏入天子脚下的铁盘——蓟州境,那么这一柄三秦利刃,就一直会高悬于二人的头顶!然而目前为止,齐雁也处于被通缉的状态下……
现在沈归与齐雁这一对难兄难弟,真可谓是上无片瓦遮头、下无立锥之地;所有他能想到的援军与后盾,仿佛相互约好了一般,迅速的缩回了头去;而明面上,足有半个北燕王朝的官兵捕快,都在寻找这两位三秦逃犯;暗地里还有着谛听、与那些不自量力的江湖人在蓄势待发……
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老虎再凶,终究也有打盹的时候,更何况是沈归与齐雁呢?所以,至少在这个时间节点上,北燕王朝这个是非之地,是没法再呆下去了。
沈归方才在牛肉饼摊看见的图画,正是齐返之前留下的痕迹。不过也只是通知沈归,他们三人已经平安逃出长安城的消息,并与沈归约定在南康王朝的建康城附近相会;其余的消息,受竹竿的篇幅所限,什么都没能留下。
而恰好这个约定地点,也是他们二人眼下的唯一去处!姑且不提自己的亲人都已经在南康定居,光是那些明里暗里的追捕行刺,也会令他们片刻都不得安宁。至于说周长风这个狗贼与自己结下的梁子,但等风声过后,随时都可以杀他一个回马枪。无论是那个无影无踪的刘半仙、还是带着三位人质前往建康城的白衡,哪一个动动手指头,都不是那个坐着春秋大梦的信安侯,能够抵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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