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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过江河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溪柴暖
付完了剩下了的一百五十两银子之后,沈归与齐雁便再次打算离开;没想到这位服务业的天才谢川,再次出言阻拦二人:
“二位可否慢走一步,谢某还有些话想说!”
“哦?莫非在下的银票有假不成?”
“岂敢岂敢,公子爷的银票货真价实,谢某人也没有怀疑之意;何况你我方才已然交割完毕,既然这银票已经到了我谢某人手里,即便忽然变成了一张废纸,也与二位没有任何关系了!谢某只是见如今天色已晚,周围又是一片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郊野岭,想要多嘴问上一句,看二位是不是打算去江州城歇脚,需不需要谢某为两位公子备上一辆马车,再提前打点一下城门卫,安排一下酒菜与客店呢?”
沈归一听对方这话,不禁在心中为他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正所谓窥一斑而见全豹,看来这南康人士,还真是个顶个的会做生意啊!这个谢川、或者说是于家商号,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齐雁虽然还是一头雾水,甚至已经把指尖刀扣在了自己的指缝当中;但沈归却可以想象得到,对方应该没有恶意,而是打算把银子从头挣到尾呀!
马车虽然是按照路程远近计价的,但如今毕竟是深夜时分,又是在四下无人的荒郊野岭,是铁打的卖方市场;所以谢川必然会在市场行情价上,再额外加上一道深夜服务!而且之后二人投宿与吃食的银子,他也必然会一手托两家,两头抽取佣金,与牙行的生意别无二致。
如果再算上这谢川本身也是要坐车回城、赚了自己这笔银子还只是捎带脚的事,那真可谓是盆满钵满,从头顶赚到了脚指头啊!
这一招对于沈归来说,自然是比较普通的经营模式;但至少在华禹大陆的这二十年岁月里,还是他第一次遇见如此明的商业模式!
“哦?谢兄可以帮我们安排客栈和酒席夜宵?这当然好极,只是不知我们是否有挑选客栈和酒楼的余地呢?”
谢川听完沈归这话微微一愣,随即便露出了一抹罕见的真心微笑来:
“公子爷果然是见过世面的人,这是在考教我谢某人啊……”
说完之后,谢川竟然朝着远处学起了鸽子叫,只待远方回了一声唿哨之后,这才胸有成竹的继续说道:
“江州城里头等的客栈,共有三家,每家也都有驻店的厨子,包子面条馄饨饺子之类的夜宵小吃,随时都能伺候着二位;如果二位想吃的讲究一些,我们也能联系到四家顶级饭庄酒楼的大师傅,开一桌上等的酒宴席面;如果二位仍觉得不够体面,在下也可以连夜赶往建康城,请秦淮河畔的厨王,来江州城亲自伺候二位用餐!这么说吧,只要是南康境内存在的人或物件,二位又能叫得出名字来,敝小号可谓是有求必应,无不应从!”
沈归听到这一番话,也开始对这个于家商号产生了一些兴趣;如果这个谢川没有胡说八道的话,那么这个于家商号的生意网与人脉,真可谓是手眼通天了!
不过既然问都问了,不让他赚上一笔的话,也显得不太江湖。于是沈归给了齐雁一个小心戒备的手势,随即便漫不经心地对谢川说道:
“出门在外,哪有那些讲究啊!也不瞒你,我们兄弟二人此行,正是打算在江州城落脚,不得要叨饶谢兄一程了。至于说这客店与酒菜嘛……我们住在哪里倒是无大所谓,只要两间清静整洁的上房、又能洗去身上的江风即可;只是这吃食嘛……我们兄弟二人却有些挑嘴,想要吃上几道好菜,再喝上一壶当地的酒浆,驱除一下江上的潮湿之气。不知谢兄你……”
“酸甜苦辣咸,二位喜好哪种口味?美华贵的上等酒宴、素雅平实的家乡菜,二位又更喜欢哪一种呢?”
“席面吃的多了,算不得什么新鲜的;我们今日想要尝尝江州城的本地风味。”
谢川听完之后,双眼立刻放空,手指也开始胡乱地波动了起来;片刻之后,他便笑眯眯地对沈归报出了具体价格:
“方才谢某人核算了一下,全部包括酒饭与投宿在内,共计纹银八十两。不过既然二位此行乘了老曲的船,又与我们于家商号是初次相交,所以谢某可以作主,您再给五十两银子,那么之后的行程,就全都包在敝小号身上!”
沈归本就是个不缺银子的人,随手就递了一张百两银票过去:
“既是初次相识,又怎好叫谢兄蚀利呢?剩下的银子,就分给你手底下的人,权当作是起夜的酬劳了。”
谢川借过银票之后便再没废话,立刻侧过了身子走在前方引路,一直把二人引向了停在官道旁的马车边上。紧接着他又留下了一句稍等,便一头钻进了车厢之中,先是拽出了一根细细的炭笔,在两张纸条上飞速写下了几行字;随即竟然从车厢中拽出了一个小笼子、揪出了一只洁白的信鸽,在腿绑好了字条之后,便朝着东北方向放飞而去!
放飞了鸽子之后,他这才取出了一个做工巧的木制小台阶,恭恭敬敬地放在了车厢边上,微笑着对二人说道:
“二位公子爷,可以上车了!”
一套流程下来,直把一个终日餐风饮露、爬冰卧雪的齐雁惊了一个目瞪口呆!
这齐雁虽然不是出自大富人家,但他的职业特点,也决定了这天下谁都有可能缺银子,唯独他们缺钱,就只需要伸伸手而已!银子来得容易,去的自然也就马虎,所以齐雁花银子的手段,也不比沈归这个败家子软到哪去!不过虽然他银子花了千千万,却没有一次花的如此掷地有声、如此的心甘情愿!
服务态度已经好到了极致,价格又只比市场价高出了一些而已;像谢川这样的生意人不赚钱,那才是天理难容呢!
这一路之上,仿佛刚刚进城的兄弟二人,谁都说不出一句话来;而坐在车厢以外的谢川,还在滔滔不绝地给车厢内的二位贵客,介绍着江州城附近的风景名胜,以及市井民情……
待马车抵达了江州城东门之时,已然是深夜丑时了。按照常理来说,这前线城市的城门宵禁,定然是谁都叫不开的!可如今的江州城东门,已然是大敞四开,就连漆黑一片的城门洞中,也是清晰可见!
城门洞中站着两位举着火把的人,一见有乘马车抵达了东门外,便迅速举着火把跑了过来。在他们的身后,还跟着两挺做工美的轿子,由四个短打扮的壮年汉子扛着,亦步亦趋地跟着这二位领路人……
“谢管事,已经全都备好了。”
那位身量不高的长衫男子,一手举着火把,已然在谢川身边站定,;谢川听完点了点头,朝着轿夫轻轻一摆手,又再次把手边的木制台阶放在了车厢旁边,这才朝着车厢低声回话:
“二位公子,深夜马车不便进城,还请二位在此换乘小轿。不知二位入城之后,是想先梳洗一番、还是先用膳呢?”
沈归率先撩开了帘子,缓步走下马车:
“自然是先回客栈,梳洗一番了……”
右手边的轿夫头闻言也无需谢川招呼,立刻落轿掀帘;而后面两位轿夫也立刻把轿子倾斜到一个方便入内的角度,等待沈归上轿……这可真称得上是脚不沾地的服务模式了!
两顶轿子,在两位拿着火把的中年男子引领之下,熟门熟路的来到了城东的一间客栈后院。此时此刻,两位跑堂的活计、与一位身着长衫的掌柜,也早就在后门恭迎贵客了。那两位引路的男子,把沈归与齐雁的包袱往小伙计手里一交,又退回到沈归的轿边,轻轻叩了两下轿厢,低声回道:
“二位公子爷,咱们到了。”
这两挺四个人抬的轿子,一路上实在是走的太稳了!随着那富有节奏的轻微晃动,奔波了一路的齐雁已然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待这位明显睡眼惺忪的小齐爷一脚刚刚踏出轿门的时候,那位掌柜的立刻就扬起搭在胳膊上的一件披风,轻轻地罩在了他的背后:
“二位贵客,请随小老儿来;热水与替换的衣衫已经备好,还请二位分别进房沐浴更衣……”
梳洗过后,兄弟二人都换上了一身不算名贵,却干净合体的衣衫,结伴缓缓走向前楼;二人站在院中,看着二楼那间唯一亮起的屋子,不约而同的对视了一眼。
“大雁呐,此情此景,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齐雁凝视着二楼那间昏黄的窗子,心驰神往的说道:
“我想先去干一票大的,然后就在这座江州城里颐养天年了……”





马过江河 第602章 210.江州风月诱人醉
八十两银子这个价码不多不少,放在燕京城都能做些什么呢?大概是一桌算不上顶尖的酒席、或是一块不大不小的阿芙蓉膏、或是一位过了气的青楼女子、或置办上一间杂院之中的小仓房;然而在南康这座名不见经传的江州城呢?则是一路之上无微不至的关怀,还有体贴入微的小心伺候。
这两种花法究竟谁高谁低,只怕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不同的看法;只是对于沈归和齐雁来说,今日这八十两银子花出去,真是既舒坦、又实惠!
且不说还未上席的酒菜究竟如何,单说这一场的澡,也令沈归与齐雁开了眼界!他们竟然在浴桶旁边的接手桌上,发现了两种稀罕物——洁牙粉与肥皂!这两种东西,在北燕王朝都是皇室御用的稀罕物;至于幽北三路那些土包子土财主,更是连名字都没听说过;就连颜青鸿这位九五之尊、皇帝陛下,都是用盐来洁牙的!且不去说干净不干净的事,要是一直这么刷下去的话,他还不早晚得上肾衰竭吗?
然而就是如此珍贵的洁牙粉与肥皂,竟然是南康客栈奉送的!自己和齐雁刚才可是听得清清楚楚,他们兄弟二人在这间店中的所有消,全都由那八十两银子的套票里面出!这就等于去肉档只买了一盘猪下水,结果人家却是用头层的小牛皮来当包装纸!
等到兄弟二人缓缓走入二楼雅间之后,这才明白了自己之前那小半辈子,简直就是白活了!
这间二楼雅间虽然不大,但造型陈设古朴淡雅,不带一丝金粉之气,若单论华贵而言,就连燕京城的中等饭馆都远远不如;然而沈归仔细打量了几眼这才发现,原来这副看似穷酸的模样,竟然是本家刻意追求的风格!就连最新的那张饭桌,至少也有百年以上的历史了!而摆在茶桌上的那盏小油灯,竟然还是漂洋过海的外域舶来品,造型与配色都充满了异域风情;就连摆在香案桌上的那座黄铜六角香炉,虽然是民间匠人的仿品,但无论是器型还是质感,都已经达到了以假乱真的程度。
而那位清瘦儒雅的掌柜,此时才刚刚打来了一盆铺满了花瓣的净手水,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木制的脸盆架上之后,这才躬身对二位正在打量屋中陈设的土包子鞠了一个躬:
“二位客官,现在可以传膳了吗?”
沈归闻言颇为含蓄的点了点头,随后掌柜再次欠身,面对着沈归倒退走出房门之外;不足半刻种之后,桌上已然整整齐齐的摆了四个热炒碟,而碟子的正中央,还有一煲闷着盖子的砂锅。
“谢管事事先吩咐下来,说二位公子爷想要试一下本地的特色菜肴,在下便请来了江州城中最出名的一位厨娘亲自掌灶。山粉蒸圆子、干豆角烧肉、杂炒野菜、芦蒿豆腐干……至于这一煲呢,则是祛湿益气的黄炖老鸡。这些都是本地的粗菜,也不知道二位贵客是否吃得顺口。先尝试一下味道,如果难以下咽的话小人立刻全席撤走,后厨中另备下了一位北厨,正在等着伺候二位。”
作为一个资深的吃货,沈归一眼就看出了这些山野土菜的内中乾坤。虽然摆盘的确不太讲究,器皿也都是平民百姓的日常用具;但原料的选择、与刀章的功底,可连半点大问题都挑不出来;就拿那煲最显眼的鸡汤来说吧,不但黄与老母鸡都是难得一见的极品本地货色;就连作为配料的党参与淮山,也定然经过了挑细选的上上佳品!
沈归一边连连点头,一边又从怀中掏出了一张五十两的银票来:
“非常好,看得出那位厨娘的手艺的确非比寻常。这张银票替我转交给后厨的二位师傅,权当我兄弟二人的谢仪了。”
见沈归应下了这一桌子的家常菜,那位掌柜也终于松了一口气。他轻声细语的道过了谢,小心翼翼的好了银票之后,这才招呼了一位样貌清秀的小厮进入房中;在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位小学徒,左臂抱着一个小号的泥炉,右臂抱着一个中号的酒坛子,坛子上还隐约有些没有擦拭干净的泥封印记……
“那鄙人就不打搅二位的雅兴了,趁着锅气还在,请二位尽早用膳吧。这一坛乃是窖藏了三十年的九酝春,不算名贵,但胜在入口柔和,余味悠长;这位乃是九儿姑娘,鄙人请她来给二位温酒添香的……不过嘛……”
沈归看着那位模样清秀、但面带羞怯的小姑娘,不经意的随口问了一句:
“不过什么?”
“…不过…九儿姑娘她……是位清倌人……”
“知道了,去吧。”
待所有闲杂人等退出外门以外,那位九儿姑娘怯生生的给兄弟二人施了一个礼,又轻手轻脚地推开了窗子;随即走回门边,手法利落的燃起了那架小火炉,默默无言地开始做起了自己的工作。
沈归与齐雁早就饥肠辘辘,方才又空腹洗了场热水澡,如今饿的已经开始发慌了!再加上此时还有外人在场,谁也不便开口说话,只好专心致志地吃起了桌上的菜肴来。
桂花味儿的熏香,菜肴散发的锅气,陈酒老姜散发出的香醇辛辣,还有女子身上那淡淡的脂粉香;这些迷人的味道融合在一起,竟然让一路上吃尽了苦头的兄弟二人,生出了一种两世为人的错觉。
犹如身在梦境之中的沈归,忽然想起了一首不大应景的诗句: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虽然这两句诗背后的真意,乃是充满了对那些遗忘国仇家恨之人的讽刺与蔑视,是诗句提到的地点,也是江南的临安府、而并非是这座江州城;但就是这看似八杆子打不着的两件事,却也让沈归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看来这江南道不光风光旖旎,就连生存环境都是如此恬静舒适,怪不得齐雁方才都想以二十岁的高龄,毅然在此退休养老呢!像是这样的人间天堂,有谁不想、又有谁不会沉湎于其中呢?
不过这江州风月虽然美妙,却也是一把无色无形的软刀子,能够直接由内而外地剔除大好男儿的骨头与志气,只知终日沉湎于纸醉金迷的环境当中……
在快马弯刀面前,就是是那些雄浑壮阔、气贯长虹的千古名篇,也终究是苍白无力的废纸一张而已。
次日晌午时分,待沈归与齐雁二人离开客栈之时,掌柜亲自带着四个伙计笑脸相送。临别之时,不但奉送了干粮与美酒,更奉上了一张做工巧的名帖,承诺下次再来江州之时,可以提前派人捎来一个口信,他定会派人出城相迎。
沈归与齐雁带着浆洗已毕,但还未能全部烤干的旧衣服,背着那两个包裹,踏上了江州城的正街。正午时分的江州城,与夜晚是截然不同的两种风格,街面上真可谓是车水马龙,摩肩接踵;路上行人也都是步履匆匆,紧皱眉头;就连那些扛着重物的力工,都咬牙切齿的歪着脖子,顶着大麻袋小步疾行……
虽然比不上被敌军破城那般仓惶,但整个城市的速度,却已然晃花了齐雁的眼睛!
“哥,你说他们都忙什么呢?”
沈归听到了他这个问题,立刻从遥远而熟悉的生活节奏之中,暂时抽离开来: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忙着干活呗……”
“嗨,谁不忙着干活啊?我是在问他们只是干活而已,为什么会显得如此着急……”
沈归笑着摇了摇头,也不知该如何跟齐雁解释。对他来说,无论是北燕王朝还是幽北三路,生活节奏全都比不上南康来的更加快速。沈归心里当然清楚,这是商业发达带来的必然结果,并不值得大惊小怪。而且见到这样一番景象,倒是也让沈归觉得南康王朝的社会环境,变得更加真实、更加立体起来。
无论经济何等发达,城市如何繁荣,那些服务的周到,充盈的物资与丰富的娱乐,都是兜里揣着大把银票的富贵人家才能享受的稀罕物。像是在江州城、乃至整个南康境内,有了银子,走到哪里都是天堂;没有银子,走到哪里也都是炼狱。
沈归摸了摸随身携带的华延商帮金牌,又捏了捏包裹里的银票卷,侥幸似的松了一口气:
还好老子兜里有银子!
兄弟二人在街面上转来转去,本打算寻一架普通的马车,可没想到才刚刚走出两条街去,竟然就被一个青年迎面拦住了去路!沈归转头一瞧,嘴角立刻就翘了起来:
此人正是昨夜那位明老辣的地陪先生——于家商号的管事,谢川。
“呵,这就叫人生何处不相逢啊!二位贤兄昨夜休息的可还好?今日就打算离开江州城了吗?如果有什么需要效劳之处无需客气,随时都可以来于家商号找我谢某人。”
沈归看了看齐雁,眼珠一转,便立刻笑着点了点头:
“既然正巧遇了谢兄,那我们也就一事不烦二主了!不瞒你说,我们兄弟二人啊,都有一口嗜好……”说到这里,沈归用手指比出了一个烟枪的手势……“打算跟您这……”
“公子公子!千万要谨言慎行啊!”
那位百依百顺的谢川,此时听到沈归需求之后,竟然仿佛被热水烫到了一样,直接出言打断沈归的下话;而后他又小心翼翼的左右打量了一会,见无人注意之后,这才朝着他们摆了摆手:
“跟我来!”




马过江河 第603章 211.公事与私情
沈归提出这个要求的理由也非常简单,他是想看看在谛听的老窝之中,那些几乎可以通行天下的硬通货,到底是个什么市场行情。可自己才说了一个名字,竟然就被那个办事非常稳妥、语态也极其温和的谢川谢管事,非常粗暴直接的打断了话头;随即又跟做贼一样,把自己和齐雁连拉带拽地拖到了旁边的一个小巷子里。
“呼……那东西是能当街说的吗?二位公子爷呀,您们都是从北边来的,不清楚我们这里的规矩。别瞧就这么几个字,却已经足够要了咱三个人的脑袋了!”
此时谢川脸上的恐惧与恼怒,绝不是故意装出来的样子。他嘴唇发白,满脸涨红,双眼也一直在左顾右盼,就仿佛他与沈、齐二人,正在谋划着行刺皇帝一类的抄家灭族之事一般;沈归看着他微微颤抖的双手、与来回挪动的双脚,也陷入了诸多的猜测之中;而齐雁却没他那么多的忌讳,只是略微压低了声音,语气中仍然带着不屑之意:
“这有什么呀,在北边还不满大街都是烟馆和膏店吗?而且这玩意儿还是你们南人贩过去的,咋现在到了你们本地,连提都不能再提了呢?”
谢川听完之后,神色几经变幻。随即,他绕着齐、沈二人转了三圈,双眼仔细打量了几个来回,还颇有些无礼的捏了捏二人的胳膊;踯躅半晌之后,这才一咬牙一跺脚,用蚊子一般的声音说道:
“我看二位的身子骨,不像是久服此物的老杆子…就算小人多一句嘴,能戒的话,还是尽量戒了吧!对于二位来说,花点银子虽然无大所谓,可那玩意儿它……它害人呐!哎,多的我也不说了,我再跟二位多废话一句:至少在没离开南康以前,可千万不要再提此物了!无论您是买是卖,只要是让官府中人听到了去,可绝讨不到什么好来!”
说完之后,这谢川连句道别的话都没说,仿佛躲瘟神一般、三转两转的,就消失在了七弯八扭的小巷子中。
沈归站在原地,望着谢川仓惶逃窜的背影,恍然大悟似的念叨了一句:
“如此看来,这谛听的幕后东主,确实没有挪窝的打算啊!”
放下坐车前往建康城的沈、齐两兄弟不谈,把目光转回他们二人的老巢——幽北三路。
在兴平皇帝治下的幽北三路,可能是时间尚短的原因,所以与往日相比,也没有什么不同之处。如果要找出一些隐患的话,还是那老调重弹的三家相争罢了。不过下面的人虽然斗得热闹,但那三位主事之人,至少到现在为止,还真就是一条心的。
不过,刚刚才趋于平静的幽北三路,也被颜青鸿接到的一封私人信件给彻底打破了。
“陛下,周老头送来的这封私信,您打算就是这样的回法吗?”
中山路总督傅忆,拿着颜青鸿才刚刚吹干墨迹的一张信笺,上下打量了一眼;而后,又顺手交给身旁的李子麟过目。兴平皇帝颜青鸿,听完了他的问话之后,又仔细看了看两位国之柱石那紧皱的眉头,无辜的耸了耸肩、仿佛推卸责任似的指向了坐在轮椅上的那位瘸子宰相——万长宁:
“你俩都瞪我干嘛啊?这种主意能是我想出来的吗,都是士安的意思。至于他心里打的是个什么主意,你们还是亲自问问吧……”
直到现在,颜青鸿在私下的场合之中,还是以我而自居。他是想以这种方式,拉进与这些旧日老友、保国重臣之间的距离;然而这几位朝廷柱石虽然都很年轻,却也没有一盏省油的灯!无论他们心里是怎么想的,颜青鸿是如何表现的,仍然还是顽固的谨守着君臣之礼;久而久之,双方也都习惯了这种鸡同鸭讲的沟通方式……
万长宁闻言推了推木制轮椅,随后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语气有些疲惫的说道:
“你们俩也先别急,这只是暂时的权宜之计罢了。不管怎么说,咱们两北之间的关系才刚刚有所缓和,东海关的贸易互市也逐渐有了一些起色;所以至少在这个时间点上,不好再把彼此的关系搞得过于紧张了。再者说来,沈归本来就只是个引子而已;背后真正的原因,其实是周家叔侄二人之间的龌龊,与我们幽北三路又有何干系呢?他周长风想借用沈归为诱饵,引得我们幽北三路与周元庆翻脸厮杀;而周元庆那个老贼,也是想用这档子事,引得漠北草原的铁骑,直捣长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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