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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过江河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溪柴暖
下一个瞬间,明月、辰光、以及骄阳三名萨满卫,也有样学样地落在了这位老前辈身边;他们四人彼此交换了眼神之后,便由身形最轻的辰光双手一搭,朱掌柜踩着他的手掌,借着他双臂上抬的力道跃过了沈家大宅的院墙……
即便他们这些人落地的声音极轻,可沈游现在的神智还是非常清醒的。自家院墙外翻进来了一个“东瀛浪人”,根本就不可能忽略的掉。不过毕竟这十几位萨满卫都是有备而来的,集结起来自然也要不了多久;只等沈游把青梅的脑袋轻轻枕在书堆上之后,小小的一间东院,已经站了足足十五位形态各异的汉子;唯的一名女性萨满卫——霓虹,也已经伏在了沈游身后的房顶之上,正在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街面上的动向……
面对这个凶险的局面,沈游并没有大声呼喊护卫,也没有转身逃跑,反而朝着那位“赤脚浪人”朱掌柜比出了一个手指头:
“嘘…别吵了人家的清梦……”
朱掌柜可是先当了十几年的萨满卫,又干了近二十年海贼的烈性汉子!这样一个杀人如麻的“悍匪”,又怎可能跟一个富家公子多说废话呢?他听完了沈游的要求之后,嘴角还扯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在点头应允的同时,右手握紧的东瀛刀柄、突然微微转动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刀柄正面对准沈游,乃是东瀛刀出鞘的先兆!
一道耀人眼目的寒芒、劈开了江南水乡这犹如蚕丝一般柔软的雨幕,直奔沈游的脖颈劈斩而去;而朱掌柜那双大脚板,经过了海上巨浪近二十年的锤炼,无论是重心还是步伐、体态还是协调性,都远非寻的常江湖人可比!
当朱掌柜朝着沈游迈开步子的同时,无论是于弓弩射艺的寒冰,还是会打一手牛毛针的云雾,乃至于那位天生神力、心宽体胖的铁山、一起向此次行动的众矢之的——沈游,袭杀而去……
面对十几位不速之客的围杀,沈游连半点慌乱的神情都没有显露出来;他甚至还在弯腰执剑的时候,顺手帮青梅掠开了一缕被吃进口中的秀发……
萨满卫的真实武学修为,其实距离竹海剑池的白猿剑仙洪峰,都尚有很长的一段距离,放在江湖之上来比较一番,也只能勉强算作二流高手。不过他们这些人自小一起长大,对于彼此之间的了解、以及配合作战的默契程度,才是他们的最大的依仗。
而且,萨满卫也从不会与人单打独斗,任敌方是孤身一人也好、千军万马也罢,全部一视同仁。
好似这般久练久熟,又彼此心意相通的十二位手足兄弟,再加上如今还有着生长环境相同、但江湖经验却更加丰富老辣的前辈作为引领,他们所能展现出来的实力,就已经不只是加法那么简单了!
换句话说,哪怕今日被困在这道必杀局当中之人,是竹海剑池的三爷姜小楼、是楚墨门长伍乘风、是已经小有所成的沈归,也都无法轻易破开此局!
如今沈游手中的配剑,就是普普通通、随处可得的大陆货;剑鞘上的纹饰与镶嵌的宝石、剑尾代表着文剑身份的剑袍不计,姑苏城中铁匠铺的售价,纹银十二两整。他就是拿着这么一柄工艺品随手一挥,朝着朱掌柜手中那柄闪烁着寒芒的东瀛刀而去!
朱掌柜一见沈游这个架势,心里简直乐开了花!这富家公子果然是富家公子,一点江湖经验都没有!自恃练过几天花拳绣腿,便自以为天下无敌了不成?竟想要用这样一把破铁条、来硬抗我手里这柄东瀛名刀——樱鬼切?果然是无知者无畏、初生的牛犊不怕虎啊!
既然不怕虎,那么就舍生喂虎吧!
看到沈游这近乎于自杀的行为,朱掌柜也直接用上了全身的力道,务求一刀斩下敌人的首级……
然而两把兵器接刃的结果,却显然不如朱掌柜所猜测的那般乐观。这把他在一位东瀛海盗头目手中缴获的名刀——樱鬼切,竟然真的被一把十几两银子的压书文人剑斩断了筋骨;断开的上半截刀身,也打着旋的飞在了半空之中!
朱掌柜虽然还想不明白其中因由,但自知轻敌的他、后背的汗毛也立刻竖了起来!他刚打算就地一滚、躲开对方的剑锋,可没想到念头一起的同时,他周身上下的全部劲道、也仿佛是决了堤的河岸那般,正在迅速消失殆尽……
沈游一抖“宝剑”,随手又向外一扬,荡开了后发先至的羽箭以及些许暗器;随后右脚又轻轻向外一拨,轻轻踢开了滚在自己脚边的一颗男子头颅。随后,他低头看着自己手中已然崩出豁口的剑身,没好气地翻了一个白眼……
大敌当前,根本无暇悲伤。烈焰见沈游的身手高明、兵器优良,立刻也敛了心中那一丝的轻蔑之情;他抢步上前、把缠在腰间的铁链子鞭抖成了一条灵蛇,直奔沈游的剑身缠去……
烈焰身为十二萨满卫的护卫长,自然是有他的独到之处;而他之所以会选择自幼习学此种奇门武器,也不是对于造型美观、风流潇洒的长剑有什么看法……
这是萨满卫的护卫长,必须要履行的职责!





马过江河 第636章 244.雨落姑苏
萨满卫这些人存在的意义,就是负责贴身保护大萨满巫师的卫队;就像是烈炎的前辈齐格奇,他看家的本事,就是近身擒拿捕俘的关节技、更怀着一身湛绝伦的草原跤法。从他这两手看家绝活就看得出来,萨满卫这些人的本领,都是以防御、护卫见长。
而烈炎这位继任的护卫长则另辟蹊径,他的一手铁链子鞭术,则擅长锁拿防御敌人掌中利刃,既能保护身体孱弱的萨满巫师不会受到兵刃的伤害,也可以为自己的同伴,拉扯出足够的进攻空间!
不过说到底,烈炎比齐格奇多出一件兵器,也只是把防御距离延长了一些,本质上并没有发生变化。
不过既然是看家的本事,那么无论到了什么时候,都绝对不会生疏!当对方的那柄所谓宝剑,被他的铁链子鞭牢牢锁缠之后、一击得手的烈炎,看着沈游脸上那副目瞪口呆的神情,心中的忐忑不安也终于得到了暂时性的平复……
与此同时,胯下骑着大食战马一路狂奔的沈归三人,才刚刚绕过了南山城;距离姑苏城的北大门,尚有八十里路之遥。
姑苏城的南城,如今支好了无数的早集摊位;第一锅油条已经进入沸油中伸展开来;而面摊旁边的汤锅,也咕嘟咕嘟的开始沸腾翻滚;生煎与小笼摊位上的白案师傅,也把手中的面团揉摔的啪啪作响,那三三两两的食客,已经全都坐在长条板凳上,等着热气腾腾的饭食上桌。
逐渐喧哗吵闹起来的声音,夹杂着绵绵细雨打在油纸伞上的节拍,勾勒出一派祥和安然的江南画卷;那一缕缕充满了食物香味的烟火气、顺着摊主清亮悠长的揽客声,荡入了那些石板上长满青苔的江南小巷……
坐落于姑苏城东北角的沈家大宅,并没有被南城的烟火气所扰;无论是家奴仆妇居住的两处下院,还是藏身在花木山石背后的沈家正堂,全都沉浸在一片宁静的气氛当中;就连早起生好了炉灶的家厨,此时都正靠在门边上假寐……
每一位沈家的下人们,对于东院正在发生的那场死斗,都没有半点的察觉……
随着天色变得越来越亮,这场绵绵密密下了一整夜的细雨,也终于有了敛的势头;那一串串从飞檐上滚落在地的雨滴,也渐渐由急而缓;周围焕然一新的空气当中,也弥漫着雨后泥土混合着草木的清新气息……
其中,也夹杂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此时,在沈宅东侧院的二楼坡顶之上,正躺着一位身形矫健的女子;她的肤色像极了正在等待秋的小麦,在白墙黑瓦的映衬之下,显得既健康茁壮、又带着一丝不屈不挠的意味……
品貌儒雅俊朗的沈游,此时正单膝跪在霓虹面前;他伸出白皙修长的左手,二指轻轻地扣在了霓虹的咽喉之上;两只漆黑的眼眸弯成一道新月,向外吐露着温柔的光芒:
“你既然身为女子,本该在家中抚琴弄花,相夫教子,过那些平静祥和的太平日子;而且以你这等容貌,若是能将养的白皙一些,大可以寻到个富贵人家,舒舒服服做你的少奶奶……我不明白,你为何非要参与这等大煞风景的俗事之中?这是男人的事,就让我们自己解决不好吗?”
被按住了脖颈的霓虹,方才可是亲眼目睹了十五个萨满卫兄弟,是怎么被这沈游一剑一剑斩下了头颅。他那副轻描淡写、游刃有余的姿态,深深的印刻在了霓虹的双眼之中,自然也让她了解到双方的实力、究竟存在何等巨大的差距。
然而,这明显有意放她一马的话,却并没有打动霓虹的心;她仍然倔强的顶起了自己的下颌,先是抬头看了看那沉浸在一片血水之中的姑苏园林,又回头望着这位谪仙下凡一般的沈家三公子,不屑而轻蔑的笑了:
“呵呵,虽说你们叔侄二人都姓沈,眉宇间也至少有七分相似,但他却绝不会说出你这样一番冠冕堂皇的废话!太平日子当然好了,谁又不想要呢?但对于我这样出生还不到半个时辰、就差点被浸在马粪堆里溺死的女子来说,这番话难道不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吗?对于你沈三公子来说,那些唾手可得、也可以弃如敝履之物,又是多少人终其一生、乃至于付出性命都求之而不可得的美梦呢?省省吧沈三公子,道不同不相为谋,今日是我等众兄弟技不如人,认命便是,动手吧!”
沈游听着她的一番话,也看着霓虹脸上的鄙夷与不屑,终于舒展出了一道和煦温暖的笑容;下一个瞬间,沈游扣在她咽喉上的二指同时发力、带出了轻微的一声脆响:
咔嚓。
一滴积攒了许久未曾垂落的春雨,从弧度优美的飞檐上滚落而下,又乘着恰逢其会的春风,轻柔地荡在了青梅那张不再年轻的脸颊之上。这一滴蕴藏了初春凉意的雨露,把缩在狐皮大氅之中酣睡的青梅扰醒。她睁开了惺忪的睡眼,又身手揉了揉酸涩胀痛的眼皮,便轻而易举的发现了园中那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残忍画卷。
与此同时,衣衫已然被雨水打潮的沈游,也翩翩然的荡回了干干净净的廊檐之下;他看着靠在廊柱上正在发呆的青梅,弯腰抄起了地上的狐皮,小心翼翼地披在了她的背后:
“醒了?要不要再睡一会?”
“嗯,还是不了,睡觉什么时候都可以,但公子却难得回府小住。而且昨夜来了这么多的贼人,味道有些刺鼻,我得尽快吩咐他们把院落清理干净才行……”
缓过神来的青梅,又舒舒服服的抻出了一个懒腰,随即紧了紧身上的狐皮大氅,朝着沈游展颜一笑:
“青梅这就去唤人来打扫庭院,公子还请回房自己焚上一炉清香、也好驱驱这些血腥味……”
沈游点着头打了一个哈欠,指着满院的尸体与头颅对青梅嘱咐道:
“身子运出城去随意处理,头颅都好好保管,一会还要给人家送礼呢……唔对了,屋顶还有一位女子……就给她留个全尸吧。”
青梅闻言点了点头,随即蹬上了一双高筒鹿皮靴,走出了这间尸横遍地的东侧院……
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之后,齐格奇、沈归与齐雁三人,终于来到了姑苏城西北方向的虎丘山脚下。这是一个三岔路口,也是建康到姑苏的必经之地,往日里一向都是人声鼎沸,来往商队车马络绎不绝,十分热闹。
然而今日清晨的这个三岔口,却显得冷冷清清;只有一伙显眼的白衣人,扛着引灵幡和哭丧棒,沉默不语的站在路口两侧列队;而官道的大路中央,也整整齐齐地摆着十五只楠木匣子;在这些匣子的后面,更停着一具黑漆描金的上等寿材。
满身泥水的三人一见这个阵势,不约而同地死死勒住了手中马缰!这三匹大食战马已然高速奔驰了一整夜,早已经油尽灯枯了;此时被主人用力一勒之下,立刻脖子一拧、身子一歪,直挺挺地向两侧栽倒而去……
战马会感到疲惫,策马狂奔之人也绝对不会轻松半分!尽管三位身上都有不错的功夫傍身,但如今在猝不及防之下,仍然还是踉踉跄跄的滚落在了泥泞的官道之上。
站在不远处的这一队白衣人,警惕而好奇的打量了他们三人一番;之后,为首扛着哭丧棒的一个中年男子,立刻伸手从怀中掏出了厚厚一沓纸钱,朝着半空中那么一抖……
专业人士果然是专业人士,吃饭的手艺极其湛娴熟!一叠纸钱三开花,洋洋洒洒的飞到了半空之中,仿佛可以无视雨后空气中带着的潮气一般,每一张纸钱分散之后,都飘向了不同的位置,入眼之处俱是一片雪白;这三位北方男儿,此时仿佛又看见了幽北三路那漫天飞舞的大雪一般……
随着这位“大了”的一叠开花纸钱,在半空中飞舞盘旋开来,站在他身后的那一票白衣人,也各自抄起了乐器、呜呜哇哇地奏响了悲戚伤感的曲调;音乐一起,远处便走来几个身穿寻常百姓服饰的壮汉,他们每个人怀中都抱着一些杂物,眨眼间便麻利的搭好了一个灵台,连猪头和贡果都一应俱全……
“这位就是沈少爷吧?节哀顺变、节哀顺变啊!来吧,给您这些朋友上几柱清香,再多烧上几把纸钱,其他的事都有我们帮着料理,您不必忧心……”
现在满身泥泞的沈归,根本没心思与这位专业人士纠缠;早在他清点过了这些器物的数量之后,心中悬起的那根细线、便顿时断为两截……
无需开口解释,即便是齐格奇和齐雁二人,也想到了今天这出哭丧戏的真实含义……
他们三个紧赶慢赶,也终究还是来晚了一步!
沈归紧咬着嘴唇,挥手推开了粘在自己身上的那位大了,迈步冲到最显眼的那具寿材旁边,高高扬起自己的右臂……
轰!
随着沉重的棺材板被沈归一掌推开,霓虹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庞,赫然出现在众人眼中!




马过江河 第637章 245.血浓于水(一)
躺在寿材当中的霓虹,身穿一袭美华贵的苏绣侍女服,脸上还描了淡淡妆容,看上去前所未有的光动人;看她脸上那恬静安然的神情,仿佛只是恰好睡在了棺木当中、随时都有可能苏醒一般……
头晕目眩、悲痛难当的沈归,仿佛被一柄大锤敲在了后脑勺上一般眩晕,身形一栽、便无力地靠在了棺木之上;他没有勇气、也没有力气继续支撑自己的身体,只能随着滑落腮边的泪水,一起瘫在了泥泞的官道之上……
耳边那些吹鼓手奏出的哀乐震耳欲聋、漫天飞舞的白色纸钱,仿佛也真的化作了一片片冰冷锋利的雪花,重重地刺入了沈归的心头……
从理智的角度来看,这十六名萨满卫与沈归之间,并不存在极其深厚的个人感情,但他们却真的是因为沈归而死;尽管站在沈归的角度来看,他大可以把这件事的责任,归咎于轻举妄动的齐格奇与齐灵烟夫妇身上;但烈炎他们这批新一代的十二萨满卫,却是因为遵从了自己这个大护法的法旨,才会前来南康王朝的。
至少在这一点上,沈归责无旁贷。
沈归之所以会把十二萨满卫,安排在海鲨帮的船队上;又把那些冬至杀手,安排在建康城中,一来是因为郭云松虽然是位戎马一生的武将出身,但毕竟如今年老体衰,跟着海鲨帮出海干的又是刀口舔血的买卖,若是能有一伙护卫的话,要远比冬至杀手来的更加合适。二来,则是沈归认为林思忧定然留有后手、起码足以自保;加之她又常年在朗朗乾坤、太平盛世的建康城中悬壶济世,起码人身安全还是可以得到保障的。
自以为是的沈归,给一个这辈子都没跟人吵过架的老婆婆,派去了一票训练有素的杀手;又给一位这辈子都没有背对过敌人的骁勇战将,派去了一票以防守见长的护卫……往往正是这种看似不疼不痒的风格与磨合问题,放在太平年间还并不显眼;可一旦时局有变,就成了四面漏风的一个空架子!
也正是由于沈归的想当然,导致了墨门的杀手组织——冬至;萨满教两代、共计二十四名萨满卫,除了齐格奇一人侥幸生还之外,已然全军覆没。
追魂锣与唢呐的声音仍然震耳欲聋,沈归也靠在霓虹的棺材边上、陷入了无尽的痛苦与自责之中;自认为将帅无能、累死三军的齐格奇,才刚刚打开了两个木匣盖子,便一屁股瘫在了泥泞的官道上,瞪大了眼睛发起了呆……
唯有眼圈微微泛红的齐雁,此时还能勉强保持清醒的头脑!
他迅速活动了一下僵硬的五官,随后扯出了一张悲痛中带着歉意的笑脸,走到那位正在指挥乐队的“大了”身边,连拉带拽地把他揽到了一个相对安静一些的角落:
“谢谢先生和弟兄们了,家中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们哥仨这心里一时间也……哎,实在是不好意思啊……”
这位大了的年纪虽然谈不上老迈二字,但从他那一手撒纸钱的绝活当中就能看得出来,这也显然是位家学渊源、专业承接红白之事为生的业界魁首。
果不其然,这位大了推回了齐雁暗中递来的一锭金子说道:
“小兄弟,你这可是要折我的寿啊!我们做红事的时候虽然一手托两家,但也是为了沾双方本家的喜气而已,银钱都还在其次;可今天咱们这趟出的可是白活啊!按规矩来说,就只能挑一份银子拿!今日的这趟白事,阳间的银子贵府上已经给过了;若是再了你这份银子嘛……那我们这些黑了心的人,还不得叫判官小鬼把魂给勾走了吗?”
齐雁听了他这一番说辞之后,有些奇怪的挑了挑眉梢,但也并没就这件小事深究下去:
“是了是了!这家中出事,一时间我也是昏了头!府上一脉的诸位先生们,历来做事都是谨守规矩的!在咱这十里八乡的老百姓们,又有谁不知道先生的大名啊!”
“那是!”
齐雁这一句话,直接夸到了对方的心缝里。凡是这种家学渊源、自己又能力出众的高人,脾气大多都有些古怪;所以对这样的人来说,若是给他带上几顶高帽子,没准会直接捧翻了车!可如果换个方式、改为吹捧他家中先祖的话,那就变成了百试百灵的切入角度。
接下来,这位被齐雁打开了话匣子的风水先生,便从天上到地下吹了个遍;反正双方捧得都是死人,谁也不会觉得夸张肉麻。然而,正当他说道自家玄祖,曾经口喷“炼魔真火”这段神话故事的当口,齐雁及时出言打断了他谈兴:
“哎对了先生,我们家到底是谁托付您来了事的呢?回去我可得把银子补给人家,可不能叫人家帮着垫钱!”
先生正说在兴头上,也没心思琢磨齐雁意思,就随口带了那么一句:
“不就是你们沈家的那位女总管吗?……哦,好像是叫青梅吧…嗨,你们沈家可是大门大户,谁还担心你们欠银子呢?不说她了,咱还是继续说那个白骨魔的事…”
不知不觉撂出了干货之后,他便继续叽叽喳喳地说起了自家先祖除魔卫道的英勇事迹;而此时的沈归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竟然止住了心中的悲痛欲绝,更扶着四敞大开的棺材沿,勉强站直了身子!
他先是走到神情呆滞的齐格奇身边,扬手扇了他三个耳光;只待对方眼神清醒之后,便附耳上去小声说了几句,听的齐格奇连连点头;随即,他又把目光投向了正在应付神仙后裔的齐雁身上……只见齐雁在连吹带捧的同时,偷偷向他比出了三根手指……
半刻之后,姑苏城南一个专做生煎、馄饨的小食档口,坐下了一位满身泥污、腰间佩剑的少年郎君。尽管他周身上下被泥水污渍所覆盖,但从他周身上下穿戴的布料与纹绣、以及整个人所弥漫出的气度与姿态,落在见多识广的南康百姓眼中,仍然没人会小瞧于他。
那位正在油锅上忙碌的掌故一见沈归坐下,立刻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上的油渍,殷勤招待起来:
“少爷辛苦了,昨夜这场雨来的不是时候,路上可是不大好走吧?今天打算吃点什么啊?小人这档口的吃食不多,只有生煎和小馄饨;当然,对您这样的贵人来说,用料难粗鄙了一些,却也称得上是扎实、暖和……”
沈归从怀中掏出了一锭银子塞到对方的手里,轻声说了一个“尽管上”,便开始闭目养神。
江南气候温暖湿润,百姓生活水平也相对富庶一些,繁重的体力工作也不算太多,所以南人无论是食量还是吃相,也都不比北人那般粗犷豪迈。在今日的早集之上,肚腹空空的沈归,便当众表演了一出鲸吞虎噬,可算让姑苏城的乡亲街坊们,大开了一番眼界。
之所以进城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吃饭,完全是因为一句俗话的教诲:
不做饿死鬼!
沈归不知自己因何而来,所以对于死亡这种大事,也自然就少了一些恐惧感。他知道这次的仇人沈游,曾亲手击败、并杀害了实力还更胜自己一筹的师娘乌尔热,想必以自己现在的能力,也很难从这位三叔手中讨回半点便宜……
这世上的大路有千百条,东边不亮西边亮。按照沈归以往的思路来说,好像今日这种明知必败的战斗,只有脑子进水的憨货,才会去自寻死路;不过就是杀个人而已,什么套麻袋、打闷棍、下毒、偷袭、挖陷阱,哪条大陆还走不通了?
不过,兴许昨夜的那场春雨,还真的灌进了沈归的脑袋里……
足足吃了四十几只生煎、又连喝了三碗小馄饨的沈归,满足的拍了拍自己的肚皮。随即又拍出了一锭银子,朝着目瞪口呆的老板比出了一个大拇指,赞了一声“味道不错”,便拎着那把溅满了泥点的春雨剑,一步三摇的向沈家大宅走去……
哗啦啦!
一阵碎石落地的巨响过后,挂在门楼上那具沈宅石刻,便被沈归劈成了无数的碎片;而远远站在门楼后方的沈宅大管家,如今却笑眯眯的看着这只上门闹事的泥猴子,始终未发一言。
“老梆……老头!你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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