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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过江河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溪柴暖
由此可见,广陵城中的生活环境,还是非常舒适安逸的。尽管此地的生活水平极高,但由于早茶文化的盛行,所以百姓日常作息时间,也完全不同于南康的其他地区。从古至今,广陵城里的百姓与商人,仍然还保持着闻鸡起舞、早睡早起的良好作息规律。
次日一大清早,肩负重任的齐返,便换上了一套金丝绲边、翠面盘扣的员外华服。他撑着一把象牙手柄的油纸伞、才刚刚夸出自家门槛,便被早已候在巷子口的三位海鲨商行伙计,搀扶上了一乘华美致的双驾马车。
转过三个街口去,马车便在广陵城中最昂贵的一间茶楼——醒春茶社门前,停了下来。今天的齐返可谓是派头十足,无论是他手里的那把昂贵的油纸伞、还是他满脸傲慢蔑视的神情,全都写满了“有钱”这两个大字;仿佛就连他打个喷涂,没准都能蹦出几锭银子来,这副土财主进城的臭德行,看在四周过路的百姓眼中,真是又厌恶又嫉妒。
醒春茶社门前有一个木制的架子,架子上还拴着一只浑身漆黑的鹩哥,正朝着南来北往的客人问好。齐返站在门前,饶有兴致地逗弄了一会之后,这才迈着做作的四方步,晃入了醒春茶社正厅。
尽管此时天色尚早,可本就不算宽敞的茶社一层当中,早已经人满为患、就连个下脚的地方都难找。齐返抬眼望去,只见厅中都是些衣饰美讲究的富家翁,但他们要么就与旁人拼桌、要么就自己找一块僻静地方,站着等位;靠窗边的好位置,此时还留着一张空桌台,茶盘上摆着四只倒扣的茶碗,表示已经提前有人定了下来。
别以为这些等位拼桌的人,只是穿的阔气、却连包桌的银子都没有;其实在这些人当中随便挑出一位,那也是广陵城中响当当的大人物。只不过在本地早茶文化当中,与人交流沟通本就是最为重要的一环;而那些平素喜静的老爷们,也根本不会起个大早,跑来这种乱哄哄的茶楼里用餐的。
这间醒春茶社,本就是广陵城里顶尖的茶楼,食物与茶水的价格,已经比市价高出了一倍有余;可想而知,预定一整张台子的价码,当然是高到天上去了。南康广陵城里的生意人,虽然个个家财万贯;但这些银子毕竟都是自己一个铜板一个铜板挣回来的;花出去的时候、自然也是格外的心,绝不会铺张浪。
而且,在醒春茶社的老客群体之中,还流传着这样一个说法:无论谁在醒春定了台子,那不是外乡来的土财主,便是攒了几两碎银子、或者偶然发了笔小财的穷鬼,来这里体验生活、楞充富贵了!
在这样的氛围之中,谁还愿意花上几倍乃至十几倍的冤枉银子,去惹人家的白眼呢?
尽管今日齐返的扮相与门面、都已经无懈可击了;但他却不仅仅是犯了某一个错误那么简单;所以,自从他与三个海鲨帮伙计露面的那一刻开始,方才还喧嚣吵闹的醒春茶社,立刻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三息过后,又传来了一阵齐刷刷的哄堂大笑……
摸不着头脑的四个人刚欲落座,便被一个似笑非笑的小伙计、一抖肩上的白堂巾拦在了当场:
“这位老爷里面请,喝什么茶、用什么点心,都可以看看墙上的水牌子,决定之后招呼小人便是;你们三个跟我来,这里不是你们能站的地方,一点规矩都不懂……”
念叨完了小伙计之后,他又朝着齐返一躬身,便引着那三人走向后堂方向。
“兄台有礼了!如果在下猜得没错,您也许是第一次造访我们广陵城吧?”
齐返才刚刚落座、尚有些发懵的时候;一位同样锦衣华服的青年男子,走到了他的面前:
“不知兄台的这张台面,可有在下的一席之地呀?”
齐返左右看了看,发现所有人笑过自己之后,已经重新忙起了自己的事,根本没人再去看他。见无人关注自己,齐返的心情也松弛了许多:
“兄台请自便,在下姓许,北燕人士,今日初到贵宝地……”
“呵,听兄台的口音,我还以为是幽北三路的朋友呢……小二,一壶魁龙珠,一笼翡翠烧卖,一笼五丁包,一碗虾子阳春面,半枚咸蛋。”
喊完了单子之后,这位青年男子看着齐返停顿了半晌,随即才小心翼翼地对他说道:
“兄台,在下既然借了你半张桌台,便自当有所表示才对;只是不知兄台口味如何、饮食是否有所禁忌,故而……”
“兄台无需如此客气,你我各自两便及是。”
借着拼桌共餐的缘分,齐返与这位自称章庸的年青人,就着致江南小点春茶,逐渐攀谈起来。
别瞧这间醒春茶社环境吵闹,但能够坐在这里饮茶的人,全都是扬州城里响当当的人物。若能从这些人的吵闹之中,品出一点滋味来,说不准就是一个绝佳的商机。
经章庸的介绍之后,齐返也侧耳倾听起来。他发现厅堂中这阵阵恼人的蚊子声,仔细听来,说的竟然全是南康市面的货物行情:从货物价格的涨落,到货物运输的最佳路线;从商品产地的优劣、到价格档次的划分;只要对经商之道稍有了解的人,便都可以在这一间小小的茶社之中,打听到整个南康王朝最新鲜的商业资讯!
如此看来,这广陵城里的茶社,好像与北燕、幽北两地的茶馆也没什么本质区别;无非就是淮水以北的北方茶馆之中,谈的都是英雄侠义、儿女情长的传说故事;而南康王朝的茶社之中,谈论的都是各行各业的生意经。
不过另齐返有些好奇的是,这么多的阔佬凑在一起,竟然从未谈过有关于姑娘的事;随着章源的一番解释之后,齐返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有关于风花雪月的信息交流大会,是留在晚上大家一起“水包皮”时,才会谈起的余兴节目啊!





马过江河 第646章 254.生意人的生意经
因拼桌而结实的齐返与章庸二人,一边吃着致美味的江南小点,一边饮着淡雅清香的酽茶,从天南聊到了海北、从风月聊到了生意;随着话题逐渐深入,窗外的这场蒙蒙春雨也逐渐停歇下来……
牙人出身的齐返,本就是一位逗话捧场的顶尖高手;仅靠着语言来下埋伏设套子,便把章庸的谈性勾了出来,掏出了无穷无尽的内幕消息;再加上广陵城的早茶气氛,一般都会持续到午后时分;所以尽管天色已至午后,整间醒春茶社中依然弥漫着悠闲懒散的气氛,根本也没几个人提前离开。所以这对刚刚相识、便已倍感兴趣相投的新朋友,也自然是越谈越投机、越聊越高兴了。
直到日头渐底,点心也用过了三、四轮,差不多也到了分别的时候。昨日提前约好了先生、正急着去后柳巷听评弹的章庸,此时也满面愧疚的朝这位刚刚结识的幽北义兄告罪而去;齐返也带上三位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海鲨商号伙计,离开了这间醒春茶社。
灌了一肚子酽茶,又大半天没停嘴的齐返,才刚刚回到住处的书房之中,便立刻研墨填笔、一言不发地奋笔疾书起来。
又过了大约一刻钟后,齐返这才顿笔吹墨、抬头对沈归说道:
“呼,成了!这是最近三个月内,曾在南康市面上出现过价格异常波动的所有货物种类;其中还有一些记不大清楚、或是水分过大的短期波动,我已经全都在后面标识过了,你自己看吧。”
沈归拿起这些写满了字迹的纸张扫了一眼,又对身后的两位姑娘家伸出一根手指:
“一人拿上一把算畴,仔细听我唱数。”
两个时辰以后,无数布满了墨迹的纸张散落在整间书房当中。在灯火映照之下的沈归,随着过眼的账目越看越多,他的脸色也变得越来越难看。当他看完了颜书卿递来的最后一笔账目,整个人颓然地长出了一口气:
“恐怕,要出大事了……”
作为有一个花俩的飞贼来说,齐雁自小对账目与数字就没有任何天赋可言。所以当他看到齐返安全回府之后,便安心的躺在房梁之上睡了过去。如今被沈归这句丧气话扰醒,打了个哈欠便开口问道:
“怎么着?你偷着囤了一大笔赔钱货?”
“不,是华禹大陆要出大事了……”
沈归之所以能够做出这个判断,所有的依据和理由,都是从这一张张的货物涨跌账目上推导出的结果。
最近一段时间,南康货物波动的起伏极快:比如粮食的价格疯涨、但丝绸的价格下跌;铁矿的价格疯涨,而木材的价格下跌;盐巴的价格疯涨,但食油的价格下跌;诸如此类的异常起伏还有许多,远超正常的市场波动频率,。
货物价格出现异常,落在牙人齐返的眼中,便是一个个高买低卖、奇货可居的绝佳商机;而落在大粮商之女李乐安的眼中,便是家族生意遇上了低谷期,可以适时用低价的米粮,去填补幽北军仓与官仓的储额缺口;而落在飞贼齐雁眼中,便是一份黑市销赃的指导价目表;可落在沈归眼里,却是一整片华禹大陆的健康状况。
正常情况下,货物的价格上涨,一般都是出现了诸多大买家,联合大肆囤货;可一旦上涨的幅度与周期,超过了正常水平之后,就不再仅仅是单纯的商业行为了。
生意场上有句老话,就连平民百姓都经常挂在嘴边,也刚好可以说明这些问题:盛世藏古董,乱世买黄金。
每逢战乱四起、或是天灾降世的动荡年月,只有粮食与黄金,是可以包打天下的硬通货。除此之外,平日里哪怕再金贵稀罕的好物件,也全都是虚的。举个例子来说:如今北燕王朝的耕地,一亩良田的均价大概在七两至十两银子不等;可遥想当年大燕倒台、华禹大陆打了一个四面开花的时候,一亩良田的地契,就只能换来半斗小米而已。
南康王朝,乃是天下豪商的大本营,而南康王朝实际上的君王,也并不是住在建康城中的那位吉祥物,而是豪商巨贾与名门望族的联合体。说句不客气的话,虽然南康是一个重商抑武的瘸腿王朝;但至少在商业这个领域当中,由商人与大宗族把控的南康王朝,已经可以操控华禹大陆上每一宗货物的价格走势了。
春江水暖鸭先知,就连沈归这个外行人都能琢磨出来的滋味,又能怎瞒过商人们的眼睛呢?所以华禹大陆上哪家的私事,在南康都算不上是什么秘密。
举个例子来说:在两北战争尚未开始之前,整个华禹大陆上的粮食、药材、皮毛、山货、马匹之类货品的价格,其实已经出现了巨幅的下跌;而之所以会下跌,也正是因为手中囤积了类似货物的商人联手倾销。他们用手上的大批货源冲击市场;当整体价格被砸到了一个冰点之后,他们再反过来大肆囤货,先吃上一口头道羹。
当这些巨擎都囤够了足量的低价货之后,两北战争也正式宣布开锣。可想而这,类似货物的源头,同时陷入了战争,商路同时也被彻底封死,农夫与猎户更无法持续产出货物,那么价格也自然会水涨船高。皆时豪商们便正式开始用餐,通过捂盘封仓等等财技,轻易可以把战前已然低至的冰点的市价,碰到九霄云外之巅;而他们则一边继续鼓噪着高价盘的声势,自己则暗中慢慢出货……
所谓的战争财、国难财,大致上也都是这样的一种玩法。
而今日的沈归,从这一笔笔的涨幅之中,便从这一笔笔账目之中,找到了许多具有预兆性的货物品类。幽北三路的山货、漠北草原的马匹、三秦大地的白面、齐鲁中州的米粮、滇南西疆的药材、闽江粤江的干货海产等等等等……
如果单从涨跌来看,这些货物的原产地遍布华禹大陆各个角落;甚至就连周边小国的出产,也一样出现了巨大的异常波动。不过唯一奇怪的是,以往在乱世当中、最不值钱的古董与舶来工艺品,竟然会没有受到任何波及,甚至连些许波动都没有出现过。
要知道,这些个稀罕物,可都是靠着漂洋过海、乘着一条条大船运至华禹大陆的;由于南康王朝所有的外洋商船,全部都在申城码头靠岸卸货;那么也就是说,这些舶来品的价格稳定,也代表着南康的这些商业巨擎,对于战火不会波及南康本土的预测,有着极其强烈的信心!
那么也就是说,这场战役的走向,是严格受到他们控制的。
说来也有些可笑,财富这种东西,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给人带来更多选择的余地;然而尽管南康商人们的财富,大多已经堆积如山,成了一笔笔的数字游戏;但他们的选择,却仍然只有聚敛更多的财富而已。
在他们看来,有这样一笔战争财近在咫尺,唾手可得;哪家的商团不去推波助澜、因势利导,便已经是天打雷劈的败家行为了;谁要是敢妄图从中作梗,妄图消弭战火、团结华禹大陆的话,那么他立刻就会成为所有商人的敌人、更是整个南康王朝的敌人!
眼下,刚刚从传言与帐目中整理出了一些头绪的沈归,就想成为这样的人;成为一个令这些眼中只有黄白之物的守财奴们,恨之入骨的敌人!
商场如战场,及时准确的消息,永远是一柄决定最终胜负的神兵利器。整个南康王朝市场货物的价格走向,都在随着谛听售卖的消息进行变化;而作为华禹大陆商业主动脉的燕临大运河,更是每隔一段距离,便矗立着一座望楼;望楼上都站着一位手执红、蓝两色旗帜的旗手,用手中鲜艳的旗帜,来迅速传递一切可能会导致市场变化的新鲜消息。
沈归对于消息的好处,也是再清楚不过了。他在幽北王朝的那段时间之中,就是凭着萨满教与江湖道打通了天地线,并迅速编织起了一张四通八达的消息网;有了这张大网的辅助之后,才有了他后面那几场以弱胜强的经典战役。
不过此一时、彼一时也。他们现在身处南康王朝腹地,乃是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客场作战。尽管有着齐家夫妇多年苦心经营的华延商帮与海鲨商号、可以担当沈归的坚实后盾;但随着萨满卫与冬至这两个有力膀臂、在意外中彻底湮灭;而养育了华禹大陆底层百姓千百年的江湖道、也几乎在这个豪商与宗族掌握的南康王朝之中,彻地的消失……
换句话说,现在异地作战、孤立无援的沈归等人,就等于是一批眼瞎耳聋、口不能言的废人;更可怕的是,他们这些处境尴尬的废人,还因为沈归的不省心,结下了不知多少仇家与敌人……
好在沈归心中还有两个天灵脉者作为杀手锏;尽管这两个老头全都不太靠谱,又经常性地凭空消失,但只要他们愿意出手的话,那么整个华禹大陆上,便再也不存在任何纷争了!




马过江河 第647章 255.前世今生(一)
如今风头正劲的海鲨商号,乃是由十二名老萨满卫,拢了一小批流窜在江南与闽江沿岸的剽悍海贼,浴血奋战、舍生忘死往死拼杀出来的家业。作为李玄鱼座下十二萨满卫的队长,齐格奇最初的想法,只是想打通一条完全受到己方控制的海运商路,借此来帮助当时已然被抽骨拨皮、只剩下一副空架子的华延商帮,争取到一些喘息之机。
江南行省,自前朝大燕之时便已是富甲天下、税占据半壁江山的膏腴之地;而寄生在附近口岸航线的海盗水贼们,更是古来有之、百禁不绝的一块顽疾。与北燕王朝与幽北三路的山贼流寇不同,尽管江南水贼的派系多如牛毛,可他们却从来不会互相倾轧厮杀,反而还经常效忠同一个东主!
原来那些逐渐做大、进入官家眼中的水贼们,通过均杵的散财方式,拉拢到了当地的土豪乡绅与朝廷官员的暗中支持,而他们原本的水贼身份,也自然变成了朝廷注册的正式商队。
背后有了强大的支持,这些江南道的水贼们,也自然不愿意再去做那些打打杀杀、刀口舔血的危险营生了。这些水贼的合法身份得到官方认可之后,他们也穿上了锦衣华服,乘上了良马香车,成为江南道豪商乡绅之中的一员;而他们赚钱的主要途径,也从见不得光的黑活,变成了正经八百的水路运输。
时至今日,走私各地官方专售紧俏物资的这桩生意,仍然还把持在这些海贼出身的员外郎手里!
可是闽江出身的水贼们,就没有江南道同行们那么安逸舒适的生存环境了。
由于华禹大陆的海岸线,附近还充斥着无数的岛屿小国;这些化外地区,不是处在刚刚开化的文明起源时期,便是长期忍受着群雄割据的战乱年代。恶略的生存环境,匮乏的生活物资,再加上野蛮血腥的乱世丛林法则,自然培养出了一大批为了谋生而悍不畏死的苦命人。
这些个常年袭扰闽江沿岸百姓的外域海贼,个顶个的贪婪嗜血,凶猛残暴;尽管他们的武器极其简陋、盔甲也只有自己的胸膛与骨肉,身形体魄又矮小瘦弱,看起来根本不堪一击;可真的与他们交手之时就会猛然发觉:这些人的双眼全都闪烁着嗜血而狂热的目光,如同没有人类情感的猛兽怪一般;所到之处无论男女老幼,在他们眼中统统被视如草芥一般。
经年累月之下,不断被外域水贼所袭扰劫掠的闽江沿岸百姓,也被动的改变了原本的生活方式。只需绕着闽江道沿海的州县村镇逛上一逛,就会发现家家户户的场院仓库之中,都随处散落着寒光熠熠的长短兵刃;而邻里族人之间,更是存在着守望相助、一呼百应的极致团结。
如果是一个身宽体壮的幽北大汉、与一个矮小瘦弱的闽江渔民单打独斗的话,或许还能凭着身大力不亏的优势,占到一些便宜去;可一旦十个对上十个,哪怕是五个对上五个的群战,那么最终获胜的一方,一定是这些毫不起眼的闽江人。
因为对于他们来说,如果没有生死相托的信任感、如果少了死战不退的剽悍勇武之气,他们的先祖、后辈儿孙,就根本无法在这片故土繁衍生息、世代相传了。
也正是长期处于外部袭来的生存威胁之下,所以才使得家庭与宗族的观念,早已融化在了每一位闽江道百姓的血脉之中;并随着祖辈口口相传、以身作则的方式,代代流传至今。
也正是由于他们这种近乎于自我封闭般的宗族观念,似历代君王都无比忌惮闽江出身的文武官员。虽然闽江的文官,平日也会跪在朝堂之下三拜九叩、口中高呼吾皇万岁;尽管闽江的武官,提刀统兵踏上疆场之后,也绝不会比其他孔武有力的悍勇将士软弱半分;可他们那略显特殊的出身地,却时刻都在提醒着每一家的君王:对于这些人来说,无论是天大的利益,还是杀头的威胁,始终都抵不过族人的一句话来的管用;哪怕只是一个平生素未谋面的闽江同乡,只要能说上一口地道的闽江话,对于这些朝廷大员来说,也远比君父口中的圣旨更加重要。
也正是由于这个抱团的特性,所以对于君王来说,如果在朝廷中吸纳过多闽江出身的文武官员,就绝不亚于亲手扶植一个党争派别;而且可以预见,这个闽江派的凝聚力,也会空前的可怕!
身为君王,自然需要朝廷上出现多家派系进行党争,以此来施展帝王权衡之术;但是,任何明君都不会允许铁板一块、上下一心的派系参与其中!
庙堂之上,虽然已经没了闽江子弟的出路;然而家门口那一望无际的汪洋大海,却每天都有无尽的财富从门前飘过。在闽江文化之中,整个世界上就只存在两种人:一种叫做族人,一种叫做外人。所以无论是华禹大陆的正规商船,还是各国海贼的黑船,对于闽江人来说,统统都是送到嘴边的肥肉,尽可大快朵颐。
正所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无论何地的军队,若是大部分士卒将领、都是同乡同族的话;那么他们面临恶战之时,所展现出的战斗意志与坚韧性格,自然远非寻常混编军队可比。
再考虑到无论是正经商队,还是外域贼船,船上的护卫大多都是为了赚些银钱养家糊口的雇佣兵,根本不愿意为了一趟生意搭上性命。这样的一伙人,又怎么与彼此沾亲带故的闽江海贼相提并论呢?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整个华禹大陆南方的海岸线,就已经被闽江各地宗族牢牢把持了。他们历来对官家的船队,都是保持敬而远之的态度;可一旦商船或是水贼想要过境靠岸的话、那就得问问闽江子弟的意见了!
江南道的水贼爱惜羽毛、手眼通天;闽江道的水贼战斗力惊人、却无法培植官家势力;任谁都看得出来,这两方水贼真是一对天作之合啊!所以,在经过了最初一段时间的明争暗斗、浴血厮杀之后,两江水贼实力,终于达成了停战合作协议,约定彼此互利互助、分享利益。
也就是说,在江南道的士绅豪门、与闽江道的宗族耄老,双方达成合作意向的那一天开始算起;南康王朝的整条海岸线,已经变成了利益共同体,成了一块被两江子弟合力垄断的铁板。
这块牢不可破的铁板,直到沈归降生之后,才开始出现了些许裂缝。
不过,导致这条裂缝产生的诱因,并不是两江联盟内部出现了什么纷争;而是被一名叫做齐格奇的草原汉子,率领着众家兄弟亲手打破的!
当年齐格奇与齐灵烟一行十四人,初来南康之时所面临的状况,还不如今日倍感孤军奋战之艰难的沈归呢。
华延商帮,也就是如今海鲨商行的前身,本就是属于幽北萨满教的产业;甚至就连华延商帮的初始启动资金,都是林思忧自掏腰包的一大笔私产。而华延商帮的打掌柜,也就是死在沈归手中的“老拐”——周疏同,也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幽北人士,更是李玄鱼时期的萨满教大护法!
但从这一点而言,老拐还是沈归的老前辈呢!
其实,单从华禹大陆的全图上就能看得出来,幽北三路的地理位置,其实非常的尴尬;而无数次的经验教训,也都在证明这一点:只要北燕王朝关闭东海关,那么这群幽北三路的穷蛮子们,就只能在漫天飞舞的雪花之中忍饥挨饿了。
在李玄鱼继任幽北三路的神婆大萨满之时,正值天隆文定皇帝颜奇、也就是颜青鸿他爷爷在位之际。
当时幽北三路才刚刚自立不久,所有的贸易路线,也早就被北燕王朝全面封锁;无论是朝廷国库还是百姓身上的钱袋子,全都可以用一贫如洗这四个字来概括。尽管幽北三路的物产丰富、但运不出去的话也是枉然。没了北燕这个大客户,下南洋、走西口的东海关由被重兵把守,除了北边那些比自己还困难的穷亲戚以外;整个幽北三路,就只剩下万里冰封的大地、与终年积雪的太白山、还有那一库库堆积如山、腐烂生虫的皮毛与草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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