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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过江河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溪柴暖
在这样内忧外患的情况之下,颜奇作为当时的幽北皇帝,又怎么能不养成打细算、锱铢必较的性格呢?而先帝颜狩那个小心眼的坏毛病,就是继承于文定皇帝的打细算之上;只不过把他父皇的优点、学成了缺点罢了。
国库一贫如洗,百姓忍饿挨饥,萨满教的巫师神婆们,自然也无法独善其身。刚刚继任大萨满的李玄鱼,在自家妹子林思忧的提议之下,与颜奇三人一起,策划并制订了成立幽北商团、南下开辟新商路的发展计划!
当然,这个发展计划,也并不仅是为幽北三路堆积如山的货物,寻找一批新买家那么简单;根据林思忧对于未来的展望而言,他们是打算借这个幽北商团为跳板、迅速聚敛大笔财富;只待幽北国力壮大之后,便兵出东海关而一路南下,最终问鼎华禹大陆!





马过江河 第648章 256.前世今生(二)
对正处于饥寒交迫、上无瓦遮头、家无隔夜之粮的幽北人民来说,什么富民强军、逐鹿中原、一统华禹大陆、成就千秋霸业之类的畅想,都只是镜中花、水中月的黄粱美梦罢了;即便真的能够按部就班的徐徐进取,得以达成目标,那肯定也是多少个年头之后的事了。
所以,幽北人一统华禹计划的第一步,就是如何熬过这个冬天。
无论是站朝堂之上当家作主的帝王官员,还是构建了朝廷基础、尽力在繁衍生息的平民百姓,都无法继续忍受这等困局了。北燕人对待他们的态度,就像是饿惩自家的癞皮狗!但凡稍稍感觉不如意,他们便会紧紧关闭东海关的城门,轻松遏制那唯一的贸易路线,彻底锁死了幽北人生存空间。有了这样强而有力、又毫无成本的制裁手段,北燕还用得着出兵北伐吗?倒不如就把这些北蛮子当作会下蛋的母鸡,能产奶的奶牛,随时剥削勒索,有事没事就割一块肉,来的更加划算。
回春圣手林思忧,平生最擅对症下药。待她全盘摸清幽北困局之后,便想通过海运销售、以及暗中走私这两种方式,把北燕人禁售禁运、漠北人又买不起的皮毛、草药、木料等自然物资,换成幽北眼下急需的生活物资;并借这一步暗棋的助力,彻底与北燕人打上一场两败俱伤的消耗战;借此一役,彻底脱离北燕王朝的贸易讹诈。
所以,幽北商团组建之初的全部意义,就只是一颗种子而已;不过,这也是一颗能给幽北人民带来希望和未来的生命之种、自由之种。
由颜奇这个过家家似的幽北君王,在暗地里为其背书担保;由李玄鱼以及萨满教的巫师信徒,重新组织生产;由南康女子林思忧,负责组建幽北商团班底、以及处理一切外联运输事宜。就是这样举幽北全境人民之力,才有了一个名叫《华延商号》的小铺面,在广陵城东门大街上正式挂匾营业。
开业当天,负责为两头醒狮点睛剪的华延商号大东家,便是刚刚从萨满教卸任的大护法。这位东家不但年纪轻轻,品貌出众,就连名字都带着几分书卷气,叫做周疏同。
时光荏苒、白云苍狗,一个小门小户的华延商号,在幽北三路举倾国之力的暗中协助之下,发展势头极其迅猛;没过几年时间,他们便通过品质顶尖,价格低廉的稳定货源,逐渐蚕食了南康大半的皮货市场,并以此为根本,逐渐扩张业务范围。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新字号,就这样在豪商云集、士绅盘踞的广陵城中,彻底站稳脚跟。在此之后,借着周疏同打通的贸易途径,遭受坚壁清野多年的幽北三路,也得到了些许的喘息之机,并很快进入了高速发展的黄金年代。
然而,周疏同这个名字本就不差,本人又是一位英俊聪颖、体面多金的有为青年,却为何会得到一个“老拐”这样的称呼呢?
说起来,他这个不太文雅的外号,与姑苏沈家有着直接关系!周疏同右脚的脚踝骨,就是被沈归的亲生父亲——沈家二公子沈昂沈延卿,一脚踩碎的!
财富能给人带来更多的选择余地,对于神职人员出身的周疏同来说,便更是感同身受。他原本只是被一个老萨满从野外捡回来的弃婴,还是凭着天生身怀通灵神力——萨满病,才得以拜入这位萨满名门之后——巴格巫师门下为徒。
幽北萨满教的巫师,在李玄鱼改制之前,也是绝对不能进入百姓杂居的城市当中的。按照教中古制规定,身为萨满巫师,主要职责便是帮助世间万物生灵,彼此共生共存,绝不仅仅是为人类一家服务的奶妈。有鉴于此,萨满巫师既负责规定渔夫每年渔货的大小数量、也要监视伐木工人每年可以砍伐的木材、猎人可以获取猎物的多少等等杂事;而就连幽北君王的子嗣当中,究竟那位几位皇子才有资格成为上天的代言人,也一样是由萨满来抉择的事。
也就是说,至少在李玄鱼继任之前,幽北三路的萨满教,与今时今日那个已然是一团散沙、彻底覆灭近在眼前的漠北萨满教,根本就没有任何区别。
所以即便师从萨满名门巴格,周疏同也一样是在爬冰卧雪、餐风饮露的艰苦环境之中成长起来的。直到李玄鱼上位、巴格被迫退居长老之位以后;当时的幽北皇帝颜奇,为了平衡萨满教内部的势力,才把他这个年纪轻轻、资历严重不足的巴格门徒,硬生生推上了萨满教大护法的位置。
不过,大护法这把椅子自己还没做热,便又被派往了南康王朝的广陵城中,执行一项秘密任务。站在颜奇的角度来说,尽管幽北三路已然危在旦夕,他此时不该生出这种平衡几方势力、玩弄帝王心术的念头;可这个计划若能得以施行,毕竟也关乎于幽北三路未来的经济命脉;而身为这次计划的首倡者,李玄鱼与林思忧又是八拜之交、生死相依的姐妹,自己又怎能不提前设防呢?
不过,他也只是强行拔擢了一位巴格门下弟子;而对于他这个举动,李玄鱼也欣然接受、并表示全力支持;此举虽然也仅有些象征性意义,至少从明面上看,萨满教与颜家皇权之间,已然勉强达到了一个平衡点上。
这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心中的理由与思量,根本不会与年纪轻轻的周疏同解释;而对于他本人来说,能够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巫师,直接变成萨满教的二号人物、又肩负着幽北三路的全部未来,自然是一桩连做梦都不敢妄想的天大富贵!
至少在最初的几年时间之内,周疏同还是一位心怀家国天下、时刻挂念家乡父老的有为青年;不过这日子一长,眼界得到开阔之后,周疏同便产生了强烈的自我意识……
试想一下,把一个原本整日穿梭在山野林间、就连成锭的银子都没见过几次的穷小子,突然派到繁花似锦、美不胜的广陵城,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呢?如果,再给他足够多的行动自由、以及随意支配的巨额财富呢?
面对着纸醉金迷的堕落生活,面对着金山银海的璀璨光芒,除了沈归这种崽卖爷田不心疼的败家子以外,又有哪个苦出身的孩子不会动心?无孔不入的极致奢靡,就仿佛一把把看不见的刮骨钢刀、一瓶瓶无色无味的致命毒药,会从皮肤的每一个毛孔中悄悄渗入血脉,直入骨髓深处……
周疏同的本性不坏,从他早年的巫师工作之中,也早就养成了吃苦耐劳、坚忍不拔的良好品质;否则的话,即便是有幽北三路的暗中支持,他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年,也无法凭着一己之力,硬生生在南康王朝打下一片家业。不过那些腐蚀心智的杀人毒药、那些柔和锋利的刮骨钢刀,仍然还是慢慢把他最初的坚定信念消磨殆尽;那个原本立下重誓、要为幽北三路谋求生存空间的少年英才,终于随着时间的慢慢推移,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商人,一个眼中只有利益、没有信仰的商人。
要把自己辛苦辛苦赚来的银子,转送给别人肆意挥霍这种事,对于一位商人来说,本就是一件极其痛苦的事;在他心态产生变化的最初几年之间,曾经有过萨满教从业经历的周疏同,还在担心李玄鱼那若有似无的无上神通;他生怕自己一个不听话、便会被远在幽北三路的大萨满,通过扶乩、祈灵、出马、附身、控魂等种种妖法,隔空咒杀立威。
没有了生命的话,就算积攒下再多的财富,也终究要便宜了外人不是?
直到某一日,有位生意上朋友,为茶饭不思的周疏同,引荐了一位眼窝深陷、鼻梁高耸的外洋修士;通过几次接触之后,这位洋修士通过展示种种所谓神迹、不但成功令原本无比虔诚的萨满教信徒——大财主周疏同,改变了自己笃信半生的虔诚信仰;更通过一种特殊的药物,治好了他从小落下病根、被称之为萨满病的羊角疯……
而这种特殊的药物,名字叫做阿芙蓉膏。
转变了信仰之后,周疏同便单方面停止了为幽北三路持续供血的行为;而原本属于幽北百姓共同拥有的那笔巨额公款,也大半都以捐赠的形式,流入了天神教的口袋里;并以此换回了一块块阿芙蓉膏,用于净化自己的信仰、巩固治疗的效果。
尽管幽北三路迅速展开了刺杀报复行动,但他手里有了银子,便能雇佣无数前来南康讨生活的江湖人士,充作自己的护卫力量;再加上两地相隔千山万水,刺杀的频率也高不到哪去,久而久之,周疏同都已经把萨满教这档子事,彻底的抛在脑后了。
他这等逍遥快活的日子、又过了大概一年左右。
某日清晨,刚刚巩固了疗效之后的周大财主,迎来了一位神交已久的生意伙伴,亲自登门相交。此人姓沈,在家排行老二,单名一个昂字,字表延卿。此人所姓的这个沈,正是那个垄断了华禹大陆布料生意多年的姑苏沈家!
亲自登门拜访的沈昂,也是周疏同想要结交而始终不可得的一位重要人物!




马过江河 第649章 257.前世今生(三)
华延商号,是以贩售草药、皮毛起家的山货行;但由于来自建康城的《药材黄》,门口挂着一块百年老匾,又早在多年前就垄断了大半游方郎中与内外医馆,所以尽管药材生意的利润非常丰厚,但华延商号却也只能跟在黄家身后,吃上一点残羹剩饭而已。
所以华延商号利润率最高的主销货物,便是产自各种珍禽猛兽身上的稀罕物,尤以皮毛为甚。
不过最近一段时间,华延商号正急着与幽北三路彻底分割开来,所以来自于幽北三路的那条稳定货源渠道,也就算彻底断了。不过在经过多年的历练与摔打之后,今时今日的周疏同,也早就不是当年那个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小萨满了;早在他宣布正式脱离萨满教掌控以前,便着手联系好了诸如西疆、漠北、甚至大食等多家皮毛货源,作为华延商号的备用供货商。
不过这源头一换,皮毛的品相也自然会发生波动与变化。所以眼下的周疏同,正迫切希望能与垄断了衣饰布料生意的豪门望族——姑苏沈家,展开全方面的深入合作,借此来开辟一条完全属于周家人的商业渠道。
某日清早,用阿芙蓉膏巩固了“疗效”的周疏同,正如同身坠云雾之中,享受着飘飘欲仙的滋味。他听到耳边传来下人的回报之后睁眼一看:只见自己盘算了多日的沈家二公子,竟然真从脑海当中跳了出来!面对贵客长驱四百余里,亲自登门拜访的这份殊荣,立刻让周疏同心中生出了天命所归的错觉!
南康王朝的生意场中人尽皆知,姑苏沈家的这一代嫡系,共有三位少爷。小三爷尚在读书识字阶段,并不主事;而沈家大爷自幼饱读诗书,弱冠之年便已进入朝廷内阁为官,对于生意的事本就毫无兴趣;所以,姑苏沈家的所有生意往来,历来是由眼前这位二爷沈昂,全权做主!
周疏同被他心中那位仁慈而懂事的天父感动,只觉脑中出现阵阵幸福眩晕,眼泪与鼻涕齐下,双唇也止不住开始颤抖;他怀着一颗虔诚的朝圣之心,敞开怀抱挥舞双臂,直奔他心目当中的圣使——沈二爷飞扑而去;而对面的沈二爷,脸上也写满了慈祥与仁爱,同样朝着自己敞开臂膀,并且在双方即将相拥而泣的一刹那、使出了一招干净利落、功架十足草原跤法——牵鼻!
周疏同已经提前把自己抽的手脚发软、步履虚浮;如今又被沈家二爷的草原摔跤术,一推一送之下,立刻仿佛脱手的扎枪一般、向前蹿了出去,摔出了一个结结实实的狗啃泥!
直到周疏同头晕目眩、口鼻喷血的摔在地上,还未来得及开口问话,便感觉脚腕仿佛被一颗千钧巨石从天而降、连带着脆弱的踝骨一起,砸了一个支离破碎!
疼到头皮发麻、浑身颤抖的周疏同,在陷入昏迷之前,仿佛还听见了沈家二爷小声嘀咕了一句:
“嘿,没想到齐兄弟教的这套草原跤绊,还真挺管用的……”
虽然踝骨粉碎并不涉及神智问题,可由于最近一段时间,那种五毒俱全的堕落生活,仍然还是把他早年健硕的体魄彻底掏空。他先是因为深入骨髓的剧痛,而昏迷了整整三日;醒来之后,躺在床上又养了近半年光景的伤,这才勉强能够独立行走!
正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尽管周疏同的踝骨,已经彻底碎成了骨头渣子;但他却也因为这场无妄之灾,找到了一位后半生与他不离不弃、生死相依的忠诚伴侣——拐棍。
从此之后,华延商号便失去了一个开朗热情,明能干的东家;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位眼神阴郁、性格古怪的跛子。时间一长,就连周疏同这个颇为好听的名字,都已经被南康人逐渐淡忘了;自家商号的伙计,都称呼他为东家;而宅子里的下人,则一直他老爷;而那些因为他性情大变、而逐渐疏远的朋友与生意伙伴,则都在背后称呼他为周拐子;随着他越来越不修边幅之后,周拐子这个称号,也就慢慢变成了更加顺口的老拐……
其实这个世界上先天有残的人很多、后天受伤的人也不在少数,谁都不会比他周疏同的日子过的舒坦,却为何只有他会堕落的这么彻底呢?
坡脚这档子事虽然有碍观瞻,但对于一位出门就是车轿的大财主来说,影响真的不算太大;所以真正另老拐耿耿于怀、厌世愤懑的理由,说穿了就是心里憋着的一口气罢了。
在床上养伤的那一段时间中,老拐也反复分析过整件事情的始末因由。他曾经听到沈昂提了一句“齐兄弟”,所以他猜测沈二爷的这次莫名其妙的行为,就是由十二萨满卫的队长齐格奇所指使!
毕竟,他一辈子也只结下了一位姓齐的仇家!
不过,沈二爷是什么身份?他齐格奇又是什么身份?这两个人之间存在无比巨大的鸿沟,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就算只把二人的名字摆在一起,都会辱没了姑苏沈家的名头!像齐格奇这样的穷鬼,不仅没权没势没银子,甚至连爹娘都没有,又是个大字不识几个的草原蛮子,又怎么可能攀上沈二公子呢?即便是天灵脉者李玄鱼亲自出马,为了向自己复仇而促成的一笔交易;可那个穷的叮当乱响的幽北三路,又能开出怎样价码、还要令沈二公子这样的出身,都无法抵抗诱惑呢?
看吧,此时此刻的老拐,已经不相信任何与情感有关的故事了!那些所谓的信仰与理想,那些不计回报的付出与赠予,他全都不屑一顾;因为周疏同、或者说纯粹意义上的商人,只愿意相信纯粹的利益、以及公平利益交换,这两种生意关系而已。
舍得,舍在先,而得在后。如此简单的一个常用词汇,他们却永远都无法理解其中真意。
照理来说,既然自己抓破了头皮也没想通其中的关键所在;不如索性就直接去姑苏沈家拍门骂街,拼得一死也要为自己这无辜落残的腿脚,讨回一个合理说法来啊!
所以在他养好了脚伤之后,还真的鼓起了勇气,雇佣了一票江湖高手,大张旗鼓的去过一次姑苏城;然而拍了半天门环,沈家也只出现了一位手执宝剑的俊秀少年;别看这孩子年纪轻轻,却厉害的紧!他先是随手舞出几剑、便轻松解决了自己高价雇佣的一票护卫;随后又“砰”的一声撞上了院门,隔着高墙扔给了自己一个干巴巴的“滚”字……这是哪门子的书香门第啊!
按照周疏同年轻时候的脾气,虽然我打不过你,但死也得死在你们沈家人手里啊!不过如今的他,已经变成了老拐,所以真就被小沈游的一个滚字,从哪来的,轰回了哪去!直到多年以后、由沈昂的儿子沈归,亲手结束他生命的那一刻为止,老拐也无法确定当年沈二爷,毫无理由便对自己施以毒手的真正原因……
如此看来,这个周疏同不仅没活明白,死也死了一个糊里糊涂。
直待老拐拖着一条残腿,灰溜溜的回到广陵城之后,才发现原来沈家宅邸的大门,也不是随便就能敲的!还未等他把一路上遭受的疲惫消化完全,沈家衣帽行的掌柜,便已经写下了一纸诉状,把他华延商号告到衙门去了。
这份状纸逻辑清晰、条理清楚、笔力十足,洋洋洒洒;说他们华延商帮做生意不规矩,以次充好耍手段!说他们用极品冬皮盖顶,掩着下面满满一筐筐的次品下脚料出货,诈骗沈家衣帽行的货款!
广陵城的知府老爷与站堂陪审的乡亲团,当众听完了卷宗之后,都感觉此案不存在任何争议,可谓是事实清晰、理据充分,人证物证旁证也是一样不缺一样不少;甚至整套证据与讼状,显然还经过了分门别类的整理标注,待此案了结之后,都无需师爷亲自动手,直接送到卷宗库存档即可。
而双方聘请的讼师团,更是存在着肉眼可见的实力差距。人家沈家商行的讼师团,个顶个都是年过六旬开外、经验异常丰富的老讼棍!在这些老头当中,最差的一位,那是二榜出身的进士老爷,个顶个都称得上是天子门生;其中领头的这位老者,更是前朝大燕的内阁重臣、出书立传的博学鸿儒;就连南康王朝的律条法典、人家都参与过起草与编纂的工作!
此人才刚在府衙露面,那位负责审案的知府大人,便当着众人的面取下了头顶官帽,端端正正地跪在他老人家面前叩了三个响头,口口声声说的都是座师长、座师短,态度与措辞都谦虚极了。
而华延商号虽然也雇佣了广陵城最顶尖的讼师团,可当知府大人拍响了惊堂木、宣告开庭审案之后,这些位平时趾高气昂的本地讼师们,竟然连一个语气助词都插不进去,被人家那密不透风、滴水不漏的话,堵的是脸红脖子粗,叨叨咕咕的小声骂起了村街,就差当堂蹦起来咬人了!
实力如此悬殊,这场官司他华延商号还能怎么赢呢?
商人毕竟是商人,与讲究点到为止、杀人不过头点地的江湖人不同;像是打虎不死、反被虎伤的事,永远都不可能出现在他们身上!
眼下姑苏沈家既然已经亮出了獠牙,就没有放老拐一马的可能性了!




马过江河 第650章 258.前世今生(四)
有句老话说的好: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对于刚刚在衙门口被沈家讼师团灭了一个灰头土脸的老拐来说,他的这场无妄之灾,才只是刚刚开了个头而已。
也不知到底是因为缺了大德的姑苏沈家,在暗地里唆使怂恿;还是因为那个一拳败、万拳开的江湖老理,华延商号这一场官司败下阵来,砸招牌、赔银子自不必多说;紧随而来的,还有原本那些生意伙伴的状纸、犹如雪片般滚滚砸来;短短七天时间,便堆满了知府老爷的案桌;甚至连开庭审理的日期,都已经排到半年以后去了。
变成了各家痛打的落水狗之后,老拐便只能宣布华延商号所有铺面,暂时关门歇业;他们对外宣称,正在进行一场深刻而细致的自省自查活动;而实际上,他却已经着手把所有值钱的物件换成金子,并全部以个人的名义,存入了汇南钱庄当中。
他这一手花样玩的也不算高明,明显是打算以关门摘匾、倒闭清算的方式,钻了一手南康王朝的法律空子;待逃出南康之后,再利用那一大笔提前备下的家底重起炉灶,在长安城中重开一家属于自己的《周氏皮货行》!
想法很美好,实施起来也没有什么困难,反正家大业大的汇南钱庄无人敢动,又愿意上一大笔的手续,帮自己完成金蝉脱壳之计,老拐又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当他全部准备完毕之后、便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偷偷溜出了广陵城北城门,直奔长安方向逃窜……
只待那个不知何时何地、又是被何人打晕的周疏同,再次睁开双眼之后;只见有一位满脸横肉的乞丐,正躺在土地庙的香案桌上,睁着两只黑漆漆的大眼睛,正在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呦,醒了啊?正好今天也该轮到你出去讨饭了!你这腿脚不利索,天生就是吃“披街(残疾乞丐)“的这块料!一会出去干活之前,让三驴子给你找根棍好生拄着,以后你就跟着那小子在街面上混饭吃吧!”
“阿嚏!为何此处寒冷?莫非这处不是北燕长安城吗?你……又是何人?”
“啥长安城啊?这是他娘的幽北奉京城!至于我嘛,虽然咱俩年纪差不多,但辈分可不能乱了!你就叫我伍爷爷吧!”
自打这一天开始,奉京城的丐帮之中,便多出了一个跛脚乞食的中年男子;而华延商帮各家分号门上的封条,也不知因何缘故,又被当地的衙差扯了下来,可以重新开张迎客了!
不过这人无头不走,鸟无头不飞;尽管老拐这位前任东家于私德有亏,然而在财技与经商手腕上,却是一位不可多得的顶尖人才!少了这位他东主之后,原本已经彻底垄断江南道皮货市场的华延商帮,立刻便陷入了固步自封的停滞期;没过多久,便被一家家新创立的皮货行迎头赶上,又远远甩在了身后……
经商一道,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虽然华延商帮没有犯下致命的经营错误,但由于严重缺乏开拓进取神、终于还是从分号遍布南康各地的顶尖商帮,变回了一家勉强能维持支平衡的小铺面……
这个死而不僵的尴尬局面,一直维持了许多个念头;直到一位名叫齐灵烟的姑娘来到广陵城之后,华延商帮才发生了质的变化!不过,原本那个专销皮货的华延商号也彻底转型、成为了一间摆不上台面的杂货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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