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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过江河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溪柴暖





马过江河 第79章 25.东宫太子
宣德帝颜狩看着何文道手中那张盖着户部大印的公文,脸上看起来虽然极是阴沉,内心中却有着隔山观虎斗的快感。他也看得出来,巴格和李登这一次,再不是之前那般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唱双簧,而是实打实的准备翻脸了:
“哦?何护法没到银子?士安啊,难道眼下我幽北户部,连那区区十万两银子,都拿不出来了?否则为何拖到现在都没如数交付呢?”
万长宁闻言满面左右为难,支支吾吾刚要开口说话,一旁的李登连忙抢先开口道:
“回陛下的话,最近正是春荒时节,户部自然十分忙碌,万侍郎可能是被公务缠身,这才有所疏忽。这样好了,明日日落之前,老夫定会给巴格代萨满与何护法一个交代。”
宣德帝怎么会轻易放弃这个隔岸观火的机会,见此时李登随便几句话便想糊弄过去,立刻出言阻止道:
“李相无需如此,若是真有什么难处,也不妨当着朕与诸位同僚的面前讲出来,我相信代萨满与护法也并非是不通情理之人。”
李登立刻开口回道:
“回陛下,只因前日子老夫贱体有恙,所以暂时并了解其中因由。待老夫仔细查明之后,再向陛下回禀清楚可好?”
李登罕见地微抬双目,阴郁的目光中露出一丝冷淡漠然,直看的宣德帝颜狩也略感心慌,心知如今这位面目一向平和的丞相只怕已经动了真气,若再穷追猛打,只怕要祸水东引。于是瞬间变了一番口吻,绝口不再提银两之事,反而语带关切的打听着李登的身体状况,又赏赐了些名贵药材后,才散朝而去。
一路上李登都没有说话,万长宁也没敢如往日般登上相府马车,只是跟在车后,亦步亦趋地回到相府之中。
“怎么回事?”
刚刚进入书房,李登便把桌上的一碗热茶打翻在万长宁身上,用异常平静的口吻问道。
万长宁虽然被热茶所烫,但仍然一动不动的弯着腰,被烫伤的身子却抑制不住地发抖:
“是……是太子殿下拿走的。并且嘱咐我一两银子也不许拨付给萨满教……我以为是恩相您……”
李登听见了太子二字,神色忽然变得极为怪异。他站起身来,目光一直紧盯着瑟瑟发抖的万长宁,不停地踱着步子:
“太子吩咐的?太子虽是幽北储君,但哪有资格直接去户部支银子?你这差事算是怎么个领法呢?”
“太子毕竟是恩相您的亲外甥……我以为……”
“万长宁啊万长宁,我原以为你效忠的对象是我李登,可没想到你真正的恩主其实是太子!你这手未雨绸缪的提前布局,还真是让老夫大开眼界呢!”
李登说到此时已经怒极反笑,言语间尽是凛凛杀机。
‘噗通’一声,再也站不住的万长宁立刻跪伏在地,身子抖得更厉害了,语带悲戚的说着:
“恩相!我是绝无此意啊!那日太子前来向我支银之时,我也曾向他索要相府手谕,但他说是自己您的……这终究也是您的家事,在下又能多说什么呢?恩相,长宁可一向都以您马首是瞻的,一片忠心天地可鉴呐。还望恩相能……能体谅在下的难处。”
万长宁一番话说完,已是满面泪痕,只是不停磕着头,以血肉之躯撞得地面‘砰砰’作响。
李登面沉似水,眼中虽看着地上不住叩头的万长宁,但思绪已经全部放在了东宫太子——颜昼的身上。
“起来吧,这也不能全怪你。”
李登叹了口气,虚拽了拽这个一直为自己冲锋在前的门徒。万长宁仍然执拗的跪伏在地上,只是没有继续叩头,也没再多说一句话。
“士安啊,我这也是一时乱了阵脚。太子如此行事……也不是第一次了。”
李登说到此处,面带苦涩的坐在了万长宁身边,用手慢慢拍着他有些耸动的后背。
“太子之前就曾越过我擅自调人,前去截杀傅野一家……今日又越过我前去户部,向你直接下令。他这是把我东幽李家,当成他自己的掌中物、盘中餐了。”
本是万分委屈的万长宁,此时听了李登这一席话,连眼泪都顾不上擦,直接一脸呆滞的望向身旁的李登:
“恩相……太子殿下如此行事,是不是打算着提前接管李家了?”
“士安啊,你为什么会认为,日后李家会归于太子之手呢?”
“就是……恩…我也是乱…”
“不碍的士安,你直说便是。方才我会把火气撒在你身上,只是因为心中觉得跟你亲近罢了。眼下我已平静过来,自不会让你再代他人受过了。”说罢,李登还拍了拍手:“李福啊,取些茶点过来。”
万长宁闻言也恢复了往日的沉稳,坐在桌前用着茶点,还接过李登递来的烟袋,二人分别燃起一袋烟,开始吞云吐雾起来:
“其实,无论是陛下,还是恩相您,还是前些日子的郭王爷,后继都是朝野上下最为关注的问题,因为储位人选,不仅关系到他们那一身官袍,更关系着家族未来的命运。如今颜家储位已定,以二皇子平日的做派来看,也无意于争储之事,那么颜家的未来,已经可以说是暂时无忧了。”
万长宁说到这里,深吸了一口烟闷进肚子里,瞬间紧闭了双眼,表情也是颇为狰狞。几息之后又缓缓地吐了出来:“呼~还是鲁东叶儿有劲儿。”
李登轻呷了一口热茶,看着万长宁那副享受的模样,轻笑出声:
“你慢着点,急了容易晕,喜欢的话临走之前让李福给你包上些就是了。”
说完万长宁,李登自己也吸了一口,还微咳了一声:
“咳咳…你们都认为颜昼那孩子的太子位置坐的极稳,但依老夫来看,也不尽然呐;同样的,被你们认为已是昨日黄花的郭家,也未必就无盘可翻了。老夫不解的是,虽我李登膝下只有一女,但东幽李家男丁却不下百余,为何会与他一个外姓之人扯上关系?”
万长宁微微一笑,握了握自己的拳头:
“无论什么时代的朝野之争,到摊牌的时候,也都得有那么一场阵仗要见。或明或暗,说到底也就是比谁的拳头硬而已。彼此之间的拉扯计较,也不过就是两方在各自衡量胜负之数而已。前些日子,恩相和陛下,联手把郭家这幽北明面上最硬的拳头打散。而如今,掌管着钱袋子的您,自然也成了头号大患”
李登微笑着在桌上磕了嗑烟袋:
“因此所有人都认为,既然我愿与颜家合作,那么唇亡齿寒之下,自然就等同于接受了颜家的统治。而解决李家这个头号心腹大患,且内耗又最小的方式,自然是化于无形:以我的亲外甥太子颜昼,顺理成章的接替膝下无儿的我来做这个东幽之主。若干年待太子继位之后,便可以完全消化李郭两家,进而独掌乾坤了,是不是这么个理呢?”
万长宁点了点头,以探究的目光看着李登,目光中满是“既然你知道,为何还要如此生气”的意思。
“士安啊,我与你不隔心,下面的话我今天说过,你要牢牢的记在心里。第一,李家永远是李家,不会受任何外人驱使;第二,我与陛下合作铲除郭家,其实也并不是在帮助陛下。”
说完这话,李登微笑着端起了茶碗。




马过江河 第80章 26.总督裴涯
青山城旁官道上,此时正停着一队自漠北草原归来的商队。这商队一行二十人,皆是来自北燕——一个大掌柜,三个掌眼师傅,四名学徒伙计,两名车夫,还有十位从镖局雇来的护卫镖师。这队商人在明面上,打的是顺便再去青山城些皮毛药材的幌子;但实际上却是另有目的。
领头掌柜之人,身形矮小消瘦,眼神机敏警觉,再往脸上看去,却不有些可惜——除了行脚商人统一的黝黑皮肤之外,脸上还长着许多麻子。
“掌柜的,前面就是青山城了,咱们是进城转一圈再走,还是直奔东海关啊?”
身旁一个模样颇为机灵的小伙计,快跑了几步,手扶车辕向麻脸大掌柜问道。
已经混成掌柜的麻子六‘呸’的一声吐掉了嘴里叼着的草棍,斜着眼睛看向这个“贼面傻心”的小伙计训斥道:
“小狗子你长脑袋了吗?咱来的时候,是打着贩卖丝绸珠宝的名义从奉京而过,回来之后若只在青山城外绕一圈就走,落在裴涯眼里,那不就露馅了?”
小狗子一脸纳闷的问道:
“裴涯不过是个刚上任的京官,又是幽北天子的近人,除了给皇帝老儿舔屁股以外,能有个屁本事?”
麻子六年幼时已经跟着师父跑江湖了,如今年过四旬的他,在某些方面已经更加老练。此时被小狗子那粗鄙的言语所恼,皱了皱眉说道:
“你这嘴要是不改,一辈子都是个跑腿的命。那裴涯是天子心腹出身不假,可他能在如今这暗流涌动的幽北三路,混得个全须全尾已是不易;更何况在风云动荡之际受命外放,足见幽北那皇帝老儿对他的回护与信任。就这样的人,若只有溜须拍马的能耐,怕是连奉京城门都出不来一步。”
说到这,麻子六指了指前方的青山城北门,车队再次起行。
“更何况说到溜须拍马,揣测帝王心思,十个大臣加起来都比不过一个太监。”
小狗子若有所思的停了停,落在了后面,被围上来的其他伙计们叽叽喳喳的不停追问起来。
商队过完了城检,自北门刚刚入城,便见街道两旁早已经清扫的极为干净,两边站着各家商行的代表夹道欢迎,领头一人竟是中山路总督裴涯。这巨大的阵仗,只把麻子六震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上。
“哎呀裴督这是……这是为何啊,这实在折煞我等,着实是当不起……当不起呀我们。”
麻子六赶紧跳下了马车,抢步上前握紧了裴涯的双手上下摇动。与此同时,一张汇南钱庄的大额银票,就这样不声不响的滑落到了裴涯的袖口之中。
裴涯恍若未闻,也顺着麻子六的胳膊摇晃着,满面堆欢的说:
“裴某早闻北燕行商头领——麻掌柜的大名,如今裴某新官上任,又恰逢麻掌柜商队过境中山,按捺不住心中渴仰,这才约来众家商会把头,在此恭候诸位。”
一句客套话说完,那张百两银票又原路滑回麻子六那敞开的袖口之中。裴涯接着一把攥紧了他的袖口:
“此处不是讲话之所,裴某在这青山城最好的太白楼订好了一桌野味席,我们边吃边聊,麻掌柜觉得如何啊?”
“裴督如此美意,小六子怎敢不从啊?哈哈哈……”
说罢朝身后摆了摆手,三个掌柜师父便带着其他人,跟着督府前来引路的下人们,朝驿馆方向走去。临行之前,皮货掌柜趁人不备之时,捅了一下小狗子,用眼神瞟了瞟正在与商会代表寒暄的麻子六,又努了努嘴,小狗子只好垂头丧气的凑了上去。
“裴督,麻某虽然也算是三十余年的老行商,但也只是区区一介商贾,远配不上您一路总督的如此礼遇。若裴督有什么麻烦需要在下代劳,尽可吩咐下来。毕竟如今麻某已经受了您的厚待,又吃了您的酒饭,又怎敢不出力啊?”
说完,自己先干了一杯酒,哈哈大笑起来,周围作陪之人也纷纷开口附和,一边拍掌大笑,一边赞叹着麻子六的豪迈。咱在一旁伺候的小狗子正在冷眼旁观,被整间太白楼弥漫的虚伪所惊,心中大为鄙夷。
其实麻子六这话,说的是滴水不漏。先摆出自己商贾的身份,又表示受了礼遇与吃人嘴短的事实,话语间的意思是:我麻子六就是一个普通商人,虽然受了你强加而来的好处,但也未必要尽心力的帮你做什么事。
在宣德帝身边伺候多年的裴涯,不肖说也是个场面人。见麻子六这般小心,也饮尽了杯中酒,拍着麻子六的肩膀,以一种极为江湖的姿态说:
“裴某此番前来,并非是为了私事。麻兄请看——”
说着,裴涯站起身来,走到其他桌边,用手点指众家掌柜:
“这位——是做皮货生意的刘掌柜;这位——是做药材生意的曹掌柜;这位——则是李家在我中山路的掌柜,专门贩粮的。那么众位掌柜齐聚于此,是为何呢?”
说罢,裴涯走回了主桌,自斟自酌的连干了三杯酒:
“不瞒麻掌柜说,今年我幽北的祭祖大典,看样子怕是要出大问题了。若凡祭祖大典不能顺利进行,那我幽北谁家的生意都别想顺利开张。他们不开张,这中山路百姓的日子就没法过。所以裴某这番,是为了先和麻掌柜您通个气……想请您看看,有没有可能把他们积压的货物代为销往北燕,顺便也能打通中山到燕京的商路。”
麻子六一听裴涯所托之事,立刻放下了酒杯,眉头紧皱在一起,嘴里还倒吸了一口凉气:
“嘶~这事儿太大了,您寻我一个小小的行商,只怕是拜错了庙门啊,麻某可没那么大的能耐……”
“麻掌柜无需如此小心,由我裴某作保,今日之事出您之口入我等之耳,断断不会再有旁人知晓。”
麻子六为难的笑了,又摇摇头叹息着:
“当着真人面前我也不说假话。往日间大宗生意,一向都是在奉京城货场交割的。此番裴督所请,是要我们携私过关,此举于贵国法度不和,只怕会有损邦交啊。”
裴涯此时急忙摆手:
“我中山与麻掌柜乃是诚意相交,怎可能要您去做这种掉脑袋的事呢。裴某那里有道御笔手札,乃是宣德帝陛下所赐。谁若得此手札,便等同于内库皇商,在这幽北三路之中,莫说税盘查了,就连裴某这一路总督,也是无权查验的。”
麻子六被他怀有的那道御笔手札所惊,一时间脑中飞速旋转:若我得了这手札,每趟生意跑下来,正经的利润增加了一大半不说,暗中夹带也可以肆无忌惮起来。只是这裴涯——或者说是宣德帝颜狩,为何要把这手札给我一个北燕人呢?
麻子六自小便是抱着算盘与车轮长大的行商,自然明白天上不会掉馅饼的道理。此时虽然被这消息所惊,但也立刻便回过神来:
“此等重任,只怕不是我一个追利逐臭的商贾,所能承担的了的。裴督可真是所托非人啊……”
“我们幽北与你北燕不同,对商人是十分敬重的。麻掌柜难道不知道,我幽北三路的擎天之柱——当朝丞相李登,就是商贾出身吗?”
说罢还看了一眼大荒粮行的李掌柜,后者也自豪的微微点头。
同时,麻子六也略微朝小狗子使了个颜色,小狗子立刻会意开口:




马过江河 第81章 27.彻夜掩杀
小狗子挺胸上前,环视着周围的官员商贾开口道:
“麻子六不过是个狗腿子,有什么资格替主子谈生意?此事暂且搁下,待我等回到燕京城,请家主定夺之后再来商谈。”
说罢,一脚便踢在了麻子六的椅子上,差点连椅子带他一起踢翻在地。麻子六一脸惊异的看着他,但也没说什么,只是瞬间换上了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来。
裴涯也是十分惊讶,实在没想到这个最大也不过二十的随从,竟然贸然犯上,一时间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麻掌柜……这位少掌柜是……?”
麻子六故作神秘的使劲朝裴涯眨了眨眼,又向上指了指,嘴里说着:
“是是是,兹事体大,还需禀报家主,才能再次商议。今日就到这里吧,告辞,告辞了。”
说罢,跟在昂首阔步的小狗子身后,亦步亦趋的朝驿馆方向走去。
太白楼众人皆惊,只有裴涯和李掌柜面色如常。裴府管家上前轻声问道:
“裴督,那少年莫非是……”
“他是个屁!你见过哪家主子的亲信之人,手上会布满老茧冻疮吗?”
而麻子六刚刚回到驿馆之中,便狠狠夸了小狗子:
“干得好啊狗子,没想到你还有几分急智。回去后给你请个先生,学学读书识字,学好了麻爷我就你为徒。”还没等小狗子道谢,麻子六又吩咐道:“你现在立刻去马号,看看还有几匹没饮的马,咱们得立刻出发了。”
说罢,麻子六便走进皮货掌柜的房中,没待多久二人同时走出房间。而刚刚才卸车休息的伙计们,立刻又忙碌起来。
疲惫不堪的伙计与镖师们,唉声叹气的走在夜间的官道之上。而刚刚立下大功的小狗子则凑到麻子六身边问道:
“师父啊,咱为什么要连夜出城啊?在青山城休整一夜再走,也耽误不了时辰啊?”
麻子六拍了他脑袋一下:
“真笨,咱们这车上是什么?全是在漠北草原用粮食换来的皮货。晚上若是裴涯遣个高手过来探查,就后面那些酒囊饭袋能防得住吗?”
“查就查呗,皮货有什么不能见人的啊?”
“我说你那脑子,还真是跟狗借来的?咱们!北燕商队!千里迢迢去草原!买皮货?无论从质量到价格,青山城的货色哪点不比漠北强?用脑子想想也知道,我们这趟跑下来根本不是为了钱。他裴涯怎么说也是一路总督,还能想不明白这点?”
“那又咋了?三家不是都停战了吗?”
“停战也没允许咱北燕商队穿过幽北的土地,去给漠北草原卖粮食啊!”
“去卖草原人粮食又咋了?又不是白送”
“去去去,你去找别人聊聊,别在这气我了。这倒霉孩子,一会的猴一样,一会笨的连猪都不如。”
小狗子走后,麻子六看了看眼前漆黑的夜色,神色颇为紧张,甚至把放在车厢里用来防身的绵刀都放在了手边。
“嘭!”
忽然有号炮之声由远处传来,商队里所有的马匹都惊得乱了阵脚,原地刨着蹄子转起圈来。待马夫们安抚完受惊的畜生之后,整个商队已经被百十号举着火把的骑兵包围了。
“我等皆是流匪!速速放下所有钱财货物,还可饶尔等不死!若是谁敢轻举妄动,就别怪我手中的钢刀,它可不长眼!”
这骑马之人一喊话,麻子六心中便咯噔一声:这根本就不是土匪!
麻子六自小行走江湖,见过的山匪恶霸水贼多的数不胜数。但其中认字的都少,更别提这喊话之间还带着文言的骑兵了。但既然对方自称流匪,自己也不便拆穿,以被直接灭口。于是麻子六只身迎上前去,掸了掸身上的土说:
“各位三老四少,敢问哪位是大当家的?请来过句话。”
开口那男子轻勒了一下马头,居高临下的用火把临近麻子六面前一晃,见此人是一个瘦小干枯的麻面男子,不有些轻视:
“没工夫跟你过话,留下财物放尔等残生,如若不然的话……”
这男子说罢,瞬间转过背后长弓,行云流水般一箭射出,眨眼之间便射死了一名意欲逃跑的年轻镖师。
“这,便是下场。”
此番麻子六更相信自己的判断,就单凭这一手湛的箭术,就不是普通土匪能练出来的能耐。
“这位大王,您既然是只为钱财,我看不如这样,小的这里还有些银票,尽数孝敬给众位弟兄。而这些皮货,几位带回山中也是无用,不如让小人带回燕京贩卖,所得银钱算上众位弟兄一半,待下次路过之时再赠与各位好汉。小人麻子六,这行商马帮的生意做了有三十余年,各位尽可放心。”
说罢,掏出了怀中的银票,上前平放在地上。又原路退回了马车之前。
这为首之人一扬马鞭,旁边便有一人下马取银。他则点头说道:
“既兄弟如此上道,我自当遵守先前之约。弟兄们,让开一条道路。你们,走罢!”
说完,百十个个骑兵,齐刷刷地列为两行,中间闪出一条人胡同来。满面汗水的麻子六硬着头皮,朝身后一招呼“走”,说完,又抱拳施礼道:“谢过大当家的高义,山不转水转,咱们再会!”
刚走出没多远,麻子六便叫停了刚刚起行的车队:
“三位掌柜,眼下危险已过,顺着官道再走上几个时辰就到奉京城了。我观刚才那路人马,根本不是普通的土匪,截住我们也不是为了钱财。所以答案只有一个:他们是冲着我来的。你们带上货,直奔奉京而去,只要没有我,你们也就没了危险。”
“那大掌柜您怎么办?”
“我?呵呵,我麻子六一人,找起来可比一个车队目标小。就这样吧,把差事办完最为要紧。”
说完,麻子六背负绵刀,又拿了些干粮,朝着车队摆了摆手,在三位大掌柜担忧的眼神中背道而驰。
唯一跟着他的,是执拗的小狗子,他对麻子六说:“师父赴险,当徒弟的先逃,这是人干的事吗?”
师徒二人就这样离开了官道,一脚深一脚浅地朝密林深处走去。
还没走多远,又被一群举着火把的人围在了当中。
“这位兄弟,咱们又见面了!壮士断腕的事听的多了,但断头还是第一次见。明知我们不是山匪,还独身把我们诱到这来?真是……”
小狗子出言打断:
“什么独身啊,还有小爷我呢!”
麻子六惨然一笑,反手抽出了背后绵刀,嘴里还骂着小狗子:
“也不知道你这倒霉孩子,到底是聪明还是蠢。”
他满怀欣慰疼惜地说完,身上便摆出一个七扭八歪的刀架来:
“来吧,老子走了三十多年马帮,早他娘的跑累了。死在路上就是老子最好的归宿!”
这群人进山之前,都把马拴在了官道两旁大树之上,此时用火把照着泥泞湿滑的山路,不急不躁地走向麻子六,手中马刀左右挥砍着齐腰的草木,神态颇为轻松的嘟囔着:“妈的,一会再去把货追上,多少也能卖些银子。要不是裴涯的眼线摸了上来,还用的着这二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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