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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过江河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溪柴暖
当然,更加确切的说,他是死在了天机工坊的三眼神火铳之下!





马过江河 第897章 201.凡人之争
与海晏河清、太平盛世的江南道既然不同;华江以北的土地上,早已燃起了漫天的狼烟。
在许荣桓死后,天佑帝委派四子周长安,前去河东城挂帅御敌。此举不但彰显了周元庆的守土之志,更一举安定了摇摆不定的北燕军心。
于是,河东城这座中型城市,便成为了此次战役之中的一具石碾,飞快的消耗着双方的有生力量。
然而,原本还算是势均力敌的河东战场,当秦军的十五万增援部队,以及第二批攻城器械,安然送抵前线大营之后,便迎来了巨大的转机。
在二路援军以及战备物资抵达的当天,秦军主帅陈子陵亲自犒赏三军。次日清晨,他取出写好的遗书高声诵读之后,在阵前当众许下一盟血誓!
河东城破之前,就算只打剩下他陈子陵一人,攻打河东城的势头,也绝对不会停止!
陈子陵以身为旗,脱光了上身,爬上了阵中的鼓台之上,亲自为前方冲锋的将士们击鼓助阵;眼见自家主帅以身作则,秦军将士们也燃起了十足的斗志。他们不分白昼、不分批次,对四面城墙展开了绵延不绝的猛烈攻势。
河东城下,展开了一场日夜不停的鏖兵,也将本就疲惫不堪的双方将士,推到了最后的极限上。也不光是陈子陵督战三日、不眠不休,还生生将两条臂膀抡肿了两圈;作为北燕军主帅的周长安,也以同样的方式,陪他耗过了三日三夜!
周长安是何许人也?自幼生长在富贵至极的帝王之家,文武两道造诣匪浅、人品相貌更是上上之资,堪称华禹百姓的终极梦想。然而在这三日之中,富贵如他、却始终未曾退下城楼半步!他不但与城上的将士们,一同起靠着清水干病果腹;更从这些粗鄙不堪的厮杀汉身上,学回了一身的**习气。
在三日之中,四皇子经常会站上极其危险的城墙垛口,当众对着城下蜂拥而至的敌军,大肆便溺。他这种泼皮无赖般的行径,大大激起了守城将士们的凶性,更将头上那顶皇子的金冠一把扯下,丢到了九霄云外。
可以说自那三日过后,北燕军中将士,再不知有什么四皇子,只知一个周长安。
师从王放的军师郑谦,也是一个典型的文人出身。可也在四皇子的“以身作则”之下,丢掉了文人的体面与文雅。的确,在这三日三夜之中,勇武之极当属三军主帅周长安;但最为辛苦忙碌之人,则首推郑谦郑益之。
城墙上的守城将士,可以进行三班轮替;但负责指挥守城、稳定军心的主帅,却只有他们二人而已。周长安被他替下之后,还可以找一处攻势薄弱的城墙,临时小憩一会;可郑军师被替下之后,还要走下城墙,负责主持民生后勤等一系列的杂物!
短短三天,郑师爷却仿佛生了一场大病,连眼窝都凹了进去。然而这场比拼双方意志力的鏖战,竟然在第四天的头上,戛然而止了!
因为谛听送来的新型投石机,经过三天三夜的研究,终于列装完毕了!
这是一种巨型投石机,乃是从秦墨残稿所描述的“籍车”之中,演化改进而来。当然,能够做出这等改动之人,便只有死在了沈归手上的天机工坊坊主——孟田。
籍车原本是一种极其笨重的守城器械。此物威力巨大,发射的火弹丸极重,所以每每投射火弹,都会对自身产生很强烈的反冲力。如此一来,对于自身结构的稳定性,弹丸落点的确程度、总体的使用寿命等等等等,都存在着一定程度上的问题。。
所以,在秦墨籍车的原稿之中,此物的下半部分,是需要深埋在土地之中的;如此一来,战场调度也就受到了严格的限制;再加上它本身极其沉重,列装拆卸,也同样是个很大的问题。如此看来,确实不太适合于攻城战役之中。
只不过秦墨的残存古本,并不是神谕,也无需照本宣科。以机关术见长的孟田,经过反复调整与实验比对,终于在保留八成威力的前提下,为二代籍车加上了六具木轮。虽然如此一来,在确度有了一定程度的削弱、重量也没有丝毫减轻;但却大大简化了运输难度,也提高了正面战场的灵活性。
所以经他这一番改良之后,二代籍车在进攻方的战场之上,也可以派上用场了。
与寻常的投石机不同,经过孟田改良的二代籍车,不但可以通过高角度的抛射,为敌城之中的民居以及营房、带来毁灭性的打击;更能沟通低调度的投射,轻易洞穿在四层厚度以下的城墙。
华禹大陆的城墙厚度,都是根据地理位置、以及城市规模建造的;除去一些特殊的边关要塞、军事重镇、以及王朝都城之外,普遍都是二、三、四的标准厚度。
也就是说,河东城那双层厚度的城墙,根本无法抵挡籍车的攻势!
第四日清晨,一阵蝗虫般的箭雨、裹挟着燃烧着火焰的巨形石弹,被籍车由城外抛入了城中。这犹如灾厄降临、星河俱碎一般的末日景象,也将河东城中的军民人等,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经过一番紧急商议,郑谦很快就说服了周长安,并迅速传达了弃城河东城不顾、全军向并州城突围的命令。
其实,放弃河东城的这个决定,对于周长安与郑谦来说,都谈不到艰难二字。因为自周长安挂帅之后开始算起,两军在河东相持不下,已过了三十余日。虽然郑谦预想当中的瘟疫,并没有迅速蔓延开来;但望着城下堆积如山的尸骸残肢,再加上即将步入盛夏时节的温暖气候,谁又敢说郑谦的这个想法,是杞人忧天呢?
所以即便秦军就此退去,这河东城仍然还是要弃,早一天晚一天,并没什么本质上的区别。而且如果今日挂帅御敌之人,仍是那位冤死的巨灵侯爷,可能还需要上报朝廷,等待天佑帝的批复。而周长安毕竟是皇子之身,离京之前又身怀陛下密旨、授其临机专断之权;所以无需奏报,他便可下令弃城。
眼下敌军有了可以轻易洞穿城墙的籍车助阵,正值兵锋大盛之时。而且河东城作为古战场,城墙经过特别加固,远非附近小城可比。如此一来,也就彻底摧毁了他们分兵驻守沿途小城,层层阻击秦军北上的美梦。
所以,依照现在的战场局势分析,全军迅速退守三晋首府——并州城,乃是不二之选。
不过,虽然并州城城墙坚实、或许可以抵挡籍车的威力;但经过这几十日的消耗之后,周长安麾下具有作战能力的士卒,仍有二十余万之多;那些还未撤走的本地壮丁、以及轻重伤病员,也高达十几万人。
而河东城与并州城之间,相距足足八百余里。这么多的人,踏上如此漫长而艰辛的撤军之路,实在是祸福难料。
然而,当周长安召集了麾下的众位将官,商议撤军事宜的时候,几十位各营将领,非但没有一人提出反对意见,更争先恐后地要求为大军殿后!第一次体会到军心可依的周长安,在百感交集之下,亲自率领天佑军八千骑,由河东北门杀出;而郑谦则带着剩下的壮丁与残兵,在大军的保护之下,凭着周长安用性命拉扯出来的战场空间,开始由南门突围。
其实,他们选择突围的时机非常恰当。由于秦军刚刚得到籍车相助,对于这种新东西的操作方式还不甚了解;所以本着以战带练的原则,他们并未在第一轮的齐射完毕之后,立刻对城墙发起攻势。
当陈子陵接到探马回报,说北燕军主帅周长安,亲自率领一支近万人的骑,自北门杀出重围之后,陈子陵也同样并未在意。
毕竟他眼前的城墙之上,仍然还有源源不断的守军增援;而周长安率领的八千骑,也是他叩在手中的一张王牌。如今北燕军有此异动,想必是被籍车的威力吓破了胆子,想要试探出一个好机会来,一举毁掉这批新式军械。
陈子陵与周长安在这区区河东城下,足足对峙了个月有余。所以他根据惯性思维,已经把周长安弃城的可能性,遗忘在了脑后。
况且秦军虽然也有骑兵的编制,但没了黑骑的辅助,余下的大多都是哨探轻骑,战斗力并不算强;所以从实际角度来看,他们拿这一大批北燕锐骑兵,并没什么太好的办法。
不过,如果周长安一旦敢打他军械粮草的主意,那么十五万神足满、枕戈待旦的二路援军,也定能将他们全部留在这里。!
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之后,河东城的西侧城墙,已然是千疮百孔;而那具挂满了秦军将士残骸血肉的城门,也轰然倒地,向秦军敞开了怀抱……
通体酣畅的陈子陵,当众发表了一番获胜宣言,并亲自拎着战刀,一马当先走入河东城大门。然而,他还没能走出几步、便被一伙隐藏在城门之后的伏兵,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更险些被人一刀剁掉了脑袋!
匆忙退出河东城的陈子陵,急忙传令手下将士,冲入城中剿灭残兵。这些自愿留在城中阻击秦军的人,虽然不算太多,却胜在战斗意志极其旺盛。这一场巷战打下来,直到太阳西沉之时,藏在民房之中的最后一名北燕军,才被秦军的一支搜索队发现……




马过江河 第898章 202.天命加身
作为阻止秦军长驱北上的桥头堡,三晋大地的河东城,最终还是毫无意外的被秦军所破。
纵然最终结果都是失败,但此败对于整个北燕来说,却有着非比寻常的重大意义。
陈子陵也曾经不止一次的幻想过,若是河东城破之后,又会是怎样一番光景。然而从结果来看,与其说是自己打下了河东城,还不如说是人家周长安,主动让出了这一片废墟!
这种结果,显然无法令志得意满的陈子陵感到满意。他亲自领了一支神足满的二路援军,自东门杀出追敌。几十万北燕军民向北而逃,他们手中的火把,仿佛一条长龙那般绵延无际,根本无需刻意搜索。
陈子陵与他手下的数千劲卒大喜过望,迅速扑上前去;然而,就在他们大肆屠杀位于队尾的伤病员之时,竟险些被闻讯赶来的天佑军,来上一出四面合围!
毕竟这主动退兵、与全军溃逃,在军心与士气上,还是存在着天壤之别的。
若不是手下的将士们死保陈子陵突围,恐怕他这位追敌不成、反被敌杀的秦军主帅,就会成为一个千古流传的笑话了。
无独有偶,留恋斩获的陈子陵,的确由于低估了北燕军的士气,导致损失惨重;但原本只负责为大部队吸引注意力、拉扯突围空间的周长安,也同样栽在了自以为是的问题上。
夜幕降临,位于两道盐池交汇处的秦军辎重营,果然遭遇了敌袭。周长安率领麾下的八千骑,趁夜劫营;好在陈子陵与汪宜早有防备,在盐池附近提前埋伏了几路重兵。在如此狭窄闭塞的地形作战,战马也成了一个累赘;双方展开了一场短暂而血腥的交锋之后,最终以周长安的大败告终。并且,由于他的鲁莽行为,北燕军付出了六千多名锐骑兵的惨痛代价……
然而,剩下那区区的千余残兵,汪宜也同样不打算纵虎归山……
根据哨骑发挥的消息,周长安突围之后,率领麾下千余残兵,一直向北逃窜。直到距离河东城北三百里外的莲花县,才算暂时落下了脚。
这可是一伙苦战了三天三夜、又经历了两次突围、并长途奔袭三百余里夜路的残兵!这样的一伙惊弓之鸟,若是一直逃命的话,反倒没什么大事;可一旦要是落下了脚、再吃上一口热食,躺在了床铺之上……
想要再次上路,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莲花县的名字虽然不大,但历史悠久、民风淳朴,足矣容纳几千人马驻扎。焚烧敌人军械辎重的计划失败、从敌军重重包围之下、侥幸逃生的周长安,身上的伤势也是密密麻麻,数不胜数;就连他身体左半边的铠甲,也已经被敌军的利刃劈碎。
由于敌军的哨骑一直远远坠着自己,心焦如焚的周长安,片刻都不敢停歇。这一跑就跑出了三百余里,直到绕过了卧牛城之后,敌军哨探唯恐被城上守军发现,这才远远退走,不敢继续跟来。
周长安停在卧牛城下想了一会,并没有入城安歇;反而是率军绕过了这座早以枕戈待旦的中型城市,选择在城北的莲花县落脚。
方才被人追的亡魂皆冒,周长安并没有感到任何不适;可当他看到莲花县丞率众赶来之时,疲惫不堪、失血过多的周长安,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一歪,直接栽下了马背。
“周帅,周帅!”
侍卫长一见这情况,急忙翻身下马;然而他的脚才刚刚沾地,背部立刻传来一阵剧痛;随即也眼前一黑,一并倒在了战马边上。莲花县丞吕大人一见这种情况,立刻招呼着前来帮忙的乡亲们,把这些人人带伤、个个挂的残兵败将,抬到了晒谷场中。
吕县丞早就得到了卧牛城知府大人的知会,说是今日会有万余骑兵,可能会在此地落脚;然而这区区一千多人的规模,也着实令他摸不着头脑。
“周先生,王先生,我看你们二位就留在这晒谷场中,为这些军爷疗伤吧。需要帮手的话,你们尽管点将,县库之中有的药材,也随意你们取用。”
吕县城交代过了二位郎中之后,又带着剩下的乡亲们,前去拢那一千多匹战马。至于那些浸泡了血液的马具甲胄,由县丞夫人带着几名妇女,连夜赶到南城河边洗刷;而那些染血甚重的中衣,也一并投入晒谷场的篝火之中,全部化为灰烬。
一缕夏日的暖阳,打在了周长安的眼帘之上,将他从混沌之中重新唤醒。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本想坐起身来;然而才刚刚运上了力,身体便被一种撕裂般的痛楚包围,不禁令他发出了一声闷哼。
他这一声呼痛,也将靠在门边上的一名小童唤醒:
“军爷,您醒啦?您先躺着,我去叫周爷爷……”
“别……先别走,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哎。”
这小童大概七八岁的年纪,正是什么都懂、又什么都不懂的时候。周长安一边仔细回忆着残存的记忆,一边操着沙哑干涩的嗓音,尽可能和蔼的问道:
“孩子,这是哪啊?”
“这是我家啊!”
“那你叫个啥名啊?”
“吕大宝!”
“大宝啊,你刚才说的周爷爷是谁啊?”
“周爷爷是个大夫,他会熬药!我生病的时候喝过一次,可苦了!”
周长安听到这里,心中总算是有了底。无论如何,自己这些拾妥当的伤口,总不可能是这个吕大宝的杰作;如果这个周郎中是个歹人的话,恐怕自己这颗头颅,早已经摆在了秦王周长风的面前。
于是,他跟吕大宝要了一碗水之后,便任凭他去寻找周郎中。又过了片刻,吕大宝欢天喜地的带回了一位神矍铄的老者。
周长安见救命恩人进门,立刻想要起身相迎:
“在下……”
“不必!将军快快躺回床上,您的伤口还尚未愈合!”
周郎中急忙走上前来,将周长安按回了床榻之上。随即,他伸手解开了周长安左臂上的白布,仔细观察了一番伤势,神色显的颇为忧虑……
周长安见状眼神一滞,随即语气带着些许萧索的说道:
“周先生不必介怀,我辈既然踏上战场,便早有这份觉悟。有话您尽快直言,无需如此扭捏。”
周先生听到这里,也是一愣,随即他急忙摆手说道:
“将军的身体本就足够健壮,气血生机也正处于鼎盛之年。您身上的伤势虽多,但救治及时,并没有什么致命伤。只是您受伤之后,又饱受马背颠簸,一路上失血过多,伤口愈合的情况不太乐观……当然,以将军的年纪与身体来看,这个问题倒是也不难办;只要多吃些进补之物,想必不日即可痊愈……”
周长安莞尔一笑,伸手便要去摸自己腰间的银袋子;然而这一手捞下去之后,却之捞到了自己的肚子!直到这时他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是光溜溜的躺在了吕大宝的床上!
周长安扭头左右打量了一番,既没看见自己的包袱,也没发现自己的铠甲兵刃;于是他开口对周先生问道:
“不知末将的铠甲与兵刃,都存放在了何处呢?”
“恩……大宝,去把你爷爷叫来。,他就在小河坊边上,跟马肉贩子谈生意呢。”
直到吕县城带着自己的小孙儿匆匆赶来,周长安已经坐在了床榻边上。吕县丞看着周长安充满警惕的眼神,脑筋迅速一转,便立刻想明白了其中关键所在。
他借个由头,将吕大宝与周大夫都支出了门去;随即自己退回身来,走到周长安床边一躬到地:
“莲花县县丞吕庸,拜见四皇子殿下。”
被他一语道破身份的周长安,非但没有如释重负、脸色反而还更加阴冷。
“起来吧。吕庸你是如何知晓本将军的真实身份?”
“回四殿下的话,昨日就是下官亲自为您更衣的……您贴身的中衣,绣有龙样纹饰,此乃天家血脉象征;再加上河东城的战况,也早就传遍了北燕;下官虽只是区区一介县丞,但近水楼台之便,对于殿下的战场英姿,也知晓的更加详细一些。”




马过江河 第899章 203.追捕周长安
自从周长安亲自登上城楼,指挥作战事宜开始,便换上了寻常将官的铠甲、并起了为他扬名立万的大旗;除了头盔的样式上略有差异之外,也并没有任何显眼之处。
而在昨日的一场血战之中,他的头盔早已不知落在了何方;而能够证明自己皇子身份的文书与印鉴,也都在军师郑益的身上;这杀马卖肉的吕县丞,又是如何得知自己的真实身份呢?
“回四殿下的话,昨日乃是下官亲自为您卸甲更衣;而殿下的贴身中衣,虽然浸满了血迹,但那金丝刺成的龙样暗纹,也仍然清晰可辨。下官虽只是区区一介县丞,但也知道此乃天家血脉的象征;再加上河东城的激烈战况,也早已传遍了北燕各地;下官虽然年迈昏聩,但毕竟占据近水楼台之便,对于河东城的战局,也知晓的更加详细一些。”
听到这里,周长安算是明白过来。原来自己的身份,竟是被从府中带来的中衣给出卖了!放下了警惕戒备之心,那熬人的酸疼虚弱感,便再次涌上了心头。而周长安刚才那副阴沉似水的脸庞,也迅速染上了一层蜡黄……
“吕县丞,我麾下的弟兄们情况如何?”
“这……时间太短,下官暂时还……还……”
“直说吧……”
一阵窒息般的沉默之后,吕县丞终于低沉的说道:
“算殿下在内,共有一千三百六十七名骑兵,抵达莲花县。怎奈此地仅有两名郎中行医,卧牛城的药材存量也不够;我等经过一夜的救治,还……还剩下八百三十二名肢体健全之人;至于躯体有残、但不至危及性命者,暂有一百二十八人……”
“余下的呢?”
“……”
吕县丞低头不语,又是一阵沉默。但周长安心中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这是何等幼稚,何等愚蠢的事!只因为自己的临时起意、展开了一场自以为天衣无缝的夜袭计划,亲手将这八千骑、引入敌军的重重包围。一场短暂而惨烈的交锋过后,最终仅有不到两千人,抵死护着自己杀出重围,侥幸逃生。
这三百里的路程,说远不远,可说近也不近。在撤军的过程中,又折损了数百名重伤员不说;来到莲花县落脚之后,又有四百余弟兄闭上了双眼。尽管从燕秦之战的规模、双方的参战人数来看,区区几千人的损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但对于周长安个人而言,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吞下这场意料之外的失败,都是一个无比沉重的打击。
在他挂帅统军之前,战场上的伤亡数字,只是情报与奏折上冰冷的墨迹罢了;可这些由于自己指挥愚蠢而阵亡的弟兄,却都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他们死前回望的眼神,是那样的热切;他们疯狂挥舞兵刃,用胸膛与生命为自己开路的果决,也是那样的果决;那些熟悉的、陌生的面孔,不断在周长安的头脑之中盘旋,令他头疼欲裂,令他目眩神迷。
周长安几次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紧紧攥在一起的喉咙、给生生堵了回去;他反复咳嗽、想要清开嗓子,仍然连一个音阶都发不出来。
吕县丞见他这副颓然自责的模样,并未开口劝解;反而站起身来附耳上前,悄悄的对他说出了一个计划……
只待夜深人静之后,一小股秦军的锐甲士,悄悄绕过了灯火透明、彻夜巡防的卧牛小城,直扑城北莲花县而去。
得到了哨探回报的汪宜,并不敢武断的判定、周长安那一小支败军,是否真的会在莲花县落脚。很幸运的是,小概率事件并没有发生。今日一早,哨探再次传回消息:莲花县城,有大批新鲜的马肉急于脱手。
有了这个消息,也从侧面证明了四皇子周长安,如今正在莲花县休整。因为
马匹是极其金贵的大牲口,区区莲花小县,根本就不可能拥有如此数量的马匹。所以那些急于售卖的马肉,定然就是那些不堪医治的北燕战马。
周长安的皇子身份,注定了他背后的价值,远非寻常统帅可比。如果能够擒下他的话,无论死活,对于作战顽强的天佑军,不但是一次重大打击;更有可能将北燕军民心中燃起的火苗,也一并扑灭!
此计能成,便等于掌握了半个北燕;此计若败,也不过就是付出一小股锐甲士的代价。风险与损失的比例如此悬殊,汪宜焉有不赌之理?
当这两百多名锐甲士,悄悄靠近莲花县的时候,也彻底被眼前的场景给搞糊涂了。
整个莲花县南口,与卧牛城的北门之间,可谓热闹非凡,毫无战时的紧张感可言。在官道边的茶棚之中,正有一名身穿白纱袍、头戴金丝员外冠的富贵老者,与另一名中年人,坐在一张桌子前喝茶聊天;而那些衣着破烂、身材纤瘦的寻常百姓,每个人都搬运着力所能及的货物,在莲花县与卧牛城之间的官道上反反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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