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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过江河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溪柴暖
卧牛城的北门一破,满怀怒火的并州督府军,便迅速展开了清理城墙甬道的工作;由于秦军的指挥者潘胜,此时仍然没能从恍惚中缓过神来;所以城北的征北军老卒,眼见敌军攻势凶猛,便只能拖着要死不活的潘胜,缓缓向城西退去……
然而,王克农焉能坐视死敌从自己眼前溜走?
“弟兄们快看!那些秦狗死命护住的主子,就是敌军主将!千万不要放走了他!”
血人一般的王克农、站在城墙的箭垛之上登高一呼、既为自家的将士,指明了追杀的方向;也被三名匆匆赶来支援的秦军弓手,映入了眼帘……
好在秦军的箭簇,只是最普通的样式,既没有倒钩,也没有喂毒;再加上战场形势混乱,眼下又正值深夜,所以这三只羽箭、仅仅带飞了王克农右臂上的一块皮肉,并没有命中任何要害!
而王克农首此箭疮、也仅仅停滞了半刻,便将战刀反交左手,再次奔着潘胜的方向追杀而去。
其实王克农的带兵哲学,只用一句话就可以高度概括:不亲冒矢石、则将士不肯用命。
眼见主帅身先士卒、并州督府军的将士们,也个个奋勇当先!反观原本占据主场优势的秦军,出身征北军的锐老兵本就不多,又都是重伤初愈之身;而民夫与辅兵,也只能欺负欺负老百姓、打一打顺风仗而已。再加上全军将士的主心骨潘胜,就像一条死狗那般、根本无暇指挥作战……
所以当他们眼见王克农臂膀受伤、却再次冲上来之时,也就注定了卧牛城沦陷失守,就是时间问题罢了。
半个时辰之后、右臂紧紧缠着一条血色白布的王克农、与满身煞气的三林,恰好在卧牛城县衙门前碰上了面。
在这一段时间当中,三林已然带人将四道城门全部清理开来;而四道城墙的甬道,也尽数落于己方的掌控之中;也就是说,至今还被困在卧牛城中的秦军将士,就连跳城求生的机会,都已经彻底失去了。
“王督……先锋呢?”
闻听此言,王克农身形颤抖了一番、从嗓子眼里挤出了三个字:
“阵亡了!”
话音一落,两行清泪也顺流而下、在三林那张满面血痂的黑脸之上,犁出了两条非常显眼的痕迹……
“呜……尿罐子也……”
“哭什么?我问你哭什么?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我们才是笑到最后的赢家!走!跟着我亲手去把仇人的脑袋剁下来,为弟兄们报仇!”
这一老一小拎着布满豁口的钢刀,走入了卧牛城县衙;一阵稀薄的金铁交斥声过后、三林搀着左腰受创的王克农,左手提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大踏步走到了长街之上!
潘胜的阵亡,也就宣告陈子陵布在卧牛城的这颗疑兵孤子,被周长安与郑谦二人生生吃下。没有了卧牛城的遥相呼应、陈子陵手中的近十万兵,也就成了孤悬海外的一枚孤子。
大龙已断。
周长安之所以迅速复卧牛城,就是听信了齐返的“小道消息”、打算彻底切断秦军物资的运转通道的一招布局。然而,当周长安拿着卧牛城的捷报,在齐返面前炫耀一番过后,却只得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回应:
“好像结局不应该如此简单……周长风要是只有这点能耐的话,恐怕也无法经略三秦多年吧?”
其实,也不怪周长安兴奋过度;因为从战略布局的眼光来看,虽然只是失去了小小一座卧牛城,但秦军的现状,已然处于摇摇欲坠的边缘。就连一向稳重的郑谦,也同样想不到秦军还有何翻盘的机会……
然而事情的发展,往往出乎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齐返仅仅出城转了一圈,便笑呵呵的给周长安带回了一个极其惊人的消息。
周长风竟然策反了函谷关守将,而第三路大军的粮草与军械,也经由水势平缓的渭水运抵函谷关前线;时至今日,敌军的先头部队,已然度过了上阳城,不日即可抵达神都洛京!





马过江河 第934章 238.神来一笔
原来,秦王周长风砸锅卖铁凑齐的第三路大军,根本没有按照周长安与郑谦所的设想那般行进。他们竟然放弃了已然被陈子陵“一扫而平”的三晋北线——龙门渡;而是改行禹河南岸、走了中州路这条南线进军。
既然已经做出了这个选择,那么秦军进军的路线,也就基本可以固定下来。他们目前占据函谷关为平台,必须要先过三门湾入中州,先打下神都洛京;最后经汜水关渡过禹河,在禹河北岸的怀庆府,与陈子陵所部合兵一处,并顺势对蔡宁所部完成四面合围!
周长风以策反函谷关守将这一招,的确可谓是神来一笔!
北燕方面之所以会忽略掉这条进军路线,就是因为唯一可容纳大军渡河的汜水关渡口,就位于洛京与中州城的中间。也就是说,如果秦军选择这条进军路线的话,就势必先要拿函谷关、再下三门湾;而后接连攻克洛京与汜水关;最后在时刻防备中州城出兵来袭的情况下、迅速渡过禹河。
且不说这四场势必要打的硬仗,消耗会何等巨大;可这中州路的地界上,还拴着一条北燕王朝最厉害的看门恶犬!蔡宁那南天一柱的威名、都是一刀一枪拼出来的光辉战绩,这一点所有人的看在眼里;如果这四场战役之中出了任何差错,很容易就会被蔡宁率领的中州军,彻底拖烂仗的泥潭……
携带着无比沉重的粮草军械、还要在蔡宁经营多年的中州路攻城拔寨;恐怕任何一个有理智的主帅,也不会做出这等糊涂的部署。
只不过,这世间所有的奇迹,也都是由无稽之谈孕育而生的。
当天夜里,秉着小心无大错的原则,周长风还是将齐返的“一家之言”,落于信笺之上,并将自己的疑惑与推断,也尽数写于信中,遣赤乌发往与陈子陵血战正酣的怀庆府。
由于战场形势错综复杂,所以当蔡宁接到赤乌密信之时,已然过去了整整三日。在这三日之中,经过简短休整的秦军第三路援军,也已经安然抵达三门湾城下。
秦军第三路援军的主帅,将新式籍车、机床重弩、二代投石车等来自于天机工坊的攻城器械,一股脑派上了阵前;用一种铺张道几乎与奢侈的密度,将这些攻城器械的真正威力、彻彻底底的展现在了所有人的视线当中。
三门湾守将昱,尚在府中酣眠、便被一枚拳头大小的碎石击中太阳穴,死在了睡梦当中;而城中的一万守军、连带四万平民百姓,甚至连一个秦军将士的影子都没看见,便被埋在了火海瓦砾之中……
如同河东城一般规模的三门湾,竟然连两个时辰都没能抗住,便宣告彻底失守……
此日,神都洛京知府陈士杰的府邸,迎来了一名赤乌的探子。此人对陈士杰说,周长风派出的第三路秦军,刚刚将三门湾变成了一片废墟;从他们急行军的速度来看、相信不日即可抵达洛京城下。而四殿下周长安,嘱咐他要提前做好守城准备;只要他们能拖过三十日,敌军便会不攻自破。
其实,以洛京城现有的兵力、城防的坚实程度、以及粮食与军械的存储量来看,只要秦军没有不惜代价、昼夜猛攻的决心;任何人想要依城固守百日、也根本不成问题。所以周长安这一番嘱托,也只是鼓励陈士杰一番、以洛京也会步函谷关的后尘。
而感恩戴德的陈士杰,也对这位赤乌密探拍着胸脯做出了保证。他还刺破了手指发下血誓,说无论谁想要拿下洛京城,都必须先从他的尸体上踏过去!
然而,当赤乌的探子前脚一走,陈世杰立刻换上了一副苦瓜脸、愁眉不展地回到了书房当中。
“陈大人,不知因何事而忧心忡忡呢?”
“嗨,四殿下派来……你是何人!来人啊……唔!!!”
六旬开外的陈士杰,才刚刚开口喊人,便立刻被一只强有力的大手、死死捂住了口鼻;随后,他感觉脖颈之间被抵上一道冰冷,也将他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被激了出来:
“嘘……陈大人,不要紧张,在下只是来给您指明一条生路,顺便谈一笔生意罢了,断断不会加害于您。”
一句话说完,这人便随手放开了陈士杰,根本不怕他会再次叫嚷出声。而陈士杰则双眼望向门外,不看来人一眼:
“哼,本官从不与藏头露尾之徒结交、更不会与其有什么生意往来。无论是谁派你来的,回去告诉你的主子,我陈士杰虽然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却也有着为国尽忠的勇气!”
“藏头露尾?陈大人,您还是好好看看在下,再表您的忠心、展您的风骨也不迟。”
陈士杰闻声回过头来,只见来者竟是一位五官略嫌阴柔、颌下留着一缕短须的中年男子。
既然对方亮出了家伙,双方又已然照过了面,陈士杰想要再全身而退,恐怕也就有了一定难度。
“好,既然如此的话,那本官也愿闻尊驾之高见。”
“三门湾已破了,这事儿您应该知道吧?”
“我那贤弟忠义千秋、在阵前与秦军死战不退、最终壮烈殉国,实为吾辈之楷模……”
“陈大人陈大人,您的那位贤弟,只不过是在睡梦当中,被一块从天而降的碎石砸死;既谈不到忠义千秋、也没有死战不退、更说不上是壮烈殉国。”
接下来,这名男子一边简单的介绍起三门湾的战事情况,一边四处打量起了陈士杰屋中的陈设与布置来。
“哦!老夫明白了!原来尊驾是秦人派来劝降的说客!哈哈哈哈……想我陈士杰虽无才无德、却也多少念过几天的圣贤书、总知道廉耻二字该是如何写法!你们怎敢视我陈士杰、如同函谷关那只江姓媚犬一般无耻!罢了罢了,有道是两国交兵、不杀来使!今日本官便放你安然离开洛京;只待明日清晨十分,老夫自会手提三尺剑,率领洛京军民百姓,与尔秦贼等决一死战!”
这一番话,真可谓是慷慨激昂,就连陈士杰本人说完之后,都从心底生出一股豪迈之情、眼中也隐隐有泪光闪烁……
“陈大人一身上古贤士之风、胸怀无双国士之义、委实令在下万分钦佩。只不过尊驾替天子牧民一方、经略洛京已二十八载有余;对于此地的山川河流、草木民生,也自然是了如指掌咯?”
“呵,为官一任,理当如此。”
“好!”
听到这里,这名中年男子拍了一下巴掌,随即上身前倾、压低了声音对陈士杰说道:
“神都洛京,在籍民户三十万余、有民八十万余。按照北燕朝廷的官储粮规制推断,那一十八座官储粮仓,也足够城中军民百日用度。”
“呵,我洛京城仓廪充实……”
“陈大人别急,先听在下把话说完。洛京城的护城兵勇,常备军力约有两万之数;待战事爆发、也可迅速征补至五万劲卒。神都洛京历史悠久,城防坚实牢靠;自陈大人上任以来,更是三年修一次河道、五年补一次城防,真可谓固若金汤、鬼神难渡……”
“这……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陈大人,正所谓说话听声、锣鼓听音;把事说的太明白了,容易失了体面……您说呢?”
接下来,此人仍然没有说到正题,只是继续如数家珍的阐述着有关洛京城的林林总总。随着对方的账目越说越细致、陈士杰也逐渐回过了神来!他这哪是在考较自己的政绩啊!分明就是在告诉自己一个事实:
这座洛京城,其实任何人守不住了!
谁家里的事,谁自己心里最清楚。尽管此人叙述的账目,都是北燕户部登记在册的官帐;但陈士杰作为始作俑者,当然清楚这其中究竟有多少猫腻了。
平心而论,陈士杰此人老成持重,又是正经八百的头榜进士出身;再加上他与皇后娘娘还勾着一门远亲,所以才能在洛京城这么重要的地方,足足干了近三十个年头。
对于他来说,每五年一次的翻修城墙、究竟花了多少银子;一十八座官粮仓里,又存着多少来自于粮行大户的“顶账货”;那些在籍的兵丁乡勇、有多少是吃空饷的白丁;军械铠甲的存储量之中,又有多少亏空……这些小把戏旁人无从得知、也不敢问起,但陈士杰自己却心中有数。
的确,从账面上来看,秦军想要在百日之内拿下神都洛京城,不亚于痴人说梦一般;但陈士杰恍然大悟之后,自己略一思量,便已然估算出了其中的巨大差异。
十天,最多只能守住十天而已!
此人眼看陈士杰汗如雨下、又立刻从怀中取出了一本薄账,扔在了陈士杰的面前。
陈世杰拿起翻开一看,其中桩桩件件、俱是这二十八年之间,自己与本地富户豪绅互相勾结、亏空朝廷的账目!
公平的说,陈士杰并不算是一个典型的巨贪酷吏;甚至在他为官之初的三年当中,还谨守着清廉奉公的底线!只不过那些久居中州路的豪绅富户,也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啊!
古往今来,有无数的清廉官吏、正人君子;就在这片历史悠久的土地上,被这群士绅豪商拉下了泥潭。而陈士杰这个小小的皇后外戚、又如何扛得住那些看不见寒芒、摸不着锋刃的软刀子呢?
再硬的骨头,终究也会被银子泡软泡酥!




马过江河 第935章 239.东边不亮西边亮
其实从朝廷法律上来说,这名男子手中的这本小花账,充其量只能算作是一本手札、并不具备任何法律效益;更不可能凭借此物、去绊倒一个天子姻亲、又即将致仕的清流官员!再加上北燕王朝风雨飘摇、即便陈士杰拍着胸脯认下全部罪状,天佑帝周元庆也只能装作不知道一样、既不敢拿他开刀、也来不及阵前换将。
说来也有些可笑,陈士杰虽是个不折不扣的国蠹民贼;但他在洛京城为官数十载、却博得了一个清流廉洁的好官声!
虽说玩的都是一个“贪”字,可陈士杰的玩法,却与其他同僚大不相同。
比如说三年一次的修河清淤银子,他非但不贪,反而还坚持铁面无私、廉洁奉公;每日必亲赴现场监工不说、更恨不得将一枚铜板掰成两半来用;光是滥竽充数、好坏掺半的奸商,他就亲手杀了不下二十个之多!
再比如说每年初春时节、朝廷发给农夫的助苗银,难有些截留与亏空;他不但会拿出自己的官俸、去尽量贴补那些户部老爷们留下来的空白;更会高薪请来一些技艺高明的庄稼把式、去挨家挨户的指导辅助。
至于赈灾与救急的一十八座官粮仓、百年也派不上一次用场的城防设施;明显冗员的护城兵勇;以及烂在军仓之中的皮甲与刀枪……凡是有关于这种方面的贪墨,陈士杰觉得里所以当、出手也毫不留情,甚至还颇有些替朝廷分忧解难的自豪感!
至于洛京本地的民众,感念于这位青天大老爷的爱民如子、勤勉克己;吏部每三年一次的小考、五年一度的大评,都会有洛京城本地的百姓,连夜为他赶制万民伞,并徒步送往京城!若非民意如此、仅凭他皇后外戚远亲的身份、也无法在同一个地方,干上近三十年之久!
至于说陈士杰日常生活的标准,明显超出了他的官饷这件事嘛……人家毕竟是皇后娘娘的亲戚,即便吃龙肝凤髓、拥娇妻美妾、那也是合情合理的事!
根据陈士杰的所作所为、与所谓的“道德标准”来看的话,他显然是一个贪图享乐、并且极重名声之人;不算坏、但也算不上好,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自古文官惜名、武将好战,这原本无可厚非。然而陈士杰已然滚进了烟花院、却非要随身扛着个贞节牌坊,未有些恬不知耻。
享受了一世清流美名的陈世杰,仅仅翻看了三五页,整个身子就已经全都被冷汗给打透了!他迅速将手中的账簿一合,在对方玩味的注视之中,飞速放在灯火下引燃……
此人望着账簿燃烧出的火苗,不禁哑然失笑:
“我说陈大人,您不会天真的以为,这破玩意儿会是孤本吧?”
正所谓关心则乱,陈士杰唯恐自己晚节不保、竟在方寸大乱之下、做出了这等蠢事。如今他被对方出言讥讽、自己也回过神来、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是呆呆地看着脚下那一捧黑灰、沉默不语……
“呵呵……其实陈大人也无需如此羞愧,毕竟就您荷包里那仨瓜俩枣,根本就不算什么问题;别说与京中的显阳公相提并论;就连一向仗义疏财、急公好义的王放,真查起来,也不见得比您干净到哪去!至于在下给你看这本账簿,也没有半分要挟的意思;我只是想要问一问您,如此的北燕朝廷,真的值得您为其尽忠吗?”
这一句话,算是打到了陈士杰的心坎上。正所谓大奸似忠、大伪似真;几十年身不由己的贪下来、至少在他自己的视角当中,凡是他出手贪墨的地方,必然是朝廷的过错!比如说那十八座如同山岳一般腐烂的粮仓、每年要浪多少好粮食!官仓当中的老鼠,一个个吃的比猫还要肥壮!即便有人过来拿它,也根本就跑不动步子!
再说那些昂贵的皮甲与军械,每年腐烂锈蚀的浪,更是一个天文数字!就因为燕京城那群蠢货一拍脑门、北燕每年要有多少民脂民膏、最终要付之东流呢!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啊!
见陈士杰抬起头来、双眼注视着自己,此人急忙趁热打铁说到:
“话又说回来了,陈大人也是读书人出身,自当知晓皇位传承的礼法与规则。古往今来,都遵从着父死子继、兄终弟及的方式;而老秦王周公元翎,即是先皇长子、又是家中长兄;从祖宗礼法来说,先王驾崩、理应是嫡长子秦王一脉继位,断无废长立幼之理!”
中年男子的这一番话,将陈士杰的思绪、又拉扯到了当年的一桩悬案当中。有关于老秦王与天佑帝这档子事,直到现在,也没人能说出个一二三四来。皆因为当年先王驾崩之时、秦王正在与西疆人浴血奋战,并没来得及见父皇最后一面;当他携大胜之势,班师回朝之后;陛下三子元庆,已然登基坐殿、称孤道寡了!
虽然事后看来、一应的人证物证,全都表明先王就是在弥留之际、将皇位传给了周元庆;可当时秦王毕竟不在京城,周元庆想要做任何事、也都有着充足的时间与能力!
比如矫诏。
其实,这种事就如同两口子过日子一般;只要一方心底产生了怀疑;那么这个怀疑,就永远都不会彻底消除。
此人把话题引到这里,才总算是进入了正题。此时他的来意也十分清晰,正如陈士杰所料一般,就是为了劝降而来!
陈士杰沉默了半晌,沙哑着嗓子、只说出了一句外强中干的话来:
“话嘛……倒也的确有您这么一说,只不过尊驾却选错了对象。陈某人虽然久御洛京,但终究也只不过是个区区三品知府而已…有关天家之事,在下万万不敢置喙”
陈士杰的话虽然没有明说,却已然暗中向对方表明了心迹。至少周元庆头上那个华禹正统的名份,已然在他的心目当中,打上了一个问号。
其实,陈士杰打心里想要接受这个说法;因为拨乱反正、总比叛国投敌来的更加好听一些……
此人花这么大一番功夫劝降,却并没有对陈士杰做出任何许诺,这也是他的高明之处。
陈士杰年事已高、余日不多、官路也算是走到头了。而且就算秦军许给他的官职再高、也绝不会比一个洛京知府来的更加实惠;就算许给他的银子再多、如今的陈士杰已然志不在此、也就毫无诱惑力可言。
所以此人选定的主攻方向,便直接放在了陈士杰最看重的名声之上。经过他的一番启发与诱导、陈士杰的心里、也隐隐生出了一种奇怪的念头来
眼下如果自己率军死守洛京,那么不出十日,繁花似锦的古都洛京,也同样会如同三门湾一般、在秦军的攻城器械的轰击之下、最终沦为一片废土瓦砾。
皆时,自己的确是死战报国、忠义千秋;但明眼人一想,也根本不难找出其中的破绽。因为洛阳城的失守,与城防、军械、粮草、兵丁的巨额亏空,都有着直接关系。
彼时东窗事发,那么自己也会瞬间从一个绝世清流、变为一个虚伪贪婪的小人。无论秦燕之战最终鹿死谁手,他陈士杰的名字,都必然会被钉在北燕王朝的耻辱柱上、被后世子孙唾骂耻笑……
可如果自己大开城门,放秦军入主洛京之后;自己便立刻辞官不做、带着万贯家财远遁南康,就此过上富贵的隐居生活。如此一来,结果也就完全不同了。
首先他可以旧事重提、全面否定周元庆承袭北燕正统的资格,从此占上匡扶天家正统的臣子大义,于名节无损。
其次,这座“驴粪蛋表面光”的洛京城、也不会遭受战火的洗礼,那些豆腐渣工程,也自然不会大白于天下。皆时,他已然打着“忠臣不事二主”的名义隐退、既保留了清白之身,也可以将这个棘手的烂摊子、神不知鬼不觉地交给下一任洛京知府。
最后,他还可以在南康著书立传、详细写出北燕官场的黑暗与腐朽、并将自己甘受背主污名、也要保全洛京城数十万百姓的仁义之举、彻底大白于天下……
如此看来,也怪不得昱那个莽夫,会着了他们的道!此人手段的确高明,对洛京城更是志在必得!他所有的努力,都是在给自己铺台阶、递门槛,怂恿自己迈出那石破天惊的一大步……
眼见陈士杰脸色几经更变、却始终不愿开口做出保证之时;这名男子捋着自己的短须,轻轻笑了出来:
“呵,如果我猜的没错,陈大人应该是在担心,我等最终会功亏一篑吧?”
正如此人所说,“拨乱反正“的结果再美妙,可只要秦军一败、那么他所有的盘外招、也都会变成镜花水月!
“陈大人,不知若是在下能给你一个秦军绝对不会失败的理由,你又是否愿意与我立下书面文约呢?当然,这一纸文约,我也会在大军进城之日,再亲手交还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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