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位置:首页  >  综合其他

马过江河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溪柴暖
这就是所谓的阳谋!





马过江河 第982章 286.关北斗的固执
其实归根结底,以律法为唯一准绳这种社会运转体系,并不是关北斗的原创思想。早在上古先秦时期,此道的先驱者们,便已然完成了其初期构架,而且还通过实践的方式、取得了空前的成功。
然而上古先秦王朝,才仅传了两代帝王、度过了十四个春秋,便已轰然倒塌。
一个王朝也好、一个组织也罢,导致兴盛与退败的原因,从来都不是孤立存在的。但纵观历代史家学说,论及先秦王朝灭亡的原因,最主流通用的观点便是四个字:
严刑峻法。
所以关北斗理想当中的依法而行,也早已有珠玉在先;而换一套社会规则、就能开创万世不朽的想法,也定然是他的一厢情愿罢而已。归根结底,世道是否太平,其实与遵循儒墨法道还是纵横阴阳,并没有什么直接关系。因为这些学说理论,本就是由人来创造的!
人,天生带着缺憾而来,又如何能成就所谓的“完美世界”呢?
可笑的是,关北斗会对华禹大陆的纷争感到厌恶,想要改天换地,也并不都是出于悲天悯人的善良、或是地灵脉者必须肩负的责任。真正的主要原因,就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
动机,其实就来自于他自己的性格缺陷:完美主义。
关北斗自幼在风景如画的玄岳山悟道、后又得“地灵脉”加身;所以在他推衍天象、观星定盘的过程之中,自然就被那浑然天成、完美无瑕的天道气象、所深深震撼折服、并趋之若鹜……
抬头看天、宁静高远;低头看地,一片狼藉。这就犹如平日看惯了美女,再看普通的妇人,也会觉得对方格外丑陋;而看惯了完美无缺的天道气象,再看不堪入目的凡人纷争,也会显得格外的肮脏愚蠢……
不知不觉间、本该崇尚道法自然的关北斗,心中却抱定了“人性本恶”的念头;有了这个思想萌芽、自然也就与上古高贤的法家理论不谋而合。于是,南康王朝的律法基础,也就萌发了枝丫。
几十年过去,关北斗与宋行舟这对志同道合的朋友,栽下的那一株幼苗,已经长成了一片参天大树;那陌生而繁茂的分枝,在今日也将他这个“南康律法之父”,深深裹缠其中。
简单说来就是一句话:树林子里放风筝,他关北斗被绕住了!
回到沈居“借出”的宅院以后,深受作茧自缚之苦的关北斗,差点没把头皮挠破!如今的南康律法已经发展的相当完备,就算是再聪明的人,想要合理合法的钻个空子,也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否则的话,那些以此为生的状师团们,还能开出那么高的价格吗?
入夜时分,黑狗正埋首伏案、汇总着谛听探子集而来的零散消息;耳听得一阵铜钱声音响起、他抬头看了看正在爻卦问卜的关北斗,随口说道:
“三哥啊,不用这么麻烦。这前有车后有辙、一会我再走一躺陈府,不就都解决了吗?”
“哎,我的傻兄弟啊,这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陈庆泰和黄靖,也不能同日而语。不过经你这么一说,倒是也提醒我了……走,我们现在就去陈府拜访!”
“不用那么麻烦,您在家等着就行,用不着半刻钟的功夫我一准回来。”
“哎……杀一个陈庆泰容易,但我总不能亲手毁了“南康律”吧。所以咱们去陈府也不是找麻烦的,我只是想和他打个商量……”
黑狗一听就急了,直接甩出了手中的笔,怒气冲冲的拍着自己面前的卷宗说道:
“三哥,他陈庆泰算是个什么东西?也配您去跟他商量?七八十岁的年纪了、唯恐族侄篡位夺权、竟对自家晚辈下毒,而且事后还霸占了侄媳妇!光是这档子事,他死上一百回都不算冤枉!再说说那个黄靖,暗中与中山路的顾氏夫妇勾结,走私太白山的金贵药材,交过一文钱的商税吗?这笔帐算下来,也足够换黄家两口人的脑袋了!这样的狗贼本就死有余辜,杀也就……”
从这话的语气当中不难听出;黑狗虽然跟随关北斗多年,但他骨子里仍然还是一个“老派人”。他跟随关北斗,为的是知恩图报;他越过律法的审判,自私入府杀人,却觉得天经地义;这样的想法,也是最典型的豪侠作风;与关北斗理想当中的“新世界”,根本就是格格不入的两条路。
而关北斗听完之后,也无奈地叹了口气:
“即便你说的都对,可你有证据吗?”
原本还怒气冲冲的黑狗,瞬间就被问愣了。的确,他们那些狗屁倒灶的事,虽然都是铁一般的事实;但黑狗手中既没有物证,也没有人证;就连他探听此事的手法,也根本就见不得光!在南康的律法体系之下,红口白牙是咬不死人的,就更别提去三法司打官司了!
“……哎,要不是因为手中无有实证,你以为他们能逍遥法外吗?黑狗啊,既然这是咱们定下的规矩,咱们就得第一个去遵守它。假如做不到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话,那么咱们建立的南康王朝、与北燕、幽北之流,又有什么区别呢?”
经关北斗这么一说,黑狗也低头表示受教、又小声嘟囔了一句:
“那您还让我暗杀黄靖……”
“那能一样吗!陈庆泰那条老狗再不是个东西,那也是人家闽江人的家事!而黄靖虽然只是贪恋钱财,但他也做出了勾结敌国……”
“行了三哥,我也就是那么一说。一会到了陈府,我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这总行了吧?”
谛听做事,向来雷厉风行。一刻钟之后,光着膀子、做市井脚夫模样的黑狗,赶着一架毫不起眼的骡子车,停到了陈府后门。
陈府的管家陈福,今年还不到三十岁。他是陈府的家生子,如此年轻便可以担任总管之职,也是接了他亡父陈大年的班;虽然他还有些年轻人的毛躁未去,但胜在对陈家极其忠心,性格也甚得陈庆泰的喜爱,简直可以说是他的半个儿子。
如今黄靖尸骨未寒、陈福自然也不敢大意。今夜他准备加派三队人手护府,更额外雇佣了两家镖行的镖师护庄。之所以会如此谨慎,也是唯恐关北斗故技重施、会派人前来刺杀陈庆泰。
“弟兄们,天可黑了,都给我神着点……”
砰砰砰砰砰砰……
陈福才刚喊了半句、便被后院传来的一阵敲门声打断了话语。这声音急促而剧烈,在寂静的深夜中显得尤为刺耳,听起来令人心浮气躁,虚火上蹿。
陈福自幼生在陈府,虽是下人之子,却也算是半个少爷的身份。他受过良好的教育,自然明白礼数,也就非常厌恶那些不懂规矩的糙人。单从这阵急促的敲门声中就听得出来,外边叫门的家伙,准不是个体面人!
正常来说,文人敲门,一般都是先轻咳一声,随后上前轻轻拍动三下门环,或是以指关节轻轻叩打两下门板;而武人叫门,通常也都是“咚咚咚”砸上三下,然后扯着嗓子自报家门。
而这种急促而纷乱的节奏,与棺材上盖的锤子声极其相似;所以只在给本家报丧的时候,才有人敢用这样的叫门方式。
“敲什么敲?懂不懂规矩啊?大半夜的报丧呢你?滚蛋!”
陈福今年才三十出头,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而且纵观整个南康王朝,除了关北斗之外,也没人比他家老爷的身份还高,自然就不用给任何人好脸色看了。
“砰!”
黑狗心里本来就堵着一口气,要不是关北斗拦着,他想进这间院子,哪还用得着敲门呢?如今听府内之人嘴里不干不净,气得他直接飞起一脚、将后院门整扇踹开!
其实,黑狗这就是典型的“乌鸦笑话煤”、只见别人黑,不见自己黑。要不是他先“楔棺材”似的砸人家院门,陈福又焉能恶语相向呢?
闽江陈家不愧是南康王朝的头等大户,门板的质量就是过硬!经黑狗这怒气冲冲的一脚之后,左右两扇院门仍然紧紧锁在一起、并一同拍在了地面上,发出一阵惊雷般的巨响。
明知屋中有人还要踹门而入,这种“砸明火”的行为,无论是东西南北,都是死路一条。
“剁了他!”
陈福虽然听过黑狗的名声,但并不认识黑狗本人。如今一见有人踹门而入,认定了关北斗的人,上门来找晦气的;连问都没问,直接一摆手,几名看家护院的庄丁与镖师,便手执利刃冲上前去、刀刃直取黑狗的要害……
反正他们入室行抢,杀了也是白杀。
而黑狗见这群镖师一拥而上、嘴角也扯出了一抹森然的微笑;他伸手捡起门边上倚着的顶门杠、在门框边上磕出了岔口,也直挺挺的迎了上去。
噗噗噗三声过后,三名护院的镖师胸口同时露出了三个大洞;而黑狗也随手扔掉那半根挂满了碎肉的断木棍,斜着眼睛看着陈福:
“你来?”




马过江河 第983章 287.简单的谜底
陈福只是为人傲气了些,但他却并不是个傻子!尽管黑狗连杀三人,只是凭着更快的速度、与更灵巧的身手,并没有崭露出任何招式与武艺。但如此轻描淡写的杀人过程,却足够陈福看清黑狗的与普通人之间的巨大差距。
再看自己那三拳两脚的土把式,在街上打架都未必能赢,还哪敢与这位高来高去的武林高手叫板呢?
尽管心中没了底气,但秉持着一片护主之心的陈福,仍然还是色厉内荏的走到了黑狗面前。
正所谓好汉出在嘴上,宝马出在腿上,打架打不过的话,就跟对方讲道理嘛!
“来者何人?为何擅闯陈府,更出手“打伤”本府护院家丁?”
黑狗根本懒得搭理这个“贼小子”,刚想出手补刀,便被关北斗的声音打断了动作:
“无量天尊!贫道这位兄弟脾气暴躁了一些,还请小总管切莫见怪才是。贫道俗家之名叫做关北斗、道号无鹤真人;今夜冒昧造访,乃是有急事需要立刻拜谒陈长老,还望小总管能不计前嫌、替贫道通传一声。”
方才陈福为了自保,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说那三名躺在血泊之中的镖师,乃是被黑狗失手打伤,意思是并未闹出人命;而关北斗如今也投桃报李,言语间颇为恭敬,算是给陈福与陈庆泰主仆,都留足了脸面。
“你……你就是关会长?那你是黑狗?黄……”
陈福毕竟还是年纪轻,一个“黄”字出口以后,才发觉已经失言;接下来那个“靖”字,是无论如何都不敢再说出口了。
“福啊,何人在外吵闹?”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之时,陈庆泰的声音与脚步、从远处传来,也总算是将陈福已经提到嗓子眼的心,暂时安抚了下来:
“回老爷的话,是长老会的关会长,深夜前来拜访您。”
“……哦?既然会长大人深夜造访,想来必有要事相商。福啊,将关长老引至书房拜茶、老夫回房更衣,随后就到!”
“老爷您不能啊!莫非您忘了吗?他们昨夜才刚刚……”
“记得!上最好的茶叶!”
半刻钟之后、穿着一袭冰丝夏服的陈庆泰,在小总管陈福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迈过了书房门槛。此时,关北斗正倒背着双手站在书斋之前、而黑狗则靠在窗边的神仙榻上,一边吃着点心,一边看着窗外的月色……
“老朽不知会长深夜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陈长老客气了,是关某人冒昧唐突、失了礼数在先,应该是我来赔不是才对。”
二人互相客气了一番之后,关北斗替黑狗讨要了一顿饭食;而陈庆泰也心领神会,命陈福将黑狗带至后厅,喜欢吃什么,尽管对厨子开口便是。
二人分宾主落座、茶过一盏、却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原本,长老会之中派系分明,各方势力掌握的力量,也相对平衡;所以这几十年相处下来,互相之间都有一份默契存在。而关北斗虽然身为南康的缔造者,但谛听的人却一贯采取中立缄默的态度,并不会参与其中。
如今谛听伸出了自己的獠牙,也打破了原有的平衡。但已经习惯了北燕模式的关北斗,短时间内还无法彻底适应;而陈庆泰也习惯了与谦谦君子沈草堂对弈,也无法寻思适应关北斗的做事风格。
就在二位大员沉默无言的当口,后院方向忽然传来了黑狗爽朗的大笑之声。看来,方才还斗鸡一般对峙的二人,如今竟然还挺聊得来!有他们的喧哗声破开冰面,书房当中的气氛,也骤然变得轻松多了。
“咳!陈长老,贫道乃是修行之人、平生素来不言妄语。如今深夜冒昧造访,就是想与你开诚布公的谈上一谈。起兵北伐的好处与弊端,贫道也无需多言,想必以陈长老之能、定能比贫道看的更加清楚透彻。今日,贫道只想讨一句实话;近两日以来,陈长老您的所作所为,究竟是反对北伐之计、还是只反对我关某人呢?”
陈庆泰帮不帮忙,其实对于北伐大计都毫无意义;可如果陈庆泰全力阻拦的话,那关北斗就连一艘小船、一个兵卒都征招不到。所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就是陈庆泰最大的筹码!
而且眼下战情紧急,即便没有陈庆泰这颗绊脚石,也根本容不得他去履行全套的合法出兵手续。也就是说,关北斗想要向北燕用兵,就必然先要通过长老院与议法会的首肯、宣布南康进入交战状态。
于是乎,这件事的解决方式,竟转回了一个令关北斗非常熟悉的环境之中。北燕王朝推行新政,王放与蔡熹这两位老冤家,就必须先达成私下里的一致;如今在南康王朝想要紧急修改律法,关北斗与陈庆泰,也必须达成共识。
否则的话,仅仅杀了一个陈庆泰,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俗话说物极必反,黄靖夫妇的惨死,已经将所有人的承受能力逼到了一个极限;一旦长老会最后的一颗大树、也轰然倒塌;那么两江商团固然会陷入内乱,但也会激起他们屠刀落下之前的应激反应!那些平日里随风飘摆、各自为政的墙头草,一定会在谛听的寡头威胁之下迅速抱团;而且居中牵线之人,也很有可能就是与关北斗有着深仇大恨的姑苏商帮!
与其令沈家的徒子徒孙死灰复燃、还不如留着陈庆泰这条老狐狸呢!
所以,关北斗今日深夜造访,便是想要与陈庆泰聊一聊利益交换的问题。
听了关北斗一番诚意满满的心里话,陈庆泰也沉吟了半晌,随后双眼直视关北斗说道:
“呵,这可真是世事难料啊……不瞒您说,早在关道长回转南康之前,老朽与草堂贤侄对峙的核心,也是有关对待北燕王朝所采取的立场问题。那时草堂贤侄主和、而老朽则主战;可如今换成关长老当家作主,老朽又为何就变成了主和一派呢?”
“这……也是令贫道倍感疑惑之处。虽你我政见不同,但贫道也不认为阁下是一个首鼠两端、飘摆不定的小人。”
“恩?老朽早闻关道兄俯察阴阳、洞悉乾坤,更居北燕国师之位,身怀半仙之体。想以道长之大才,又怎会在这等小事上尽思量呢?我陈庆泰主战也好、主和也罢,其实与我本人没有任何关系。今日老朽不妨也说句大话,关会长啊,我陈庆泰的立场,从来站在民心所向的位置上!”
这一番话,也并非是陈庆泰在扯着虎皮做大旗、而是一番真情实意的肺腑之言。
话说二十年前,初入长老会的沈居,之所以认为应该对外主和,也是因为他觉得南康王朝的发展速度过快,基础却并不牢靠,就犹如空中阁楼一般,随时都有轰然倒塌的危险。而按照他的推断,南康想要彻底稳定,需要还最少五十年以上的演变期,来慢慢夯实基础、挤出那些一触即破的虚华泡沫。
可当时南康王朝的参议与百姓们,正沉浸在飞速发展的喜悦之中;所以陈庆泰便看准了机会,毅然决然的站到了主战一方,扛起了立主北伐的大旗,为北燕王朝即将崩溃的论调摇旗鼓噪。
正所谓春江水暖鸭先知,其实南康王朝的实力究竟如何、北燕王朝又不是不是一触即溃,根本就瞒不过那些掌握着华禹经济的大商人们。单就陈庆泰个人而言,他也完全认同沈居的立场,甚至在他看来,哪怕是五十年的沉淀期,也未必足够!
只不过两江商帮需要发展、两江子弟也需要站在南康的台前。而且那些狂热而自大的参议与百姓们,更急需一个发声的途径、一个足够份量的旗手。而他陈庆泰只要扛起这面大旗,便能迅速积累的名望,大大缩短两江子弟站在台前的速度,又何乐而不为呢?
这次也如是一样,并非是陈庆泰不懂天下大势,一心沉湎于制衡与内耗的权术斗争之中;而是因为不想与关北斗继续“做生意”,就是南康百姓与诸位参议的真实心声!
所以从始至终、陈庆泰都没有改变自己的立场。无关国事,仅从两江子弟的利益出发;无关眼界心胸、追求利益的最大化;也无关正邪对错,只站在人多势众的一方,履行扛旗人的职责、成为蠢货们的偶像而已。
所以,与其说是陈庆泰本人,正在与关北斗拉锯;倒不如说是他在代表南康百姓、否定关北斗的进军方略。
有了开诚布公的气氛,双方之间也就省去了那些打太极的功夫。只要把所有的“账目”、摊在台面上算个清清楚楚,一切的难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其实,南康人不愿意北伐的理由十分简单,甚至还有些幼稚:之前谛听借长老会的名义,向各家商号佘出了一大笔天文数字的战备物资,用于支援北燕与幽北的两家仇敌。如今旧账尚未还清、再兴北伐之兵、就必然又添新账;有道是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各家商号没有见到上次的利益,又怎么可能与关北斗继续站在同一阵线呢?
所以关北斗想往西走,他们就必然要向东拉扯。而陈庆泰给出的解决方法,也非常简单,就两个字而已:还钱!




马过江河 第984章 288.打出底牌
对于关北斗来说,这个答案虽然在情理之中,却也在他意料之外。其实早在昨日陈庆泰装枪、黄靖放炮的那场参议会中,解开死局的方法,就已经摆在他的面前、只是当时的他,认为自己还并没有被逼到死角罢了。
当然,谛听手里也不是没银子结款;光凭他们质押在南康国库之中的黄金,也完全足够付清这一笔巨额欠款。只不过站在关北斗的角度来看,这批拖欠各家商团的欠款,应该在南康吞并北燕王朝之后,以未来的税赋、与查抄的田地分批抵债。待华禹大陆重归和平之日,土地依旧会是最紧俏的物资,也没有任何一位商人,会反对这种更加有力的还款模式。
而谛听握在自己手里的这笔银子,除了作为天机工坊的消耗储备之外,便是准备为“新南康王朝”迅速夯实基础的专相用款。
可以预见到的是,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北燕王朝彻底终结之日,秦军、巴蜀军、西疆、幽北三路、漠北草原等等手握重兵的一方诸侯,也同样会在这一场大战之中颓败凋零;而南康大军以逸待劳,必将横扫六合、席卷八荒。
破坏,远远要比建设更加容易。待南康大军轻而易举地复华禹大陆之后,大江南北的城池村庄、必然是饱受战火摧残,各地青年壮丁也几乎消耗殆尽。届时,留给“新康南王朝”的局面,必然是百废待兴、民生凋敝。
修河开荒、补墙铺路;开仓赈灾、征发徭役;繁衍人口、修生养民……哪一样都需要国库拿出大笔银两、以供恢复期的巨额支出;所以至少在三年以内,暗中挑起这场战争、最终又手握神器的南康王朝,定然会面临着巨额的财政赤字!
所以,如果关北斗此时动用这笔银子,去偿还拨发给秦军与神石军战略物资的欠款,固然可以迅速得到南康人的鼎力支持;但日后天下大定,他又去哪里搜罗这么大一笔银子、迅速平息战争遗留下来的创伤呢?
毕竟南康王朝律法森严;像古往今来屡试不爽的“抄没贪官、以充国库”的做法,已经无法重现辉煌了。
那些财阀们没有及时追回这笔欠款,无非也就是少赚一些、并失去了一次发国难财的机会;可如果“新南康”的百姓们没有这笔银子,恐怕便会民怨四起、饿殍满地了……
所以从这个角度来看,关北斗的做法并不存在任何问题。大义与小节互相抵触、他宁损私名而取大义,实乃真豪杰也!
可如此一来,对于南康诸位财阀来说,与他作对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有道是好借好还、再借不难;至少在上一笔债还没还清之前,就算是关北斗暗杀一百个黄靖、暗杀一万个陈庆泰,也不会有人愿意站在他的队列之中!
似那种散尽家财、普度众生的崇高行径,人人都会竖起大拇指、满口说的也都是赞许之言;可如果要割自己身上的肉,那还是敬谢不敏了。
可眼下秦军的陈子陵,已然兵分三路,如约前往鲁东济水城下;战局一触即发、已经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于是乎,关北斗只得先退一步,承诺会将姑苏商帮的药款结清、以平沈居被囚之愤;再将两江商帮的盐铁糖茶结清,以交好陈庆泰、安抚两江子弟;最后再将南康八大粮商的尾款付清,也算是给那些“小字号”一个指望,令所有人都能暂时安下心来。
而陈庆泰历来都是一只揣着明白装糊涂的老狐狸,他也深知关北斗立主北伐、扩大盘口的做法,乃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好事;所以他也退了一步,承诺只要长老会的欠款,可以结清一半以上;那么关北斗出兵北伐的大计,就绝对不会出现问题。
有了陈庆泰的首肯之后,那些听起来就令人头晕眼花的律法程序,竟只在一天之内,便走完了全程。当然,进程如此顺利的原因,也并不是因为陈庆泰的权势,已经达到了一手遮天的程度;皆因为北燕王朝即将崩盘的事,大家都心中有数;而那些代表各家商团利益的参议们、也只是在利用这档子事,去倒逼长老会尽快结款而已。
1...397398399400401...439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