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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过江河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溪柴暖
三晋总督王克农眯着眼、手搭凉棚看了半天,也只能分辨出一面黑色的旗帜;但对于他们来说,能够分辨出旗帜的颜色,就已经足够了。
“黑旗……他娘的,还真是那群狗日的东西啊!传令官,传我将令、准备迎敌!”
很快,两名哨骑在前方兜了一个大圈,又奔了回了本阵;其中一名哨骑长连滚带爬的摔下了战马,朝着周长安声嘶力竭地喊了起来:
“周帅,不好了!前面真的是秦军,而且后队看起来无边无际、人数至少过万啊!”
周长安眼珠一转,心下计较一番、立刻开口驳斥道:
“三秦大地的人口是有数的,还哪有那么多壮丁可征!绝对不可能!你小子准是被敌军吓破了胆子,没敢深入就回来了!去,再探再报!”
然而,王克农闻言却一反常态、策马上前,朝那名被冤枉的哨骑摆了摆手、将二人摒退下去,自己则低声对周长安说道:
“四皇子,莫非您忘了吗?此是祝云涛已经离开巴蜀道了。如果这些人都是打着秦军的旗号的巴蜀军呢?您再仔细想想,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啊!”
听到这里,周长安浑身一松,长出一大口气……
“四皇子,你,还记得祝某人吗?”
这一声幽幽的问候、透过漫天席卷而来的黄沙、猛然钻入了每一名北燕军的耳朵里……
与此同时,南康申城码头的最后一艘民船,也已经驶离了岸边;它满载着粮食与军械,追随着前方浩浩荡荡的舰队,一同驶向东幽湾方向。按照水军大统领黄天豪的计划来说,这一支由近两千艘大小船只所组成的“北征舰队”,将会按照“二、二、四”的比例,分别在三座码头靠岸登陆。
按照航程计算的话,如果一路顺风顺水,那么最先抵达目的地的两百艘战船、将会对鲁东路的登州城发起猛攻;打下登州之后,大军立刻向内陆杀去,尽快与率领着六万步军的庞青山兵合一处;先打下济水城、再反手灭掉秦军陈子陵所部,随后直捣北燕城下。
而第二批抵达目标地点的四百艘主力战舰,则会直插位于燕京城东南方向的卫津城,在北燕国都外围张网已待;至于最后的两百艘战舰,则视战场局势的变化,分别选择在燕京以东的碣石城、或是幽北三路的宁海县登陆。前者,是为了围堵可能会弃城向幽北逃窜的天佑帝周元庆;后者,则是一旦战情走势顺利、他们便搂草打兔子,将幽北三路一并剿灭。
黑狗与关北斗弟兄二人,站在申城码头的岸上,望着逐渐远去的航帆,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忽然之间,西南方向传来一声炸雷,天色也迅速变得阴沉起来;乌黑厚重的雨云顺风而来、将盛夏烈日掩在背后;令本已接近晌午时分的天色、也变得晦暗混沌起来……
关北斗见状紧皱眉头、伸手入怀,取出了六枚铜钱;随即他盘膝而坐、双手上下合掌、置于胸前。在一阵“哗啦哗啦”的铜钱声响过后,关北斗双手一松,六枚铜钱依次落地……
关北斗迅速排演了一遍卦象、眉头却皱的更紧了。紧接着他抄钱入手、双手上下合掌、又起一卦……
“这位道兄啊,你问天,得卦泽水困;问地,得卦水山蹇;依小老儿看呐,这第三道人卦,你还是不占为妙呀!”
忽然之间,一道苍老的声音从二人背后响起,将黑狗与关北斗二人惊出了一身冷汗!二人回头一看,只见开口说话之人、乃是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他身穿一袭劣质的八卦衣、肩膀还扛着一个卦幡,竟是个民间相士!
不过,他说的倒是也没错。关北斗刚才两次起占、求得的卦象,的确是泽水困与水山蹇,俱是大凶之卦!可眼下双方之间还有一段距离不说,隔着关北斗与黑狗的后背、这老头就算眼神再好,也看不到关北斗所排演出的卦象啊!
这,就有意思了!
“嗯……既阁下也是同道中人,理当知晓“卦无吉凶”的道理……”
“卦无吉凶、但人有生死。水山蹇,前路坎坷难行、利西南而损东北;泽水困,万物不生,宜守德持正、若强行施为、必遭破家灭门之凶。道兄既通晓阴阳,又何故一行而犯两忌也?莫非,尊驾是活的不耐烦了?”
说完之后,这老头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向西南方向走去……
坦白的说,他这种解卦的方式,并不见高深之处;就算是那些混迹于街头市井的“金门腥点子(以占卜方式骗人钱财的江湖人)”,也有好多玄之又玄的“阴阳索、字母话、套子口”;可是,这老头说的虽然简单浅显,但他透过关北斗的后背,看到了他前两次的排出的卦象,这已经足够令人匪夷所思了!
“道友!既知在下命犯两道凶劫、那么又该如何化解才是?”
关北斗站起身来、对着对方远去的背影高声求教;然而对方却并没有回头,仍然保持着缓缓前行的体态;但二人的耳边,却传来了一道清晰可辨的声音:
“无鹤,时至今日、你还不幡然醒悟吗!”





马过江河 第1002章 306.所托非人
正所谓“大音希声、大象无形”;那算卦老头的这一声诘问,既像来自于九霄云外、又仿佛在耳边呢喃;虽音相犹在、可人却已经没了踪迹……
凡眼盲之人,双耳必聪;口不能言者、心思必重。每个人的注意力,是有其上限的。如果同时接受的外界信息过多,就必然会有些细枝末节被无意识的自行遮蔽掉。而方外修道之人,此生唯有二者所求:一为长生、二为得道。可这两个玄之又玄的目标,却根本无法通过外在感知来获得反馈……
所以通常来说,凡人所倚重的感官知觉,并不会给一心问道之人,带来多大的影响。
天道三百五十九、留一线予凡人相争,是谓“一线生机”。所以对于修道之人来说,身体感官不但好无裨益、反而还会形成问道求长生的阻碍;唯有个人的本心,才是最重要的事。
而关北斗的地灵脉、也就是玄门中人所谓的“本我道心”,乃是由先师所赠,名唤“无为”。只不过从关北斗日后的所作所为来看,这颗“无为道心”,只怕是“所托非人”了……
当关北斗听到耳边传来这句话之后,只愣了半晌、双眼便骤然乍出一片血红;他僵硬的转过头来,对着恍然不知的黑狗、歇斯底里的怒吼起来:
“追上去!杀了他!我要他死!!!”
通常来说,俯察阴阳、洞明世事的关北斗,一直都是仙风道骨、自有成竹在胸的谪仙形象;可如今在这一声诘问之下、他竟变成了一个输红眼的老赌棍那般!这种令人心悸的疯狂,直叫寸步不离、追随他半生有余的黑狗,感到非常陌生。
然而,凭着弟兄二人多年来的默契,待黑狗缓过神来、便立刻抽出背后那杆铁钎、直奔算卦老头离去的方向跑去,就连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开口。
所谓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自姜小楼剑斩群侠之后、以现如今的华禹大陆而言,黑狗的身法,也称得上是顶尖行列;眨眼之间,他便已经消失在空荡荡的申城港口……
黑狗离开之后、关北斗抬起头来,看向头顶那越积越厚的乌云层;只见有一道雷光翻滚涌动、很快便乍出一道的惊天动地的声响……
庄户人家有一句老话,“不怕炸雷破天响,就怕闷雷扯不断”。那种咕噜噜翻滚的闷雷、一般就预示着阴雨绵绵、纠缠不断的恼人天气;而眼下这种声音清脆的炸雷、通常都会伴随着呼啸而来、又转瞬既去的雷阵雨……
一袭青布道袍、须发皆白的关北斗,很快便被这场突如其来的雷阵雨、泼了一个“里外三新”……
那开口质问关北斗的算卦老头,离去步伐并不匆忙;但黑狗拎着铁钎一路追下去之后,只觉得无论自己如何加快速度、却始终无法拉近双方之间的距离。随着一声炸雷响起、一场倾盆大雨也转瞬即至;黑狗自知大雨即将倾盆、视线必定受阻,很容易就会跟丢目标;于是他只能咬紧了牙官、将沉重的铁钎随手丢在道旁、全力迈动双腿、步伐交替如飞……
大颗大颗的雨点接踵而至、砸的他视线中只剩下了一个黑影。雨水拍打在申城以外的旷野荒郊、如同油锅爆豆一般,吵得人什么都听不见。黑狗的双眼一直死死盯着那道人影,即便雨水滚入双眼、浸的眼球又酸又涩、也不敢有半分松懈……
追着追着,也不知是黑狗提高了速度的原因、还是那老头被湿滑泥泞的野地、拖慢了前进的速度;黑狗可以确定,双方之间的距离,正在缓缓拉近!虽然速度很慢,但这毕竟也是个好兆头!
雷阵雨就如同小孩子的脾气,来得快,去的更快;一门心思追杀算卦老头的黑狗,不记得自己跑了多久,但只觉得这场雨才刚刚开了个头,盛夏时节的毒日头,便再次露出了暖洋洋的笑脸……
被阳光这么一晒,在雨中沾染湿寒的黑狗,竟骤然打出了一个冷颤;再看前方那名老者,也已经转过身子停了下来;此时此刻,他正好端端地站在前方一道小山坡上,倒背着双手,笑呵呵的等着自己上前……
由于黑狗的步伐、一直都维持着极高的频率;而如今这老头又停的猝不及防,力不及的惯性,将黑狗生生带过了老头的身边,又直奔山坡下去跑去……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黑狗为了防止自己滚落山坡,只能强行回灌注在小腿之上的力道……
他刚刚经历了一场长途极速奔袭、此时又强行骤停,黑狗只觉胸中漏吸了一口气息,脚下又恰好踩到了一块湿滑的泥土之上;紧跟着身体迅速失去重心、整个人向小山坡下栽倒而去……
黑狗虽然只是个二流武者,但毕竟经验丰富;他迅速调整好重心,右手在山坡边缘一撑,整个人借力向后翻出了一个跟头、稳稳落在地上……
随后他双膝一软、脑中天旋地转、胸中如炸开一枚炮仗、不自觉地跪在地上呕吐起来……
那算卦老头放下了卦幡、笑呵呵的走上前去,解下腰间浸饱了雨水的白布手巾,轻轻拧干之后,在他的脸庞上轻柔的擦拭了起来……
黑狗强撑着眩晕与乏力、强行探手向前、想要出手扭断对方的喉咙;怎知他的右手才刚刚探出、便被这算卦的老者按住了腕子……
咔嚓!
一声脆响过后,黑狗这记灌注了所有余劲、势如奔雷走电一般的锁喉手,被对方轻易化解开来;顺便,也折断了他的腕骨……
“哎,你可真拧啊!以后右手怕是不行了,但左手还……”
这老头才刚唠叨了半句、黑狗的左手,便再次向他喉间探出!当然,如今这卷土重来的一击,无论是速度还是突然性,都自然大打折扣……
咔嚓!
毫无意外,又是一声骨骼断裂的声音响起;黑狗只觉双手的手腕,仿佛持续被烈火灼烧一般、疼痛难忍、再也无力施为……
“天意难违啊……黑狗,方才我给了无鹤一个回头的机会,但他却一意孤行、选择继续贯彻自我的大道;如今,我也给你一个机会……你来看!”
说到这里,这名算卦老头拽起他的身子、伸手指向山坡以下。只见不远处的一片野滩涂上,正停着一艘小型海渔船;甲板上躺着有一名光头的中年汉子、赤膊着壮结实的上身,脸上虚扣着一顶破草帽,看样子是正在打盹……
“黑狗,你也是个练武的行家,应该知道利害。此时你双手的经脉与骨骼、已经被我彻底废了。接好骨头之后,气力还在,却不能再与人交手了。不过,你这双废手,还可以种地做工、打渔捕猎。而这艘船,也可以带你去海外的瀛洲岛;在那里,不但有人会教你如何耕种,还可以再娶上一房媳妇,生一窝娃娃……”
“老子以后的日子怎么过,用不着你这神棍心!只有办完了三哥要做的事,我才会功成身退,娶妻生子……”
“……你现在成了废人,无鹤再也用不着你了!”
黑狗低头看了看青淤红肿的手腕伤处,竟然无所谓的笑了:
“那就让他亲手杀了我,也算有个结果。”
算卦老头盯着他看了半天,也觉得他这副坦然赴死的模样,不似作伪。
天家无情、江湖无义;世上庸人多如禹河砂砾、你争我夺、勾心斗角、大多都为了一个“利”字使然。可纵然黑狗这一片忠诚所托非人、但在他胸膛中这一颗耿耿丹心,却令人观之目眩神迷、不禁心生敬佩之意。
真情一道,往往最叫人销魂神伤。
“哎……难逃一个痴字!黑狗啊,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时至今日,关北斗已经彻底败了,莫非你还要给他殉葬不成吗?”
“我三哥事成,我便能与他一起成就;但他若是败了,我却未必会败。三哥不忍尘世间纷争不休、纷争不断,所以想要把这天地间换成另外一番模样;而我没他这份悲天悯人的情操,只想帮他完成心愿罢了。所以,无论我会死在何时何地,无论三哥是成是败,只要我做完了自己该做的事,此生便已经圆满。”
这算卦老头听完了这一袭自白,眼神中突然闪过一片光。他从未想过,这条如同“应声虫”一般的老黑狗,内里本心,竟会比他的主子还要通透!
关北斗站的高,也就把自己抬的很高。那双能够窥得天机的慧眼,令他把自己架在了一个神祇的位置上!所以他的执念,是创造一个所谓的“南康新世界”;而黑狗的执念,则十分单纯、甚至略显“卑微”。他心中有恩要报,就想助关北斗成就他的所念。
至于最后关北斗能不能得偿所望,对于自以为尽了全力的黑狗来说,根本就不重要。这头老黑狗所追求的人生圆满,只是四个字罢了:问心无愧。
“这么说……你不准备去瀛洲了?”
“老头!你活了这么大岁数,可曾见过自行离开家乡的狗?”
“也罢,也罢啊!既然如此的话,贫道就成全你这副忠肝义胆……”
“慢着!你自称贫道……究竟是何方神圣?”
这算卦老头缓步走到自己的卦幡前方,从竹竿中取出一柄一尺来长的“玩具木剑”,虚空轻轻一抖……
嗡……
天地间骤然一片晴明,一道几乎肉眼可见的气浪、由木剑两侧翻滚开来……
“贫道俗名张青牛,出自玄岳道宫门下,道号,无量……”




马过江河 第1003章 307.偶然
晌午时分,申城东门外十五里的码头附近,下起了一场雷阵雨。幸好由于今日南康王朝的征北舰队,扬帆起锚;所以附近的大小码头一律戒严一天。所以当浑身湿透的关北斗、失魂落魄地走回申城东门的时候,四周的人群纷纷向他投来奇怪的目光……
仅仅隔着十五里远的申城,并没有一滴雨点。
“哎呦?这……这不是关会长吗?道爷您这是……掉海里了?”
当值的城门守备官,见到清晨出城之时、还光照人的会长关北斗,如今竟变成了落汤鸡一般、立刻热情地走上前来、一边嘘寒问暖、一边搀住了他的胳膊。
虽然上到长老会的成员、下到民间贩夫走卒,所有南康人心里都十分清楚;关北斗这个代理会长,肯定无法长期掌权。因为当华禹大陆归于一统之后,谛听手中的资本,也就彻底失去了作用;没有了本钱的谛听、又如何与人博弈呢?
不过,正所谓县官不如现管;眼下这个时节,关北斗口中的话,仍然不亚于小号的“圣旨”。无论他想捧谁,也都是几句话的事罢了。毕竟那位水军大统领黄天豪,原来是个什么东西?现在摇身一变、身份何等尊贵!一个连城门都不敢进的水贼,顷刻间便扶摇直上九层天、还不都是因为入了他关北斗的法眼吗?
水贼可以的事,守备官又有何不可啊?
关北斗也明白对方的心思,无比坦然的抖了抖沾染雨水的白发银髯,自嘲似的笑道:
“不碍事不碍事,遭了一场雷阵雨罢了……”
“关会长啊,我知您老人家是半仙之体、有先天罡气护身,与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不一样;但今时不同于往日、毕竟您还挂着一个长老会会长的头衔,干系甚大;恕小人不修口德、就您这副模样上街啊……嘿嘿,只怕不大体面啊!来来来,我带您换身干松衣服去……”
这守备说着说着,便去拉扯关北斗湿透的袍袖、随即还朝着门口四位兵丁交代了一句:
“哥几个都给我神着点啊,一会下了值以后,老子请你们喝酒吃肉去!”
关北斗本有意挣脱,可自己此来申城、的确没带什么换洗的衣裳;如今见对方盛情难却,就索性随他去了。
这守备官钻营之心甚重,眼力架也高,嘴皮子也足够利落,显然是个久在街面上混事的“通透人”。这一路之上,无论遇见各色的行人,总会有人跟他熟稔地打着招呼,显然他平日里在申城的一亩三分地、非常吃得开。
二人穿街过市,来到了申城主街之上。关北斗抬头一瞧匾额、不禁皱起了眉头。
沈氏绸缎庄。
其实在南康地面上,想要添置衣物,到沈家绸缎庄这事,根本没什么好奇怪的。毕竟沈家世代经营绸缎生意、店铺更是遍布大江南北,据说就连北燕皇帝的九爪金龙袍,都是沈家借出的顶级刺绣匠师、秘密前往燕京城代工的。所以无论是官员商贾、还是平头百姓,想要置办行头,就必须给沈家人先赚上一笔厚的!
正所谓做贼心虚、对于现如今的关北斗来说,别说姑苏沈家的产业了,就连“沈”这个字眼,他都根本不想见到!
“这位守备弟兄,贫道乃是方外修行之人,穿的也是云履玄袍;这家店实在是太阔……”
“有!不就是玄袍云履嘛!只要给够了银子,人家连天竺国的“七宝袈裟”都能给您弄来!我的会长爷哎,您小瞧人家沈氏绸缎庄了!他们上到千两银子一身的好行头,下到贩夫走卒的青衣小帽千层底,一应俱全!人沈爷们的生意经,那是祖上几辈传下来的!像这种街边的铺面,主要就是卖普通货色的成衣!真正上档次的好货,那都得是去大宅子里量身裁剪的!”
“哦……这事贫道还是第一次听说……”
“那是,您这样的半仙之体、双手哪能沾染俗物啊!走走走,小人带您进去,这里我特别熟!”
这守备官一边说着客套话,一边将关北斗推入了沈氏绸缎庄的大门。打二人停住脚步开始,门后便早有一位小学徒弯腰恭候;只不过沈氏绸缎庄早有规矩:在客人自己迈步进店之前,本家绝不能多说一句,得招惹客人厌烦!
如今见二人迈步进门,小伙计立马抄起了肩头的白布巾,前后左右地替守备官掸土,口中还朝着后堂吆喝了一句:
“后边的,请一套干松的玄袍来!二位爷里面请,喝龙井还是云雾啊?对了,昨天小店刚进的中州毛尖,当年的新茶叶,二位试试口味?怎么样啊守备爷,上次买回去的军靴,您穿着可还舒服?舒服?舒服就对了!我早就说了,你天天站门口当值,脚容易水肿,必须买大一号的……”
这小伙计嘴皮子还真利落,无比殷勤的与守备官搭着话,那一句话都没让对方落在了地上;然而奇怪的是,他却并没有搭理浑身湿透的关北斗,连看都没多看一眼,仿佛根本就没他这么个人!
俩人又说了三、五句话,从后院跑来了一个更小的伙计,双手还捧着一套干净的道袍、隐隐散发着一股沁人心脾的松木香……
“这位仙长,柜台背面有五个小隔间,求您给小店指点指点风水?”
关北斗一听此言,心中对沈居其人的商业才能,又有了重新的认识。这小伙计之所以不搭理自己,原来是因为自己如今的穿着有失体面。如果在这个时候,一直拉着客人聊天的话、恐怕会伤了对方的脸面。
如今干净的玄袍来了,这小伙计立刻见人下菜碟、给自己递了一个台阶、去隔间里换衣服;而且他那一双眼睛、始终都挂在守备官的身上,根本就没往自己这边看一眼!
沈家能调教出如此明能干的伙计,绸缎生意当然会兴旺发达了!
关北斗点了点头,接过了这身新道袍,去隔间里替换了下来。坦白的说,这一身道袍与云履,料子只是寻常的粗布罢了;但手工却非常细,剪裁也足够合体、深得关北斗的喜爱;再加上这身道袍当中、还额外藏着三块干巾,透漏出沈氏绸缎庄伺候主雇的时候、格外的贴心细致……
尽管还没付账,但这次愉快的购物经历,也令关北斗感到身心愉悦。
很快,关北斗从隔间走了出来,除了白发还有些湿润之外,已然看不出半点狼狈相了。
“伙计,会帐。”
关北斗踩着干松合脚的云履,只觉得浑身上下轻飘舒坦,心情也一片大好;可那名小伙计一听他这话,咧开嘴“憨厚”的笑了:
“道爷,您还什么都没添置呢,会什么帐啊?小的叫人送来这套玄袍,只是怕您坐着难受而已,不要银子。”
“哦?不要银子?那我要是直接就走呢?”
“走您的呀,小人倒是要瞧瞧、谁敢拦你一下!道爷您有所不知了,似乎这种质地的衣服,只能白送;要是真拿他卖了银子,那就是砸了我们沈氏绸缎庄的招牌!”
那守备闻言、抬手牛饮了一盏中州毛尖,随即站起身来,笑呵呵的拍着小伙计的肩膀说道:
“小铃铛啊,爷还得回去当值,这就要走了!你伺候好了道爷,带他去看看那些“要银子”的好玄袍;不管多贵,都记在我的账上!不过你可给我听仔细了,要是敢道爷一个铜板,老子下了值,就来拆你店面的招牌!”
“放心吧您!小人知道分寸!”
说完之后,这守备也不跟关北斗打招呼,转身便离开了绸缎庄的大门;而那小伙计则引着关北斗,一同向后堂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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