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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过江河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溪柴暖
而小胖子齐返的工作,则要简单一些。他与自己手下的牙行兄弟,负责寻找聚拢散落在奉京附近的萨满巫师,以求用萨满教余下的萤火之光,来为何文道照亮生还的道路;
而这一次的绝对主角——孙氏医馆的二少爷孙白芷,已经整理好了医箱,还颇为难得地换上了一袭青衣皂巾的正统医士打扮。就他如今这副模样,只是少了几分孟浪,可仅从外观上看,竟然让人觉得安心许多。
不知不知觉间就到了辰时初刻,也是当初孙白芷与柳执约定的时辰。原本该在前堂扫地的学徒大黄,此时神色慌张地跑入内堂传报。他说门外来了一辆黑棚马车,停在了医馆正门口。而那位赶车之人,正是昨日已经有过一面之缘的内官——柳执。
孙白芷闻言用手顺了顺衣袍上被压出的褶皱,又背上了医箱,略微调整一番姿势后,回头看了看其余的三人:
“那……那我就去了啊?”
齐返眯着一对儿小眼睛朝他扬了扬手:
“去吧去吧,一件小事而已,不要太紧张了。”这句随口安慰的话说完,只见齐返又把自己的大脑袋凑到傅忆的耳朵边上:“那可是御马监的老祖宗啊,我看老二这回够呛……”
“嘿嘿嘿,你喊出来得了,我这还没走呢!”
沈归紧咬牙关忍着痛痒,还是说了一句齐返:
“你吓唬他干嘛啊?甭管医术怎么样,人家终究也是个大夫。大夫可都是有福报的,陆向寅敢杀他吗?”
齐返还是第一次听到“大夫有福报”这个说法,极为好奇的问向沈归。毕竟,沈归可是华禹大陆上最出名的几位“殿堂级神棍”一起教出来的徒弟,对于这些玄之又玄的事,一定比谁都更加清楚。
沈归给忐忑不安的孙白芷递了一个‘安心’眼神:
“去吧去吧,那老太监肯定不敢杀你!”
孙白芷用怀疑的目光,探究着对沈归说:
“人家都能给自己净身,还有什么不敢的?还什么福报不福报的,他都已经是个太监了,还能指望自己儿孙满堂啊?要是一言不合,真的把我给弄死了,到时候又怎么说啊?”
“……那你也可以用自己的在天之灵,诅咒他嘛……”
孙白芷在内堂跳着脚的转圈胡骂一通,就气哼哼的跳上了门外柳执的马车。他本是个暴躁易怒的性子,方才又被诸位兄弟一番调笑,心中就更加烦躁不安了。不过这样一闹,反倒是把他心中的忐忑踌躇,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一直到了御马监门口,孙白芷都还是一副气哼哼的样子。柳执见他这副模样,还小心翼翼地询问了他对于马车舒适度的看法。
可孙白芷这怒火带来的锐气,在他刚一见到稳坐太师椅上的陆向寅之时,骤然消弭于无形之间了。
眼前的陆向寅,虽然看起来神色如常,但是六阳处已现晦暗之色,气冷神衰、四余干枯,若以此面相来看,眼前的陆向寅,神气息都已经发散于外,是一副标准的将死之相。
所谓六阳,便是交汇于头顶的经脉,分为手三阳与足三阳,共计六条阳经。正因如此,也有把头颅称为“六阳魁首”一说。
所谓四余,分别为指甲、须发、嘴唇、耳根四个部位。而四余干枯,便是属于人体末端的这四个部位,都呈现出了干枯焦废之色。
总的说来,当这些外在条件齐聚在同一个人的身上,落在这些讲究望、闻、问、切的医者眼中,便已经是实打实的将死之相了。
孙白芷才略一观察,心中就开始打鼓:这位声名在外的陆监事,自己还是第一次亲眼瞧见,也不知他脾气秉性究竟如何。若眼下直接把他的病情和盘托出,也难保会不会被迁怒自身,最终落得个身首异处,做了这个老太监的陪葬品。
仿佛感受到了孙白芷的忐忑,一直闭目凝神的陆向寅此时竟然微睁双目,看向这个孙家的二少爷。他仔细观察过这位有“倒转阴阳”称号的孙白芷一番后,微微点了点头,笑呵呵的说:
“你就是孙院正的胞弟,孙白芷吗?不错不错,不光医术高明,模样也颇为俊俏。所谓男生女相、必有贵样,光凭你这副模样就看得出来,你这孩子的命一定不错。”
孙白芷仿佛被寒风吹了一通透那般,周身都打了一个寒颤:这太监还真不是浪得虚名,自己方才刚为他望过一番生气,还一个字都没说出口,就被他反手给自己看了一次面相。难不成这个“报复心极强”的老太监,还真的能看破人心不成?
面对陆向寅这套模棱两可的客气话,孙白芷也只得摇了摇头。他如今还没想明白,陆向寅到底是在用话敲打自己,还是纯属误打误撞。不过自己还是不要贸然一头撞过去,方为上策。
“陆监事,还请除去衣衫,好让草民可以为您详尽诊治一番伤口。”
见他并不多言,陆向寅眉梢眼角却全带上了略显奇怪的笑意。他慢慢地脱下衣服,只见在胸口之处,那些原是黑紫色的皮下瘀血部分,在经过了一天之后,已经隐约呈现出了淡淡的黄色斑晕。
孙白术略一沉吟,用略带疑问的语气低声说着:
“照理来说,这青淤患处,若是已经隐约呈现出这般淡黄之色,那便是快要痊愈的先兆。可方才以我望监事之……这不应该啊……”
孙白芷那后半句刚想说出,便自觉有些失言,立刻闭口不谈了。而陆向寅见他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也是心领神会般地点了点头:
“老夫也是个习武之人,孙二大夫的不解之处我也多少是心中有数的。老夫这胸口之伤,本也就是些皮外伤而已;真正送掉老夫这条命的,还是那道背上的伤口。”
孙白芷按照陆向寅的指引,几步便绕到了陆向寅的背后。只粗略一看,便倒抽了一口凉气:
陆向寅背后的两个肩胛骨正中,赫然有一个黑漆漆的大洞,正在对着自己。而在他伤口四周隐约可见,有着清理过后的痕迹,可还是没有一丝愈合的迹象。除了缓缓淌出的那些浑着血丝的脓水,便是颜色形状各不相同的烂肉,宛如一个凶兽张开的血盆大口,正欲吞噬周遭的一切。
“这……这般严重的外伤,即便是让我来治,也是束手无策啊!家兄这次只怕是有些糊涂,在下也实在的想不出,还有什么方法能够保住您的一条性命啊……监事恕过草民失言之罪……草民……”
陆向寅见孙白芷被自己背后的眼中伤口,已经给惊的手足无措,竟然开始胡言乱语起来,不由得自己也是微微地叹了口气:
“这个老夫早已心中有数,但贵兄长说,或许二少爷您能给我那么一丝生机,这才会派劣徒前去医馆相请。如今看来,应是陆某福薄命浅,无法夺天之数……二少爷您不妨直言相告,老朽还余下几日阳寿?”
孙白芷上前搭了搭脉,又翻开陆向寅的眼底观察了一番,最后还是眼神暗淡的摇了摇头:
“有我孙家的三日定魂丹,监事安然度过明日是定然没有问题的……不过那后日嘛……草民也不敢妄自猜测……”
“朕不管你用什么方法,都一定要保住陆监事的命!如若不然,朕定治你孙氏弟兄欺君之罪。若是陆监事不治身死,那朕也定然会灭你孙氏满门!”
一句话音刚刚落地,由后堂转出身着一袭明黄色绸缎长衫的男子。这位称孤道寡的贵人,正是幽北三路的宣德皇帝——颜狩!





马过江河 第133章 79.摆明车马
可颜狩这杀气腾腾的威胁,刚一传到孙白芷耳朵里,便骤然起了强烈的反作用。孙白芷一生从未进过皇宫,平日里也不太与官府中人打交道,所以那些普通老百姓怯官的脾性,他也都一样不差。不过方才宣德帝颜狩这番赤裸裸的威胁才刚说出口,孙白芷却反而更加镇定下来。
“草民回陛下的话,陆监事此伤,乃是内外黑红齐聚,加上陆监事本人年事已高,早已经生机渐弱。正所谓药医不死病,就算陛下因陆监事之死,而迁怒于我孙氏满门,我等为民者也只能引颈受戮了。”
这番不卑不亢的回话,倒是把颜狩顶的有些愣神。其实他方才的那番话,根本就是半真半假而已:
若说颜狩不想陆向寅死,那是实打实的真话。眼下他最信任的太白卫,刚刚被刘半仙砍瓜切菜似得蹂躏过一番,足足折了三成有余;自己的私军飞虎军,日前又被交到了李登手里;还有颜氏族军飞熊军,又长期担任防卫边疆的任务;而那支重新组建的金甲军,战斗力也是个未知之数;如此看来,自己手下的强军利刃,大多都被各种原因而死死钳制,不得动弹分毫;眼下能够如臂使指的私军暗箭,也只剩下了陆向寅统领的御马监而已。
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御马监的创始人与主心骨陆向寅,再这么一死,自己短时间内根本就找不出任何一个可以接替他的人选。而颜狩自己,也远没做好孤军奋战的心理准备。
他说只要陆向寅一死,便要灭掉孙氏满门,这话倒只是句场面话而已。他一半是为了吓唬孙白芷,让他拿出真实本领来尽力诊治以外,另一半则是说给这位面露死相的陆向寅听的。
其实若只是这个将死之人,倒还不值颜狩这一番故作姿态的买人心,毕竟从现实的角度来说,就算买回来也用不了几天,就面临过期的下场了;但陆向寅毕竟侍奉颜家多年,在皇宫以内的门生旧故,更如同过江之鲫一般数不胜数,哪怕为了自己日后的安全,这临行前的最后一班岗,自己也得给陆向寅站好了。
这事摊开了说,也非常可笑。宣德帝颜狩自己的宫殿,多年来竟然是要着一个老太监,来帮他平衡势力维持局面的。当然,颜狩自己也明白这一点,他也不是没有想过彻底铲除陆向寅的所有触手。但这一步的谋划,还要在很久之后才能开始实施。而且到底要多久,他自己也还没有想好。但那个时机,肯定不是现在!
此刻孙白芷跪伏在地,脑中也在飞速旋转,表面上却仍是一副被天威吓破狗胆的模样。他如此做派,放在宣德帝眼中,只让他感觉更加烦闷:
“朕内库之中还有许多罕见的药材,你可以随意取用,另外你的兄长孙白术,这几日也不需要去太医院当值,你们兄弟二人,只需要专心为陆老监事疗伤便是。只要能保得他一条活命,你们兄弟无论是想要金山银海,还是想要封妻荫子,朕都不会有一点吝啬。”
颜狩把话说到这里,其实已经在盖棺定论,打算结束这个话题了。但跪伏在地的孙白芷此时突然身形一震,皆因为他想起了沈归临行之前的话:
沈归对自己说过:“论道暗施手段,咱们四个捆一起再加上个刘半仙,都不如人家陆向寅一个手指头。既然这样的话,索性咱们就把底牌直接翻开,和那老太监明牌打一局!”
想到这里,孙白芷抬头看去,两道不屈的目光直射天颜:
“草民倒是真想起一个法子,或可保住陆监事一条性命。但这法子与我兄长无干。这法子是源于萨满教上古典籍之中的记载,草民也只是早年曾听过某位萨满巫师提过一次。所以,臣需要一位通上古萨满教文字的人,来帮我通译上古典籍,查询出具体的疗伤方法。因此,草民想请陛下,指派萨满教中的大护法何文道,与草民一起治疗陆监事的重伤。”
这话一出口,陆向寅与颜狩俱是一愣,这主仆二人对视一眼,皆轻笑出声:
“孙白芷啊孙白芷,其实朕与陆监事早都知道,你与郭家那个沈归私交不错,但朕怎么也没想到,你们二人已经好到了这种程度。你如今只因为沈归他想要报恩,便敢只身犯险,在皇宫大内触犯天颜!”
“回禀陛下,草民说的句句都是实话,而且草民此次入宫,也只是为了陆监事的伤势而来,并没有任何其他想法。毕竟无论怎么说,草民都首先是一个悬壶济世的大夫,而后才是谁的弟弟,才是谁的朋友。”
颜狩听他这一番表白的话,倒是皱了皱眉。其实他命令御马监扣住反水的何文道,也只是因为如此一来,更容易彻底肢解萨满教,为幽北三路如今这“君权神授”的现状,来一招釜底抽薪而已。当然,顺便也出一出被他出卖的闷气。所以何文道这条命,对于颜狩目前的实际意义,还远比不上陆向寅那条命重要。
“哦?何文道犯的可是欺君之罪,若是这么容易就把他放了,那朕的君威何在啊?”
“陛下,何文道触怒天颜之事,与草民并无干系。但若是想要博得陆监事那一线生机,却非得有何护法帮助草民译文不可。”
“莫非朕的千万子民之中,还找不出一个通晓上古萨满文字之人?若真如你所说那般,治疗陆监事之伤,与何文道本人并无干系,那朕给你换一个就是了……或者换几个博学鸿儒也行,这些都是可以商量的嘛……”
听见颜狩这句见招拆招的应付,孙白芷才彻底地放下心来。就在他准备开口回话之前,还先看了一眼陆向寅的方向。只见这个老太监满是和蔼赞赏之色,竟然还朝着孙白芷点了点头。他这般和颜悦色又略带欣赏的神情,看在孙白芷的眼中,反而又让他提心吊胆起来。他咬了咬舌尖,稳定了一下心神,对颜狩说道:
“回禀陛下,这萨满教古文据传说中,最初是由天灵之神赐下人间的灵魂记载方式。后又历经千百年来的沧桑巨变,再经历代大萨满与长老之手修改填补,到如今光是通译母本,就有三个不同的版本;同样一个字形,根据不同年代、不同记载方式、甚至是不同地区,所代表的意义也不尽相同。正所谓差之毫厘,而谬以千里。治病救人,可是一丝都马虎不得,但凡错了一味药,也会救人变成杀人的。”
孙白芷这番话看似理由充分,但瞒得了颜狩,却瞒不过陆向寅这只老狐狸。从孙白芷开口提到“何文道”这三个字,陆向寅就已经明白了。何文道这个人,便是想换自己这条老命,而必须付出的代价。只是不知道提出这个筹码的人,到底是那位天灵脉的怪老头、还是孙白芷那位好朋友——沈归。
看破不说破,是每只老狐狸必备的技能。而且他也找不到任何理由,去开口提醒那位正在妄图讨价还价的颜狩。因为对方这个价码已经开了出来,如果颜狩咬牙接受,自己虽然要欠下沈归一份天大人情,但还能留得一条活命;如果颜狩拒绝了对方的提议,那么诚然这位皇帝陛下,马上就会面临很多的麻烦,但日后却也未必没有转机。
可若是真的这样,无论颜狩日后有没有转机,自己的命也肯定都保不住的。
正如陆向寅所想,颜狩也在心中仔细地盘算得失成败。最后还是一咬牙:
“好,何文道朕可以交给你,但若是你治不好陆监事的伤势,那朕也定会让你孙家老小与何文道同罪论处!”
孙白芷听到宣德帝的话,有些不敢相信地抬头看去。只见颜狩阴沉着一张脸,紧咬牙关正在瞪着自己。
孙白芷急忙低头:
“陛下仁德宽厚,草民也一定尽全力治疗陆监事的伤势,以报吾皇天恩浩荡。”
颜狩听过他这番没有营养的场面话,也只是冷了哼一声便拂袖而去。留下屋中的陆向寅,与孙白芷二人,气氛十分暧昧。
而此时河中后街的沈宅之中,已经来了一群外形怪异的男女老少。他们冠带各异、色不一,高矮胖瘦、年纪大小也都各不相同。但这些却有几个共同的特点:
他们头上都带着灵冠、身上也都披着宽大的兽皮外罩,虽然此时他们身上,都满是风尘沙土,神态也都略显疲惫,一看就是刚刚赶路而来的。但他们的眼神之中,却都闪烁着异样的光泽。
这群来自于奉京城附近的人,手中都在安静地抚摸着各自的法器。而在他们那看似木然的神态下,都隐约透露出一丝决然的味道。




马过江河 第134章 80.分工明确
“诺,看好了啊,如今这位何护法可喘着气呢,身体也没有的严重外伤,可是一位身体健康的大活人呐。可他只要出了我们御马监的大门,就算是马上断气,也与我们没有关系了!”
这开口说话的小太监,正是由乔元安带大的那位开朗阳光又公私分明的活泼型太监。他随义父乔元安的姓,给自己取了一个名子,叫做乔海。
乔海得到柳执带来的陆向寅亲笔手札,便把半生半死的乔元安从木架子上解了下来。经过一番更衣洗漱,这才半拖半拽的把他“放”在了御马监正堂的椅子上。
孙白芷见何文道这副这生死不明的模样,急忙上前仔细查探了一番。可探查的结果,却让他十分惊讶:没错,正如乔海所说,此时在何文道的身上,除了被麻绳勒出来的血痕之外,根本没有任何明显外伤。虽然不清楚他到底受了怎样的非人折磨,但有一点却可以确定,那就是何文道如今的状态,真的只比活人多了一口气而已。
“………我毕竟是个大夫,虽然不知道你们御马监究竟用了手段,但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却瞒不了我……没关系,我先把他带回去治伤,若是活过来也就罢了;可他何文道只要一死……”
孙白芷身形一转,伸出食指,指向坐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的陆向寅:
“他何文道只要一死,我敢保证陆监事就是他的第一个陪葬!你们不需要怀疑我的能力,因为想得到这个结果,我只需要袖手旁观就可以了!”
说完,孙白芷把何文道低垂的双手架在自己肩膀上,勉力撑起他的身形,步履蹒跚的走向御马监的大门。
“来人,送送孙二大夫……”
“不必!”
陆向寅一片好意被他拒绝,也不恼不怒,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孙白芷和何文道那颤颤巍巍的背影,眼神中尽是欣赏之色。
河中大街的沈宅以内,沈归与各地赶来的一群神婆巫师,正在焦急的等待着孙白芷能“凯旋归来”。可让众人没想到的是,最先回来“交差”的人,竟然是傅忆!
当然,此时的傅忆,本该与十四所带领的冬至众人,分散在奉京城中的各个角落之中,观察异常动向的。
而如今不用他说,沈归也知道他们确实发现了不寻常的动向——因为单清泉正站在傅忆的身后,右手伸出一柄钢刀,紧紧抵住傅忆的脖子:
“我说老单,你是撒臆症了吗?最近咱们两家的关系不是挺好的吗?你还拿架着小忆干嘛?有什么事都好说,你先把刀放下。而且你可别忘了,我还没准在什么时候,就会成你们李家的乘龙快婿了!”
单清泉倒是神色轻松,还用刀身拍了拍傅忆的脸蛋,用无可奈何的口气说:
“我要是不制住他,也没法安全的走到这来啊!你自己问问,他到底在我李家附近埋伏了多少人马?你说说我撒臆症,我还觉得你有病呢!好端端的你派人蹲我们丞相府干嘛啊?”
单清泉这句话倒也是把沈归问愣了,他歪着脑袋问傅忆:
“……是啊……对啊……小忆你带着冬至去蹲人家丞相府的门干嘛啊?你在那能蹲出什么来啊?”
傅忆也是一脸无奈的说:
“我说沈归,你因为一个妞儿,就敢这么信任李登?你仔细想想,这么短时间里,奉京城大大小小的角色,已经或多或少的都露过面了,只有他李家不声不响的坐山观虎斗;经过刘瞎子再那么一闹,你又和“那位”彻底站到了对立面上。要不要我给你讲一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故事?这若是你给李小姐下的这份聘礼,也着实有点太下血本吧?”
沈归听他说出的这番“机密”,也是挠了挠脑袋。他左右看了看屋内的诸位萨满,也只是笑了笑:
“那你找到什么了?……除了被人家单大侠捏住了脖子以外?其实不用去看也能知道,最近丞相府之所以会陷入缄默期,根本不是想要坐渔利,而是在忙着处理张黄羚……或者说是那位太子爷惹来的麻烦。”
沈归口中的这个麻烦,便是在祭祖大典之前,太子向飞虎军统领张黄羚借兵“行劫”北燕商队,最后遇见了冬至导致全军覆没。而且他们还折在中山路,也就是裴涯的地盘上。不用说也知道,这此事件的头号责任人,定然是飞虎军统领张黄羚;而中山路新任总督裴涯,也不顺带着受些牵连。
不过明眼人自然看得清楚:这次事件中,站在战场两边的对手,其实是李登和颜狩。张黄羚虽然在态度上有些摇摆,但在目前看来,仍然是毫无疑问的东幽李家一系;而此事的第二责任人裴涯,与始作俑者太子颜昼,也是宣德帝的铁杆心腹。
而上次皇帝点差李登,但由于祭祖大典在即,也并没有时间多做纠缠,只是吩咐李登在暗中查明此案而已。皆因为陷入这案子之中的角色,不是一军统帅、便是一路总督、甚至裹挟了当朝太子,实在不宜大张旗鼓。
也就是在颜狩与沈归两方不停试探,乃至刘半仙那般“一力降十会”的闯宫行动以后,整个丞相系的所有爪牙,通通把力放在了这次事件上。当然,这般尽心力,也并非是一无所获的。
说来也奇怪,这位太子殿下颜昼,私自调动飞虎军的兵马,最终目的竟然是破坏北燕到漠北草原的商路!
漠北草原的百姓,大多都是以游牧为生。除了牲畜马匹毛皮与奶制品外,根本没有什么能拿出来进行贸易的高附加值产品。所谓“儿到荒年饭量增”,就在这么个常年苦寒的化外之地,想要生活下去,必需品还特别的多!无论是粮食还是茶叶、无论是布料还是工具,乃至最重要的铁器工具,都只能依靠贸易,从别人手里交换而来;而且他们连自家货物的定价权,都握在别人手上。
之前漠北与北燕两面夹击,于幽北边境合围,两方成犄角之势而互相依托。其实,那次本是一场雷声大雨点小的投机行动,但却在颜狩与颜昼父子心里,留下了深刻的阴影。若是让普通百姓来看,随便换了哪家的皇帝,不还是一样的交皇粮?无论是幽北、北燕还是南康,大家同宗同种同文化,最后究竟由谁来当皇帝,与我一个平民百姓何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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