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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过江河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溪柴暖
所以,本着不做动作就不会出错的原则,自觉仍然占据主动地位的郭兴,任对方退军之势如何慌乱,也打定了主意绝不会走出谷口一步。
如此一来,便正中飞熊军、或者说沈归的下怀。
皆因为郭兴心中期盼的援军,如今已经身陷一片火海之中,根本就自顾不暇,又哪还有力去管什么颜家沟啊!
此时的东海关的火势愈烧愈旺,原本稳如泰山的梁京再也按耐不住性子,疾步走到了东城门前,亲自检验疏通城门道路的工作进度。
方才还只是听传令官汇报,还并不觉得如何棘手。此时一见东城门处‘热火朝天’的景象,便把梁京早已做好的心理建设,彻底击了一个粉碎。
梁京看着那些挡住全城军民百姓生路的石头,心中简直悔青了肠子。他只看了一眼便分辨出了来路:这些堵住城门的石头,都是当初那十三个‘南康商人子弟’带来的货物,最终被这次十万援军之中的一个副将截了下来。这位副将也是个朝廷大员的家中子弟,在燕京城中暗地里经营着珠宝银楼的生意。而这些石头,便是他们口中的关北路特产——岫玉原石。
尽管岫玉也是华禹四大名玉之一,但无论从外观还是经济价值来说,都与其他三种美玉,与不可同日而语。
因为幽北三路的富人,大多都不会选择佩戴这种‘劣等’玉料作为配饰,而穷人又根本没有银子来买配饰;这没有市场,这岫玉原石的价格,在关北路自然就十分低廉。
不过若是贩运到了北燕或者南康,这岫玉可就摇身一变,身价暴涨十倍百倍以上了。皆因为选择这种玉佩最多的人群,便是一些家境小有的‘中产阶级’。而这样的人,虽然在幽北三路并不多见,可是在北燕与南康两地,就绝不在少数了。
上古典籍礼记之中,曾有“古之君子必佩玉”一说,如此一来,加上这种岫玉原料的价格也是最为低廉的一等,也就成了出身普通人家的文生仕子们,最为常见的一种选择。
薄利多销之下,往往凭着货如轮转的优势,能够赚取的利润还要高出其他昂贵玉种。
而眼前这些大小不一、表皮带着蛇形花纹的大石头,便是那位‘银楼少东家’求爷爷告奶奶,才截留下来的几大车岫玉原石。以之前协定的进货价格来看,这一趟原料贩运回燕京城,差不多顶的上那间银楼三年的纯利润入。
不过在此时此刻,眼前这些大石头所代表的却不再是白花花的银子,反而是挥舞着算牌铁链的黑白无常,正在对着二十万东海关军民露出阴冷的狞笑。
“这样下去不行,火势根本控制不住了,若是不能加快进度,城里的男女老幼可一个都跑不出去。来!把所有身强力壮的军卒都给我叫来,咱们一定要加快清理城门的进度!”
梁京对着那位正在抬撬棍的传令官大声喊道。小传令官闻言立刻指挥一个汉子接替自己手中的活计,三步并作两步便跑到了梁京耳边,顾不上擦干满头大汗、便气喘吁吁地问道:
“梁总提您不怕走漏了风声,会引起城中骚乱吗?这些石头虽然堵得严严实实,但也不都是人力不可为的巨石。那些老工匠已经想出了几个好法子,想必两个时辰之内,便可以打通东城门。”
梁京听到了‘两个时辰’这个预计时间,咬着牙看了看城门口正在忙碌的军民人等,面色阴郁地摇了摇头:
“走漏就走漏吧,大军就在东城官场列队,这边有这么大动静,想来也瞒不了多久了。而且只凭人力终有尽时,咱们歇人不歇工,进度上也能更快一些。若是怕城中骚乱,便只能多派一些监军官前去巡逻了。谁若时敢在这个时刻自找麻烦,我就要谁了的脑袋!”
梁京看着缓慢的进度,把牙齿咬的咯吱咯吱响,若不是东城门已经挤满了人,自己都想脱了盔甲帮一把手了。
打定了主意之后,梁京再次回到东门广场,点了几队锐军士,吩咐他们去把东门广场附近的房子全部推倒。
这个未雨绸缪的救火方式,从作法来说倒是十分正确。这样一来,便保证广场周围边无物可燃;既然无物可燃,自然也会空出一个‘真空地带’,也就能让这十几万大军在这烈火之中,得到一丝喘息之机。而如今东海关的整个南城已经化为一片灰烬,那些肆虐的火蛇顺着今日的西北风势,已经自南向北而来,哪怕已经做出了最正确部署的梁京,也没因为这条对策,增添出多少信心来。
面对火势汹汹来袭,城中的军士在监军手中利刃的约束之下,还能勉强记得军法军纪,依照将领的约束有序行事;但居住在东海关城中的平民百姓,却隐隐呈现出了无法控制的趋势。
那些带着灼热气息的火焰与呛人口鼻的浓烟,给人类带来的恐惧,是绝对无法抑制的本能。除了恐惧之外,还有一些不舍,不单单富户豪绅留恋万贯家财,连穷苦百姓的也都舍不得家中那些不值钱的细软。而此时负责管理驱赶百姓的人,都是东海关的三班衙役,平时在街面上也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乡亲,话语中的威严,自然也就弱了几分。
当百姓哭喊叫骂的声音传入梁京耳中,他也只得硬着头皮再派出一队心狠手辣的军士前去弹压地面。作为一个胸有丘壑的‘贪官’,梁京一向都不喜欢这种简单粗暴解决问题的方式,可面对这场无情大火,他也实在没有什么心情,去另外思考一个比较柔和的方式,来稳定城中民心了。
正所谓天无绝人之路,就在梁京脑袋被这些繁杂琐事生生堵成了一片浆糊的时候,东门处突然传来了一片欢呼之声。心中大喜的梁京赶紧跑了过去,只见那位小传令官正满脸喜气地站在一块石头上,朝着赶来的自己高呼:
“梁总提,城门通了!”
梁京顺着他的手指的方向一看,发现原本堵在城门的那些乱石堆,终于露出了黑漆漆的一个‘洞穴’。梁京几个健步蹿到了石山之上,借着旁边一位工匠手中的火把仔细一看,发现这道洞穴的对面,城门已经隐约可见了!
“好!各位加把劲,马上就要打通了……”
就在梁京想要说些什么,为在场众人加油鼓劲之时,身后跑过来一个满脸熏黑,披头散发的军卒,朝着自己大喊道:
“不好了梁总提!推倒的房屋全部被引燃了,如今东城广场已经燃成了一片火海,您快回去看看吧!”
大喜大悲之下的梁京一听这个噩耗,还没来得及想明白‘石头院墙为何能助燃’这种‘技术问题’,便只觉眼前一黑,从石山之上滚了下来……





马过江河 第245章 191.付之一炬
而让梁京昏厥的这个问题,原因其实并不复杂。
这个问题会出现的原因,便正如沈归所虑者——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他方才‘推到房屋,制造出一条防火通道’的应对方法,本是一道再正确不过的救火妙计,但如今反而加快了火势蔓延的速度。
把这个错误说开了,小的十分可笑,但也十分残酷。因为无论什么计策,都是要靠人来亲手实施的。而那些救火的‘实施者’所面临的危险,除了身后肆虐的火蛇以外,还有监军的掌中钢刀。在军法和火焰的双重恐惧之下,这些军卒做起事来,自然也就只重速度、而无暇顾及工作完成质量。推到了石头院墙与木质房屋之后,并未分开摆放这两种不同的建筑材料。若是平日里燃起的一场大火,这么混在一起摆放其实也没什么大问题;可如今这场大火,毕竟不只是意外而已……
冬至四人、与何文道手下的五十多位萨满巫师,早就把那十八个大酒坛之中的猛火油,尽数泼洒于城中大半的建筑之上;如此一来,本来石头可以阻拦火势蔓延,但若是这些石头一旦附着了猛火油之后,那么把火势引向便于燃烧的木料,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了。
如此一来,并未发出任何错误指令的梁京,便仔细体味了‘猪队友’的一番呵护。
当然,聚集在东门广场之上的平北大军,与东海关中的几万百姓,这下算是彻底感受到了‘火石之灵’的法力无边。
面对如同炼狱一般景象的东海关,只凭着监军与梁京的将令才勉强维持了一段安定局面、便彻底失去了控制。当然,任凭钢刀如何锋利,也绝对约束不了人类天生的生理反应。
当大火烧焦了自己眉毛,呛人的浓烟封住了口鼻,所有的纪律与训练,都在来自于本能的求生欲望那一击之下,化于无形飘散而去了。若此时身处烈焰之中的队伍换成平北军先锋营,或许还有重新稳定下来的可能;可这些人毕竟只有四万余的平北老卒,而剩下的十万余人,都是各地督府征集而来的援军,本来就是捡了些军中老弱病残,送来东海关随的‘份子’。这等‘兵源素质’面临,这种危机时刻,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出色的表现。
毫无意外的,十五万平北军加上五万余城中百姓,在火势蔓延至东广场以后,便彻底炸了营。
任凭监军官把掌中钢刀都砍卷了刃,但也无法阻挡四处奔逃的男女老幼。这砍头致死,远远比不上被火焰吞噬的死状凄惨。面对火焰的逼近,无论被军民老幼,都变成了没头苍蝇一般四处乱撞,有几个目光呆滞的竟然还直接冲入火场深处,随即传出几声撕裂般的呼喊,便被浓烟堵住了喉咙,化为了一具焦炭,消失在众人眼中。
幽幽转醒的梁京,一个猛子站起身来,看着远处已经被大火引燃的木质将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头脑也彻底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直到那位小传令官壮着胆子,甩手往他脸上甩了一巴掌,这才算把陷入‘死机’状态下的梁京重新打醒。
“梁总提您得清醒一点,您回头看看,所有在这里疏通城门的人,不仍然还是十分清醒的吗?此时您身为军中最高官长,面临危机之时又怎能自乱阵脚呢?如今堵住城门的石堆已经露出了一个空洞,我们未必就没有那一线生机!”
梁京又岂能不明白这些道理,可映入他眼帘的,全是正在火海之中挣扎嘶吼的北燕军卒,这些人可都是天佑帝陛下与左右丞相大人齐心协力,从各地督府抽调而来的援助之军;而且此时这十五万大军,还在自己的统领之下。如今竟然连一个幽北士卒都没有斩杀、一寸幽北土地都未能染指,便全部化为一片飞灰了。
如此一来,即便自己最终能够逃出生天,又以何面目回去面圣呢?又把自己那位身居左丞之职的泰山老大人,置于何地呢?
不知不觉的,也不知是被浓烟所呛,还是有感而发,注视着那些身陷火海之中的北燕士卒,梁京的眼泪便再也抑制不住,断线一般夺眶而出,立刻又被滚滚而来的热浪蒸发的一干二净,再也看不见一丝存在过的痕迹。
连梁京自己也不知道,他的这些眼泪就是为了那二十万将要化为灰烬的北燕血脉而流,还是为了北燕王朝的未来而流。
而此时的颜家沟之中,按兵不动了很久的郭兴,终于还是答应了冯廉也的请求,许他带着一小队士卒,步行出谷小心查探一番敌情。
根据冯廉也的探查之下,发现在己方‘放任自流’的应对手段之下,所有的飞熊军早已经彻底不见踪影。而且他们这次撤军,还撤的极为干脆,此时竟连营盘后方的灶坑都已经全部填平。这故意做出的秋毫无犯之态,也不知是为了避颜家父子的小心眼找后账,还是故布疑阵做给己方看的。
得到冯廉也的回报,郭兴也便又陷入了踌躇之中。不过尽管提前的一番布置最终没有派上任何用场,但他还是在冯廉也的要求之下,做出了全军回撤东海关的布置。这番布置极为稳妥,只要他们能成功与十五万大军重新汇合,那么整个幽北三路便再无平北军之敌手。
即便如此一来,便失去了全歼飞熊军的机会,但自己与手下的八千骑兵也避了与敌人同归于尽。这一切的变化,对于迫切想报杀父之仇的郭兴来说,虽难有些意兴阑珊,但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结果。
当然,此时这位少帅郭兴,还不知道东海关中那一片人间炼狱的景象。
而他们亲手放跑的傅忆,正率领着四万余飞熊军士,高唱凯歌无比轻松地捋顺着官道,朝着奉京城方向慢慢行军。这一次他们心中不再急迫,也并不害怕郭兴率领麾下骑兵追杀己方。皆因为经过一整日的峡谷血战,郭兴手中的八千平北骑兵,至今还抱有战斗力的士卒,至多也不超过两千之数。即便郭兴拍马杀到,在如此差距的兵力之下,根本也造不成多么大的杀伤力来。
与此同时,原本正处在一片祥和之中的东幽路李家,迎来了几位不速之客。
李家的大小姐李乐安,在成功救回了方钧平一条性命之后,便在沈归麾下的十几位聋人兄弟的保护之下,被送回了东幽路大荒城老家躲避战火。其实她可以理解沈归的这个决定,但一路上面对着十几位无法沟通的聋人,却还是让李大小姐的心中暗暗给沈归记上了一笔‘小帐’。
自从两北正式开战之后,李大小姐已经很久都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了。他既担心自己的父亲被宫中那一老一小为难、也担心自己的心上人沈归,会身陷险地之中。
可李乐安毕竟也自幼生长于豪门世家之中,在如此紧张的局势之下,仍然没有表现出一丝小情绪来。其实在她的内心之中,还是极渴望能与沈归并肩作战的。
自从她回到大荒城之后,每日都会有各个支脉的旁系亲戚们登门求见。自己虽然身份高贵,但这些人也都是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族亲长辈,长辈求见也实在不好推脱,于是她自己也就难被卷入到他们那些争权夺利的斗争当中。
尽管李乐安对那些事极不耐烦又没有兴趣,但面对那些光怪陆离的请求,也并没觉得如何惊奇。毕竟这些事一直都在自己面前上演,多年以来也从未间断。无论是软的还是硬的、无论是老的还是小的,都曾为她上演过一出出的不同戏码。而自己也一直都冷眼旁观,随他们自己演出个五光十色。
不过今日中午的一场家宴,最终却落得个不欢而散。原因也没什么新奇,便是李家族中四位旁系长老,联合向自己‘进言’。这四位长老所图也极为简单:他们想在三年以内,高价购回李登手中的全部关北地契,以便于四家自行耕种利用,省去一番繁杂的请示手段,旨在‘提高工作效率’。
他们的这个要求,其实也算合情合理。毕竟如今的李登身居宰相之职,已经许久不管族中事务了。而多年以来,东幽李家的大小事务也都是由这四位旁系长老,共同商议之下所决定的。当然,最后的决定还是要寄送到相府之上,等待家主李登批复之后才能决定。长期如此,也确实有些繁琐不便。
按照这四位长老所想,他们购回李府所有地契之后,日后只需按时向李登上缴一笔宗族贡银,其余各族大小行为,便都由宗族旁系自行决定,不必事事得到李登首肯。而这笔贡银的数目,比起李登今时今日的入来,也绝少不了多少。
这本是一件两利两便的好事,但李家大小姐还是在他们提出建议的这个时间当口上,嗅出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所以面对家中四位长老的询问之时,自己也只推脱说‘还需明日向奉京城发一书信,询问家父的意见才能回复诸位叔父’,想以此说法暂时把那四个老头给打发了。
而往常遇见这种事,李乐安也都是如此做的。毕竟无论嫡系独女如何尊贵,终究也只是一个女子之身,根本做不了他李登的主。所以这么回应族中长老,也还算是合情合理。
可这一次,四位长老却显然并不会就此作罢,仍然喋喋不休地叙述了几个时辰其中好处……
最后,李乐安还是在十几个冬至探子的保护之下,得以脱身。不过就在深夜子时,院外梆子声响的瞬间,李乐安的绣房之外,便传来了一道重物落地之声……




马过江河 第246章 192.乐安遇险
当然,使得李乐安感到诡异的这个时间节点,也的确有些不同之处。
如今两北战事已经打开了花,所有好戏都齐齐上演:东海关中的二十余万条人命,此时正在烈焰地狱之中苦苦哀嚎;而颜重武与郭兴的两队骑兵也在幽北官道之上奋力奔驰;而奉京皇城的最后一道防线——张黄羚与颜复九,也正在诡谲的气氛下谨慎防备……无论喜欢哪一出戏码,这场两北大战都必然有可以吸引他的地方。
就在热闹异常的两北战争发展到最高潮的时候,东幽李家旁系的四个长老却十分突兀地提出了购买土地这种要求,光这一点,就不得不让人产生各种臆测。
而且这四位旁系长老不合时宜的提议,非但并不荒谬、反而已把方方面面都考虑的极为周详,利益分配的方式也显得极有诚意。
但正因为他们考虑的如此周详,才更令李乐安深感不安。他们摆在自己面前的这个提议,显然是经过了深思熟虑之后抛给自己的‘最优解’,明里暗里却都没给本家留下什么反驳的理由。
那么这四个老头,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个念头的呢?他们甚至愿意按时缴纳同样数目的贡银,却只是为了再额外花上一笔高昂的用,购回本属于李家嫡系的地契?这一切的一切,难道只是为了避信件往来的麻烦而已吗?换句话说,省去李登那一封家主印信,再加上七日一个来回的流程,真的值得他们让出这么大的代价来吗?
在这个世道能全须全尾活着的人,谁都不是傻子。这四位长老不是,所以他们的提议也不会仿佛表面看起来这般简单;李乐安也不是傻子,所以无法把这些疑点抛诸脑后。
今夜的宴席,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参加了,不过却是从她回到大荒城之后,最为正式、参与人数也是最多的一次。饮宴期间明里暗里软的硬的,所说的也都是这样一个话题。而看他们那不依不饶的架势,只要李乐安不给出一个肯定的答复,那么这些人没准能拖到天亮!
最终李乐安能够得以脱身,还全靠着十几位冬至的聋人杀手,根本听不见任何呵斥威胁,在她暗示的眼神之下强行把她带回了李府本家宅院。
子时刚过,李乐安本打算就此歇息,待明日再修书一封,遣人送至奉京城请示父亲如何处理家事就是。如此一来,自己也算对这些族亲长辈有所交代,兴许就能去他们的纠缠……
‘嘭……’
一声巨响从院外传来,曾经师从林思忧学医的李乐安,也不是个不知江湖险恶的大家闺秀,以这个时间这个地点来看,根本就不可能是什么误会或意外。于是,在声音传入耳中的一瞬间,李乐安便轻轻呼出一口气,吹熄了房中的小油灯,反手从怀中掏出了那柄惊雷短剑,顺手又把被子弄乱,身形一转,便隐在了衣柜之中,顺着柜门缝隙警惕地注视着房门……
大荒城中的李府,与奉京城中的丞相府截然不同。这间宅院可以说是东幽李家的大本营,就坐落于大荒城府衙的正对面,乃是大荒城中的黄金地段。由于李登远在奉京为官,而这里居住的一向是家中女眷,所以警戒力量自然是更加森严。平日里别说那些飞檐走壁的小蟊贼了,就连那些杀人如麻的江洋大盗,都会下意识地绕开李府大门。
倒不是因为李家的护院武师手段如何高明,而是李家的名头实在太大,而粮食生意又做遍布华禹大陆,门下的爪牙耳目更是数不胜数;这样的老牌豪族,谁又愿意为了些银钱之事,去触那个霉头呢?
可今日,便出现了这样不开眼的一位‘客人’。
李乐安如今虽然躲在衣柜之中,但凝神静气之下也能分辨的出,此时此刻的李府上下,都处于激烈的打斗之中。不过李大小姐也算是个见过风浪的‘江湖儿女’,自信凭着家中明面上那些护院武师、暗中豢养的杀手死士,再加上十几个冬至杀手,只要来者不是陆向寅那种级数的武道大家,那么自己的生命安全根本不会受到任何威胁……
大约过了半柱香左右,尽管闺房之外传来的打斗声音已经逐渐减弱,但李乐安的心却一刻都不敢放松下来。这位颇有些另类的‘贵族小姐’,自小便懂得耐心谨慎的必要性:这些深夜闯入李府之人究竟有多少?与自己府上的护卫家丁有没有什么内外勾结?他们深夜闯府的目标又是什么?如今外面的打斗之声已经渐弱,到底是哪方取得了胜利?或者是分属不同主子的几方人马达成了什么共识,所以达成了什么休战协定?
可以这么说,日常行为作风颇有些江湖习气的这位李家大小姐,心思已经细腻到连那十几个冬至杀手,都不敢完全信任的程度。
随着门外的打斗之声彻底消失,紧紧关闭的房门也随着‘吱嘎’被轻轻推开,一道狭窄的月光顺着门缝投射在了闺房的地上。隐在暗中的李乐安借着这道清冷的月光,终于看清了来者的面目。
这是一个身穿夜行衣的中年男子,当先映入眼帘的,便是这人自左眉至右嘴角,有一道贯穿的刀疤非常醒目!如今这人满脸鲜血,在进门的同时还伸出了一条尖长的舌头舔了一下嘴唇周围的血迹,紧接着咂了咂嘴,又反啐了出去。
这人走近屋中,左右打量了一下李乐安的闺房之后,便大模大样地坐在了茶桌之上,还顺手拿起了桌上的一块点心,随意地尝了一口然后点了点头,又借着桌上已经放冷的茶水,一股脑地连吃了三块。李乐安看着他这一番做派,顿时从头顶凉到了脚底:
‘此时院外不见一个活人,只在地上还躺着两个生死不明的冬至女杀手。看他这副悠然自得的模样不问可知,这位护院的女子身死,定然都是他的杰作;而自家府上的明暗庄丁、护院武师,足足近二百条汉子,再加上十几名有经验的杀手,如今竟然一名援军都没有赶来,显然已经都折在了这位‘饿死鬼’手中。看他这个模样,转瞬之间便杀掉了近二百人,定然是手段过硬的江湖好手。想必,自己这三脚猫的功夫,也很难给对方带来什么威胁……
就在李乐安摇摆不定,暂时还没想出一个脱身之计的时候,吃饱喝足的男子却站起身来,拍了拍手上的点心碎屑,转个身又走出去了房门;没过多久,这刀疤男便从院中拖了一具女性死尸进屋,左右打量了一下,这才点了点头,仿佛自言自语,又仿佛对暗中还未暴露身形的李乐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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