杠上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草没味
被狠狠地戳了痛脚的秦救瞪着他,嘴里酝酿了无数句骂人的话,险些把烟雾咽进肚子里。
乔惑一副浑然不觉自己把对方惹毛了的表情,非常自然地走到秦救身边:“警察还抽烟啊?”
“警察也有烦心事。”秦救最后还是把脾气压了下去。
“你以前那位?”乔惑弯起了眼睛。
“多嘴。”秦救又吸了一口。
乔惑冲他摊开手:“给我一根。”
“小屁孩抽什么抽。”
“小屁孩也有烦心事的。”
秦救和乔惑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后,把烟摁灭在墙上:“算你狠。”
“亲舅啊,”乔惑又换了个称呼,抬起头往后门的栅栏外眺望,“你什么时候回上海?”
秦救愣了下发现乔惑说的是上海,不是北京,好像笃定他一定会回上海似的。
“不知道。”秦救干巴巴道。
“你要是想回去了,那一定要和我说一声,”乔惑冲他笑了笑,“我一定会好好祝福你的。”
秦救没说话,一把拎起乔惑的领子给他扔了出去,在乔惑夸张的哎哟声中往办公室走。
“等等亲舅,你手上那手机还要吗?”乔惑喊住他。
秦救扭过头:“怎么?”
“看样子已经完全坏了啊,”乔惑再次冲他摊开手,“给我吧,就当为你玩忽职守的封口。”
秦救在原地停顿了一下,然后把手机抛给他,乔惑眼疾手快地接住了。
“不要回去了吗!”乔惑在他身后喊。
“不要了。”秦救摆了摆手。
他过转身,顿时觉得身轻如燕了许多,心里莫名地涌起一股激动的情绪,迈着步子噔噔噔地上了二楼。
接着他在二楼的拐角处停了下来。
每一个警局里似乎都有一面“正衣冠”的镜子,镜子后面的墙上可能还贴着二十四个字,每一天每一个警察都要在这面镜子前经过很多遍,像是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是一名要以身作则的人民警察。
镜中穿着警服的青年风华正茂,为了仪表把胡子刮得干干净净,头发也梳理得清清爽爽,就是眼眶边晕开的那点儿红色看上去不那么和谐。
秦救看着镜子上贴着的“行为端正”四个大字,低低地骂了一声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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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我们分手的那天起,残留一些幸福的记忆,只是一句离别,所有誓言都已幻灭,只有独自承受这伤心欲绝。”——《无能为力》纣王老胡
比心
杠上 不知归期的故人
酒吧上午不开业,下午的生意也比较惨淡,杜予声靠在吧台后面翻着书,对两个员工的偷闲打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打算就这么悠闲地耗光一下午,在他手边窝着一只同样闲散的肥猫,把爪子揣在肚皮下,懒洋洋地眯着眼睛。
杜予声睨了一眼肥猫那一副唯我独尊的小样,这么久了,他都快忘了刚把它捡回来时这猫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模样,如今小可怜成了猫大爷,直接踩着他的脑袋一跃篡位成了当家的,一边吃着他给的口粮,一边恬不知耻地出卖肉体来换取女孩子们的供奉,就差把酒吧改造成猫咖了。
杜予声一动不动地盯着同一页纸将近二十分钟,眼皮也愈渐有合上之势,一个略显臃肿的身影有些艰难地挪动着步子往酒吧门口走过来,万分小心地抱着怀里的箱子,嘴里止不住地哎哟叫唤:“杜老板,杜老板你开个门!”
杜予声撂下手里的书,打着哈欠,在门外人迫切的目光下不急不慌地把门打开。
门刚开了一个缝,这人就一吸肚皮无比艰辛地钻了进去,一身的肥膘被门挤得肉紧皮实,好不容易把箱子摆到吧台上后,他才插着腰连连吁了两口气,杜予声给他倒了杯水,他一口气闷完,然后冲箱子努了努嘴:“你看看,数目对不对。”
这个员工是杜予声前段时间亲自招的,姓张,年纪不大但是比邓迟招的那俩要靠谱很多,杜予声对他挺放心:“不用了。”
“哦还有北京寄来的快递,寄件人姓祝。”小张从箱子里掏出一个比较小的快递纸盒。
杜予声这才把头抬起来:“是什么?”
小张麻利地快递拆开,从里面抖落出一件手织毛衣:“是毛衣,还挺厚的......这儿还有一张纸片呢,‘天气凉了,我多织了一件,你也要注意身体——秦妈妈’?哎,不是姓祝吗?”
杜予声一把夺过硬壳纸片塞进裤兜里。
“老板,我咋还不知道你在北京有认识的人呢?”小张好奇地问。
不知道为什么,杜予声发现自己认识的胖子似乎都有八卦的爱好,比如王启河,比如三胖子,每一个庞大的身躯下都装着一颗七窍玲珑的心。
见杜予声没回答他,小张便很有眼力见儿地换了个话题:“杜老板你看什么呢?”
杜予声手腕一翻,露出书的封面——《酒吧圣经》。
“啊?开酒吧还得信基督啊?”
“是啊,想不到吧?”
“那咱们店里是不是要挂个十字架什么的?”
“嗯,”杜予声翻了一页,头也没抬地忽悠道,“一会儿我就把老舅钉上面。”
大概是杜予声这话带了几分真情实感,猫大爷警觉地把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睁开,扫了杜予声一眼,似乎在警告他不要谋反。
敢谋反就把你这儿改成猫咖。
不要小看你猫大爷的威力。
杜予声哼笑一声,伸手把猫肚皮下的毯子一抽,猫大爷没料到这个人类居然胆敢如此放肆,惊叫了一下,然后敏捷地一弹,跳到了桌上,把桌上的一瓶没开封的基酒砸得粉碎。
“太久没拾你了是不是!”杜予声一边肉痛一边拍案而起,肥猫连蹦带窜地跑到门口,然后被一双纤细的手抱了起来,接着就是女孩们惊喜的欢呼。
“好可爱的猫猫!”
“就是大众点评上的那只!”
“嗨,猫猫,叫什么呀?”
杜予声默默放下准备“虐猫”的手,假模假样地冲顾客们招呼:“欢迎光临。”
门口的几个女孩同时抬起头来,其中一位还有点眼熟。
“杜予声?”那女孩有些不确定地问。
杜予声愣了下,仔细辨识了一番女孩被化妆品修饰过的五官:“林倩学姐?”
久别故人,林倩看上去挺激动,让朋友们在卡座里撸猫,自己坐在吧台上和杜予声面对着面聊天,手里翻着菜单。
“你的酒都是歌曲名啊,”林倩有些新奇,“好有创意。”
“还成吧,才换的菜单,”杜予声说,“之前的调酒师走了,我就自己上了,顺便把菜单改了。”
“牛皮啊。”林倩扬眉道。
杜予声为这突如其来的夸赞差点把口水呛出来:“学姐变了不少啊。”
林倩害了一声:“被男人甩了,郁闷了整整一个月就这样了,现在看到男人就烦,哦,你不算,你是好看的男人,尊贵点。”
杜予声笑了出来。
“不说我,你变化也挺大啊,”林倩的目光越过他的耳后,“你怎么把头发剪了......我刚刚一下子没认出来。”
“和你一样。”杜予声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后脑,那里早没了柔软及肩的长发,而是粗短坚硬的发茬,摸上去有些糙手。
林倩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一点,但没有多惊讶,不太确定地问:“秦救?”
太久没直接听到这个名字,杜予声心里面还是紧了紧,他浅浅地吸了口气,然后点了点头,有些含糊地嗯了一声:“看出来了?”
“我倒没有看出来,”林倩说,“是陆羽,当时她一直磕你俩cp,一直到毕业了还会念叨起来,只不过她觉得直接问太冒犯了,唉,真是可惜了,对她而言你俩还没开始就be了。”
杜予声默默地换了个话题:“陆羽学姐现在怎么样了?”
“回老家当老师了,明明一直想当个作家来着,”林倩有些感慨地说,“现在和同校的一个男老师在一起了,对方比她大不少,把她也带得成熟了好多,不知道为什么,真正走入社会以后突然就发现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每天都横冲直撞,撞着撞着就撞得面目全非了,感觉以前的人完全变了,但是和你们重新相逢的时候又觉得都还是当年的模样。”
杜予声颇为赞同地点点头,他几乎是一直看着周围的人是怎么变化的。
老王实习的短短几个月瘦了几十斤,老羊从天天熬夜的考研生变成了助教,三胖子在重庆开起了凉粉摊......
他不记得是哪一天自己走在路边一时冲动,走进了路过的一家理发店,头发一缕缕掉落在地上,像是蒙了一层厚厚的灰,心里也和积了层灰似的,怎么都扫不干净。
所有人都在变,他自己也在变,但好像有什么又总是变不了。
就比如那个人在他心里,一直停留在三年前的模样。
“啊,对了,”林倩突然说,“我还喜欢过你呢。”
杜予声手一抖:“你明明知道我是......”
“欣赏嘛,我当时觉得你和别的男生特不一样,”林倩笑着说,“那时候我挺奇怪的,别的女生喜欢的我反而不喜欢,就喜欢和别人喜欢不一样的。”
杜予声努力地勾出一个笑容:“这也太不一样了。”
“你别有压力,我之所以现在能这么轻松地说出来是因为早就放下了,”林倩抬起手把碎发梳到耳后,语气轻松,“本来都快忘了,毕竟都过去几年了,刚刚才突然想起来。”
杜予声尴尬地咳嗽了一声。
林倩笑着摇摇头:“我还记得王启河呢,他现在怎么样?”
“挺好的,在一小公司,一直跟着他老板,现在升了好几次职了,都是经理了。”杜予声说。
“那就好,他挺能吃苦。”林倩欣慰地弯了弯眼角。
杜予声笑了笑。
“秦救呢?”林倩顿了顿,接着说,“我没别的意思,他好歹也是我的学弟,我就问问。”
“没事,”杜予声舔了舔唇,说,“在外地实习,本来该转正了,但一直没回来,听他家里人说他自己家都没回去。”
“你和他家里人认识?”林倩有些意外。
杜予声点点头:“嗯。”
林倩觉得这其中应该有什么隐情,但她没再继续问下去,两人又寒暄了几句后,杜予声便把林倩她们送了出去,酒吧里再一次空无一人,杜予声把祝心兰寄来的毛衣叠好,再将老舅塞进了笼子里后出了门。
门外积雪盈尺,杜予声把门推开,在雪地上画出了一个轮廓模糊的扇形,他呵出一口白雾,白雾很快消散开来,融入天地一线的茫茫。
察觉到周遭空气变冷的小张往门外看了一眼,缩了缩脖子喊道:“杜老板!出去啊!”
“出去转转。”杜予声迈开脚步。
小张有些莫名,大冬天的有什么好转的?
杜予声自己也知道没什么好转的,可他每次一想到过去的事情就忍不住变得焦躁,浑身都闲不住得难受,只能出去走走,冻一冻受受刺激才能稍微冷静下来。
他开了自己那辆永远不会把车轮回正的二手宝马,然后丝毫不出所料地堵车了。
他看了眼表,毫无负担地把椅背往后调了调,接着把车载音响打开,悠闲缓慢的歌曲传了出来。
正听得昏昏欲睡的时候,他被敲玻璃的声音惊醒了,他睁眼懵了好一会儿,才一脸茫然地把车窗摇了下来。
“小伙子,买花吗?”穿着大红色棉大衣的老人有些力地把花篮凑到杜予声的面前,老人满是褶皱的手凑得太近,一篮鲜艳的花无比直观地盛放在杜予声眼前,香气随着歌曲悠扬的节拍把车内盈满。
杜予声的视线盯着那篮花愣怔了好一会儿,然后视线稍稍往旁边移了移,看见老人身后站着一个同样穿着红大衣的老婆婆,头上戴着一顶崭新的毛线帽子,标牌还在上面挂着,她手里也挎着一个花篮,正冲着这边笑,杜予声不知道她是冲着自己笑,还是冲着老伴笑。
一阵沉默后,杜予声从放水杯的车槽里拿出一张纸币:“买一朵。”
红色的花朵放在车窗下,在窗外一片白茫茫的衬托下显得愈发鲜艳,简直如火焰一般点亮了整个车座,明亮又温暖。
坐在驾驶位上的人似乎又一次睡着了,他攥着一张硬壳纸片,闭着眼,呼吸中带着些颤抖,像是在梦呓。
你知道吗,我今天在堵车的路上,向穿梭在车流中的大爷买了一朵花,你猜猜是什么花?
......你再不回来,玫瑰就要谢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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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那迟迟不肯启航的一江水 以为明日叩门而来 是你铩羽而归。“——《不知归期的故人》房东的猫 关于舅舅妈妈为什么给予声哥哥寄毛衣,以后会在舅舅视角中解释一下,毕竟过去三年了,发生了很多事,我就不慢慢交代了。 比心。
杠上 理想三旬
秦救倚在车边抽烟,一手插兜,两眼望着前面。
三年内身高不断见长的乔惑正嬉皮笑脸地搂着一个男生的肩膀,男生身形挺拔相貌清俊,正撇着嘴角听着乔惑满嘴的跑火车,面上嫌弃,但没有一点不耐烦的情绪。
“哎呀你别不信嘛,我真还得起,我卡里四位数呢!”
“是啊光小数点后就两位!”
比男生高了半个头的乔惑撒娇撒痴般地赖在了对方身上,笑容明媚,找不到半点以前打架斗殴的混混模样。
秦救在鼻腔里浅浅地发出一声哼笑,把烟蒂扔进垃圾桶里。
秦救并不算喜欢小县城,但这里却是一个合格的避风港。
这一避就是三年。
但小县城太小了,容不下人们的三寸梦想,装不下他镌了一个名字的伤疤。
这块疤落在心头最软的一块肉上,常年覆着新鲜的裂口和鲜血,只要秦救把它袒出来,稍微见点风,就地刺着疼,何况这疤还连着心跳,一下下地撞在胸口上,凿着他平静的皮囊。
他觉得杜予声骂他的那句话说得对,死闷骚。
可不就是死闷骚吗。
他看着乔惑脸上挂着直白的爱意,一种无法抑制的颓败感涌上心头。
当年他和杜予声都太年轻了,以为有爱就什么都不是问题。
可杜予声有一往无前的勇气,他没有。
他不敢也不能去接受一个更加病重的祖父和一个憔悴苍老的母亲,他承担不起秦医说的后果。
但现在想来,他不过是在为自己的懦弱买单,为自己的无能付出代价。
他连个解释的机会都没给自己,他连个解释的机会都没给杜予声。
“小秦。”有人在身后喊了秦救一声。
秦救回过头:“刘局。”
刘局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次干得不错,出警够快。”
“您过奖了,主要是报案人比较冷静,这地儿离警局也不远。”
刘局赞赏地点点头:“虽然你是‘走路子’进来的,但年轻的这一辈,我最看好你了,做事踏实,心无旁骛,不是本地人还三年不申调,。”
不是这样的。秦救握了握拳头。
“不过今年你也应该往上爬爬看了,”刘局接着说,“你爷爷急了。”
秦救听着这句暗示,心里一动:“什么时候调?”
“下个月,”刘局声音低了点,“这段时间走动量大,所以程序不繁杂,你要把握好机会啊,等你回北京就真的稳定了,以后路子走起来可就更轻松了……”
刘局挺着肚子,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拖着语调循循善诱。
秦救的指尖逐渐泛凉,说不清的痛苦从大脑蜿蜒而下,密密麻麻地涌向全身。
他逃避了三年,挣扎了三年,自我厌恶了三年,却原来一直在原地蹦哒。
像极了一个让人笑不出来的笑话。
“到那时候,你可什么都有了!”刘局说得愈发激昂,看着走神的秦救,满脸红光地感慨,兴奋得好像在置评自己的人生。
秦救低头看自己的手。
可是明明什么都没有。
这里,至少还有另一只手的。
五指相互穿梭,编织成一道没有缝隙的锁。
秦救的心脏被压得喘不过气,刘局没注意到秦救的表情,依旧激情澎湃地夸夸其谈。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救了他一命,秦救举起手机说了声抱歉,看也没看地接了电话,走到楼脚边叹了口气。
“我还没说话呢,就那么失望了?”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传出来,秦救刚吐出来的半口气又吸了回去。
“老王……?”
“还记得我啊舅舅!”王启河有些埋怨,但语气却很高兴。
秦救有些不可思议地说:“你怎么搞到我现在手机号的?”
“找恒哥要的!”王启河哼了声,啧啧道,“过年过节只记得给他老人家发祝福!我们几个你忘干净了吧!”
“没,”秦救有些冤枉地说,“我姐让我发的……”
“借口,都是借口!”王启河顿了下,又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回去?秦救沉吟了半响道:“不知道。”
“别的我不管,下周你一定要回来。”
“怎么了?”
“老羊要结婚了。”
秦救不说话了。
王启河等了会儿见他没动静,干脆抛了个更大的惊喜过去:“不仅是要结婚了,方晚还怀孕了!”
秦救有点不敢相信地问:“他俩不是在读研吗?”
“你傻了你,他俩读的是专硕,老羊回咱们学校工作快一年了,婚礼你到底来不来?”
“在哪办婚礼?”
“老羊在本校工作,那肯定在上海办啊。”
他来吗?
秦救张了张嘴,把话斟酌了一遍说:“来的人多吗?”
“反正邀请的都邀请了,家住的远的似乎都在本地有事,来不了,”王启河一边说还一边遗憾地叹了口气,语气不满地小声咕哝,“还以为这次终于能聚一起了呢……”
他不会来。秦救听出了王启河的意思。
“你不会以为我忽悠你呢?”王启河见秦救又没了声音,有些着急,“要不要我一会儿把喜帖发给你看?”
“不用了,我信,”秦救说,“只是有些意外,没反应过来。”
“你可一定要来!你知道我和老羊为了你这通电话作了多久心理斗争吗舅舅?”
“……抱歉。”
“说这个可就没意思了。”
秦救和王启河又聊了好半天才挂电话,从王启河的工作聊到方晚的娘家,唯独没有聊他最想问的那个人,王启河从头到尾也没有提过,仿佛他们之间根本就不认识。
挂了电话,秦救后知后觉地感到有些恍惚。
等他从楼脚走出来,刘局已经回局里了,乔惑还拉着男生在一边聊天,看到他挥着双臂打了个招呼。
“亲舅!”乔惑露出一口整齐的牙齿,和两道干净清爽的笑纹。
秦救冲他点点头。
乔惑眯着眼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接着张嘴喊:“你是不是要回去了?”
太阳从天空的另一端慢慢垂下,余晖的光笼罩住两个十八少年的脊背,秦救想起七年前他和杜予声也一样,以为世界就盛在头顶上,一抬手就能碰到。
他朝着乔惑挥挥手:“嗯,回去了。”
第二天,县城警局的刘局长难得在办公室里发了脾气,秦救冲他深深地鞠了一躬,手写的辞呈摆在桌上,转身离开。
秦救买了两天后的车票,赶着暑期旅游盛季搭上了前往上海的高铁。
几小时后,他准点踏出车门,脚落地的同时吸入一口灼热的空气。
好久不见,上海。
秦救拖着行李箱,随着人潮一起涌向前方,他觉得他所走的每一步,都和过去的画面一点点重合。
熟悉的出站口。
出站口有一道透明的感应门,门外是金属制的检票闸机。
检票机外,行李箱轮子摩擦在地板上的声音在四周环绕。
等轮子滚动的声音停下,就到了楼梯。
楼梯不高,往下数十阶的扶手上有一块不明显的凹陷,他曾在上面滑下来过。
下楼后能看到最后一阶外不到三米处有一个块广告牌,广告牌上有灯光落下。
曾有人背着吉他,扎着马尾,在灯光如星下,隔着人群冲自己鼓掌。
杜予声。
等等,杜予声?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前方站着的人影,眼前的景象像突然没了柔焦般猛地清晰起来,呼吸在一刹那间停顿了,心跳却愈来愈快,他都不知道原来自己还可以如此强烈地活着。
“回来了。”
这句话像一阵风在脑海里掠过,惊起千层波澜,他听见大脑轻轻作响,是记忆奔流而过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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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2019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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