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杠上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草没味
秦救松开行李箱冰凉的拖杆,转身一把抱住杜予声,伸出一只手与他十指相扣,力气大到手指通红关节青白,杜予声感觉自己的手膈到了什么东西,浑身一震。
秦救把下颚抵上他吻过千百次的肩膀,用呐喊过”我爱你”的唇轻轻道:“别说了。”
留着吧,你的骄傲。
至少你一往无前的勇气,我已经下了。
那天杜予声把一生中能遇到的所有负面情绪和着血和泪一并嚼了,生生咽下去后放肚里煎了又煮,搅得他胃里一阵又一阵的抽痛,才稍稍把它们消化了。
在原地头晕目眩半天后,他慢慢把手抬到眼前,一点点张开手心。
金属制的环躺在手心,在纵横交错的掌纹上烙下一个泛红微陷的圆形。
上面还残留着另一个人灼热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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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燥了半个月的北京终于闷不住,天空连打雷带闪电,一路吼叫畅快淋漓地落了一场大雨。
秦救坐在沙发上,低头看着秦医给自己发的教程给祝心兰揉腿捏肩。
“每次下雨我这腿就和动不了了似的,扯着疼。”祝心兰敲了敲另一条腿的膝盖。
秦救把她的腿放下,卷了卷袖子开始给她捏肩:“怎么不在医院呆着?”
“医院呆着闷,”祝心兰说,“而且你爷爷现在有你姐姐照应着,我去反而是给她添乱,回来和你说说话也没什么不好的。”
秦救点点头,嗯了一声。
祝心兰抿了抿干燥的唇“你学校那边......都处理好了吗?”
“和辅导员说过了,有一门选修还没结业,找人帮忙点名了。”秦救说。
祝心兰笑了起来:“看看你们现在的大学生哦,连课都不上了,我们当年可是巴不得追着教授跑的。”
“所以现在的大学比以前好考多了。”秦救微微提了提唇角。
祝心兰看着他的神色,犹犹豫豫地搓着手问:“你和小杜怎么样了?.......断了吗?”
“嗯,”秦救的语气平稳,“断了。”
祝心兰看着他没有波澜的表情,缓缓地松了口气:“你没事就好。”
秦救点点头,把手从祝心兰肩膀上拿下来:“我去拾一下行李,您还有事要帮吗?”
“没了没了,你也去歇歇吧,刚回来衣服都没换就被你姐姐使唤过来照顾我,”祝心兰冲他挥挥手,“别管我了。”
秦救从沙发的镂空格子里拿出一条毯子盖在祝心兰腿上:“您注意保暖。”
秦救拖着行李箱上楼后,在房间里看着行李箱,愣愣地呆坐在床上,黑色的行李箱在眼前不断重影、扭曲、缭乱。
直到窗外惊起几声雷,秦救才猛地抬起头来,眼前有模糊的白光闪过,画面才重新安静定格,他下意识地揉了下眼睛,结果摸到了一手心的湿润。
他定定地看着手心。
雷没响几声,屋里重新安静了下去。
祝心兰被雷声扰得有些心慌,在厨房里细细地切了水果端着盘子上了二楼,走到秦救的卧室门前,门没有关上,能隐隐约约看到秦救坐在床上的影子,她犹豫了会儿,抬起了弯曲的手指。
下一秒,准备叩下去的手指凝滞在了半空。
被拼命压抑着的呜咽断断续续地透过门缝传出来,好似乌云下密密的雨声,沉闷又绝望地敲在人的心上。
祝心兰的眼瞬间红了,失声道:“响响......”
秦救扭过头看见一脸哀恸的祝心兰,抹了一把脸,露出一个惨白的笑容:“妈,对不起,我就是难过一下,难过之后我就没事了,好吗?”
祝心兰看着秦救的脸,心脏难以抑制地拧着痛了起来——她想不到自己的儿子为了他们到底放弃了什么。
“但是,妈......”秦救深吸一口气,眼泪无意识地滚下来,连哭腔都哑了,“我真的......我真的好想再抱他一下。”
秦救用手指狠狠地抠着手心,加深戒环留下的痕迹。
他永远记得自己攥着戒指把手心贴过去的一瞬间。
他如释重负。
他撕心裂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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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人来来去去,相聚又别离,也有人喝醉哭泣,在一个人的北京。”——《一个人的北京》(好妹妹) 比心





杠上 儿时的家园
杜予声在电话里出柜后,杜宇良和洛玲就再也没打通过他的电话,杜予声偶尔用室友的手机发个短信过来报声平安,除此之外就基本处于断联的情况下,杜予声一直到快过年的时候才回重庆。
杜予声回来的时候家里没人,他走了一圈才从三胖子家看到他妈,他妈正难得地在三胖子妈面前哭哭啼啼,三胖子妈也难得地没冷嘲热讽。
“妈。”杜予声在门口喊。
听到声音,洛玲立马抬起头来,她一见杜予声,比起见到儿子更像见到了杀子仇人,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抄起桌上的碗碟就要往他身上砸,三胖子妈立马拦着把东西夺下来,洛玲手里没了东西但杀伤力丝毫不减,连摔带砸地冲杜予声叱骂。
三胖子妈见自己拦不住了,连忙让三胖子去叫几个人,三胖子一个消息把老孟和洪力叫来,三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堪堪把洛玲拦住,勉强让杜予声没折在亲妈手里。
“你说说你!我是不是干错莫子事才讨了这么个冤债!”洛玲快被三个人磨了没了力气,但是哭嚷的声音依旧中气十足,一下又一下地捶打着杜予声的背,“你说!我是不是做了莫子对不起你的事!你好好的喜欢啥子男人!”
杜予声垂着脑袋不说话,任凭母亲撒泼一样地逼问他,洛玲又哭又闹地喊了许久,嗓子都哑了,最后累了便坐倒在椅子上,拍着大腿抽泣。
三胖子妈给她递了杯水,洛玲喝了口在嗓子里滚了滚,缓过劲儿来指着杜予声又要骂,三胖子妈一把打掉她的手:“莫讲了!娃儿都不吭声了!”
洛玲一双风情仍存的杏眼被眼泪熬得红肿,已经哭不出来泪水了,只好干嚎:“造孽啊!是妹儿不乖了吗?我晓得重庆同性恋多,啷个晓得自家娃儿也是噻!怕不是被带坏喽!”
战战兢兢站在一边的三胖子忍不住开口:“洛姨,声哥他是天生的。”
“你插个锤子的话!给老子把嘴巴闭到!”三胖子妈瞪起眼,“你们几个晓得的也不说!一天天的就知道吃!喝!耍!”
三胖子在嘴边比了个拉拉链的动作,乖巧地不再吭声。
“好嘞,莫哭了,”三胖子妈把抽了几张纸塞到洛玲鼻子下,“又不是啥子大事,这就遭不住了?”
接着三胖子妈胖手一指他们四个:“都给我去外头站着!”
杜予声率先转过身,剩下三个和像排头看齐似的,整整齐齐地列着队,亦步亦趋地跟上他。
杜予声四个人齐齐被赶到院子里后,一个挨一个地靠在墙上看天,沉默了许久后,洪力按捺不住了,扭头转向杜予声:“不是我说,你怎么连电话都不接?”
“手机坏了,”杜予声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被他砸的,就顺手送他了。”
“你俩吵架咋和姑娘家似的摔东西啊。”洪力道。
杜予声抬眸瞥了他一眼,洪力立马噤声。
烟雾缓缓地吐了出来,杜予声慢慢开口道:“不是吵架,是分手。”
三双眼睛再次齐刷刷地向他看齐,大小不一的眼珠里呈现出一模一样的震惊。
“分手了?”三胖子率先反应过来。
杜予声点点头。
“不是,”三胖子有些凌乱了,“真分假分啊?”
杜予声用看傻|逼的眼神看着他。
“真分啊?”三胖子难得没有眼力见,在杜予声的雷点上蹦起了迪,“谁甩的谁?”
“他。”
“你甩的他?”
“他,甩的,我。”杜予声咬着牙,音儿从牙缝里一个个狰狞地蹦出来。
三胖子更震惊了:“他甩的你?你还没宰了他?你成熟冷静不少啊!”
“信不信一会儿我就让你把最后一句话咽回去。”杜予声手指里的香烟变了形。
三胖子终于不说话了,欠身朝杜予声拱了拱手,后退几步往老孟身后一钻。
老孟叹了口气,上前在杜予声肩上拍了几下:“那你现在,没事吧?”
“有事!”杜予声把烟往地上一扔,再愤愤地跺上一脚,“我他妈就没这么憋屈过!我当时真的弄死他的心都有了,但人在我面前一站......我他妈就发现自己一点办法都没有!我只要对着他我就......”
嗓子里又染上了颤音,杜予声停了下来,嚼着牙槽,呼吸不稳地闭上了眼睛,最后骂了一声操。
三胖子他们从没看过杜予声这样过,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洪力气力最盛,见杜予声眼睛红了立马就冒了火:“卧槽,声哥什么时候被这么对待过,那小子就是欠揍!你当时就应该打死他!咱们也不是没进去过!一拍两散还不如两败俱伤呢!”
“去去去,你出什么馊主意,”三胖子摁住洪力,“你当人家现在和你一样无业游民呢,给人打残了是要退学的。”
洪力又哼哼了两声才安静下来。
“不过我问句实话,”三胖子看向杜予声,“你现在能放下吗?”
杜予声从烟盒里又抖落出一根叼在嘴里,没点,只咬着烟滤嘴,看着地面出会儿神后,他沉闷地摇了摇头:“放不下。”
洪力听了这话又要嚷,三胖子连忙摁住他,转头接着问杜予声:“以后呢?时间长了呢?”
杜予声又摇了摇头,但换了句稍微能让他们接受的话:“不知道。”
“能放下!”洪力一抖肩甩开三胖子的手,几乎要和杜予声脸贴脸,“那小子算个锤子!我们是找不到更好的了吗!来,就看咱声哥这个气势,这个形象,往那什么基佬吧里这么一溜达,追他的人能从巴黎排到法国!”
“巴黎就是法国的,傻|逼,”三胖子唾弃道,“电影台词都记不住你安慰什么人。”
洪力和三胖子在和烧了开水的茶壶似的,吐着白气吱哇乱叫地对喷起来,老孟越过他俩看着杜予声黯淡的眼睛犹豫了会儿,手一伸把杜予声的烟从嘴里摘了下来。
杜予声微微转过头。
老孟把那根烟扔进已经枯死的盆栽土里:“你要是放不下,那就追去呗。”
杜予声愣住了,吵得正欢的两个人也同时安静下来,有些震惊地看着老孟。
“我知道这听上去有点没出息是吧,感觉挺没面子的,”老孟挠了挠头,“但是我觉得咱们得给自己一次全力以赴的机会,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总比一直念着后悔的好,就算是拿决心换死心,那咱也不亏了,至少难过得干脆点,是吧。”
杜予声突然想起来,老孟一直念着的职高的班长似乎前几天订婚了,原本两年前老孟也有机会和她在一起,只是老孟父母一直不喜欢那姑娘奔放的性格,硬是给他安排了相亲,时间一久,两个人也就这么错过了。
“而且这种事不应该跟着家里人的想法走,”老孟淡淡地呵出一口白色的雾,接着说,“喜欢就是喜欢,放不下就是放不下,不是你妈或者我妈一哭二闹三上吊就能阻止得了的,所以我说句真心话,如果你觉得那小子是真的喜欢你,就当给自己个机会,也给他一个机会。”
洪力在一边插嘴道:“凭什么让声哥主动啊,搞得好像我们死缠烂打一样,不丢人吗......”
“喜欢怎么丢人了?”老孟嘴里应着洪力的话,眼睛却看着杜予声,“喜欢‘坏姑娘’不丢人,喜欢男人也不丢人。”
老孟一通话像是给他们说愣了般,洪力也没再吱声,正当他们不知道怎么继续开口的时候,杜宇良正提着菜篮子踩着石砖走过来,看到他们几个也不惊讶:“站这儿干嘛呢。”
“被我妈赶出来了,”三胖子露出笑脸,“叔叔买菜啊。”
“是啊,”杜宇良说,“他妈忙着哭,也没功夫照顾这些小事。”
三胖子的笑容僵了僵,尴尬地咳嗽了一声。
杜宇良走到门口,在木门板上重重地敲了几下,朝里面喊:“婆娘!在吗!”
洛玲泼辣的叫骂声从里面传了出来。
“行了,”杜宇良把头缩回来,“她没事了。”
不消片刻,洛玲就被三胖子妈从屋里扯了出来,三胖子妈一脸嫌弃地推着洛玲,冲着杜宇良嚷嚷:“你家婆娘串两次门能摸走五个橘子三个桃,喏,这兜里还揣着把瓜子。”
“下次赔荔枝来。”杜宇良说。
三胖子妈满意地一点头,手掌灵巧地一翻,就拎着三胖子的耳朵进了屋,伴着三胖子哎哟喂的声音关上了门。
老孟和洪力对视一眼,各冲杜宇良夫妻俩假模假样地礼貌招呼了两声,就脚底抹油地跑了。
洛玲擦了擦鼻子,不理旁边的父子俩,仰着下巴裹着碎花棉睡衣就踱进了自家院子。
回屋后,洛玲先进了里屋,把门狠狠地关上,杜宇良也没说什么,把菜篮子往桌上一放就跟着进了里屋,杜予声没一会儿就听见了里屋传来洛玲大吵大闹的声音,还伴随着一阵一阵的哭声,哭一阵骂一阵后,里屋的声音渐渐小了,杜宇良才推门走出来,在茶几上翻出瓶白酒摆在桌上,然后朝杜予声招招手:“过来陪我喝两蛊。”
杜予声有些惊讶地看了杜宇良一眼。
杜宇良敲了敲桌子:“坐啊,还要我请你?”
杜予声犹豫了一下,慢慢地在茶几边坐了下来。
杜宇良一边倒酒一边头也不抬地说:“在大学带待了四年,酒量练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杜予声回答道。
杜宇良笑了一声,眯着眼睛抿了一口,然后咂了咂舌:“没事儿,今晚爹陪你练。”
杜予声没说话,双唇浅浅地在酒面上点了点。
父子俩就这么我喝一杯你抿一口地推杯换盏了许久,直到杜宇良喝得脸色通红,舌头都大了,神智也有些不清楚,杜予声觉得自己很有理由怀疑自己酒量差是遗传的。
“我问你,”杜宇良打了个绵长的酒嗝,“你有怨过我们吗?”
杜予声先是诧异地愣了一下,然后笃定地摇了摇头。
“但我觉得我不是个好父亲。”杜宇良说完这句,又给自己灌了一口。
“你和妈做得很好。”杜予声说。
“你那天和我说那句话的时候,我想了很多,”杜宇良说着,朝杜予声扒拉了一下自己的头皮,里面露着十多根显眼的白发,“这些都是那晚长的。”
“对不起,爸。”杜予声攥紧了拳头。
杜宇良摇了摇头:“是我对不起你。”
杜予声重新沉默了下来,有些不解地看了父亲一眼。
“你说那话的时候,我很气,”杜宇良看了杜予声一眼,把酒杯一点点地斟满,“你老子活了五十年,从来没那么气过,整个肺都在疼,你妈在屋里哭,我就在阳台上抽烟,抽了整宿,我当时都想好怎么把你打醒了,阳台上的铁丝都被我拧成了条儿。”
杜予声垂着眸子,咽下一口冰凉的液体。
“但是我突然想起来我十年前和你说的一句话,你还记得吗?”杜宇良问。
杜予声不知道杜宇良指的是哪件事,茫然地摇摇头:“不记得了。”
“十年前,你十二岁,我和你妈给了你第一把吉他,还是你堂哥不要的。”杜宇良提醒道。
杜予声还是摇头。
“我当时和你说,你爹我没钱没本事没文化,啥都给不了你,正好你又是个男孩子,所以以后的事你都自己做主,我不掺和,算是补偿,”杜宇良轻轻地叹了口气,“所以我当时就在想,现在,我又拿什么立场,去指责自己的儿子?”
杜予声的眼眶渐渐热了,他听见里屋又传来断断续续的哭声,但是声音小了很多,轻缓的抽泣里是悲伤,也是原谅。
“你妈怀你的时候,我就经常想,我没文化,以后孩子会不会嫌我封建,嫌我腐朽,”杜宇良接着发出一个自嘲的笑声,“我当时就觉得自己一定不要像我父母那样包配婚姻,自己的孩子想喜欢谁就喜欢谁,想早恋就早恋,只要不糟蹋姑娘,十八岁结婚或者八十岁结婚,都行,所以我一直觉得自己这个爹,做得还挺开明......可我当时没想到,换一个性别会怎样。”
“爸,我能理解,”杜予声说,“大部分的父母可能......都不太能接受。”
“我是不太能接受,但是我会学着接受,”杜宇良看着杜予声,被酒熬红的脸上却没了什么醉意,“就像你小时候我们教你拿筷子教你穿裤衩一样,你现在来教我和你妈怎么去接受同性恋,就当给爸爸妈妈一个继续长大的机会。”
杜予声笑了,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
“可是我们老了,”杜宇良也笑了,用手指戳了戳自己的太阳穴,“这儿不如以前好使了,所以可能这个过程有些漫长。”
“没事,”杜予声每说一个字,眼泪就往下掉一次,“谢谢,爸,谢谢。”
杜宇良伸出手,捏了捏杜予声的肩膀:“我都十几年没见你这么哭过了。”
杜予声哈了一声,胡乱抹了把脸。
“好了,这么晚了,饿死了,”杜宇良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胳膊,然后朝里屋喊,“婆娘!出来烧饭!”
熟悉的骂声又气势磅礴地透着门板穿了出来。
“去餐桌上坐着吧,”杜宇良笑了,“你妈喊你吃饭呢。”
半小时后,饭菜的香味把平房塞得满满当当,接着溢了出来,与隔壁几十户的味道串在一起,合成故乡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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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远离的时候,就请挂念我,和你们一起的快乐。”——《儿时的家园》(陈小熊)
觉得略崩,改了很多。
虐没停,接着磨刀
比心




杠上 南方姑娘
2016年,羊年。
这年距离《烟花爆竹安全管理条例》的首次施行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年,大街小巷里闻不到一点烟味,听不见任何爆炸的噼啪声,杜予声想起小时候被爆竹吵得整宿睡不着的年三十,在没有尘土飞扬的街上嗅到了独属于城市的落寞。
风铃随着推门的动作清脆作响,站在吧台里一个个擦杯子的安明头也不抬,没有感情机械化地招呼着:“欢迎光临。”
“明姐。”
熟悉的声音让安明一扭头,却被白色的呛人烟雾扑了一脸,她有些厌恶地屏住呼吸,把烟雾草草挥开,然后朝门外一指:“要抽,滚外面抽去。”
来人没什么愧疚感地一耸肩,把烟头摁进了烟灰缸里:“如果这里面不给抽烟,那这玩意是用来做摆设的吗
察觉到对方语气里烦躁的情绪,安明把酒杯往吧台上一放,毫不留情地冲他:“用来嗑瓜子的,怎么?”
两人之间安静了一会儿,安明才把杯子重新拿起来,一边擦一边说:“失恋归失恋,别天天挂个脸给别人看,又不是我甩的你!三胖子他们几个高考作文都没写满五百字的货,现在和你说个话都要来来回回打三遍草稿,洪力交的女朋友都没你难伺候!你还是不是杜予声啊?”
被一通训斥的杜予声叹了口气,求饶似的敲了敲吧台:“姐,给我来杯喝的。”
安明瞥了他一眼,扭过头马尾辫一扬一落的功夫,一杯装着热牛奶的玻璃杯就敲在了杜予声面前光滑的桌面上。
“明姐,”杜予声看着那冒着热气散发着温和甜香的乳白色液体说,“你逗我呢?”
“就这个别的没有,”安明没好气道,“得一会儿又晕地上,我还得想办法给你弄回去。”
“就一杯。”
“闭嘴。”
杜予声挣扎了一下,最后在安明凉凉的目光下闭上了嘴,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总能在这个稍长两岁的女孩身上品尝到委屈的滋味。
热腾腾的牛奶暖了暖胃,杜予声烦躁的心情稍稍平静了一点,二楼值班唱歌的正好开工,平缓的吉他声伴着沙哑的歌声穿过一层天花板飘过来,带上了点悠远的意境,杜予声的指尖随着歌曲的节拍百无聊赖地敲着杯壁。
“这是《南方姑娘》?”杜予声仰起头侧耳听了听,歌词隔着一层楼有些模糊不清。
安明点点头:“是。”
“明姐,我记得你家乡很靠南?”杜予声有些没头没脑地问。
安明顿了顿,点点头:“嗯。”
“哪年来重庆的?”杜予声本着闲聊的目的问。
“10年,”安明擦杯子的动作慢了下来,“我那年十八岁。”
“十八岁啊,挺好,”杜予声又抿了一口,“好端端地跑来干嘛?”
“是跟着老板来的。”安明说。
杜予声一顿,直觉道这话怕有点不对劲,他们这个酒吧的老板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她一个当老板的一年到头顶多来酒吧看两次,平日里把整个酒吧交给安明一手打理的,自己当起了甩手掌柜,如果别人不提起来杜予声压根记不起来有这个人,而且若不是他找杜予声问过转正的事情,杜予声可能到现在都不知道他姓什么,至于剩下的,杜予声只清楚这个老板大约有三十多岁了,去年和老婆生了个孩子,整个酒吧的人都去喝了那孩子的满月酒,杜予声印象最深的是老板的妻子,相貌非常普通,甚至有点显老,但是浑身上下却有种别人学不来的温柔恬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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