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雀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弃吴钩
李绍算来已有小半月不见李慕仪,心上、身上无一处不想她,单是这些又怎能够?他去循李慕仪的下巴,促她松口,她退时,牙齿有意无意地咬过那物。
李绍倒抽几口凉气,教她惹得红了眼,一手挽住她的发丝抓起来,“雁南王妃也不敢这么没规矩。”
纵然看不到他的双眼,李慕仪也看得出他的窘迫,一时难禁,靠在他的肩窝上笑个不停。
李绍拿她向来无可奈何,也不知该怎么与她计较,只想这货合该在床上好好教训一回才行,伸手一把将她横抱起来。李慕仪惊呼一声,瞧向他覆着的眼睛,“承策!”
李绍听她唤,嘴角牵笑,牵得下巴颌线更加惑人。他低头准确地寻到她的唇轻吻了一下,“从前在军营中比试骑射,本王目不视物,尚能箭无虚发,难道还能在这闺房里头摔了你这宝贝不成?”
他步伐果真稳健又轻快。李慕仪背后刚刚触到滑软的锦被,李绍炙热的身躯就已覆压下来,一手握着她的下颌,迫使她仰起头来,恣意地去吮吻她的颈子,又向她求证,“如何,没骗你罢?”
这“如何”二字问出来,倒像个讨赏的少年郎。
李慕仪可以想到,李绍年少时行于军营,该是何等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的模样。
他也该一直如此。
李慕仪翻身,弓着腿骑到他身上,从他胯下昂挺的阳物开始亲吻,吮过他劲瘦的腰,流连于腹肌上的疤,又轻轻含住他胸前一点。从未有人敢如此放肆大胆地触碰李绍的身体,而在床笫之间,李慕仪也鲜少主动,忽地来这一遭,李绍不有些难言的兴奋,喉咙里滚出一声极低极低的轻哼。
李慕仪含了又吮,舌尖向上舔过他的肩,那里也有一个两寸长的疤痕,是李绍当年替她挡了罗淳风那一剑留下的伤。李慕仪呼了一口气,软软伏在他的胸膛上,以手指抚过那疤,“王爷想要娶我,又如何过宗室老臣那一关?”
李绍握住她臀上两团软肉,压着她伏得更低,勃张的怒龙在她两腿间碾磨了几下,“在这床上,除了要担心你的丈夫,其他什么都不要担心。”
李慕仪敏感无匹,教那又热又大的物蹭这几下,万蚁啃噬般的酥痒一下就窜满了全身。她腰身弓得更甚,仰起颈子急急喘了几口气,可如此轻易就教李绍制服,她多少还是不甘,便低头去咬李绍的耳朵。
李绍的耳骨也硬得很,又不像李慕仪是个惯来怕疼的。她这小尖牙又咬又啃,软湿的舌尖不经意扫舔过耳垂,当真痛痒交迭,腹下腾升起别样的爽快。
她乌黑漆密的发铺陈在背,青丝如墨,美背雪白,有几绺不听话地滑到一侧,就落在李绍手边。他触到,又顺势缠在指尖,呼吸也桓在李慕仪耳边,“今日怎这样会磨人。”
李慕仪似笑非笑,“教坊司里学来的本事,难道王爷不欢喜么?”
这着实噎了李绍一回。
“……其实王爷也明白,纵然做了雁南王妃,有些事也永远改变不了。”因他看不见,李慕仪颇有一种掩耳盗铃的安全感,有些话也并不那么难以启齿,“譬如过去,譬如将来……”
李绍想回答什么,可李慕仪捧住了他的脸,吻住他的唇,不许他说。他不知李慕仪闭眼时流下的泪,落在他的颈窝,滑到被褥上去,洇湿一片。
那烫了他一下的东西,他以为是汗。
她循着那硬挺的阳物,粉红湿软蹭过鼓胀的顶端,艰难地将他一寸一寸吞下去。
吞到最深,李慕仪已香汗淋漓。李绍将她吻得更狠,手环住那柳条似的腰肢,教训一样往深了送,力道又重又急。
娇媚的呻吟声冲开咬紧的贝齿,从嫣红的唇中漫出来,全然麻到李绍的心头。
李慕仪轻摆着腰迎合,玉白肌肤很快摧上汹涌红潮。李绍欲火如焚,心腔里直跳,李慕仪的吟叫浪潮时时冲击着他,头昏脑胀,如痴如狂,他一咬牙,翻身将李慕仪按下,扯下那覆着眼睛的腰带,转而绑在李慕仪的手腕上,一并系在床头。
李慕仪恼他的蛮横和霸道,脚抵着他的肩,“解开。”
“偏不。”
他声音轻快,似个逗雀儿的人,玩性大发,一手捉住她的脚踝,吻了踝骨一下。这绝非雁南王能做出的事,可他做得如此简单。
那条纤细雪白的腿搭上劲悍的肩头,薄凉的唇吮咬着腿侧柔软的粉肉,又托住她的臀,挺着身坚定又缓慢地送进去,一下一下接连顶送。
在朦胧的光色中,她似银丝团成的美人儿,每一寸肌肤都细致滑腻。李绍握住她的白乳,在掌中揉捻,一边深深浅浅地抽送,一边低低唤道:“薛雉……你可有小字?”
李慕仪扭着腰挣动,那物抵蹭着敏感那处,又是进又是出,越挣受得越多。李慕仪眼里起泪,怕也是不愿再忍,委屈万分地哭了几嗓子,“我不记得……”
李绍本就守着关,教她绞着媚肉吞吐了这几下,险些泄了身,便俯身轻抚她额上的发,一边胡乱吻着一边含混地说:“不问也罢,让本王疼疼你,以后、以后都这样疼你……”
两三句话,李慕仪就乖顺下来。
李绍抱着李慕仪纠缠,一时掐着腰肏弄,一时又使得她跪起后入,肏得李慕仪白赤膝盖上泛起大片的红,嚷嚷着喊疼,他才软了心又颠倒过来抚摸着她的膝盖,将阳物往最深处送,连番数回,好像怎样摆弄她都不尽兴。
这一场情事酣畅淋漓,李慕仪不知被他丢了几回,眼里不断淌泪,嗓子抽抽噎噎,不知哑了几调。
李绍箍住她的腰,在她肩上又啃又咬,血气全冲到腹下,往她身体里释放,渐渐发出野兽一般的粗重呼吸。
他手臂越拢越紧,身下越撞越急,李慕仪哭叫着,两团雪乳在空中荡个不停,很快就落在李绍的掌中大力揉弄,乳尖在他指尖滚弄,上下都是个舒爽。
很快,那昂挺的阳物在穴中射出液,凉与热交织一处,激得李慕仪痉挛不已。她浑身汗湿,周身虚脱地伏在床上,任由李绍握捏着白臀,往里头再送了几回,待那物吐净了,他长长呼出一口气,抱着李慕仪一同躺下。
李绍抚着她的背脊,亲吻她睫上的泪,“哭什么?”
欲潮冲荡着她的思绪,漆黑的眼里空无一物,失了神一样。她挪了挪身子,伏在李绍的身上,两人的腿交缠在一起,缠得腻人。
李慕仪喘息了好久,呼吸才算缓了下来,她的眼睛漫无目的地在房中乱荡,目光最终聚集在案上的药碗。
李绍瞧她看得出神,转了转头顺着视线去看,一时又想起她似乎还在吃药,“来时听说你有恙……”他又蹭了蹭李慕仪的腿,仔细瞧着她满是红潮的脸,谑道:“没看出来。”
李慕仪手指还在摸着他肩上的疤,喃喃地说:“都凉了。”
“逃药可不成。教奴才们再煎一碗来。”
李慕仪道:“不如王爷去吩咐罢。”
李绍挑眉,威胁似的地捏住李慕仪的臀,“你是在命令本王?”
“一些事,让王爷做,难道不好?”李慕仪淡声道。
李绍笑了一声,也顺着她,“好啊。”
掌中雀 第36章 意迟迟(四)
李绍唤了人来。婢女自不敢近眼,只跪在屏风外行礼,李绍吩咐再煎一碗药来,那婢女浑身一抖,连呼吸都乱了拍子。
她伏在地上,嘴哆嗦着想要求情,可她不敢,她必须记着自己是雁南王府的人,纵然受了殿下诸多照拂,可她不敢忤逆自己真正的主子。
千难万难到最后就化成了一句低低的声音,“是。”
李慕仪窝在李绍的怀里,耳侧是窗外淙淙雨声,玉碎环鸣,两人肌肤相亲,交颈而眠。
李慕仪脚趾轻轻勾着他的腿,贴着暖如春阳的李绍,说:“她们总会更听王爷的命令……”
李绍笑,“以后你也是他们的主子。”
“难道他们没同王爷讲,长公主府现在的处境?”
朝中反对变法者不必尽心思去指摘法条有何不妥,只需将矛头对准李慕仪身份成疑一事,先坏了她,继而就能坏了整桩变法。
当年对付薛容就是用得如此招数,对付李慕仪也是如此。长公主府已是朝不保夕,难逃祸焉。
李绍抚摸着她光滑的背,侧首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永嘉,科举革新之事并非难成,而是不成。兵法有言,天时、地利、人和,三者不得,虽胜有殃。”
李慕仪问:“先生不如同永嘉讲讲,这天地人,缺了哪一个?”
李绍执着她的手,放在心口,缓着声解释道:“当年本王领十三登上大统,诸多宗室老臣大不反对,都愿意拥他为帝,为什么?因他年幼,不通国政。而现在他长大了,那些个老臣素日积威过盛,满朝裙带,互相勾连,十三需要有人打破成局。此为天时。”
“你父为天纵大儒,首开变法先河,启论七十二策,取君意,得民心,即便最后功亏一篑,可已然奠定大梁变法之根基,可为覆车之戒。此为地利。”
李慕仪问:“占尽天时地利,也不能么?”
李绍答:“坏就坏在人有三不和。举满朝文士,行变法之计,声威浩大不假,可他们背后唯一的仰仗就是十三弟。古来是君臣相知才可成大业,然而十三他……”他轻讥一声,“当年高后被废,高家没落,群狼环伺,无人可信,他即便坐上皇位,也无一日安枕。他不信六哥,甚至也不信你这个皇姊……赵行谦那些人,他又能信几分?用人犹疑,疑人犹用……”
李绍故意顿了一顿,朗笑两声,翻身将李慕仪压住,手拢着她的下颌,咬了几口她的唇,“他是自作聪明,成事不足。你又何必跟他?以后……就跟着本王好不好?”
李慕仪没说话。
李绍起身,张开手示意,李慕仪便卷了暗纹白袍来服侍他穿上。自己又套了件珊瑚小衫,李绍便转过身来给她系上衣带。
雁南王尚未服侍过人,手法不熟练,一次不好,便又扯了开来。李慕仪见此要自己系,李绍夺了她的手,不许她碰,低头认真再系了一遍,才算有模有样。
李慕仪说:“文官,君主,两不和。还有一最不和,在我。有人传宗室元老密议,要治我死罪。”
李绍抬头,将她翻内的领子整了整,手指摩挲着她的耳垂,“有本王在,他们不敢拿你如何。”
李慕仪不轻不淡地笑,看他,“王爷手里有什么筹码?”
李绍笑得邪气,“筹码?”他捉了李慕仪的手来按在胸口上,“他们那些老东西还没有资格跟本王谈筹码。”
李绍松了手,捏了捏她小巧的鼻子。正值此时,门外传药,李绍准入,那婢女端药的手都在打哆嗦,颤着奉过头顶。
李绍拧眉,令她放下就滚。
待人退下去后,他端来那药碗,用药匙搅动药汁,“喂你用过药,本王就走了,等明日再来看你。”
他轻吹着腾腾热气,喂到李慕仪唇中,李慕仪抿了一会儿,终是张口喝下,她一下蹙紧了眉,喉头直往上犯冲。
苦得她眼泪纷然而落,细密乌睫挂满了泪珠。只是如此一口一口下去,当真煎熬又难熬,倒不如苦到尽头去,一了百了。
她一把捧住药碗,就着李绍的手,吞了几口就将药吃净了。
她吃得急,那药又烫又苦,一碗下去,舌根全然麻了,背后激起一层热汗,倒把李绍吓得不轻。
“你急什么?”他气道。
李慕仪眼瞳有些涣散,似是在回答李绍的话,又似是在说其他的什么,“怕耽搁了王爷的辰光,不值得。”
掌中雀 第37章 意迟迟(五)
李绍才察觉出她的异样来。从来都是珠翠妍姝向雁南王求欢,他却很少放低姿态去哄女人,万幸眼前这人不是寻常庸脂俗粉,乃是他的心头肉,这哄人的话自然说得万分从容:“除了你,没人值得。”
他凑过去深深地吻住她,雄性清冽的气息攻城略地般吞噬了她嘴里的苦。吻毕,他往她臀上拍了一巴掌,“走了。”
李绍出了长公主府,难得有兴致想在雨里走走,马交给士兵牵着,由奴才为他打伞,一并踏行在人烟稀少的烟雨长街。
跟着的部下正汇报军情。
李绍听到关要,偶尔点拨几句,但心思却不全在军务上。走着走着,目光瞟见一家杂货铺。他像是看到什么,调了步伐直往里走去,倒是让那些部下有些摸不着头脑。
雨天客少,杂货铺的掌柜正杵在柜台上打瞌睡。部下上前敲了敲柜台,掌柜惊醒,胡乱擦着口水问好,睡眼惺忪,好一会儿认出是雁南王,这下彻底醒了,心中又敬又畏,就想赶紧磕头。
李绍道了句礼,指了指高处的格口。
掌柜的忙不迭直起身,踩着板凳给他拿下来,毕恭毕敬地奉上——是个小拨浪鼓。
李绍眯起眼睛,手指捻动鼓柄,两颗小弹丸儿飞转起来,几里咕咚响。李绍十分中意,将小拨浪鼓拿在手里,负于身后,一边走一边转,声音比这雨都要清脆悦耳。
部下瞠目结舌,忙丢了些碎银给老板,急步跟上李绍,问:“王爷……您,您这是……难不成是府上哪位夫人有喜了?!那真是恭喜王爷,贺喜王爷!”
拨浪鼓敲得更欢快。
李绍轻扬下巴,“现在没有,很快就会有了。”
这是什么话啊?部下挠着脑袋,一头雾水。
*
婢子跪伏在雨中的门前,听着里头传来断断续续的痛吟。
腹下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揉烂,顺着指缝不断向下沉坠,仿佛是在剥离三魂七魄。
烛光投下,李慕仪看见屏风前蜷缩一团孤零零的影子。她疼得揪紧衣衫,指节大白,脸色已大不正常,更像从冷水里捞出来的青白死人……
她看见洇红,红得刺目。
那日前来请脉的女医都不敢对她道一声恭喜,只唯唯诺诺地告诉她——殿下怀胎一月有余。
她没想到别人,第一想到的是方欢。
「就是个教坊司千人骑万人睡的荡妇、骚货,连他府上的侍妾都不如!」
「傻丫头,你是什么身份,他是什么身份呀?」
「雉奴,人就得认命。」
她回不了头。
从她被高拘大人领出教坊司的那一刻起,她就回不了头,此生此世就得为高家而活,也得为高家而死。
派方欢来的人,不是李绍,那就是李桓。
从前李桓需要她,她就要活;现在不需要了,那她就得死,并且要死得其所。这就是她的价值,是她苟且偷生受尽折辱也要活到今日的唯一价值。
如果连这点价值都没有了,她又有什么颜面去见父亲?
李慕仪甘愿如此。只是太疼了,疼得她如此倔强的人止不住地颤抖、惨叫。
长久地折磨过后,她已疲力尽,发不出声音来,眼前渐渐阗起浓稠的黑暗。
满裙血污,红的血,红得惊心;白的腿,白得眩目……
“殿下!殿下……!”
她临失去意识前,看见那教李绍从风雨中拎回来的白雉鸟,死在了笼中。
那些个奴才是听李绍的吩咐煎了落子汤,事成后自然也要向他复命。
李绍来时,兵甲还未来得及卸下,推开门,那屋子里闷着一股苦涩的药味和血气的腥味,冲得李绍双目赤红。
大夫、奴才跪倒一片。
李绍一脚踹在个奴才的背上,“废物!废物!谁的命令?!谁的命令!!”
他胡乱揪起一人,恶狠狠地质问道:“你来回答本王!!是谁!”
那人涕泗横流,“这是王爷、王爷您自己的吩咐啊……”
“混账东西!本王何时吩咐过!”他松了这个奴才,拔出腰中的剑,眼里一片惊痛,四下茫然巡视,终于找到那贴身服侍李慕仪的婢子。
剑尖抵到她的后颈上,他敛着怒气,沉声道:“一五一十地交代,究竟受谁唆使,胆敢有半句虚言,本王杀了你。”
“昨日的确是您让奴婢去煎药的啊……奴婢不敢抗命……!”
“昨日?”
那本是在战场上持军旗都不倒的手,此刻狠狠哆嗦了一下,剑险些滑脱出来。
他少时戎马倥偬,遍体鳞伤,几经死境,都不曾有过如此痛极失措的时刻。隔着雀鸟活春屏,他茫然看着那一团身影,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滚。”他极轻地吐出一声。
满屋奴才如临大赦,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
乌黑的铁甲发出森冷的声音,一步,一步,走到了床头。他半边身子都浸在黯淡的光色中,半张脸都覆着浓浓的阴影。
李慕仪刚刚睁开了眼睛,苍白的唇轻启:“王爷又何必发罪他人?”
几不可见地,李绍整个人晃了一下。
他闭上眼,似是劲浑身力量才咽下喉咙腥甜,出来的话便也都轻了,“好……好……李慕仪……你很好……”
掌中雀 第38章 意迟迟(六)
李绍手中的剑清然铮鸣,寒水一般冲卷过李慕仪。李慕仪眼眸无光,被褥下的手轻轻抚过小腹,那里空荡荡的,冷痛一片,她甚至想着,李绍能一剑杀了她。
可李绍将剑了鞘,坐在床边,隔着绸被,轻轻按住李慕仪的手,合按在那平坦的小腹上。
他眼神与容色有一种近乎平静的冷漠,声音也是如此,“我李承策自十二岁起,就为大梁守卫边疆,手下亡魂无数,自问不愧对天地,不愧对百姓,却没想到有一天会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他苦笑一声,“李慕仪,本王竟能容你如此践踏……?!”
李慕仪眼角一下淌出泪来,可唇角偏偏在笑,“王爷也终于能体会了么?在教坊司的那些日子里,我也无时无刻不在问自己,为何我薛雉要受如此大辱!”
李绍四下茫然,胡乱地点了点头,而后深吸一口气,喃喃道:“是,是……你做得很好……”他在一片黯淡中看见李慕仪淌下的泪,伸手替她拂去那泪珠儿,从前这动作有多少温柔多情,如今就有多少冷情冷性,道:“别哭了,别哭了,眼泪对你而言又有何用。”
他贴在李慕仪耳侧,冷铁紧紧地压在她的胸前。
她有些喘不过来气,恍惚间,她又想到在那个寒冷的冬日,梅林时相见时,李绍搁在她手里的第一枝梅花。她不记得那时他说了什么,只记得他的声音,犹似初见那句“这里头藏着的是哪只雀儿?怎这样小”,腻着隐约的戏谑与暧昧,却柔似春风,将她浑身的冷意顷刻间驱散得一干二净。
而如今却大不相同。
“是本王抬举你了……”他的声音如兵甲一样,黑沉沉阴冷冷,道,“你走到如今这一步,殚竭虑,煞苦心,本王念在你为高家一片忠心,也念在你伺候了本王这么些年,不与你计较……”
他一边说,一边将昨日买的小花儿拨浪鼓拿出来,放在李慕仪的枕边。
“只是那镯子是母妃留给本王的唯一旧物,于本王而言是非凡之物。”他轻而易举地捉到李慕仪的手,将她腕子上的血玉髓镯取下,那镯子过指骨时顿滞了一下,而后轻快地在李绍掌间。李慕仪的命魂都似凝在那镯子里,一并教李绍给夺走了。
李绍俯身,凉薄的唇覆在她的额头,“李氏欠你们薛家的,该还。从现在开始,咱们的旧账一笔勾销,李……薛雉,你好自为之。”
他转身站起来,手中紧紧攥着那镯子,步伐顿下片刻,这片刻里全是沉默。李绍紧绷着面色,仿佛在等待着什么,却没有等到。
他咬了咬牙,终是离去。
那泪让李绍拂去后,李慕仪就再没有哭过。
她听见门开阖的声音,忽地有一瞬间惊醒,挣扎着从床上起来,忍着腹部森冷的痛意,光着脚往门外匆匆追了两步。抚上铁冷的门环儿时,她却停住了,她望着门缝儿的光,缓缓垂下了手。
这一扇门到底未曾打开。
回身茫然四顾时,李慕仪见那桌案上还摆着个雕花儿的梨木托盘,覆着红布,想起是昨日与那血玉髓镯一同送来的,只是后来与李绍纵情纵欲,却忘了问那是何物。
她走过去将红布揭开,见是一件孔雀裘。以翠鸟软羽捻线,织就的翎衣鲜蓝夺目,一挥一动皆似漾着凌波水纹;雀瞳入金线点睛,更是鲜活,又取花汁儿香浸染,成衣后,色泽有光,繁艳馥芳。
李慕仪笑起来,将雀裘抖开,披裹在身。那色泽着实鲜艳爱人,映衬得青白一张脸都有了三分灵气。
李慕仪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好一会儿,然后唤人进来,服侍她更衣。
婢女一边给李慕仪梳头,一边哭得眼如核桃。她看见李慕仪从妆台中取出一把小巧的红袖刀,一下就急哭了,“殿下,殿下……!您这是要做什么呀?”
李慕仪透过铜镜,望着她的哭脸,又笑:“我若走了,能有你哭上一哭,这一路也不算寂寞。”
那婢女扑通就跪了下来,仰头看着李慕仪央求:“殿下,您别做傻事。您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王爷还要心疼呢。”她自觉失言,马上就住了口。
李慕仪兀自摇了摇头,又道:“这些年辛苦你了,往后就回雁南王府去罢。”
婢女自知已是瞒不过她了,便问:“那您呢?”
镜中那张憔悴却不减殊艳的脸有了几分咄咄逼人的锐气,“入宫,做个了断。”
掌中雀 第39章 凋碧树(一)
李慕仪着青鸾纹银白罗袍,披孔雀裘以御风尘,裙摆理地,拾级而上,身后拱拥星月宫楼,虽无长公主之实,却有长公主之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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